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的木门一推开，暖融融的饭菜香气便先裹住了人——陶锅里炖着的鸡汤还在微微冒泡，乳白的汤面浮着细碎的油花，旁边几碟清炒时蔬翠绿鲜亮，蒸得松软的杂粮馒头摆在竹篮里，热气顺着篮缝往上飘，把整个屋子都烘得暖乎乎的。
田不易与苏茹早已坐在首座，前者一身深灰道袍，指尖搭在桌边，神色依旧沉稳，后者则穿着浅蓝布裙，正用公筷给身旁空着的碗里夹了块炖得软烂的鸡肉，见张无忧和杜必书进来，眉眼先弯了弯：“可算来了，再不来鸡汤都要凉透了。”
两人连忙收住脚步，齐齐对着首座躬身行礼，动作规整又恭敬，张无忧声音清亮：“师父，师娘，弟子无忧（必书）前来了。”
田不易抬了抬眼，语气依旧是平日的简洁：“来了就坐，吃饭吧。”说着便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苏茹也笑着招呼：“快坐快坐，必书年纪小，多喝点汤补补，无忧你最近练功辛苦，也多吃点肉。”
张无忧和杜必书应了声，依次在桌边坐下——张无忧挨着三师兄郑大礼，杜必书则凑到了六师兄吕大信身旁。
饭桌上的气氛很是平和，师兄弟们偶尔低声聊着近日的练功趣事，吴大义还在念叨自已卡在第三重许久没进展，郑大礼时不时怼他两句“光说不练”，苏茹则时不时给年纪小的杜必书添菜，田不易虽话少，却也会在苏茹给弟子夹菜时，默默把装着馒头的竹篮往弟子们那边推了推。
张无忧正端着碗喝鸡汤，鲜美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刚放下碗想夹口青菜，就听首座的田不易忽然开口，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无忧，你这阵子修炼，进度如何了？”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闲聊声瞬间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聚到了张无忧身上。吴大义夹着青菜的手顿在半空，吕大信也停下了扒饭的动作，连一直低头喝汤的杜必书都抬起了头，眼里记是好奇。
张无忧连忙放下碗筷，身子坐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笃定：“回师父，弟子幸不辱命，已稳妥迈入太极玄清道第六重了。”
“啥？！”吴大义最先惊得叫出了声，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圆，“五师弟，你这也太快了吧？我卡在第三重都快半年了，你这才三个月就到第六重了？”
旁边的郑大礼皱了皱眉，伸手拍了下吴大义的胳膊，语气带着点嫌弃：“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每天练功三心二意？五师弟天赋本就好，又肯下苦功，进境快不是应该的？”
“你……”吴大义刚想反驳，却被田不易骤然沉下来的脸色打断。
田不易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回张无忧身上，语气比刚才严肃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叮嘱：“无忧，进境快是好事，但切不可因此骄傲自记，更不能荒废了每日的修炼。太极玄清道讲究稳扎稳打，根基若是虚浮，日后想再往上走，只会难上加难。”
张无忧心中一凛，立刻起身躬身，声音坚定：“弟子明白！定不会辜负师父教诲，每日勤加修炼，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田不易见他态度端正，脸色才稍缓，点了点头：“坐下吧，继续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又慢慢缓和下来，只是师兄弟们看张无忧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等众人都吃饱喝足，田不易和苏茹先回了居所，师兄弟们也纷纷起身告辞——吴大义拉着吕大信要去后山练剑，郑大礼则说要回房整理修炼笔记，没一会儿，饭厅里就只剩杜必书还留在原地。
他撸起袖子，拿起桌边的布巾，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碟子里剩下的菜渣要倒进泔水桶，碗筷要分类摞好，还要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其实按之前的规矩，这收拾饭厅的活儿本该轮到张无忧，可自从田不易看出张无忧修炼天赋出众，特意叮嘱他多把时间花在练功上后，这收拾的活儿就换成了性子活络又不介意的杜必书。
杜必书一边摞着碗，一边还哼着近日新学的小调，偶尔抬头看向窗外——张无忧刚走没多久，身影刚消失在月亮门后，他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五师兄也太拼了，刚吃完饭就去练功，不过这样也好，以后说不定能靠五师兄罩着我呢！”说着，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张无忧踏着暮色回到后山小院时，檐角残阳正斜斜淌在青石板上，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愈发清瘦。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被晚风拂得轻晃，落在绝仙剑的剑鞘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抬手握住剑柄，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心头。白日里岔气的滞涩感早已消散，此刻丹田内的太极玄清道真气如溪流般缓缓流转，竟比往日更显顺畅。
他没再犹豫，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已掠至院中空地，绝仙剑“铮”地出鞘，剑光划破暮色，映得周遭草木都泛着冷冽的银辉。
起初只是寻常练剑，剑招循着“流云剑法”的脉络展开，剑身划过空气时带起的风，吹得院角的竹丛簌簌作响。
可当他手腕翻转，绝仙剑剑柄上刻着的太极图忽然亮起微光——那微光起初只是两点星子般的莹白，随着他剑招加快，竟渐渐连成一圈光晕，在剑柄上缓缓转动起来。
这转动似有某种玄妙的牵引，张无忧只觉丹田内的真气骤然沸腾，往日里晦涩难通的剑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
他下意识停下舞剑的动作，剑尖斜指地面，双眼缓缓闭上。周身的气流开始盘旋，先是微风，渐渐成了气旋，将他额前的发丝吹得向后扬起。
下一刻，惊人的一幕骤然发生——他的双脚竟缓缓离开了地面，整个人如被无形的力量托着，悬浮在离地三尺的半空。
额间那道平日里淡若无痕的剑纹，此刻骤然亮起金芒，纹路如剑刃般清晰，顺着眉心向两侧太阳穴延伸，仿佛有剑气要从皮肉下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