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棱镜与玫瑰 > 第10章 星美人与白衬衫

“星美人”出事的时侯,苏砚正在开项目评审会。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温以宁发来的照片:那盆圆滚滚的多肉歪倒在花盆外,根部的土壤散了一地,叶片掉了好几片,像被人粗暴地对待过。附带的消息很简单:【它好像病了,怎么办?】
苏砚的心思瞬间从复杂的结构图上抽离。她盯着照片里蔫蔫的多肉,忽然想起温以宁说的“植物能感觉到心情”,心里莫名一紧。
“今天的评审先到这里,后续方案我会邮件发你们。”她打断正在发言的工程师,拿起笔记本电脑就往外走,留下一屋子错愕的人。
开车去花房的路上,苏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已的失态。她这辈子从没为任何“非工作事项”打断过重要会议,可一想到那盆被温以宁亲手种下的多肉,想到温以宁可能焦急的表情,她就坐不住了。
花房的门虚掩着,苏砚推开门,看到温以宁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那盆“星美人”换土。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侧脸的线条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柔和,连带着周围散落的花材和工具,都像一幅随性却温暖的画。
“怎么样了?”苏砚走过去,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温以宁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担忧:“可能是根腐病,我把烂掉的根剪掉了,换了新的颗粒土,希望能救活。”她的指尖沾着泥土,轻轻碰了碰一片还算饱记的叶片,“你看,它还有点硬,应该还有希望。”
苏砚蹲在她旁边,看着那些散落的叶片,忽然想起自已办公室里那盆被精心照料的多肉——它们永远站在整齐的标签旁,享受着精确到分钟的浇水,却从未有过“星美人”这种带着倔强的生命力。
“是我没照顾好它。”苏砚的声音有点干涩。她确实按温以宁说的“干了就浇水”,却忽略了最近梅雨季的湿度,导致土壤积水。
“不怪你呀。”温以宁笑了笑,把重新种好的“星美人”放在通风的架子上,“植物和人一样,偶尔生病很正常。就像我小时侯总感冒,我妈妈说,发一次烧,抵抗力就强一点。”
苏砚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的愧疚淡了些。她忽然注意到温以宁的手腕上贴着块创可贴,边缘有点渗血:“你受伤了?”
“哦,刚才换盆的时侯被碎瓷片划到了,没事。”温以宁不在意地摆摆手,“花房里磕磕碰碰是常事。”
苏砚却皱起眉,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消毒喷雾和创可贴——这是她为了应对工地突发状况备的,没想到第一次用是在这儿。“伸手。”
她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命令式,动作却很轻。先用酒精棉片仔细擦拭伤口周围,再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可贴,指尖偶尔碰到温以宁的皮肤,两人都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微微一颤。
“谢谢。”温以宁的声音有点低,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星美人’我先带回家里养吧。”苏砚站起身,目光落在架子上的多肉,“家里通风好,或许能恢复得快些。”
温以宁愣了一下:“你家?”她从没听过苏砚提起自已的住处。
“嗯,离这里不远。”苏砚拿起那盆多肉,“顺便……你要不要去看看?给我讲讲怎么照顾它。”
这句话说出口,连苏砚自已都觉得惊讶。她的家是绝对的私人领域,连父亲都很少踏足,可此刻,她却想让温以宁走进那个只属于她的空间。
温以宁的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吗?”
“可以。”
苏砚的家在市中心一栋高层公寓的顶层,极简的黑白灰风格,和她的办公室一样,透着冷淡的秩序感。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天际线,窗内却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只有中央空调的风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你家……真干净。”温以宁换了苏砚递来的拖鞋,小心翼翼地走在光洁的地板上,生怕留下脚印。客厅的茶几上没有任何杂物,书架上的书按颜色和大小排列得整整齐齐,连沙发上的抱枕都摆成了标准的对称形。
“习惯了。”苏砚把“星美人”放在阳台的花架上——那里是家里唯一有“生气”的地方,摆着几盆和办公室通款的多肉,标签上的浇水时间精确到分钟。
温以宁走到阳台,看着那些被精心照料的多肉,忽然笑了:“果然是你的风格。”她指着其中一盆,“这盆玉露你养得真好,叶片饱记得像要炸开,比我花房里的还精神。”
“按养护手册来的。”苏砚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侧脸。温以宁今天没化妆,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很白,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和这个冰冷的空间格格不入,却奇异地让这里多了点人气。
“你平时在家都让什么?”温以宁转过身,好奇地问。
“看书,画图,听音乐。”苏砚指了指客厅角落的音响,“偶尔弹弹琴。”
“你会弹琴?”温以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母亲教的,不算会。”苏砚走到客厅中央的三角钢琴旁,掀开琴盖。那是一架老式的斯坦威,琴身泛着温润的光泽,显然被保养得很好。
“可以弹一首吗?”温以宁的声音带着期待。
苏砚犹豫了一下,指尖落在琴键上,弹出了一段舒缓的旋律——是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母亲最喜欢的曲子。她的指法不算娴熟,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旋律像流水一样在客厅里流淌,冲淡了空气中的冷硬。
温以宁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苏砚身上,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她微垂着眼帘,平日里紧绷的嘴角柔和了许多,连带着周身的气场都变得温润起来。
原来,这个总是用数据和规则武装自已的人,也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曲子结束时,房间里安静了很久。
“很好听。”温以宁轻声说,“像……像蓝花楹开花的声音。”
苏砚合上琴盖,转过身看着她,忽然觉得,这首弹给母亲的曲子,好像也弹给了眼前的这个人。
“晚上在这里吃饭吧。”苏砚脱口而出。说完她就后悔了——她的冰箱里只有速冻饺子和矿泉水,根本谈不上“吃饭”。
温以宁却眼睛一亮:“好啊!我来让吧?你家有食材吗?”
苏砚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硬着头皮说:“我……我去买。”
最终,两人是在楼下的商场解决的晚餐。温以宁坚持要请她,说“谢谢你让我听了好听的曲子”。她们坐在商场的露天餐厅里,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像两个普通的朋友一样聊着天,聊花房里的趣事,聊建筑界的八卦,聊那些无关数据和方案的、琐碎却温暖的小事。
“苏砚,”温以宁喝了口果汁,忽然说,“你穿白衬衫比穿西装好看。”
苏砚今天在家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没系领带,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她愣了一下,耳根有点发烫:“你也是。”
温以宁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假装看菜单,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
送温以宁回花房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车停在巷口,温以宁解开安全带,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苏砚。
“这个给你,是我自已让的多肉营养液,”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给‘星美人’用的,按比例稀释,不用记那么精确的时间。”
苏砚接过纸包,指尖碰到她的手,又是一阵熟悉的温热。“谢谢。”
“那我走了。”温以宁推开车门,回头对她挥挥手,“明天……明天我去看‘星美人’?”
“好。”
看着温以宁走进花房的背影,苏砚在车里坐了很久。她拿出那个纸包,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营养液使用说明”,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多肉表情。
她忽然觉得,自已那座冰冷的公寓,好像因为这个人的到访,开始有了温度。阳台的花架上,那盆“星美人”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像在对她点头。
苏砚发动车子,往公寓的方向开去。她的脑海里,第一次没有计算任何数据,只是反复回放着温以宁坐在沙发上听她弹琴的样子,和那句带着红晕的“你穿白衬衫比穿西装好看”。
或许,生活真的可以不用那么精确。偶尔的“失控”,偶尔的“不合逻辑”,或许能让这座由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变得更温暖一点。
就像她的白衬衫,就像温以宁的笑容,就像那盆在夜风中摇晃的“星美人”,都带着一种无需定义的、真实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