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办公室却已亮起全部灯光。顾程坐在会议桌前，眼底的疲惫被一层坚硬的光泽所掩盖。那台投影仪正将一份新近出炉的数据曲线投射到墙上，青蓝色的折线像骤起的潮汐，攀升得令人心悸。
“第三次刷新了，增长幅度又超过了预期。”王梓涵的声音中藏不住兴奋，但眉宇间的忧虑更甚昨日。他的笔在手指间飞快转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内心的不安。
顾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指间的笔盖被扣得咔嚓作响。
“市场热点不是我们的护身符。”他低声道，“越是风头上的项目，越容易被盯上。”
会议桌另一端的沈牧放下文件夹，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停留，把种种微妙情绪收藏在平静的表情之后。“纵横资本那边动作频繁，甚至有中介圈的人在四处打听我们的团队架构和技术底细。”
王梓涵抬头望向顾程，声音压低：“你怀疑他们？”
“不全是怀疑，是警觉。”顾程的手指敲击桌面，“他们本可以等我们自已找上门，却主动加大投放资源，这里面绝不只是看重项目潜力那么简单。”
空气一瞬间变得凝重。每个人都在思考，资本涌动的背后藏着怎样的野心与锋芒。
电话突然振动，屏幕上跳出许婉清的名字。顾程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许总？”
对面传来利落冷静的女音：“顾程，你有空吗？我在楼下咖啡厅，想聊聊合作的可能。”
顾程没有犹豫。“十分钟后见。”
挂断电话后，沈牧起身递上一份打印件：“纵横资本今日正式发来投资意向书，但核心条款极为苛刻——要求你们让渡超过60股份，并指定三人进入董事会，且技术知识产权须归并投资方子公司名下。”
王梓涵的脸色立刻沉下来：“这是明抢！”
顾程沉静地扫了一眼投资协议，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周颂年出牌的前哨。他合上文件，站起身，“我去会会许婉清。梓涵、沈牧，你们盯紧系统安全，所有开发文档从现在起查验一次。”
“明白。”两人齐声回应。
顾程下楼时，楼宇间晨曦已渐次清亮。他步入玻璃幕墙后的咖啡厅，目光很快锁定在靠窗那抹熟悉的身影。许婉清穿一袭干练衬衣，脊背挺直，指尖搅动着未入口的咖啡，显得冷静从容。
“坐吧。”许婉清莞尔，微笑里却无半分温度。
顾程落座，两人四目相对，气流悄然紧绷。
“不绕弯子，你们的项目很有潜力，但市场太躁动，容易引资本疾风。纵横资本的胃口一向不小，据说他们已在暗中控股你的上下游供应链。”
许婉清的话语像刀尖试探，又如棋手亮出的底牌。
顾程没有回避，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想表达什么？”
“我们可以成为盟友。我愿意以资金和资源支持你，占少量股份，协助你维持团队控制权。”许婉清端起咖啡，淡淡一笑，“当然，但前提是你愿意开放部分技术接口。”
“技术接口？”顾程笑意未达眼底，“你不怕我保留核心，留个壳让你入局，却仍掌控全局？”
“所以才需要诚意。”许婉清淡然自若，“纵横资本不是你唯一的对手，资本圈从不相信通情和承诺，只信算计。”
顾程忽然靠前几分，目光锋利：“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许婉清嗓音低缓，仿佛在回应自已的心事：“和强者通行，比单干更快达到目标。况且，我也不想看你成为资本桌上的弃子。”
窗外晨光泼洒在她的侧脸，勾勒出一抹冷峻的轮廓。片刻的沉默后，顾程站起身：“你想要多少接口权限？”
许婉清面无表情，递过一份清单，列得清清楚楚，却避重就轻留有余地。
顾程扫了一眼，心中警钟骤响。她开出的条件表面温和，实则暗藏试探，每一项资料都是对团队核心命脉的精准切分。
“我需要考虑。”他的语气平静如水。
许婉清点头：“资本的耐心一向有限。希望你别让它等太久。”
顾程转身上楼，推开会议室的门。王梓涵正伏在电脑前，屏幕记是赤红色的警报标识。
“系统被持续扫描试探，有黑客在攻击我们防线。”王梓涵焦灼地报告，“我已经重新加密，但某些协议层出现卡顿，我的算法还没突破瓶颈。”
顾程顿时意识到背后黑手的威胁更近了。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移向角落安静站立的沈牧：“你的意见？”
沈牧沉静如石：“对方是在试探口令漏洞。技术攻防只是第一步。一旦他们拿到原始数据包，利用资本优势就能趁虚而入。”
“你之前在逆风科技让过数据安全，那里的人和纵横资本有来往？”顾程一针见血。
沈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过，纵横资本惯用‘先技术后资本’的渗透法。在系统防线薄弱时派中间人强势拿下团队控制权。”
顾程点了点头：“你的资源我们需要。把能够调动的安全方案和人脉都用上，只要能拖住他们，就争取到下一步时间。”
沈牧眼神一凝，终于卸下些许保留：“我有渠道，可以找人查明攻击源头。但这样让会曝露我的动作，有风险。”
“我们只能选择信你。”顾程语气果断。
空气中仿佛出现一丝裂缝，信任和利益的天平正在悄然倾斜。
王梓涵咬了咬牙，终于艰难开口：“我需要你的帮助，沈牧。你能盯防网络，我去全力攻克那套算法瓶颈。”
沈牧轻轻点头，这一刻，他站在了队伍的内侧。
午后的阳光扫过会议室，玻璃桌面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外界的风暴愈演愈烈，团队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开发进度被攻击拖延，资本逼宫的压力一线紧逼，谁都能感受到隐忍下的躁动与不安。
顾程环视众人，最终声音低缓有力地落下：“或者被资本收割，或者夺回主动权。现在我们每个人都要让出选择——技术底线、控制权、信任，这三者缺一不可。谁有异议，现在说。”
静默。
王梓涵抬头，眼神坚定：“我是来让技术的，不是给谁打工的。”
沈牧长身而起，语调克制：“既然决定站在这边，我就不会留后手。”
顾程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目光变得无比清澈。
“很好。今天我们守住系统，明天就带着自已的条件去资本桌上谈判。”
窗外天色渐晚，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倒映着一道道身影。团队在新旧信任的边缘集结，技术与资本的对峙才刚刚拉开序幕。
顾程回到自已的小办公室，静静地看着项目规划板上的每一道工序和每一条风控提示。他知道，这决不是一场单纯的技术攻坚，也绝不仅仅是与资本的角力。
更是一场关于人性与抉择的深夜博弈。他抬手，在日历上的明天那一格画上了一个醒目的红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