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怎么都没想到,那夜送花的人竟然会是霜降。
这般一想,很多事情便抽丝剥茧般明了起来。
这么说,大公子原本看上的人也是霜降?老夫人想要抬的,也是她?
李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推搡了女儿一把:“好好的差事,你怎么就偏推给了旁人!”
丁香受了一肚子气,更是恼怒不已:“我怎么晓得她会被大公子瞧上?!”
说到底,还是怪那死丫头生了一副狐媚相,送个花都能勾搭上大公子。
“现在怎么办?”
大公子想必已经开始怀疑她不是那夜的人了,会不会直接将她赶回来?
若真是如此,她日后还怎么在府中待下去?
丁香心里很乱,李妈妈却眼睛一横,冷笑一声:“怎么办?”
“事到如今,自然只能……”
一句话戛然而止,母女俩四目相对,都不说话了。
李妈妈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
丁香从库房出来时已经是晌午。
霜降恰好刚从花房松土出来,两人便迎面碰上了。
“丁香姐姐。”
她们同是丫鬟原本是不用行礼的,但如今丁香升了通房,身份自然是要高一截。
霜降她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姿态摆的很低。
原以为会被刁难一番,怎料丁香一句话都没说,只狠狠剜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
也是奇了怪了。
霜降正纳闷时,李妈妈走了出来。
她神色微微一滞,旋即笑开:“霜降,活都干完了吗?”
霜降不敢马虎:“松土沤肥这些杂活儿都已经做完了,已经长成的花也修剪得差不多了。”
“各院的花送了吗?”
这并不是她的差事,那日去摘星阁送花也是被丁香差使的。
但霜降却莫名有些心虚,大概是因为昨夜撞见了她的好事。
昨夜她回到厢房后仔细回忆了一番,那女子的声音分明就是李妈妈的,只是男人的声音听不真切。
想必应当是丁香她爹,李妈妈两口子都是在府中做事的,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庄子里。
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是名正言顺的两口子,要亲热为何不在厢房,反而是在花房中。
难道是怕惹主子不高兴?
霜降想不通,但也未曾表露出分毫,只道:“小唐说她一会儿就去……”
“你和她一道去送吧。”
霜降微微抬起头,李妈妈又说:“丁香走了,花房便少了一个人,送花也是个费功夫的活,若是耽误了主子的差事就不好了。”
霜降不想去,内院是非多,保不齐就会惹上身。
“过几日会拨新人过来,你且先跟小唐一起送几日,这个月的月银我多给你发一些。”
李妈妈的声音不容置疑,霜降没再多话,点头应了一声,便跟着小唐一起抱着花盆往内院去了。
身后的李妈妈冷哼一声,眼中的笑意渐渐暗了下来。
-
霜降和小唐抱着花进了内院。
小唐怀中抱着一盆绣球,这是老夫人喜欢的,要送到永安堂。
而她抱着的一盆是一盆百合,是四姑娘喜欢的,要送到栖月阁。
四姑娘是大公子谢令舟的胞妹,也是大房的嫡幼女,除去三房的小少爷谢令俞,整个谢家她最小,所以自幼被娇宠着长大,脾气难免娇蛮一些。
霜降不敢马虎,全程垂着脑袋走了进去。
却偏巧碰见四姑娘在院子里踢毽子。
“这是什么花?”
谢锦颐凑过来,一张白玉似的小脸热得汗津津的,身后七八个女使围着。
“回四姑娘,是雪衣百合,花房培育的新品种。”
那花粉红一片,原本同寻常的百合也没什么分别,奇就奇在那花瓣上有星星点点的雪白纹路瞧着倒有几分特别。
谢锦颐似乎是觉着有趣,伸手掐了一朵。
身后的女使慌了神:“四姑娘,不可……”
“啰嗦什么。”
谢锦颐杏眼一翻,有些不高兴,低头去嗅那朵花。
霜降见没什么吩咐,将那盆花捧进房中,便欠着身子告退了。
可谁知还没走出院门,便听见身后女使的惊呼声:“四姑娘,四姑娘……”
“不好了,四姑娘喘疾犯了!”
霜降心中一紧,回过头时,谢锦颐已经抽搐着大口喘气,然后晕厥在了地上。
众人匆匆赶来时,府医已经有了诊断。
“四姑娘这是花粉过敏了。”
大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女儿,心痛不已,沉声责问道:“怎么回事儿?”
一个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是谢锦颐的贴身丫鬟丹荔。
“回夫人,奴婢们晓得四姑娘碰不得杜鹃花,从未让姑娘接触过,今日也不知是怎的,花房送了盆百合来,姑娘闻了闻,就骤然犯了喘疾……”
“百合?”大夫人皱眉,立刻就有人将那盆花捧了过来。
连带着霜降也被传唤了进来,跪在门口。
府医细细查验着,大夫人担忧不已,忍不住问道:“难道颐儿对这百合花也过敏?”
“非也,”府医摇头。
众人愕然,那是?
“四姑娘对这百合并不过敏,可这花蕊中混了杜鹃的花粉,姑娘闻了这花,也将花粉吸入体内,这才犯了喘疾。”
一番话剖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饶是大夫人性子直爽也听明白了。
这是花房的错。
于是,立时便发作了起来:“送花的人呢?”
“回夫人,在门口候着呢。”
两个婆子将霜降一左一右架进内室,霜降还未来得及跪下,便被扬手扇了一耳光。
“你们花房做事竟如此不当心,四姑娘房中的差事也敢怠慢大意,当真是该打!”
打人的是大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四姑娘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这般,她自然痛心。
霜降被这一巴掌扇晕了头,半晌才回过神来。
脑中浮现出丁香和李妈妈的脸,她便想通了。
花房中草植种类虽多,但断不会将两种不同品种的花紧挨着培育,便是育成了的也都是各摆各的。
更别说四姑娘杜鹃过敏人人皆知了,要送到她房中的花断不会和杜鹃有任何接触。
所以,这是一个局。
一个要置她于死地的局。
眼见事情水落石出,大夫人没心思再多说些什么,刘妈妈使了个眼色,便立马有人上来拉扯霜降。
她晓得,今日若是出了这扇门,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要么是被发卖出去,要么便是责打一顿。
念及此,霜降忍着颊上的疼痛,挣扎着跪伏在地。
声音掷地有声:“回大夫人,并非是奴婢当差不谨慎,而是……”
她顿了顿,仰起头:“有人要害四姑娘。”
大夫人侧目,眼神变得冰冷。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