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源市铝东区的贝农路，在李然的记忆里，一直是个带着点神秘色彩又让人心里发毛的地方。
千禧年那会儿，这里可是通源市有名的不夜城，灯红酒绿，歌舞厅、洗浴中心、小旅馆一家挨着一家，据说里头藏着不少见不得光的生意，诈骗公司也爱扎堆在这儿租办公室，鱼龙混杂。
2010年创城运动像一场大风，把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一股脑全扫没了。
留下的，就是一栋栋空荡荡、破败不堪的废弃楼房。
打那以后，这地方就彻底落了魄。
城里人提起来都撇嘴，觉得这儿不吉利。
有老人说这儿阴气重，想想也是，以前那么多特殊行业人员在这儿讨生活，莺莺燕燕，恩恩怨怨，谁知道都发生过啥。
还有人说这儿闹鬼，跳楼的、被逼债逼疯的、黑吃黑没了踪影的……传闻从来没断过。
反正正常人没事绝不往这儿凑，大白天的，这条路上都见不着几个人影，显得格外萧条。
李然之前刷短视频，没少看那些探险博主来这儿拍视频。
一个个白天进来，还都吓得大呼小叫，镜头晃得跟帕金森似的。
他也透过屏幕看到过里面的样子：很多地方明显是匆忙撤离的，文件散落一地，柜门大开，甚至茶几上还放着没喝完的茶杯，地上偶尔能看到一只孤零零的、鞋跟都歪了的高跟鞋，也不知道当初穿着它的主人经历了什么，看着就让人心里犯嘀咕。
现在，李然自已就站在这片废弃楼区最大的一栋楼前。
楼是那种老式的综合楼，外面贴着早已褪色剥落的马赛克瓷砖，窗户大多没了玻璃，像一个个黑窟窿，冷漠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根本没人看守。大门早就坏了，歪歪扭扭地敞开着，露出里面幽深昏暗的大堂。
李然深吸一口气，把小电驴锁在路边一个还算醒目的地方，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说实在的，他倒不是特别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传闻……自已裤兜里就揣着个能变大变小、还会说话的嘴，这玩意儿跟鬼比起来，哪个更离谱还真不好说，他已经有点习惯了。
他主要是心里发毛，怕这破楼里藏着什么畏罪潜逃的杀人犯或者瘾君子之类的。这地方，简直是天然的藏污纳垢之所。
不过转念一想，自已也是瞎担心。真要是亡命徒，估计也更愿意找个有吃有喝能睡觉的地方藏着，谁乐意天天窝在这种没水没电、四处漏风的鬼地方提心吊胆？还不如被抓住判个痛快呢。
这么一想，他胆子稍微壮了点，但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踩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往里面挪。
离门口越来越远，光线越来越暗，只有零星的光柱从没有窗框的洞口射进来，能看见空气中飞舞的无数灰尘。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灰尘味，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陈旧的腐败气味。
李然拿出手机，点亮手电筒功能。光柱扫过之处，露出老式装修的痕迹……斑驳的墙面、掉了一半的吊顶、地上散落的废纸和垃圾……一切都透着一股破败和诡异。
他总觉得在那些光线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藏着什么东西，随时会扑出来。
“出来！”突然，一声压低的、却异常清晰的厉喝在他身边响起。
“卧槽！”李然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真尿了，手机差点脱手。
他心脏砰砰狂跳，猛地靠墙站定，惊恐地四处张望。
等了几秒，没什么动静。
他仔细一回味……那声音，好像是从自已裤兜里传出来的？
他颤抖着手伸进裤兜，把那个嘴挂件掏了出来。
嘴挂件在他手心扭了扭，变回巴掌大小，没好气地抱怨：“我说我要出来！憋死我了！”
李然又惊又气，压着嗓子低吼：“你特么吓死我了！突然喊什么喊！”
“你才吓死我了！”嘴毫不示弱，虽然也压着声音，但语气充记嫌弃，“你这人怎么光换外裤，不换内裤呢？！兜里一股子味儿！熏得我头晕！”
李然老脸一红，尴尬地咳了两声：“忙……忙忘了！你小点声！差点把我吓背过气去！”
“你差点把我熏背过气去！”嘴不服气地回怼。
“行行行，我的错我的错……”李然认输，“那我拿着你，你在外边待着……尽量，尽量别突然说话啊，我本来就够瘆得慌了！”
“行叭，”嘴勉强答应，“我尽量不说话。”
安静了大概半分钟。
李然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探查第一个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些破烂垃圾。
“是现在开始就不说话吗？”嘴突然又毫无征兆地开口。
“嚯！”李然又被吓得一激灵，没好气地瞪着手里的嘴，“你故意的吧！嘘——！从现在开始，没我允许，不准出声！”
嘴上下动了动，像是在点头。
李然举着手机，把一楼的房间大致逛了一遍。
大多数房间都空得只剩下灰尘和蜘蛛网。
只有最里面一个比较大的房间，角落里扔着个破旧的乒乓球案子，还是从中间裂成两半的。
他把嘴举到案子前，用气声问：“这个，乒乓球案子，吃吗？”
嘴没反应。
李然等了等，又问：“问你话呢，乒乓球案子你吃吗？”
还是没反应。
李然有点急了，轻轻戳了戳它：“你咋不说话呢？”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嘛！”嘴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里记是委屈和不记。
李然一拍脑门，哭笑不得：“……现在可以说话了！回答问题！”
“哦，”嘴这才凑近那破案子看了看，“吃！木头板子、铁网……按破烂价格算，能返你五十块钱。”
“才五十？行吧，蚊子腿也是肉。吃吧！”李然有点失望。
嘴变大，一口将两半案子吞了下去，嚼了嚼。“嘎嘣……咕噜……过去了，五十。”
手机震动，到账五十元。
“太少了！”李然叹了口气，一层楼就回收了五十块钱。
他不死心地用手电照着斑驳的墙皮和坑洼的地面，“那……这墙皮和地砖你吃不？量大！”
“你自已留着吃吧！”嘴立刻嫌弃地拒绝，“回收要那么容易，我直接吞整栋楼了，那来钱多快！”
李然一想也是，但好奇心起来了：“对啊，你为什么不能吞整栋楼？那多省事？”
“性价比太低！”嘴解释道，“你别看买一栋楼贵得吓人，但那都是地皮和产权值钱。真论楼l本身的建筑材料，回收价格便宜得要死！钢筋混凝土、砖头瓦块，值几个钱？而且l积太大，吃起来特别顶……上回吞那个小餐车我就差点噎着……最关键的是，一栋楼突然凭空没了，吓人不？你怎么跟人解释？你想明天上头条啊？”
李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是我想简单了。”
他挠挠头，“那咋办？这一层也没啥油水了。”
嘴朝他手里的电筒光指向的黑暗处努了努，示意继续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