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倾带着小春去到了后院的沙堡玩儿,几乎是前后脚,陈德生老爷子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过来了。
小老头背着手,一向拽兮兮的人缄默不语,时不时做贼似的瞥一眼孙子冷淡的面孔,欲言又止。
陈仪倾:
他轻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老人,“爷,你有话就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陈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刚要冒起,想到孙子心情定然不好,又忍了下去。
片刻他看向沙堡的另一侧,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头不舒服,你放心,我和你奶奶绝对不会劝你原谅那家子。”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着说着忽然觉出不对劲。
偏头一看,本以为会气压极低的青年表情如常,正帮小春堆沙子。
陈老爷子:“嘿你个臭小子”
他嘴里嘀嘀咕咕,脸上却不自觉流露出一点笑容。
这时,摊开两条短腿坐在沙堆里的小春抬起头。
她一只手拿着小铲子,另一只手冲陈德生挥了挥,“太爷爷陪我玩儿。”
陈德生闻言咧开一口白牙,笑呵呵应道:“好好,太爷爷陪小春堆大城堡!”
等老爷子进来,小春拿着铲子从地上爬起来,去牵他的手:“我们去那边!”
“行!”虽不晓得她要做什么,但陈德生答应得干脆。
一老一小凑到一起走远了些,光明正大地背着陈仪倾嘀嘀咕咕。
小春表情认真,小声问道:“太爷爷,那个爷爷奶奶是陈队长的爹妈吗?他们为什么对陈队长这样不好?”
陈德生没想到小姑娘会问自己这番话,一时愣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照一般的家庭,此时大人会说“小孩子别瞎打听”。
或者觉得小孩儿听不懂,随便敷衍两句,不会真的把家中丑事说给孩子听。
但陈德生不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同时在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中,他感觉得到阮凝春是一个很聪慧的孩子。
她听得懂。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蹲下身和小姑娘平视,告知了过去的往事。
小春这才知道陈队长的妈妈生他时,因为受他天生的煞气侵蚀而难产去世。
他的爸爸很快就娶了新老婆,生了新的孩子,就是刚刚那一大家子。
从小陈队长是跟着陈家的两位老人长大,同父亲陈靖的关系非常差。
由于陈仪倾是天生的阴煞体质,导致他的情绪很容易失控,从小就是个小刺头儿。
直到他十二岁那年,他和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小他两级的陈恒,爆发了一次争执。
两个孩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在学校里打架斗殴。
陈恒年纪小一点,身体也不如陈仪倾强壮,身上的伤视觉上看起来就比陈仪倾惨烈些。
接到校方电话的陈靖匆匆赶来处理。
明明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他甚至没有仔细询问两人为什么会打架,便当着校方的面儿对年幼的陈仪倾面露嫌恶,恶语相对。
从这一次,陈仪倾体内的煞气才彻底失控。
好在他年纪尚小没有酿成大祸,被好几个大人勉强按住,送回了陈家。
同时他的存在也惊动了上面,很快就有声称专门处理玄学灵异事件的重案四组,登了陈家的门拜访。
那些专业的人员检查完陈仪倾的身体,面色凝重,对陈家二老说道:
“你们孙子的煞体十分特殊,属大凶,他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导致情绪失控,如今煞气已经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我们必须把他带回组里管控。”
陈仪倾就这样被迫地从普通人,变成了半个玄界的人。
他体质太特殊,为防止他某一天变成被煞气操控的怪物,他无法继续在普通学校完成学业。
至于那天在学校陈靖到底说了什么,还是苏楚秀专门去了学校,从校方口中逼问得知。
二老这才晓得陈靖这个做父亲的人,竟然能对孩子说出那样过分的话来:
“陈仪倾,你就是个灾星,是你克死了你妈!当年你妈就是因为生你时难产,才会死,你是害死她的罪人。
早知道你生下来是这样的恶劣,难以教化,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出生,那样你妈也不会死。”
自此之后,这件事便成了陈仪倾的心结。
他表面上没有再提过,可两个老人心里都清楚,他听进去了。
哪怕苏楚秀和陈德生开解了很多次,告诉他当年之事不是他的错,但每每夜深他还是会陷入梦魇之中。
在陈仪倾的内心深处,他一直在自厌自责。
他无法不去想象是否没有自己,母亲就不会被他克死?
最终他选择离家加入重案四组,这些年把自己当牲口使,也是不想距离二老太近。
陈仪倾怕自己身上的煞气,会影响两个老人的身心健康,他怕自己真的是个克亲的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