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路灯下，城市的寂静宛如一层厚厚的棉絮，将贺昊天的思绪包裹得沉重而粘稠。楼顶寒风袭来，他将身上的旧外套裹紧，全身的酸痛如潮水回涌。远处传来一声汽车急刹，那一瞬的尖锐与沉默交错，让他猛地收紧了拳头，指节透出苍白。
屋顶铁门“咔哒”一声被打开。昊天警觉地坐直，目光锁定黑影中逐渐显形的身影。
“还在风里坐着，看不出来你是怕冷的人。”年轻男声轻缓如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温和。
贺昊天认出是楼下杂货铺老板的儿子——俞世白。他的步伐不快，却步步稳健，似乎早已熟悉每一块屋顶的裂缝和凌乱的砖块。
“你怎么上来了？”贺昊天语气不善，眼神仍未松懈警惕。
俞世白翻出一只纸杯，将热茶递过来：“看你最近脸色不对，楼下小卖部都快忘了你原来的笑脸。喝点，这盛茶的是前天卖剩下的纸杯。”
昊天接过纸杯，手指指节微微颤抖。他不愿暴露脆弱，喝下一口，茶香温暖而陌生。
“我见你晚上总坐在这，像是在等什么人。”俞世白坐在对面，视线落在城市远方的灯火，“有时侯饭都没吃就上来了。”
贺昊天沉默片刻，眼里闪过一道暗色。父母失踪的阴影像城市的雾，始终无法挥散。“不过是习惯了这样。”他说。
俞世白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其实，我也是个习惯孤独的人。”他将手里的小医药箱放在身旁，轻拍，“你左臂受了伤，自已糊弄已久，打算一直瞒到什么时侯？”
昊天皱了皱眉，下意识想遮住左臂。“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的倔强与自尊在夜色下格外突出。
“别装了，我家世代行医。”世白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坚定，“在这里你没人可装，给我看看。”
贺昊天终究没有再拒绝。他挪过身，将袖口卷起来，一道青紫的肿胀赫然显现。
俞世白熟练地摸了摸，“筋伤未复，气血堵塞。继续撑下去不是办法。”
他从医药箱里取出棕色药膏，细致地敷在伤口上。昊天咬紧牙关，那股酸麻和痛楚像是在挑战他的意志，却又说不出莫名的安心。
“你到底懂多少？”贺昊天试探着问。
俞世白抬头，眸光清澈，“不止是普通医术。”他低声，“瞧你骨架和脉门，打熬有年，但路子野，缺系统训练。你想往武道界混？”
昊天心头微震。自父母失踪后，他的每一次自学和苦练，都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孤勇。“我只是想变强。”话语间，他下意识抬头，与世白对视。
“变强？”世白摇头，“你需要的不只是力量。”
他缓缓站起来，从医药箱底部摸出一张卡片，递过来，是一家叫“望川武道馆”的简洁介绍卡。
“这里是合法武道资源起步的地方。你这底子——鬼混下去，迟早废了。”俞世白淡淡道，“明天早班六点，跟我走一趟试试？”
贺昊天沉默许久。望川武道馆，他听说过，是城市里为数不多接受杂散平民的武道场所。据说，武馆由一位大人物女儿——苏芷寒管理，手腕果断，风评复杂。对他而言，这是一次真正踏入都市高武世界的门槛。
“凭什么带我？”贺昊天还是不愿露怯。
俞世白笑出声，“我家给武道馆供应医疗，偶尔拖几个病号去l检。我带你进去，不算违规。”
夜风悄然，俞世白收拾医药箱，起身欲离。贺昊天望着手里卡片，心头复杂难明。三年来，他从未获得如此真实的机会。
屋顶楼梯间的磁砖反光，世白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回头，“明早不来就算了，你自已选。”
楼下的主妇们收摊归家，远远嚷着些琐碎话。贺昊天站起来，走下屋顶，指腹摩挲着卡片的边缘。夜色里，他终于有了新的目标。
—
清晨的城市街区，薄雾未散。贺昊天起得比平日更早，旧衣穿在身，步伐有些踉跄。他不敢怠慢，甚至没时间思索昨日的情绪变化，只让自已奔向那个写着“望川武道馆”的地址。
武道馆外，宽阔灰色大门上，钢铁质感的“武”字格外醒目。俞世白已等在门口，身边背着医药包，与武馆工作人员低声交谈。
“来的倒不晚。”他扬手示意，“跟我走，别怕生。”
馆内大厅宽敞明亮，设施新旧交错，墙上悬挂着各类荣誉奖牌。穿着训练服的学员们正热身，空气中弥散淡淡药香。
世白找到一名前台教习，递上自已的供应证明，又低声在教习耳边说了几句。那名教习表情由陌生转为和善，瞥了昊天一眼，随手递过一份新学员登记表。
“填吧，基础测试先过一遍，要是行，就能进初级训练区。”
贺昊天迟疑片刻，在登记表上认真填写自已的名字和基础信息。教习带着他来到训练室，墙壁上有一排高精度力量测试仪。
“先测试基本l力。不用怕丢人，人都是这样开始的。”教习边说边调好仪器。
第一项是握力。昊天抓住仪器金属把手，咬紧牙关，手臂的旧伤隐隐作痛。他用尽全身气力，数据迅速跳动。教习眉头微挑，“比我想象得强忍。”
随后进行敏捷与爆发力测试。昊天生涩动作，却透着野性和坚韧。仪器输出的数据虽不拔尖，却超过通龄多数人。
最后一项，基础招式模拟。他依照要求打出一套简单腿法，动作不够规整，但下盘极稳。
“底子不错。”教习看着测试数据，“以前学过？”
俞世白替他答道：“自学野路子，三年未断。”
教习点头，“行，初级区就能进。苏馆主上午会巡场，你有机会可以抓住。”
贺昊天心头震动。武道界的大门正在自已面前缓缓开启，一种陌生但怦然的希望涌现。
训练区内，早到的学员们都在各自热身。昊天刚走进去，就感受到周围几道审视的目光——有好奇，有轻蔑，也有淡淡警惕。
俞世白将医药包交给后勤，拍拍昊天肩膀，“你干你的。我去找负责的，是有特殊渠道。你要融入这里，不靠我，得靠拳头和脑子。”
贺昊天点头，看着训练场上的沙袋和擂台，内心涌动着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期待。他开始模仿旁人练习的动作，汗水很快浸湿额头。
突然，训练场门口传来一阵低语。人群分开，一个身穿深灰教练服的少女步入，气场冷冽，长发高束，眼神如霜。
苏芷寒。
她脚步轻盈却力量十足，环视学员们，目光最终在贺昊天身上停留片刻。她走近教习，低声说了几句，听到“新学员”的字眼时，眼中闪过一道锐利。
“你，跟我来。”苏芷寒指了指昊天。
学员们压低声音，有的不记，有的吃惊。苏芷寒很少亲自点人。
昊天心跳加速，跟随她走进一间独立练习室。墙上白板写记武技解析，地面铺着特制垫。
苏芷寒取下一支小型检测仪，丢给他，“昨天测试只是皮毛，练过什么，给我看。”
贺昊天点头，沉下心，打出他自学多年的一套拳法。动作虽粗糙，但力道极足。他努力压住疼痛，每一次出拳都格外认真。
苏芷寒面无表情地看完，才缓缓开口：“出身低微，野路子多，但骨子里有韧劲。”她递过一份入馆基础资源单，上面列着基础l能餐、初级功法书册和一份特殊训练项目。
“敢吃苦的话，这个星期跟我练。撑住了，你的命运不会再被人随便决定。”
那瞬间，贺昊天望向苏芷寒冷静的面庞，又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源单。三年无依靠日子的苦涩，仿佛终于在此刻有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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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馆内晨练渐渐升温。贺昊天重新踏回训练区，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他身上。指尖握紧资源单，他察觉自已已不再只是城市边缘的孤影，开始接触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俞世白从旁边路过，冲着他一笑，递过一瓶水，“走得挺快。苏芷寒没看走眼——你有机会改变。”
贺昊天轻轻点头，目光望向训练场深处。喧嚣浮沉间，他脑海已悄然燃起更热烈的斗志。
街区远处的警车渐渐闪过红蓝灯影，而武馆内的热血，与外面冷硬都市交错，预示着未来更复杂的磨砺与抉择已在悄然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