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遇棠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在那道犹如实质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她脸上的笑意不减,倒是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心仪的男子类型么……”
姜遇棠拨弄了下算盘,清脆的声响回荡在了这死寂的大堂当中,慢声道。
“对于家世,倒是也没太多的要求,就是希望性子可以好些,阳光开朗乐观,嘴巴不刻薄,懂的为其他人考虑,心思城府不要太多的,不那么自私自利,冷血薄情的。”
颜青已然是自省起了性格。
忽地,脚步声自姜遇棠的身后响起,沉稳,迫近。
还带着她熟悉的冷冽气息,是淡淡的沉木苦香。
谢翊和的脸色冷郁,身子如岳山,来到了柜台这边,声音冷得淬了冰。
“药铺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你在这儿许愿呢?”
颜青错愕于他的出现,身子都跟着紧绷了起来,也不知道谢翊和是听到了多少,很怕会给这位未来的大舅哥留下什么坏印象。
岂料,谢翊和未分给他一个眼神,只是凝视着姜遇棠,又道。
“何况,以前怎的听你说心仪的类型不是这般?”
姜遇棠面不改色,说出来的话语却是让谢翊和的郁气又多添了几分,不屑开口。
“兄长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
颜青只觉这兄妹二人之间有些古怪,但出于礼节,还是问候了一声。
“在下颜青,见过姜家大哥,家中人有伤,特来找姜大夫调制伤药。”
谢翊和的眉骨突突跳了两下,这才分去了一个眼神,却自带着阴鸷的压迫感,让颜青的心中莫名不安。
“这么大的铺子,只有东家会调配吗,其他人呢,都死了?”谢翊和冷的一声。
精通药理的暗卫,率先打了个激灵,赶忙小跑了过来,对着姜遇棠道。
“东家,小人来便好。”
颜青热乎乎的心冷了下来,沉了又沉。
听姜大夫家里面人的意思,好像是看不上他……
柜台后站着的姜遇棠,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要相让的意思。
手中的药瓶砰的一声,落在了台面,她凌厉道,“我是东家还是他是?这药我就配了,怎么的?”
谢翊和站在原地,紧盯着姜遇棠,额头的青筋紧绷着,目光含着怒意。
暗卫夹在中间,冷汗簌簌直跳。
颜青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斟酌道,“姜大夫,要不然我改日再来取。”
“不用,很快就好。”
姜遇棠对他的声线柔和。
颜青动了动唇,刚想要点头,就先接触到了一道审视的目光。
他的狭眸讳莫如深,面色冷淡,“颜公子看起来不太像是清水镇人?”
颜青一怔,没有否认。
“是,在下也是刚搬迁来此地,比二位稍微早那么一点,与兄长相依为命,家就住在南山山脚下,靠着卖字画勉强糊口。”
南山山脚下,距离镇子可谓是有些偏远了,再加上有残军作祟,那地段就更差了,就是白送也没人要。
谢翊和绯色的薄唇勾起,微笑道。
“如此说来,那颜公子一无功名,二无营生,日子算是过得很是拮据了,这般,不该是先改善目前的困境么,怎的还想着娶妻?”
这话属实难听,如针般扎向颜青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脸上是火辣辣的,想要反驳,却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谢翊和看着他,四平八稳的声线继续响了起来。
“而我家的这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去那儿都是要丫鬟伺候服侍着的,衣柜里最普通的料子也是蜀锦,凡事终究是要讲个门当户对,不是有的念头,还是早早的断了,也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颜公子觉得呢?”
越说,颜青的手指握的就越是发紧,强忍着耻意,不卑不亢地说。
“姜家大哥的顾虑在下明白,但莫笑书生囊中涩,十年窗下有乾坤。”
所谓蜀锦,也不过是他从前司空见惯之物。
谢翊和冷嗤了一声。
不用过多的言语,便在无形中有着十足的攻击性。
四目相对,颜青的脸色一片铁青。
就在这时,姜遇棠抬起了清凌凌的面庞,说了起来。
“兄长思虑的就是周全,只是忘了,我穿的了蜀锦,也吃的了糠咽菜,何况,再不济不还是有这间药铺不是?”
看着谢翊和眼底的愠怒,姜遇棠偏头一笑,眸若星点,对着颜青递出了瓷瓶。
“颜公子,你要的药膏调配好了。”
她并不避嫌递去,颜青接过,指间在柜台上相互触到,落到了谢翊和的眼中,心头的怒意难以克制,被气的浑身哪里都痛。
砰的一声,一脚踹在了椅子上,在地上摩擦出了难听的声响来,朝着外头大步流星迈去。
颜青的脸色尴尬,“姜大夫,你兄长他这是……”
姜遇棠望着那抹离开的背影,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再看向颜青,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一直如此阴晴不定,用不着搭理。”
说是亲兄妹,颜青却从中嗅出了一两分的古怪来,尤其是想到谢翊和那所明显的特征,倒是让他想到了北冥的一位本该死去的权臣。
想到这儿,他看着姜遇棠的脸色微变,“这些一共是多少银子?”
“不用付了。”
姜遇棠拒绝,目光停留在了颜青指间的薄茧上几瞬,想到了一件事,接而又道。
“因为先前有个问题,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公子,我已经是妇人了。”
至于这些,权当是利用了他给谢翊和找不痛快的报酬。
颜青也非傻子,一听这话,心内渐渐明了过来,到底是有些许的失望在。
他没有推诿,拎起了药包和瓷罐,对着姜遇棠微微颔首,朝外走去。
姜遇棠的眼底掠过了一道异光。
下午的日头毒辣,蜿蜒的小镇街道上看不见人,百姓都在歇息。
颜青走着,心中想着的还是那白发男人的身份,他很是怀疑,这人就是——
昔日攻破了宁州城的征南大元帅,大都督,谢翊和!
作为男人,没有能忍受被这样戳脊梁骨,且对方还是害了他们失去了家国,变得穷困潦倒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