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顾衍连我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他记得我咖啡不加糖,生理期不吃冰,却永远睡在隔壁书房。
我打印好离婚协议那天,他手机落在我车上。
屏幕没锁,相册里塞满我睡觉流口水的丑照。
浏览器历史全是如何让妻子主动亲密、无性婚姻妻子会出轨吗。
当晚他把我抵在玄关:协议撕了,我教你什么叫夫妻义务。
第一章
咖啡机嗡嗡响,厨房里就这点动静。
我盯着大理石台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顾衍的杯子放在老位置,杯口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咖啡渍。黑咖,不加糖,不加奶,跟他这个人一样,又冷又硬,没半点多余的东西。
三年了。每天早上,我给他磨豆子,煮咖啡,放在这里。他端起来,说声谢谢,声音平得跟白开水似的,然后拎着公文包出门。晚上回来,要么在书房待到半夜,要么直接睡在书房那张小床上。
夫妻呵,比合租室友还干净。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眼皮都没抬,继续擦着手里那只属于我的马克杯。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厨房门口。
早。顾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早。我回了一个字,同样没什么起伏。空气里只剩下咖啡机最后一点挣扎的余音。
他走过来,拿起他那杯咖啡,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就那么一下,快得像错觉。我手指猛地一缩,杯子差点脱手。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端着杯子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晚上有个应酬,不用等我吃饭。
门轻轻合上。
我低头看着手背,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皮肤有点发烫。真他妈没出息。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三年了,他偶尔不经意的靠近,一个眼神,甚至只是记得我讨厌吃香菜这种破事,都能让我这颗死水一样的心晃荡半天。可结果呢隔壁书房那张床,他睡得比主卧这张还踏实。
我放下杯子,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阳光刺眼,楼下花园里绿得发亮。这房子是顾衍买的,地段好,装修贵,冷冰冰的像个样板间,一点人气都没有。我的东西不多,塞不满一个衣帽间。他的东西更少,书房是他的绝对领地。
这日子,过得真没劲。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我掏出来看,是闺蜜林薇发来的微信,一张截图。她和她老公在巴厘岛度假,碧海蓝天,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老公的手紧紧搂着她的腰。
宝贝,周年纪念日快乐!你家顾大总裁给你准备了啥惊喜呀[坏笑]
惊喜我扯了扯嘴角,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半天,最后只回了个呵呵的表情包。惊喜就是他又一次记得我生理期快到了,让助理给我订了热乎乎的红糖姜茶送到公司。体贴吗真体贴。可我要的是这个吗
我要的是个活生生的丈夫,不是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管家!
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有名无实、相敬如冰的日子!既然他对我没半点那方面的想法,当初干嘛要跟我结婚就为了应付他家里催婚还是觉得我这张脸带出去不丢人
行,顾衍,你清高,你了不起。老娘不伺候了!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积压了三年的憋闷全吸进肺里,再狠狠吐出来。转身,大步走向书房。那扇门平时总是关着,像个禁地。我拧开门把手,里面是熟悉的冷色调和淡淡的雪松味——他惯用的须后水味道。
书桌很大,很整洁。我目标明确,径直走到角落那台激光打印机前。开机,嗡嗡的预热声响起。电脑屏幕亮着,需要密码。我试了他的生日,不对。又试了我们结婚纪念日,还是不对。最后,我鬼使神差地输入了我的生日。
屏幕解锁了。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他电脑密码……居然是我的生日这算什么最后的温柔我甩甩头,把这点不合时宜的悸动压下去。点开文档,找到那份早就存在电脑深处、落满了电子灰尘的文件——《离婚协议书》。
鼠标移到打印选项上,我盯着那个确定键,手指悬在半空,微微发抖。真的要按下去吗按下去,这三年,就彻底画上句号了。那些隐秘的、从未熄灭过的期待,那些因为他一点小关心就雀跃的心跳,就真的成了笑话。
打印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催促。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指尖用力,重重地戳了下去。
咔哒…咔哒…咔哒…
打印机开始工作,白色的A4纸一张接一张地吐出来,带着新鲜的油墨味,也带着我亲手斩断过去的决心。每一张纸滑落的声音,都像敲在我心口上。
第二章
厚厚一叠离婚协议,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被我啪地一声拍在冰冷的茶几上。白纸黑字,刺眼得很。我盯着那标题看了几秒,心里那点残存的犹豫被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取代。行,就这样吧。顾衍,咱们好聚好散。
手机又震了,还是林薇。这次是语音,点开就是她咋咋呼呼的声音:苏晚!人呢回话啊!晚上出来喝酒!姐妹给你组局,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帅哥满大街都是!忘掉你家那个冰雕!
冰雕这形容真他妈贴切。我扯了扯嘴角,回了条语音,声音有点哑:行,老地方,八点。今晚不醉不归。
我需要酒精,需要喧闹,需要把心里那点憋屈和即将解脱的茫然彻底冲散。我抓起车钥匙和包,看也没看茶几上那叠纸,摔门出去。引擎轰鸣,车子汇入傍晚的车流。车窗开着,燥热的风呼呼往里灌,吹得我头发乱飞,也吹得脑子更乱。
林薇定的地方是我们常去的一家清吧,音乐不算太吵,灯光暧昧。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了,面前摆着两杯颜色绚丽的鸡尾酒。
来来来,先走一个!她二话不说塞给我一杯,庆祝我们苏大美女即将恢复单身,奔向新生活!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点果味的甜和酒精的辛辣,一路烧到胃里。我仰头灌了一大口,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团气稍微散开了一点。
真决定了林薇凑过来,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点担忧,顾衍他…真就一点那意思都没有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啊,上次你发烧,他可是推了重要会议守了你一晚上。
上心我嗤笑一声,晃着杯子里的冰块,是啊,上心。记得我所有喜好,记得我生理期,像个尽职尽责的管家。可管家会睡在主人床上吗我又灌了一口酒,酒精让胆子壮了起来,三年!林薇,整整三年!他连我手指头都没碰过!你说他是不是不行还是…压根就对我没兴趣
不能吧林薇皱起眉,顾衍那身材,那气场,看着也不像不行的啊…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他其实…喜欢你,但就是…那方面冷淡
冷淡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酒精上头,声音也大了点,我看他对着他那堆财务报表的时候,热情得很!对着我就只剩下一张公事公办的脸!
心里的委屈和愤怒被酒精无限放大,老娘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晾着我既然没感觉,当初干嘛娶我耍我玩呢
我越说越激动,一杯接一杯地喝。林薇拦都拦不住。眼前的光线开始模糊,音乐声也变成了嗡嗡的背景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结束,必须结束!顾衍,去他妈的顾衍!
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只记得林薇把我塞进出租车,我报了个地址,然后就断片了。再有点意识,是车子猛地一颠,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小姐,到了。司机师傅的声音传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是熟悉的小区大门。付了钱,踉踉跄跄地下车,夜风一吹,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但头还是疼得厉害,脚下像踩着棉花。我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只想赶紧爬回家躺下。
刚坐进驾驶座,屁股底下就硌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皱着眉,伸手一摸,是个手机。
黑色的磨砂外壳,线条冷硬,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是顾衍的。
他晚上有应酬,估计是喝多了,下车时落在我副驾上了。我捏着那冰冷的手机,屏幕是暗的。心里那股被酒精和委屈搅和起来的邪火又冒了上来。呵,顾大总裁也有丢三落四的时候平时不是最讲究一丝不苟吗
我下意识地按了一下侧边的电源键。
屏幕唰地一下亮了。
没有密码!没有指纹!屏幕直接解锁了!大概是刚才下车时不小心按到了关机键,还没来得及锁屏就掉了。
心脏猛地一跳。我盯着那骤然亮起的屏幕,酒吧里残留的喧嚣和酒精带来的晕眩感瞬间退潮,一种强烈到近乎诡异的好奇心猛地攫住了我。顾衍的手机…里面会有什么
他的世界,除了工作,还有什么
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指点开了那个最显眼的蓝色图标——浏览器。
第三章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有点惨白。我盯着那个小小的浏览器图标,指尖悬在上面,微微发抖。酒精还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但一种更强烈的、近乎窥探的冲动压倒了理智。
点下去。
搜索历史记录像一条长长的清单,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时间都是最近几天的。
第一条:长期无性婚姻对女性的心理影响。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二条:妻子提出离婚,是否与性生活不和谐有关
第三条:如何判断妻子是否出轨
第四条:如何让妻子主动产生亲密欲望
第五条:妻子抗拒亲密接触的心理原因
第六条:性冷淡的丈夫如何改善
第七条:妻子觉得丈夫不行怎么办
……
一条条,一句句,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进我的脑子里。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像天书,又像惊雷,炸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脸颊瞬间滚烫得能煎鸡蛋!
这…这是顾衍的手机那个永远面无表情、冷静自持、连多看我一眼都嫌浪费的顾衍
他…他每天都在搜这些!
如何让妻子主动产生亲密欲望
妻子觉得丈夫不行怎么办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行字在疯狂刷屏。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几乎要把那冰冷的手机外壳捏碎。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像海啸一样把我淹没。他…他居然…他居然一直在想这个想怎么睡我还怕我觉得他不行!
那这三年他装得跟个得道高僧似的,碰都不碰我一下,是在干嘛玩欲擒故纵还是…他其实…根本不敢!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混沌的脑海。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呛进喉咙,让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混乱中,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屏幕下方的另一个图标——相册。
相册的缩略图瀑布流瞬间展开。
只一眼,我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没有风景,没有工作文件,没有乱七八糟的截图。
满满当当,全是我的照片!
有我在厨房煮咖啡时,头发随意挽起,侧脸被晨光勾勒出柔和的弧度。
有我蜷在沙发上看电影,抱着抱枕,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脚趾头还无意识地翘着。
有我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脸颊压着胳膊,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亮晶晶的口水痕迹!角度刁钻,明显是偷拍的!
有我周末在阳台侍弄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多肉,皱着眉,鼻尖上沾了点泥。
甚至…还有一张是我穿着宽松的睡衣,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一只脚搭在靠背上,另一只脚光着踩在地毯上,手里还抓着一包薯片,正往嘴里塞,表情呆滞地看着电视!丑得惨绝人寰!
一张又一张,时间跨度很长,有些照片里的衣服和发型,还是我们刚结婚那会儿的。角度各异,有清晰的,有模糊的,有正面的,有侧面的,有偷拍的,也有少数几张是我看向镜头时,带着点茫然或浅笑的。
他什么时候拍的他拍这些干什么
我像着了魔一样,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下滑。照片太多了,滑不到底。每一张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摇摇欲坠的认知上。那个冷漠疏离、仿佛没有人类情感的顾衍,那个睡在隔壁书房三年的顾衍,他的手机里,竟然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存满了我的照片连我抠脚趾、流口水、吃薯片像饿死鬼投胎的丑照都不放过!
嗡——
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伴随着刺耳的铃声,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顾衍。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手机像块烫手的烙铁一样脱手而出,啪地一声掉在副驾驶座下的脚垫上。铃声还在固执地响着,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惊悚。
他发现了!他发现手机不见了!他在找我!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刚才看到的那些爆炸性信息带来的冲击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搅得更加混乱。我像做贼被抓了现行,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手机。
指尖刚碰到那冰凉的机身,铃声戛然而止。
停了
我喘着粗气,把手机捡起来,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挂断了还是…没打通就放弃了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我瘫在驾驶座上,后背全是冷汗,紧紧攥着那部藏着惊天秘密的手机,脑子里乱成一锅沸腾的粥。
那些搜索记录…那些照片…
顾衍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四章
手机屏幕彻底暗下去,像一块冰冷的黑色石头躺在我汗湿的手心里。车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着耳膜。
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手机在我这儿了。刚才那通电话,就是试探,是警告。
怎么办
我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蚂蚁,坐立难安。把手机还回去怎么还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可那些搜索记录,那些照片,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刻在我脑子里,只要一闭眼就跳出来——如何让妻子主动产生亲密欲望……还有我流着口水睡觉的蠢样!
太他妈羞耻了!太他妈尴尬了!
不还那更不行。顾衍是什么人他想要的东西,掘地三尺也能找出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宿醉的头疼被这巨大的精神冲击搅和得更加剧烈。最后,心一横,牙一咬。装!只能装傻!就当没看见!把手机悄悄放回去,祈祷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又找到了,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手机没锁屏
对,就这么干!
我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推开车门,脚步虚浮地往家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开门。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顾衍就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紧绷的背部线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冷冽雪松味。
他听到了开门声,但没有回头。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捏着包带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手机像个定时炸弹一样沉甸甸地揣在我外套口袋里,贴着我的大腿,烫得惊人。我屏住呼吸,尽量放轻脚步,想贴着墙边溜回卧室。
回来了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甚至有点低沉沙哑,带着应酬后的疲惫,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我浑身一僵,脚步钉在原地,后背瞬间绷紧。…嗯。
喉咙发干,声音有点飘。
他终于动了,缓缓转过身。灯光从他侧后方打过来,在他深邃的眼窝和挺直的鼻梁下投下浓重的阴影,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缓慢地、一寸寸地扫过。
我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搜索记录——妻子抗拒亲密接触的心理原因……我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完了,他肯定看出来了!我这样子,就差在脸上写着我看了你手机几个大字了!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壁灯电流微弱的滋滋声,还有我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跳。
喝酒了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跟林薇…喝了一点。我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依旧不敢抬头看他。他的视线像有重量,压得我抬不起头。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客厅里蔓延。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他是不是在等我主动交出来他是不是在酝酿怒火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偷窥狂
就在我快要被这沉默逼疯,准备破罐子破摔把手机掏出来的时候,他再次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看到我手机了吗
来了!果然来了!
我头皮一炸,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像沉着一片寒潭,幽暗,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仿佛能穿透我拙劣的伪装,直接看到我口袋里那个滚烫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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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手机我舌头有点打结,眼神不受控制地开始飘忽,脸颊烫得能煎蛋,没…没看到啊。你…你手机丢了吗
声音干巴巴的,心虚得能拧出水来。
顾衍没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丝…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快要扛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在我口袋里的时候,他忽然移开了视线,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抬手捏了捏眉心,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可能落在应酬的地方了。他淡淡地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算了,明天让助理处理。
他…他信了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试探我
我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腿都有点发软。巨大的侥幸感涌上来,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慌乱取代。他没追问,可他那眼神…他绝对起疑了!
我…我去洗澡。我几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再多停留一秒,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脚步凌乱地冲向卧室,像后面有鬼在追。
关上卧室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我才敢大口喘气。心脏还在狂跳,手心全是冷汗。我掏出那个烫手的手机,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炭。怎么办放哪儿明天他助理真去找怎么办
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卧室里转了两圈,最后心一横,拉开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把手机塞进一叠厚厚的旧杂志最下面。先藏起来,明天找机会再处理!
这一晚,我彻底失眠了。
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一样。一闭眼,就是那些赤裸裸的搜索记录,就是我流口水的丑照,就是顾衍在昏暗灯光下看我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酒气和雪松味,丝丝缕缕,无孔不入,搅得我心神不宁。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搜那些东西,存那些照片,是什么意思他对我…有欲望那为什么三年都不碰我是怕我拒绝还是…他有什么问题
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打架,吵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隔壁书房,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睡了吗他是不是也在想手机的事他是不是也…睡不着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我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越是不想,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这一夜,格外漫长。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自己定的闹钟硬生生从混乱的梦境里拽出来的。头痛欲裂,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和画面,在梦里也没放过我,搅得我精疲力尽。
挣扎着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床头柜那个抽屉。手机还静静地躺在杂志下面。还好,没长腿跑了。
客厅里很安静。我蹑手蹑脚地走出去,餐桌上空空如也。没有咖啡,没有早餐。顾衍已经走了。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空落落的,又莫名松了口气。不用面对他,至少暂时不用。
洗漱,换衣服,化妆。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扑了厚厚一层粉才勉强盖住。我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比哭还难看。
算了,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拉开抽屉,拿出那个依旧滚烫的手机。得把它处理掉。放回车上万一他今天自己去找了呢直接还给他在公司不行不行,太尴尬了,他那眼神我受不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最安全——我办公室的抽屉。锁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
打定主意,我把手机塞进通勤包的最里层,像揣着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一整天在公司,我都心神不宁。文件拿错了好几次,开会时领导问话,我反应慢了半拍,惹来同事疑惑的目光。手机在抽屉里,虽然锁着,但总觉得它在发烫,在无声地提醒我昨晚看到的一切。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办公室的。只想赶紧回家,躲进自己的壳里。
推开家门,一股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我愣了一下。顾衍回来了还…做了饭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我换了鞋,迟疑地走到餐厅。餐桌上竟然真的摆着几道菜,卖相居然还不错。糖醋小排,清炒虾仁,白灼菜心,还有一盅冒着热气的汤。都是…我平时爱吃的。
顾衍系着一条深灰色的围裙——那围裙还是我当初心血来潮买的,他一次都没用过——正从厨房端着一碗米饭出来。看到我,他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洗手,吃饭。
这场景太诡异了。诡异的饭菜,诡异的围裙,诡异的平静。我脑子里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是不是知道了这是在…试探还是…最后的晚餐
我僵硬地洗了手,在餐桌旁坐下。顾衍坐在我对面,沉默地拿起筷子。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我低着头,小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味同嚼蜡。眼睛根本不敢往他对面瞟,总觉得他那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落在我身上。
昨晚,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睡得好吗
我手一抖,筷子差点掉桌上。还…还行。
声音干涩。
是吗。他夹了一块小排,动作优雅,语气听不出情绪,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可能…昨晚酒喝多了点。我胡乱搪塞,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没再追问,只是安静地吃饭。餐厅里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后背的冷汗就没干过。好不容易熬到快吃完,我放下筷子,只想赶紧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我吃好了,先回……
茶几上,顾衍打断我,也放下了筷子,拿起旁边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投向我,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恐惧。
茶几上,那叠我昨天打印出来、还带着我破釜沉舟决心的《离婚协议书》,就那么大大咧咧、毫无遮掩地摊开着!白色的封面,黑色的标题,像一张巨大的嘲讽脸,在灯光下刺眼无比!
完了!全完了!
我昨天从酒吧回来,醉醺醺的,下车时只记得藏手机,完全把这要命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它就那么躺在那里,被顾衍看到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手脚冰凉,动弹不得。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想狡辩,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衍站起身,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茶几走去。
他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他走到茶几前,弯腰,修长的手指捏起那叠厚厚的、象征着结束的A4纸。纸张在他指尖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像死神的低语。
他低头,目光扫过封面那行加粗的黑体字——离婚协议书。空气仿佛凝固了,冰冷的气压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气息。
我屏住呼吸,心脏快要停止跳动。
下一秒,顾衍抬起头,视线像两道冰冷的镭射光,穿透凝固的空气,直直钉在我惨白的脸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深得可怕,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极其危险的东西。
他捏着那叠纸,手臂猛地抬起,然后——
嘶啦——!
刺耳的、纸张被暴力撕裂的声音,骤然划破了死寂!
第六章
嘶啦——!
那声音尖锐得刺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锯开了凝固的空气,也锯断了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雪白的纸片,带着被暴力撕扯开的毛边,纷纷扬扬,像一场绝望的雪,落满了冰冷的大理石茶几,也落在我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
顾衍就站在那片狼藉中央,手里还捏着残余的纸片。他微微垂着眼,看着那些碎片,侧脸的线条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没有怒吼,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死寂。可正是这种死寂,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让人窒息,更让人恐惧。
空气里的氧气好像被瞬间抽干了。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气息。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撕破脸皮的羞耻感灭顶而来,手脚冰凉,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我想离婚,他看到了那份协议,他…他会不会也猜到我看了他的手机那些不堪的搜索记录,那些偷拍的照片…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让我浑身发冷。
顾…顾衍…
我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我…我可以解释…
他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极其浓稠的暗色。不再是平时的冷漠疏离,而是一种被彻底激怒后、强行压抑的、近乎凶兽般的暴戾。他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钩子,狠狠攫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解释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砸在地上,解释你打印这个他抬脚,锃亮的皮鞋毫不留情地碾过地上散落的纸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还是解释你昨晚…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轰——!
最后那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引爆!他果然知道了!他知道我看了他的手机!那些隐秘的、羞耻的、属于他内心最深处不可告人的欲望和挣扎,被我这个外人窥探得一清二楚!
巨大的难堪和一种被扒光示众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我。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撞得生疼,却比不上心口那被狠狠撕开的痛楚。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几乎是尖叫出来,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你手机掉我车上!它自己亮着!我…我只是…
语无伦次,苍白无力。
只是什么顾衍朝我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瞬间将我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那股混合着酒气和雪松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侵略性,让我浑身汗毛倒竖。只是好奇想看看你那个‘不行’的丈夫,背地里都在想些什么龌龊事
龌龊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我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瞪着他,羞愤和委屈像火山一样喷发:对!我就是好奇!我就是想知道!顾衍,你装什么装你手机里存的都是什么你搜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你明明…你明明就想要!你装什么清高装什么禁欲你睡在书房三年!你碰都不碰我一下!现在你撕我的离婚协议你凭什么!
我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不管不顾地嘶吼着,把积压了三年的怨气、委屈、还有昨晚看到的震惊和此刻的恐惧,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顾衍的脸色,在我嘶吼的过程中,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变得铁青。他眼底那强行压抑的风暴,终于彻底失控!
我凭什么他猛地欺身上前,一只手砰地一声重重撑在我耳侧的墙壁上,将我彻底困在他和冰冷的墙壁之间,无处可逃。另一只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仰起头,对上他燃烧着怒焰的眼睛。
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密布的血丝,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纯粹的、属于雄性的侵略气息!
苏晚,他盯着我,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低沉,危险,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你丈夫!就凭你三年前在神父面前说‘我愿意’!就凭你是我顾衍的女人!
他的拇指用力摩挲着我的下唇,力道大得有些疼,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意味。那滚烫的触感和他眼底翻腾的、毫不掩饰的欲望,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我的四肢百骸,让我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羞耻,还有一种陌生的、被点燃的战栗感交织在一起,让我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装什么吗他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烫伤我的耳廓,声音低沉得像恶魔的低语,好,我告诉你。我装够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捏着我下巴的手猛地用力,滚烫的唇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狠狠压了下来!
唔——!
那不是吻!那是掠夺!是惩罚!是压抑了太久、终于冲破牢笼的野兽的撕咬!他的唇舌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浓烈的酒气,蛮横地撬开我的牙关,攻城略地,带着一种要将我生吞活剥的凶狠和急切!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徒劳地推拒着。可他的身体像一堵烧红的铁墙,纹丝不动,反而将我禁锢得更紧。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霸道,强势,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占有欲,瞬间抽干了我肺里所有的空气,也抽走了我反抗的力气。
脑子里嗡嗡作响,昨晚看到的那些搜索记录——如何让妻子主动产生亲密欲望、妻子觉得丈夫不行怎么办——像走马灯一样疯狂闪过,和此刻他粗暴的、充满侵略性的掠夺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巨大的、荒诞的冲击!
他不是不行!他行得很!他只是…一直在忍忍了三年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中了我,让我彻底僵住。
顾衍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僵硬,他惩罚性地在我下唇上咬了一口,不算重,却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然后,他滚烫的唇舌稍稍退开一点,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锁着我,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欲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现在,他喘息着,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还觉得我不行吗嗯
第七章
现在,还觉得我不行吗嗯
那沙哑的、带着滚烫气息的质问,像魔咒一样箍在我耳边。唇上还残留着他粗暴掠夺后的刺痛和灼热感,下巴被他捏过的地方也隐隐作痛。他眼底翻涌的、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疯狂,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罩住,动弹不得。
不行他岂止是行!他简直像一头饿了三年、终于被放出笼的凶兽!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羞愤瞬间冲垮了残存的理智。我猛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在他胸膛上!
滚开!
这一下用尽了吃奶的劲儿,顾衍猝不及防,被我推得向后踉跄了一步,后背撞在餐椅的靠背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眼底的疯狂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激得更加汹涌,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他远点!现在!立刻!马上!
我甚至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向玄关,一把拉开大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外面沉沉的夜色里。
冰凉的夜风瞬间包裹住我单薄的身体,吹得我打了个寒颤,也吹醒了些许混乱的神经。身后,没有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只有大门被我甩上时发出的巨大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像一声绝望的哀鸣。
我跑下楼梯,冰冷的台阶硌着脚心,生疼。小区里路灯昏暗,树影幢幢。我像无头苍蝇一样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夜风,糊了满脸。
去哪我能去哪
林薇不行!她家太远,而且…我该怎么解释说我差点被自己老公强吻了说我老公其实是个闷骚变态,手机里全是我的丑照和怎么睡我的搜索记录
太丢人了!太荒谬了!
混乱中,一个地方跳进脑海——我妈家。老城区,离这里不算太远,而且…只有那里,此刻能给我一点微弱的安全感。
我冲到小区门口,幸运地拦到一辆刚下客的出租车。拉开车门钻进去,带着哭腔报出地址。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被我赤着脚、满脸泪痕、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到了,没多问,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窗外的霓虹灯连成模糊的光带。我蜷缩在后座,抱着自己冰冷的胳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唇上的刺痛感依旧清晰,顾衍那双燃烧着欲望和怒火的眸子,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永远冷静自持、连情绪都吝于表露的顾衍,怎么会露出那种…野兽般的眼神是因为我打印了离婚协议还是因为我看了他的手机,戳破了他精心维持了三年的假象
手机…对了!手机!
我猛地想起,那个烫手的山芋,那个藏着所有秘密的源头,还在我通勤包里!我慌乱地拉开包链,手指颤抖着摸到那个冰冷的金属外壳,像摸到一块烧红的烙铁,又猛地缩了回来。
不能留!绝对不能留!这是个祸害!
车子在老城区狭窄的街道停下。我付了钱,几乎是滚下车,赤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也顾不上疼,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栋熟悉的旧居民楼。
妈!妈!开门!我用力拍打着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声音带着哭腔和惊魂未定的颤抖。
门很快开了,我妈穿着睡衣,一脸惊愕地看着门外狼狈不堪的我:晚晚你怎么…鞋呢脸怎么这么白出什么事了
看到妈妈熟悉的脸,所有的委屈、恐惧、后怕瞬间决堤。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她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
妈…顾衍…顾衍他疯了…他…他欺负我…
我语无伦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妈脸色大变,赶紧把我拉进屋,关上门,连声问:怎么回事慢慢说!他打你了她紧张地上下打量我,看到我红肿的嘴唇和下巴上隐约的指痕,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这个混账东西!他敢动你!
我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隐去了手机里那些羞耻的搜索记录和照片,只说他撕了离婚协议,然后…然后想对我用强,我拼命跑出来了。
反了他了!我妈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当初我就说这姓顾的靠不住!看着人模狗样,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三年不碰你,现在又发什么疯离婚!必须离!明天妈就陪你去找律师!我看他敢拦着!
我妈的愤怒和护短给了我一点微弱的力量。我缩在沙发里,裹着妈妈拿来的毯子,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只是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顾衍最后那个眼神,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我。
晚晚,我妈坐到我身边,握住我冰凉的手,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有件事…妈一直没跟你说。当初…顾家来提亲,态度很坚决,聘礼给得也重。你爸那会儿厂子资金链快断了,急得头发都白了…顾家说,只要你点头,资金立刻到位…
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妈妈:妈…你…你是说…
我妈避开我的目光,脸上带着愧疚和无奈:你爸…他…他当时是求过你顾叔叔…顾衍他爸…后来顾家就提了亲…妈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那时候,你爸他…
后面的话,我妈没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冷,连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干了。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才是真相。什么门当户对,什么郎才女貌,都是假的。我不过是他顾家用来解决他父亲旧友困境的一颗棋子!而顾衍…他娶我,只是因为他父亲的要求或者…是某种补偿
难怪…难怪他对我相敬如冰。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我,更不是因为什么难言之隐!他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一项让他觉得屈辱、甚至恶心的任务所以他宁愿睡书房,也不愿碰我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瞬间攫住了我。原来我这三年小心翼翼维持的婚姻,我那些可笑的期待和悸动,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和笑话!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瞬间连成一片雨幕。
暴风雨来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持续不断的汽车喇叭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暴躁,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近乎疯狂的意味。
我和我妈同时一惊,冲到窗边。
昏黄的路灯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模糊不清。楼下狭窄的街道上,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像一头蛰伏的猛兽,静静地停在那里。车灯大开着,两道雪亮的光柱穿透雨幕,直直地射向我们这扇窗户。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了一半。隔着迷蒙的雨帘和氤氲的车窗玻璃,我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那张脸——顾衍。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他微微仰着头,目光像淬了火的利箭,穿透雨幕,精准地、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比刚才在客厅里更加可怕,没有了暴怒的火焰,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偏执的、志在必得的疯狂。
他按着喇叭的手没有松开,那尖锐的、持续不断的鸣笛声,在狂风暴雨的夜里,像一声声催命的号角,宣告着他的到来,也宣告着他绝不罢休的决心。
他追来了。
第八章
他…他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妈的声音带着惊惧,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我浑身冰冷,看着楼下雨幕中那双穿透一切、死死锁住我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恐惧像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一路往上爬。
他怎么找到的他可是顾衍!他想找一个人,掘地三尺也能翻出来!
那持续不断的、刺耳的喇叭声,像钝刀子一样割着我的神经。雨越下越大,砸在窗户上发出密集的爆响,楼下那两道雪亮的车灯却固执地穿透雨幕,像舞台上的追光灯,将我牢牢钉在原地,无所遁形。
报警!妈,报警!我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想逃离那可怕的视线。
对!报警!我妈反应过来,慌忙去找手机。
就在这时,楼下的喇叭声停了。
死寂。
只有哗哗的雨声充斥耳膜。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比刚才持续的噪音更让人心头发毛。我忍不住又凑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往下看。
雨幕中,那辆黑色宾利的驾驶座车门,猛地被推开!
顾衍高大的身影跨了出来,瞬间被瓢泼大雨吞没。他没打伞,昂贵的西装外套被雨水瞬间浇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雨,就那么笔直地站在车旁,仰着头,目光依旧死死地锁着我所在的窗口。
隔着重重雨帘,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股穿透风雨、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抬起手,指向我所在的窗口,然后,做了一个极其清晰的手势——下来。
不是请求,是命令。
他…他让你下去!我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拿着手机的手也在抖,晚晚,别下去!他疯了!我们报警!
下去下去面对那个撕碎协议、差点强吻我、现在又像个索命修罗一样站在暴雨里的疯子
不!绝不!
我猛地摇头,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我不下去!让他滚!
仿佛听到了我的拒绝,楼下的顾衍,缓缓放下了指向窗口的手。他没有再按喇叭,也没有再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倾盆大雨中,像一尊沉默的、被雨水冲刷的黑色雕像,固执地、一动不动地仰望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楼下那个身影,在昏黄的路灯和车灯映照下,在滂沱的雨幕里,显得那么孤绝,又那么…执拗。
我妈报了警,但警察说会尽快过来,这种家庭纠纷,又没发生实质伤害,他们也只能调解。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煎熬。我蜷缩在离窗户最远的沙发角落里,用毯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着,听着窗外的雨声,听着楼下可能传来的任何动静。
没有声音。只有雨。
他还在吗他是不是走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压下去。不,顾衍不会走。他那个人,认准的事,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他一定还在下面淋着。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恐惧和愤怒的壁垒上,带来一丝不合时宜的、微弱的刺痛。他…会生病的吧这么大的雨…
晚晚…我妈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猛地甩头,把这点不该有的心软甩出去。他活该!他自找的!他撕我协议,他想强迫我,他活该淋雨!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大的撞击声,夹杂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和玻璃碎裂的爆响,猛地从楼下传来!那声音如此突兀,如此剧烈,瞬间盖过了哗哗的雨声,狠狠砸进我的耳膜!
车祸!
我和我妈同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扑到窗边!
只见楼下,那辆原本静静停着的黑色宾利,车头部分已经严重变形!一辆失控的、打着旋的银色面包车,斜斜地撞在宾利的车头侧面,车灯碎裂,零件散落一地!面包车司机似乎吓傻了,呆在驾驶座里。
而顾衍…顾衍呢!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疯狂地扫视着雨幕中的混乱现场。
宾利的驾驶座车门敞开着…人不在里面!
在那里!我妈惊恐地指向宾利车头前方几米远的地方。
瓢泼大雨中,一个身影倒在湿漉漉的地上,一动不动。黑色的西装在雨水的冲刷下,颜色更深了。是顾衍!他被撞飞了!
巨大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所有的愤怒、委屈、恐惧,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情绪取代——不能有事!他不能有事!
顾衍——!
我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完全不受控制,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撕心裂肺的恐慌。我甚至忘了自己没穿鞋,忘了外面是倾盆大雨,忘了刚才所有的恐惧和怨恨!
身体比脑子更快!
我像疯了一样,猛地转身,赤着脚就冲向门口!我妈在后面惊恐地喊着什么,我完全听不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下去!到他身边去!
我拉开防盗门,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夜风瞬间灌了进来,打在我脸上、身上,刺骨的凉。我不管不顾,赤脚冲下楼梯,老旧的水泥台阶冰冷粗糙,硌得脚心生疼,我却感觉不到。
冲出单元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将我浇透。我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那个倒在雨地里的身影。
顾衍!顾衍!
我扑到他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闭着眼,脸色在路灯和车灯的映照下,苍白得吓人。额角有一道刺目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混着雨水,蜿蜒流下。他浑身湿透,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顾衍!你醒醒!你别吓我!
我颤抖着手,想去碰他的脸,又不敢,巨大的恐惧让我浑身发冷,比雨水更冷。
就在这时,他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有些涣散,带着撞击后的迷茫和痛楚。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终于聚焦在我满是雨水和泪水的脸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闷哼,眉头因为剧痛而紧紧皱起。
别动!你别动!救护车!叫救护车!
我慌乱地冲旁边吓傻了的面包车司机和几个被惊动出来的邻居大喊,眼泪混着雨水疯狂地往下掉。
顾衍的目光却固执地停留在我脸上,他沾着血和雨水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似乎想碰碰我。
你…
他的声音微弱沙哑,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错辨的紧张,…有没有…伤到
他在问我他自己被撞飞了,倒在雨地里,额头还在流血,他第一句话…是问我有没有伤到
巨大的酸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像海啸一样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防线。眼泪决堤而出,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紧紧握住,哭喊道:我没事!我没事!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顾衍,你不准有事!听到没有!
他冰凉的手指,在我滚烫的掌心,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蜷缩了一下,像是回应。然后,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皮沉重地阖上,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那只被我紧紧握住的手,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冰冷的触感。
顾衍——!
第九章
刺鼻的消毒水味。
惨白的灯光。
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
我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顾衍还在昏睡,脸色苍白,额角贴着纱布,嘴唇没什么血色。氧气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闭的眼睛和英挺的鼻梁。他看起来那么安静,那么脆弱,完全没有了昨晚在暴雨中那种疯狂和偏执,也没有了平日里那种冰冷的距离感。
医生说,轻微脑震荡,额角外伤缝了五针,肋骨有骨裂,需要静养。万幸,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那几个字时,我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才猛地松懈下来,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那一刻,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彻骨的疲惫和后怕。
昨晚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从撕协议,到浴室里的强吻,再到暴雨中的追逐和那惊心动魄的车祸…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最后定格在他倒在雨地里,用尽力气问我有没有伤到的那一幕。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我妈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疲惫和担忧。晚晚,吃点东西吧,妈熬了粥。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看了一眼昏睡的顾衍,叹了口气,医生怎么说
没大事,需要静养。我声音有些哑。
唉,这叫什么事…我妈摇摇头,压低声音,警察那边处理完了,面包车司机全责,疲劳驾驶。你顾叔叔那边也知道了,刚打电话来,说马上派人过来。
我点点头,没说话。目光依旧落在顾衍脸上。他睡着的样子,眉头还是微微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晚晚,我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昨晚…你冲下去的时候…妈都吓死了。你…她看着我,眼神复杂,你心里…还是有他的,是不是
我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哽住了。昨晚那种灭顶的恐慌,那种看到他倒在雨地里时心脏骤停的感觉,那种紧紧抓着他冰冷的手、害怕失去的绝望…骗不了人。
我恨他吗怨他吗当然。这三年的冷落,那份被当成交易的婚姻,他昨晚的疯狂…都让我愤怒委屈。可当他真的可能消失的时候,那些恨和怨,在巨大的恐惧面前,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沉默了。
我妈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自己想清楚。妈去给你打点热水。她拿起暖水瓶,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和他,还有那单调的滴滴声。
我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他放在被子外、正在输液的手。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此刻却冰凉。我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的,想传递一点温度过去。
就在这时,他输液的那只手,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一惊,猛地抬头。
顾衍浓密的睫毛颤动着,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起初有些涣散和迷茫,适应了病房的光线后,才慢慢聚焦。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落在我包裹着他手的手上时,那深潭般的眸子里,瞬间涌起剧烈的波动。
你…他开口,声音因为虚弱和干涩而沙哑得厉害,氧气面罩里呼出白雾,…没走
他的第一句话,还是这个。
心口那点酸胀感瞬间蔓延开来,我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眼泪。我吸了吸鼻子,故意板起脸,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走往哪走你躺在这儿半死不活的,我走了谁给你收尸
他看着我,没说话。氧气面罩下,苍白的唇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然后,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我和他交握的手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像触电一样想缩回来。
他却反手,用那只没输液的手,极其缓慢却坚定地,握住了我想要逃离的手指。他的掌心依旧没什么温度,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
别走。他看着我,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恳求的认真,苏晚,别走。
我僵住了,手指被他握着,动弹不得。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协议…我撕了。他艰难地喘息了一下,继续说,目光紧紧锁着我,撕了,就没了。不作数。
语气带着他一贯的、不容置喙的霸道,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笨拙。
凭什么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我瞪着他,努力想维持住气势,可声音却软了下来。
凭…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凭我这条命,是你从车轮子底下抢回来的。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滚烫的力量,苏晚,我这条命,以后是你的。
轰——!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甜言蜜语,都比不上这句带着血腥气和劫后余生的命是你的来得更直白,更沉重,更有冲击力!
我看着他苍白却无比认真的脸,看着他额角的纱布,看着他眼底那份不容错辨的决绝和…归属感。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所有的猜疑,在这一刻,被一种巨大的、汹涌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浪潮冲得七零八落。
原来,他不是没有心。他只是…藏得太深,太笨拙。
谁…谁稀罕你的命…我别开脸,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被他握着的手指,也悄悄蜷缩起来,回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
顾衍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别过去的侧脸,眼底那浓稠的暗色终于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温柔的、如释重负的平静。他握着我的手,没有再松开。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和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光。
后半夜,我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天已大亮。金色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我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抬起头。
顾衍已经醒了,正侧着头,静静地看着我。阳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额角的纱布也显得不那么刺眼了。他的眼神很安静,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平和,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暖暖的东西。
醒了他开口,声音比昨晚清亮了一些,依旧有些沙哑。
嗯。我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感觉浑身酸痛。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盖着薄被的身体,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他手机里那些搜索记录,还有昨晚在浴室里他滚烫的唇和充满侵略性的气息…脸颊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被子,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饿不饿他问,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
还…还好。我含糊地应着,感觉病房里的空气有点升温。
我饿了。他说,语气很自然。
啊哦…那我…我去给你买点粥我站起身,想逃离这莫名暧昧的气氛。
不用。他叫住我,眼神里带着点我看不懂的深意,等会儿有人送。
果然,没过多久,病房门被敲响,顾衍的特助提着两个精致的保温食盒走了进来,恭敬地放在床头柜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食盒打开,香气四溢。一份是熬得软糯香滑的鸡丝粥,另一份…竟然是我平时最爱吃的那家广式早茶店的虾饺和流沙包!
我愣住了。
顾衍示意我把病床摇起来一点,然后自己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却没往自己嘴里送,而是递到了我嘴边。
我一脸懵地看着他。
你守了一夜,先吃。他语气平淡,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的脸更烫了,别扭地别开脸:我…我自己来。
张嘴。他坚持,勺子又往前递了递,几乎碰到我的嘴唇。深邃的眼睛看着我,带着点固执,又带着点…笨拙的讨好。
看着他苍白的脸,额角的纱布,还有那固执举着勺子的手,我心底最后那点别扭也烟消云散了。算了,跟个病号计较什么。
我红着脸,微微张开嘴,就着他的手,把那勺温热的粥吃了下去。味道很好,暖流顺着喉咙滑下,一直暖到胃里。
他这才满意,自己也舀了一勺,慢条斯理地吃起来。阳光暖暖地洒在我们身上,病房里只剩下碗勺轻微的碰撞声,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平和,甚至…带着点温馨。
吃到一半,顾衍放下勺子,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递给我。
我下意识地接过来,咬了一口。鲜甜的虾肉在嘴里爆开,熟悉的味道。
好吃吗他问,目光落在我沾了点汤汁的嘴角。
嗯。我点点头,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低头专心吃虾饺。
苏晚。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
嗯我抬起头。
他看着我,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像碎金一样跳跃。他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了平日的冰冷,也没有了昨晚的疯狂,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郑重的平静。
我们,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重新开始。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带着他一贯的、掌控全局的笃定,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捏着手里咬了一半的虾饺,看着他。看着他额角的纱布,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看着他眼底那份不容错辨的认真和…期待。
重新开始
这三年的冰冷,那份被撕碎的协议,那些藏在手机里的秘密,昨晚的惊心动魄…真的能一笔勾销,重新开始吗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嘴里虾饺的鲜甜味道还在蔓延。他那只没输液的手,不知何时又伸了过来,轻轻覆在了我放在床边的手背上。掌心带着一点刚刚恢复的暖意。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怼,所有的猜疑,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阳光、这暖意、还有他掌心的温度,悄然融化了。
我低下头,看着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向上弯起。
顾衍,我抬起头,迎上他专注的目光,故意板起脸,声音里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和一丝久违的、属于小女人的娇蛮,重新开始可以。
他眼底瞬间亮起微光。
但是,我话锋一转,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挑衅,也带着点只有我们两人才懂的、隐秘的羞赧,你行不行啊别又跟以前似的,光说不练。
顾衍:……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猛地燃起两簇熟悉的、危险的火焰!那火焰比阳光更灼热,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一种被彻底点燃的、属于雄性的征服欲!
他盯着我,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陡然变得低沉沙哑,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和一种势在必得的凶狠:
苏晚,你等着。等我出院。
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暖洋洋地洒满一室。我看着他眼底跳动的火焰,看着他咬牙切齿又势在必得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次,是真正轻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