那年夏天,拖着塞满行李的行李箱站在大学校门口时,手心的汗把拉杆握得发潮。抬头望,教学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来来往往的人说着陌生的口音,我攥着妈妈的衣角,指甲都快嵌进她的袖口
——
这就是我要待四年的地方,既期待又恐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妈妈帮我铺床时,把带来的碎花床单抻了又抻,连枕头角都叠得方方正正。以后衣服要记得分类洗,周末别总待在寝室,多出去逛逛。
她一边念叨,一边从包里掏出一袋我爱吃的糖,塞进抽屉最里面。我们绕着校园走,她指着食堂的方向说
这里菜应该合你口味,又在图书馆门口停住：有空多来这儿看书。
我点头应着,眼睛却偷偷瞄着周围的学生,他们三五成群地说笑,好像早就融入了这里,只有我像个局外人,连脚步都放得轻轻的。
送妈妈到校门时,她又反复叮嘱了好几句,末了摸了摸我的头：有事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我看着她的车渐渐开远,直到再也看不见,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转身往寝室走,风吹过教学楼旁的梧桐树,叶子沙沙响,却没了妈妈在身边的踏实感,心里空落落的,连脚步都变得沉重。
回到寝室,另外三个室友正围在一起聊天。来自四川的沈月说着一口爽朗的川普,手里还拿着家乡带的牛肉干分给大家；上海的章雯正整理她的护肤品,说话细声细气却条理清晰；还有东北的贾文华,嗓门最大,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她来学校路上的趣事。她们聊得热火朝天,我坐在床边,想插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她们熟练地分享零食、规划接下来的生活,心里更慌了
——
好像只有我还停留在依赖父母的阶段,连整理个衣柜都要想起妈妈的样子。
没过几天,军训就开始了。我们的教官是个大三的师哥,穿着迷彩服,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站军姿,三十分钟！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太阳炙烤着操场,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渗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我咬着牙坚持,可腿越来越软,眼前渐渐发黑,就在快要晕倒的时候,有人扶了我一把
——
是教官。去旁边树荫下歇会儿,喝点水。
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递过来一瓶冰镇矿泉水。
从那以后,教官好像格外
照顾
我。早上集合时,他会晚几分钟叫我；站军姿到一半,他会借口让大家调整姿势,让我多歇一会儿。我知道自己在偷懒,心里有点愧疚,却又忍不住贪恋那点轻松。军训间隙,我总爱跑到操场后面的半山坡,坐在草地上远望。看着远处的宿舍楼,想着妈妈此刻在做什么,眼泪就会悄悄掉下来。风把头发吹到脸上,带着点青草的味道,却吹不散心里的想家。
那天我又坐在半山坡发呆,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教官。他在我旁边坐下,捡起一根草茎,慢悠悠地说：我第一次离家的时候,也总躲在没人的地方哭。
我愣住了,没想到看起来严肃的教官也有这样的一面。刚开始觉得不习惯,总想着回家,后来慢慢发现,大学其实挺有意思的。
他转头看我,眼神温和,你看,身边有室友,有一起军训的同学,慢慢交交朋友,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他跟我说了很多大学的趣事,说他刚上大学时的糗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
后来,教官时常会带我们寝室的几个女生去学校本部玩。我们逛遍了本部的林荫道,在湖边喂过天鹅,还一起吃过本部食堂里最有名的糖醋排骨。慢慢的,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想家,和室友们也越来越熟,晚上会一起躺在床上聊八卦,周末会约着去逛街。
就在我渐渐适应大学生活的时候,我遇见了程超
——
那个后来影响我一生的初恋。军训时,寝室里的几个女生都没谈过恋爱,每天训练结束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宿舍的阳台上,看操场上那些穿着迷彩服的男生。你看那个高个子的,长得好帅啊！
沈月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男生,兴奋地说。我觉得那个戴眼镜的更斯文！
章雯也凑过来。我们每个人都在心里偷偷选了一个
目标,晚上熄灯后,会躺在床上小声地讨论,说着以后要怎么
追求
他们。
我第一次注意到程超,是在一次队列训练的时候。他站在我们隔壁班的队伍里,高高瘦瘦的,单眼皮,高鼻梁,阳光照在他脸上,侧脸的轮廓格外好看。我一下子就看呆了,心里像有小鹿在乱撞,连训练的动作都做错了。喂,你看什么呢
贾文华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笑着说,是不是看上那个男生了
我脸一红,赶紧转过头,却忍不住又偷偷瞄了他几眼。后来我才知道,他叫程超。
虽然我在寝室里跟她们说,以后要去跟程超表白,可实际上,我连跟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每次在操场上遇见他,我都会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心跳却会快得像要跳出来。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宿舍居然和程超他们的宿舍是混合宿舍
——
女生住在外面的
2
栋,男生住在隔壁的
2
栋,而且都是同一个宿管阿姨管理。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搬个小凳子,坐在宿舍门口看书。其实我心里藏着一点小心思,希望能在这里遇见程超。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什么,直到有一天,我正看得入迷,突然听到一阵起哄声。抬头一看,程超和几个男生正从旁边经过,他们都朝我这边看,眼神里带着点调侃。我一下子就慌了,手忙脚乱地把书合上,不敢跟程超对视,只能低着头,感觉脸颊烫得厉害。他们很快就走过去了,可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连看书的心思都没有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宿舍门口看书了,好像在故意躲着程超。每次路过隔壁的男生宿舍,我都会加快脚步,生怕遇见他。那种懵懂的心动,夹杂着一点羞涩和不安,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那天傍晚,室友们都去上晚自习了,寝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把寝室的灯关了,只开了自己的台灯,趴在桌子上看书。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约感觉有人从窗前经过。就在我以为是错觉的时候,手机突然
叮咚
响了一声,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别趴着看,眼睛不好哦。
我懵了,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心里琢磨着：这是谁啊怎么知道我在趴着看书我犹豫了很久,才回复：你是哪位
可等了好久,对方都没有回复。我盯着手机屏幕,心里又好奇又紧张,翻来覆去地想,却始终想不出会是谁。
第二天上午,我们有一节大课,而且还是跟程超他们班一起上的。我和室友们早早地来到教室,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上课铃快响的时候,程超才匆匆赶来。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径直朝我这边走来,然后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了。我一下子就僵住了,心脏
砰砰
地跳,感觉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我不敢看他,只能低着头,假装整理书本,可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一直瞟他。
老师开始讲课了,教室里很安静,只有老师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就在我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程超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地问：你知道毛泽东所有的事迹吗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朵,痒痒的,我浑身一颤,赶紧转过头,有点结巴地说：不……
不多,以前上历史课有看过。
接下来的时间里,程超跟我讲了很多毛泽东的事迹,从他青年时期的求学经历,到领导革命的艰辛历程,他讲得很认真,我也听得入了迷。中途的时候,他注意到我手机壳上贴着的大头贴,笑着说：这张照片挺好看的,能不能给我一张
我一下子就傻了,愣愣地看着他,心里琢磨着：这是在跟我表白吗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程超见我没反应,又笑着问了一遍。我这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我……
我寝室有,等会给你。
他听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看得我心跳又快了几分。
上次给你发了信息,现在知道是谁了吧
他又小声地说,以后看书记得开大灯,总用台灯对眼睛不好。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天给我发信息的是他！我脸一红,害羞地点了点头,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后来,我和室友们还有同班的几个男生一起报名了校外的俱乐部,学习交际舞。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各自找舞伴练习。我跟我们班长一组,刚开始还挺顺利的,可跳着跳着,我突然看到程超站在不远处,正看着我们。我一下子就紧张了,动作变得僵硬起来,时不时就会踩到班长的脚。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停地道歉,脸烫得厉害。我偷偷瞄了程超一眼,发现他正微笑着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在笑我笨。
舞会结束后,我们十个男生女生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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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刚开始的时候,班长拉着我一起对唱情歌,我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是跟着唱了。唱到一半的时候,我注意到程超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还故意在旁边捣乱,要么大声说话,要么假装咳嗽。最后我们索性不唱了,程超拿起话筒,对着我说：这首歌送给你。
紧接着,《take
me
to
your
heart》的旋律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点磁性,我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认真地听着,心里满是感动。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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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玩到半夜才回去。程超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点不稳,几个男生扶着他。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我赶紧回头,停下脚步。他挣脱开旁边男生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我面前,然后一把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小声地说：我喜欢你。
他的气息带着点酒气,却很温暖,我浑身一僵,心跳快得像要爆炸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室友们赶紧走过来,把我拉到了前面。程超被几个男生重新扶好,我们一起去了附近的影吧。在影吧里,我和程超中间隔着一群人,我实在太困了,看了一会儿电影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我身边坐下,还轻轻帮我盖了件衣服,我知道,那是程超。
从那天以后,程超开始主动找我。他第一次带我去了网吧,那是我第一次在网吧通宵看电影。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很新鲜,可到了后半夜,我就困得不行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男生的衬衫,带着点程超身上特有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是他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给我盖的。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帮我去开水房打水,还会在我饿的时候,给我带好吃的。虽然他从来没有正式跟我表白过,可我觉得,这就是恋爱的感觉,是属于初恋的甜蜜。
有一天夜里,程超突然给我发信息,说他要出去一下,等会儿来找我。我心里满是疑惑,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他跟他的室友一起翻墙出了学校,走了好远的小路,去了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还顺便买了一副冬天戴的手套。他把我从寝室叫出来,手里拿着玫瑰花和手套,眼神深情地看着我,说：傻瓜,送给你的。
我看着他手里的礼物,又看了看他满是期待的眼神,心里像开了花一样,开心得说不出话来。我接过礼物,小声地说：嗯,谢谢你。
那一刻,月光洒在我们身上,周围很安静,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程超对我的心意。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刚飘远,暮色就把操场裹得更紧了。路灯在跑道边晕开暖黄的光圈,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在脚步移动时轻轻晃着。他走在我左手边,肩膀偶尔会轻轻蹭到我的胳膊,每一次触碰都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我攥着衣角的手不知不觉就出了点汗。
要不要再走两圈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点头时没敢看他,只盯着脚下的塑胶跑道,看着自己的鞋尖一次次踩过白色的分道线。走第三圈时,他的手慢慢挪了过来,指尖先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像在试探什么。我浑身一僵,心跳突然就乱了节奏,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见我没躲开,他才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手整个握住
——
他的手掌比我的大一圈,带着点温热的汗意,指腹轻轻蹭过我的指缝,像是怕弄疼我似的,握得不算紧,却让我挪不开手。
我们就那样牵着手走,谁都没说话,只听见晚风拂过操场边的香樟树,叶子沙沙地响,还有远处宿舍楼隐约传来的说话声。走到操场最偏的角落时,他停下脚步,轻轻把我往树荫里带了带。我抬头看他,路灯的光刚好落在他侧脸,能看见他耳尖微微泛红,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俯下身
——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还有一点刚跑完步的轻喘。
他的唇碰到我嘴唇时,我甚至忘了呼吸。那触感很轻,像羽毛拂过,又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没有停留太久,却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好像瞬间涌到了头顶。他退开一点时,我还僵在原地,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连耳垂都在发热。他没说话,只是重新牵起我的手,指尖比刚才更用力了些,拉着我慢慢往回走。
那晚的风好像特别软,路灯的光也格外暖,连塑胶跑道的味道都变得不一样了。直到后来很多年,我都还记得那个角落的轻吻,记得他握我手时的温度,记得心跳乱掉的那一刻
——
那是属于青春里,最干净、最难忘的瞬间。
回到寝室时,沈月、章雯和贾文华已经睡熟了,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我轻手轻脚地把玫瑰花插进桌上的空瓶子里,又把那副浅灰色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边,指尖碰到手套柔软的毛线时,白天程超递礼物时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
——
他看着我,眼底像盛着星星,连声音都比平时温柔几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明明身体累了一天,大脑却异常清醒。手里攥着那副手套,毛线的纹理蹭过掌心,带来一阵细细的痒意,就像白天他抱我时,心脏那种快要跳出来的悸动。我想起第一次在操场看见他的样子,高高瘦瘦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想起他在大课上凑到我耳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耳朵的痒；想起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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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对着我唱《take
me
to
your
heart》时,眼神里藏不住的认真；还有刚才他说
傻瓜,送给你的
时,嘴角那抹温柔的笑。
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我忍不住偷偷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怕吵醒室友。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像心里揣了罐冒泡泡的汽水,轻轻一晃,就满是甜滋滋的气息。
我翻了个身,看向窗外的月亮,月光温柔地洒在玫瑰花上,花瓣在夜里显得格外娇嫩。这就是我的青春吗带着点忐忑的初入大学,遇见一群可爱的室友,还有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心动。以前总在小说里看到别人的初恋故事,觉得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藏不住的欢喜都好美好,没想到现在,我也拥有了这样的故事。
我想起妈妈送我来学校时的叮嘱,想起军训时偷偷想家的自己,想起刚开始连跟室友说话都紧张的模样。短短几个月,好像发生了好多事,而程超的出现,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对大学的期待,也让我对爱情有了最真切的向往
——
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他提醒我
别趴着看书
的细心,是他给我盖衬衫的温柔,是他翻墙出去买礼物的用心,是这些细碎又温暖的瞬间,拼凑出了我心里最向往的爱情样子。
我摸了摸枕头边的玫瑰花,能闻到淡淡的花香。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开,天快亮了,可我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心里满是欢喜和期待,期待明天能再见到他,期待能和他一起经历更多的事,期待这段刚刚开始的初恋,能像这夜的月光一样,温柔又长久。原来失眠也可以这么甜,因为心里装着满满的青春与爱恋。
11
月的风带了点凉意,梧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金黄。程超约我去看电影时,我攥着手机在寝室里转了好几圈,翻遍了衣柜才挑出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又对着镜子梳了好久的头发。沈月凑过来帮我涂了点唇膏,笑着说：哟,这是要去见心上人,打扮得这么漂亮。
我脸一红,却忍不住跟着笑,心里像揣了只雀跃的小鸟,满是期待。
到了电影院,大厅里挤满了人,灯光昏暗,映着屏幕上滚动的片花。程超牵着我的手,小心地避开人群,找座位的时候,我突然瞥见了班长
——
他就坐在斜前方,手里拿着爆米花,看到我们时,眼神顿了一下,然后朝着程超笑了笑。程超也回了个笑,那笑容淡淡的,我却没看懂其中的意思,只觉得心里莫名紧了一下,又很快被程超递来的可乐冲淡了。
电影讲的是个甜甜的爱情故事,可我没太看进去,总忍不住偷偷看程超。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清晰,睫毛很长,专注地盯着屏幕时,连呼吸都变得轻缓。散场后,外面的风更凉了,程超把外套脱下来裹在我身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附近有家酒店,今天有场重要的足球赛,想带你一起看。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我没多想,只觉得能和他多待一会儿就好,便点了点头。
进了酒店房间,暖黄色的灯光让空间显得格外安静。程超打开电视,调到足球赛的频道,又给我倒了杯热水。我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看着他专注地盯着屏幕,偶尔为进球欢呼时,心里的紧张慢慢散了些。可没过多久,他关掉了电视,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握住我的手,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温柔与灼热。
他的吻落下来时,我浑身一僵,心跳瞬间乱了节奏。和上次操场角落的轻吻不同,这次的吻带着点急切,温热的气息裹着我,让我连呼吸都变得慌乱。我想推开他,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很低：别怕,我会轻轻的。
那一夜的记忆像蒙了层雾,模糊又清晰。我记得他的体温,记得他在我耳边的低语,记得自己紧张得攥紧了床单,指甲都嵌进了掌心。当一切结束时,我蜷缩在被子里,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
那是我的第一次,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来了。我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害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酸酸的,又有点空落落的。
天快亮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醒了,程超正坐在床边看着我。他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我。我鼻子一酸,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止都止不住。他赶紧把我搂进怀里,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带着点沙哑：没事的,我会负责的,以后都会对你好。
说着,他伸手解开自己脖子上的玉佩
——
那是块温润的白玉,上面刻着简单的纹路,他一直贴身戴着。他把玉佩轻轻挂在我的脖子上,冰凉的玉贴着皮肤,却很快被体温捂热。这是我妈给我的,说能保平安。现在送给你,以后它就替我陪着你。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指尖温柔,丫头,别害怕,有我呢。
我靠在他怀里,眼泪还在掉,心里却好像踏实了些。玉佩在脖子上轻轻晃着,带着他的温度,也带着我不知道该如何言说的心事。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新的一天要来了,可我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夜开始,再也不一样了。
回到宿舍,我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整天都躲在自己床上,到了傍晚室友觉得不对劲,一直问我发生了什么吗我赶紧把眼泪憋回去,声音闷闷的：没有啊,就是有点累了,还想再睡会儿。
说完,我还故意翻了个身,假装真的要睡觉。
沈月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把床帘拉好,小声说：那你好好休息,晚饭我帮你带上来。
可我哪里睡得着。耳朵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听着章雯翻书的沙沙声,听着贾文华偶尔发出的笑声,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又沉又闷。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冰凉的玉贴着皮肤,却怎么也没法让我平静下来。我想跟她们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这种事,我该怎么开口啊她们会不会觉得我太随便了会不会笑话我
后来贾文华也过来敲了敲我的床帘：飞,你真没事啊程超没欺负你吧要是他对你不好,我们帮你教训他！
我赶紧从被子里探出头,勉强挤出个笑容：真没事。
直到傍晚,沈月把晚饭放在我的床头,轻声说：快吃点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看着那份还冒着热气的炒饭,心里又酸又暖。我知道她们是关心我,可我真的没办法把昨晚的事说出来。那是我藏在心里最隐秘的心事,带着点慌乱、害怕,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理清的复杂情绪,只能暂时裹在被子里,等着自己慢慢消化。床帘外的寝室依旧热闹,可我的世界里,却好像多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第二天的阳光透过寝室窗帘缝隙照进来时,我还是没敢拉开床帘。指尖反复摩挲着脖子上的玉佩,昨晚的慌乱、今早的不安,还有对室友欲言又止的愧疚,像一团乱麻缠在心里。我实在熬不住这份煎熬,请了家,给教官发了条信息,问他有没有时间想聊一聊——军训时他总像兄长一样照顾我,此刻我能想到的倾诉对象,只有他。
教官约我在学校湖边的长椅上见面。我攥着衣角走过去时,他正低头看着湖里的天鹅,见我来了,递过来一瓶热牛奶。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眼睛也肿着。他的声音还是像以前那样温和,没有了军训时的严肃,倒多了几分耐心。
我坐在他旁边,手指绞着裙摆,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开口,把昨晚的事断断续续说了出来——从电影院的热闹、遇上班长的相视一笑,到跟着程超去酒店的懵懂,再到今早醒来后的慌乱无措。说的时候眼泪控制不住地掉,砸在冰凉的手背上,我现在好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教官没打断我,等我哭够了,才轻轻叹了口气：傻丫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个人憋着多个人给你分析分析总好的。他递来纸巾,又说,我帮你问问程超,看看他怎么想。
我没拦住他,看着他拨通电话,心里又慌又期待。可没过多久,教官挂了电话,脸色有点复杂地看着我：他……好像有点误会,说要是我喜欢你,他可以让给我。
什么我手里的牛奶罐哐当一声撞在长椅扶手上,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早上还把贴身的玉佩给我,说会负责,怎么转头就说出这种话难道昨晚的温柔都是假的
我顾不上跟教官道谢,疯了似的跑回宿舍,心里又酸又涩,还有点说不出的愤怒。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任凭眼泪打湿枕巾。沈月她们回来时,见我还躲在床帘里,轮番过来敲帘子问我怎么了,我只含糊着说
有点不舒服,连话都没力气多说。她们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没再多追问,只是把饭放在我床头,轻声说
记得吃。
整个下午,我都窝在被子里,没吃饭,也没喝水,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教官的话和程超清晨的承诺,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让我心里乱得像团缠死的线。我不知道该生气,该委屈,还是该庆幸自己提前看清了什么
——
原来那些甜蜜的日常,或许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牢固。
直到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我迟疑着接起,听见一个男生的声音：是乔伊飞
吗我是程超室友,他……
他喝多了,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还摔了好几个啤酒罐,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听到
程超喝醉了,我心里的情绪一下子翻涌起来
——
有气,有担心,还有藏不住的委屈。我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问：他喝醉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说,要把我让给别人吗
电话那头的室友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他就是喝多了胡言乱语！早上跟教官打电话,挂了之后就一直不对劲,闷在宿舍里喝酒,嘴里还念叨着‘教官是不是喜欢她’之类的话……
早上看到你跟教官在湖边聊天,还以为你们关系不一样,越想越钻牛角尖,跟教官打电话的时候,估计是脑子一热才说那种混账话的。现在醉了更是没完没了地喊你,你要是方便,还是来看看吧,他这样我们也劝不住。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心里的复杂情绪慢慢松动了些。原来他说
让,不是后悔,而是在吃醋是因为看到我跟教官聊天,才慌了神,才说出那种气话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冰凉的玉贴着皮肤,好像又有了点温度。犹豫了几秒,我还是掀开被子,匆匆套上外套,朝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
我想亲口问问他,那句
让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推开门时,宿舍里满是酒气,程超坐在床边,脚下扔着七八个空啤酒罐,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眼神也有些涣散。
你为什么要跟教官那么说我冲到他面前,声音止不住地发抖,你说的负责是假的吗你给我玉佩的时候,也是在骗我吗
程超抬起头,看到我时,眼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染上浓浓的愧疚。他想伸手碰我的肩膀,却被我猛地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没骗你……我就是……就是看到教官找你,你们在湖边聊了那么久,我以为……
以为什么我追问着,眼泪掉得更凶了。
以为教官也喜欢你。他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看到他给你递牛奶,看到你靠在他旁边哭,我就慌了……我怕他比我好,怕你会选他,所以才……才说那种混账话。
他突然站起身,上前一步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力气大得让我有点喘不过气,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里带着哭腔：对不起,丫头,我错了。我不该乱吃醋,不该说让你的话。我就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我在他怀里,听着他慌乱的解释,心里的委屈和愤怒慢慢被酸涩取代。他松开我,伸手摸了摸我脖子上的玉佩,指尖带着点颤抖,又带着几分珍视：这个玉佩我妈说要给我未来媳妇的,我给你了,就不会再拿回来。我说过会负责,就一定会做到。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眶泛红,却格外认真,以后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了,我会好好对你,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看着他这副又懊恼又慌张的样子,心里的乱麻好像被轻轻扯开了一角。原来他不是不爱,只是少年人笨拙的喜欢里,藏着太多患得患失的醋意。我吸了吸鼻子,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发红的眼角,小声说：那你以后不许再乱说话了。
他立刻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伸手把我重新搂进怀里,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
那天晚上,我帮他收拾了地上的啤酒罐,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喝完才准备走。他送我到宿舍楼下,临走时,还紧紧攥着我的手,反复叮嘱：明天我给你带早餐,你想吃食堂的包子还是豆浆
我笑着说
都可以,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看着我走进宿舍楼,直到我挥手让他回去,他才转身离开。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晚风依旧有些凉,可我心里却暖暖的。原来少年人的喜欢,不仅有甜蜜,还有笨拙的醋意和患得患失的不安。而这份带着小插曲的坦诚,也让我更加确定,我们之间的感情,或许会有波折,却会像脖子上的玉佩一样,慢慢沉淀出温暖的重量。
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却又在每个细节里藏着甜。从大二的专业课一起泡图书馆,他帮我划重点、耐心讲我听不懂的公式,到大三暑假一起去海边旅行,他背着我踩在沙滩上,浪花打湿裤脚也笑得像个孩子；从一起在食堂抢最后一份糖醋排骨,到平安夜他偷偷在我书包里塞苹果和手写的情书,大学四年的时光,每一页都写满了我和程超的名字。
沈月总说我们是校园情侣范本,章雯和贾文华也常跟着凑热闹,说要等着喝我们的喜酒。我每次听着,都会偷偷看程超,他总是笑着把我的手攥紧,指尖的温度像定心丸,让我觉得未来触手可及。我们会为了一点小事吵架——比如他忘了约会时间,比如我跟别的男生多说了几句话——可每次吵完,他都会拿着我爱吃的糖哄我,我也会忍不住先软下来,其实心里都清楚,那些小别扭不过是因为太在乎。
大四下学期,毕业的氛围越来越浓。大家忙着写论文、找工作,图书馆和自习室里总是坐满了人。程超却比平时更忙,常常早出晚归,问他在忙什么,他只说在准备一件重要的事。直到有一天,他拿着一份入伍通知书出现在我面前,眼神里带着期待又有点紧张：丫头,我想去军队,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你……你会支持我吗
我看着那份通知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惊讶,有不舍,却更多的是理解。我知道他一直对军队有向往,也知道这份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我支持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有点哽咽：我会的,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毕业答辩结束那天,校园里的梧桐树又落了一地叶子。我们穿着学士服,在教学楼前、图书馆旁、操场边拍照,沈月她们笑着闹着,说要把我们的合照存好,等以后当结婚纪念册的素材。拍最后一张合照时,程超悄悄在我耳边说：丫头,等我两年,我一定回来找你。我点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怕他看见,赶紧把头埋进他的肩膀。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们就要各奔东西。程超要先去部队报到,我则要回到家乡的城市找工作。在火车站送别时,他把我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超字。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他帮我戴上项链,又摸了摸我脖子上的玉佩——那枚玉佩我一直戴着,四年里从未摘下来过,这个玉佩继续戴着,它会保佑你,也会保佑我早点回来。
火车开动时,我站在月台上,看着程超在车窗里朝我挥手,直到火车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掉,心里满是不舍,却又充满了期待。
回到家乡后,我找了一份工作,每天朝九晚五,日子过得平淡却充实。不管工作多忙,我和程超每天都会联系——他会在训练结束后,用手机给我发消息,跟我说今天训练有多累,说部队里的趣事；我会跟他说今天上班遇到的事,说我又学了一道新菜,等他回来做给他吃。有时候他训练太忙,只能发一条简短的晚安,丫头,我也会盯着那条消息看很久,心里暖暖的。虽然我们隔着千里,可他的关心却像在我身边一样,从未缺席。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每天都在期待着程超回来的那天。我相信,我们的爱情不会被距离打败,等他穿着军装回来的那天,我们一定会像大学时约定的那样,牵着彼此的手,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