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内，油灯昏黄，将朱载坖伏案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冰冷的砖地上。窗外万籁俱寂，唯有更夫梆子声遥远地传来，一声，又一声，敲着漫漫长夜。
他面前摊着两份刚写完的奏疏。一份密记钱知府招供，墨迹深重，字字隐着杀机；另一份农事“心得”，则写得云山雾罩，荒诞中透着小心翼翼。吹干墨迹，封存好，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严党的威胁如芒在背，不会因一次吓退就消失。那几亩玉米苗，是希望，也是最大的靶子。
必须更快。
他凝神，再次沟通脑海中的系统。界面湛蓝，【吐槽一号玉米种子】的图标熠熠生辉。他集中意念，试图从中挖掘出更多信息。
【种子优化：需消耗生命值50天，可提升种子抗旱性10，增产5。】
【加速生长：需消耗生命值（视加速幅度而定），最低10天生命值加速自然生长一天。】
【病虫害防治图谱：需消耗生命值20天，兑换针对性驱虫药剂配方（简易版）。】
朱载坖看着那“加速生长”的选项，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加速自然生长一天，就要耗十天生命值？！这比高利贷还黑！
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玉米正常成熟需百日以上，他等不了那么久。必须赶在严党下一次发难前，至少看到确凿的成果。
赌了！
他一咬牙：“系统，加速生长！先加速…十天！”
【叮！消耗生命值100天，加速成功。“吐槽一号”玉米当前生长周期缩短十天。】
一股无形的波动似乎扫过后园方向。朱载坖没什么特殊感觉，但生命值瞬间减少一百天，让他肉痛得嘴角抽搐。这简直是烧命催熟！
剩下的生命值又不宽裕了。他没再敢动其他选项，只是将《赤脚医生手册》里关于堆肥、除虫的土法又仔细看了几遍，默默记下。
接下来的日子，朱载坖过得如通一个真正的老农。他每日除去雷打不动地“读书”应付监视，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后园那被苇席严密围起来的一亩三分地里。
亲自动手是不可能的，但他会盯着找来的那几个老农操作，根据手册和系统提供的零星知识，指点他们如何更精细地施肥、间苗、培土。
“王爷，这…这肥是不是太厚了？怕烧根啊…”老农看着那按照朱载坖要求沤制的、味道浓烈的堆肥，面露难色。
“听本王的，少量多次，撒在根外三尺，勿直接触根。”朱载坖语气肯定。他记得手册里提过追肥的要领。
又几日，发现有叶片被虫啃食的迹象，他立刻让人按手册里的土法，熬制了辛辣的蒜水、烟叶水喷洒。
几个老农将信将疑，但碍于王爷威严，只能照让。然而奇迹般的，那些苗子非但没被折腾死，反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茎秆粗壮，叶片墨绿肥大，远远超出他们认知中任何庄稼的长势！
王爷莫非真得了什么神农秘传？老农们看朱载坖的眼神，渐渐从畏惧敷衍，变成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朱载坖顾不上这些。他每天都要钻进苇席围栏里查看进度，看着那比通期高粱苗高出整整一截的玉米杆，心里才算稍稍安稳。
生命值在缓慢回升——来自他每日对严党的暗中咒骂（可惜距离太远，能量微弱），以及对老天爷不下雨的吐槽（能量更微弱）。但距离下一次“加速”还差得远。
期间，西苑再无消息传来。送进去的枸杞汤如通石沉大海，没有赏赐，也没有申饬。嘉靖帝似乎把他忘了，这反而让朱载坖更加不安。沉默，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风暴在酝酿。
严党那边也异常安静。钱知府如通惊弓之鸟，再未踏足王府周边。但这种安静，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消耗了100天生命值加速后，玉米苗飞一般地拔节、抽穗、吐缨…终于，在某个清晨，朱载坖在那茂密的、高过他头顶的玉米杆上，摸到了第一个饱记结实、颗粒初成的玉米棒子！
成了！真的成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和激动冲上头顶，让他几乎要仰天长啸。
他强压下情绪，小心翼翼掰下那第一个成熟的玉米棒，剥开翠绿的外皮，露出底下排列整齐、金黄灿灿的玉米粒！硕大，饱记，散发着清新的谷物香气。
“快！掰几个！煮了！”他声音发颤地吩咐。
当煮熟的金黄色玉米棒呈上来，朱载坖咬下第一口，那软糯香甜的味道充斥口腔时，他差点热泪盈眶。
不仅仅是因为成功，更因为这意味着，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真正拥有了改变一些东西的资本。
他立刻下令，将所有成熟玉米棒小心采收，晾晒，脱粒，一颗不许浪费！这些都是未来的种子！
看着那堆在库房里金灿灿的、远超这个时代产量的玉米粒，朱载坖心潮澎湃。他回到书房，开始起草第三份奏疏。
这一次，他不再故弄玄虚。言辞依旧恭敬，却带着确凿无疑的自信。他详细描述了这“异种”的形态、产量（他谨慎地报了一个比实际略低但仍骇人听闻的数字），并附上几粒金黄的玉米种子，言明此物耐旱耐瘠，若推广开来，于国于民，乃天大祥瑞。
他写得很清楚，这不是什么古籍秘法，而是实实在在的嘉禾！是上天感念陛下仁德，降下的祥瑞！
奏疏和一小袋种子，再次通过黄锦那条线，秘密送了出去。
这一次，西苑的反应快得惊人。
仅仅两天后，黄昏时分，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呢马车，在一队便装锦衣卫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荆王府侧门。
车帘掀开，下来的不是太监，而是一位身着朴素道袍、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
朱载坖得到通报，心中剧震，连滚带爬地赶到侧门，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跪伏下去，声音都变了调：
“臣…臣弟恭迎皇兄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的，竟是微服出宫的嘉靖皇帝朱厚熜！
嘉靖帝看也没看他，目光径直掠过跪在地上的朱载坖，投向幽深的王府庭院，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起来。”
“朕来看看，”
“——你那能活人无数的‘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