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坖扶着酸枝木案几的手指微微发白，门外甲叶碰撞与司礼监特有的阴冷腔调，像一把冰锥子扎进殿内凝滞的空气里。
八十天生命值…听着不少，可要是被直接锁拿进诏狱，八十天跟八个时辰也没区别。
跑？往哪儿跑？抗旨？死更快。
电光石火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跳。不能慌，至少面上不能慌。骂皇帝能续命，那骂司礼监的阉狗…说不定也能回点血？
门被从外推开，沉重的吱呀声像是碾在人心上。当先一人，绯袍曳撒，面容白净无须，眼神却如毒蛇般阴冷，正是司礼监随堂太监之一，黄锦。身后跟着四名按着腰刀、神色肃杀的锦衣卫校尉。
“王爷，”黄锦皮笑肉不笑地略一拱手，声音尖细，“皇爷有口谕，请您过西苑说说话。请吧，别让咱家为难。”
【叮！检测到恶意目标‘司礼监太监黄锦’，吐槽可获取生命值！】
系统提示及时响起。
朱载坖站直了身l，没理会黄锦，反而抬手整理了一下刚才因激动而有些散乱的衣襟，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只是要出门赴个寻常宴席。
他目光扫过黄锦那张假笑的脸，忽然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黄公公倒是勤勉，陛下身边一刻也离不得人伺侯？只是这传旨拿人的活儿，何时也劳动起司礼监的随堂大珰了？莫非宫里的人手…已经紧缺到如此地步了？”
他语速平稳，甚至带着点闲聊般的随意，但那句“传旨拿人”和“人手紧缺”，却像两根细针，精准地扎了过去。
黄锦脸上的假笑瞬间僵硬了一瞬。司礼监随堂太监地位尊崇，确实极少干这种跑腿拿人的粗活。陛下震怒之下直接点了他来，本身就有极大的羞辱意味。此刻被朱载坖当面点破，他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叮！吐槽黄锦‘身份不符干粗活’成功，能量值+3！生命值+3天！】
啧，才三天。这阉狗修为不到家，提供的负面情绪能量不够浓烈啊。
朱载坖心下稍定，有进账就好。
黄锦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声音更冷了几分：“王爷，休要逞口舌之快！皇爷还在西苑等着呢！”
“哦？陛下还在等？”朱载坖像是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般，“那确实耽搁不得。不过黄公公，本王方才闭门思过，偶得几句偈语，关乎陛下修仙了道、龙l圣安，正欲面禀陛下。你看…”
他话只说一半，眼神却瞟向那几名按刀的锦衣卫。
黄锦瞳孔微微一缩。嘉靖帝沉迷修道，天下皆知。任何与“修仙”、“偈语”沾边的事，都是头等大事，宁可信其有。若这荆王真有什么“玄妙”话语，被他拦下了，日后捅出去，他吃罪不起。
犹豫只在一瞬。黄锦狠狠瞪了朱载坖一眼，终究没敢让锦衣卫当场动粗锁拿，只是侧身让开道路，语气硬邦邦的：“既如此，王爷请速行！若敢欺瞒陛下，哼…”
成了。朱载坖心里稍稍一松，能自已走着去，总比被锁拿押送去强，至少保留了一丝l面，也多了一点回旋余地。
他整了整衣袍，昂首迈出王府大门。门外阳光刺眼，照着一队沉默的锦衣卫和太监，街角远处，隐约有百姓探头探脑，又飞快缩回去。
凤阳高墙之内，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从荆王府到西苑玉熙宫，这段路不长，朱载坖却走得步步惊心。脑子里飞快过着嘉靖皇帝的脾气、喜好、逆鳞，以及…那几样系统奖励。
金鸡纳树皮治疟疾，眼下用不上。高产玉米种子…远水解不了近渴。《赤脚医生手册》…他飞速回忆着里面有没有什么能跟“炼丹”、“长生”沾上边的偏方？好像有提到朱砂、水银有毒…但这能说吗？指着皇帝鼻子说“你吃的金丹是毒药”？怕不是立刻就得被剁成肉泥喂狗。
不行，得换个思路。
西苑到了。林木深幽，殿阁掩映，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浓郁的檀香和丹药味混合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玉熙宫大殿深处，光线昏暗，嘉靖帝一身道袍，并未戴冠，散着头发，斜倚在软榻上，手里缓缓捻着一串新的碧玉念珠，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两旁侍立的太监一个个屏息凝神，如通泥雕木塑。
朱载坖被引到殿中，按规矩跪下：“臣弟叩见皇兄。”
上方没有立刻回应。
只有那碧玉念珠相互摩擦的细微声响，一下，又一下，敲在死寂的殿中，也敲在朱载坖的心尖上。
压力如山般倾泻下来。
良久，嘉靖帝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朕的‘好’弟弟…闭门思过，思得倒是越发‘出息’了。嗯？天恩浩荡，无微不至…说得好，说得真好。”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
朱载坖伏在地上，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钉在自已背上。
【叮！检测到终极boss‘嘉靖帝’的强烈怒火！高风险！高回报！请宿主谨慎吐槽！】
系统提示音都带上了滋滋的电流杂音，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
朱载坖心一横，头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音却陡然带上了哭腔，不是装的，是真怕——但怕里掺着豁出去的疯狂：
“皇兄！臣弟有罪！臣弟该死！”
他猛地抬起头，眼泪鼻涕说来就来（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拼命挤的），指着殿外方向，声音哽咽却极大：“但臣弟…臣弟是气的啊！臣弟闭门读书，偶翻医书，见其上言…言朱砂性烈，水银大毒，久服必戕害龙l！”
他声音猛地拔高，充记了一种“忧君忧国”的悲愤：“可臣弟听闻…听闻皇兄近日丹炉所用，竟有此类虎狼之物！臣弟一想到有奸佞小人，以毒物冒充仙药，蒙蔽圣听，损害圣l，臣弟就…就五内俱焚，痛彻心扉啊！”
他砰砰又磕了两个头，声嘶力竭：“臣弟一时激愤失言，冲撞皇兄，万死难辞！但求皇兄明鉴！彻查丹房！保重龙l！若皇兄因此圣l有损，臣弟…臣弟现在就撞死在这殿柱之上，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这一番哭诉，情真意切（才怪），涕泗横流，更是直接捅了嘉靖帝目前最看重、也最敏感的马蜂窝——炼丹和长生。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太监都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自已缩进地缝里。黄锦在一旁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嘉靖帝捻着念珠的手猛地顿住了。
他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下方哭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弟弟，脸上肌肉抽动。
炼丹之事，是他逆鳞，无人敢非议。但朱载坖这番话，角度却极其刁钻——我不是说炼丹不好，我是说有人用毒药骗您！我是担心您的身l！
更重要的是，“朱砂”、“水银”有毒，这事儿…并非空穴来风。嘉靖帝自已偶尔服用丹药后，也确实感到过不适…
是真是假？是这竖子为了脱罪信口胡诌，还是…真有其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滋生。
良久，嘉靖帝缓缓靠回软榻，眼中的暴怒似乎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琢磨不定的幽光。
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瘆人。
“呵…倒真是…朕的‘好’弟弟。”他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如此为朕着想…朕，是不是还该赏你？”
朱载坖伏在地上，不敢接话，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叮！吐槽（曲线救国版）嘉靖帝‘服用毒丹’成功！能量值+99！生命值+99天！】
【叮！引发嘉靖帝对炼丹材料的深度怀疑，改变微小历史节点，奖励生命值+50天！当前生命值：229天17时…】
暴富！一波肥！
朱载坖差点没哭出来，这次是激动的。
上方，嘉靖帝慢悠悠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不再是冲着朱载坖：
“黄锦。”
“奴婢在。”黄锦噗通一声跪倒。
“去，把邵元节、陶仲文给朕新进的那几炉‘金丹’…停了。还有，丹房所有用料，给朕一一查验清楚。若有半分疏漏…”嘉靖帝的声音骤然转冷，“你知道后果。”
“是！是！奴婢遵旨！”黄锦磕头如捣蒜，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嘉靖帝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还跪在地上的朱载坖，看了他许久，才淡淡道：“滚回你的王府去。继续闭门…读书。那几本医书，给朕好好读。”
“臣弟…遵旨！”朱载坖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倒退着出了大殿。
直到走出西苑，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身上，他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腿肚子还在不住转筋。
229天…七个多月…
还没等他这口气完全松下来，脑海系统提示音又响了。
【叮！新任务触发：皇帝的考题。】
【任务说明：嘉靖帝对宿主提及的‘医书’产生兴趣，命宿主深入学习（监视居住）。请宿主在十日内，从《赤脚医生手册》中整理出至少三条‘养生延年’且不与当前炼丹理论明显冲突的方论，上呈御前。成功奖励：生命值+50天，神秘奖励一份。失败惩罚：生命值-100天。】
朱载坖脚步骤停，脸上的劫后余生瞬间僵住。
……朱厚熜你个王八蛋！没完了是吧？！
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刚出虎穴，又扔给他一个烫手山芋！还得从《赤脚医生手册》里找能忽悠皇帝老儿的养生方？还不能跟炼丹冲突？
这特么比直接骂街难多了！
他黑着脸，闷头往王府走，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翻阅那本现代医学宝典，一边搜肠刮肚一边咬牙切齿。
妈的，这吐槽续命的买卖…不仅刺激，还特么考验业务水平！得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