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即失业,还被学校勒令三天内搬离宿舍,我的人生跌入谷底。一则跳舞日薪过万的招聘信息,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代价是,数据不达标,就会失去一年寿命。为了钱,我赌了。用我仅剩的三百块刷出虚假的数据后,我盯着手机,等待着命运的审判。这究竟是天降横财,还是一场用生命支付的骗局
（一）
绝望之舞
毕业典礼的幕布落下,我人生的舞台似乎也一同熄了灯。
周围是同学们的欢呼和拥抱,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甜腻和未来的芬芳。有人拿到了世界五百强的offer,有人准备去藤校深造,有人和相恋四年的女友当场求婚。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名为前程似锦的光。
除了我,林一。
我像个局外人,缩在礼堂最不起眼的角落,手里紧紧攥着几份被揉搓得发皱的简历。上面鲜红的不予录用印章,如同烙铁,将我的自尊心烫得千疮百孔。
辅导员从我身边走过,甚至没正眼看我,只是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林一,最后三天,抓紧时间把宿舍清空,别让阿姨难做。
我点点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三天。
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另外三个室友早就搬走了,奔赴他们光明的未来。只有我的东西还堆在角落,像一堆无人认领的垃圾。
我打开手机银行,屏幕上那串冰冷的数字,是我最后的尊严——382.8元。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是支撑我在这座钢铁森林里,再苟延残喘几天的全部资本。我连一张回老家的硬座票都买不起。
绝望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让我无法呼吸。我把自己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飞速旋转,唯独将我抛弃在了原地。我甚至开始幻想,如果从这六楼的窗户跳下去,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一条推送信息弹了出来。来自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图标漆黑一片的APP。
厌倦了平庸的生活想一夜暴富,成为人上人吗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又是什么诈骗广告。随手想划掉,指尖却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APP的界面异常简洁,黑色的背景上只有一行跳动的白色大字：
【生命舞台APP,火热招募舞蹈达人！】
下面是几行小字说明,内容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
任务要求：每日24点前,在指定短视频平台发布一条本人出镜的舞蹈视频,时长不限。
数据要求：发布后,视频数据需达到1000赞,100评论。
任务奖励：数据达标,当日结算薪资10000元。
违约惩罚：数据未达标,将从您的生命中,扣除一年寿命。
我死死地盯着最后那行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扣除一年寿命
这简直是我听过最荒谬、最疯狂的骗局。可那日薪一万的字眼,又像一团烈火,在我几近枯死的欲望草原上,轰然引爆。
一万块。一天一万块。
那意味着我不用再挤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不用再为了几百块的全勤奖发着高烧上班,不用再看亲戚们怜悯又鄙夷的脸色。我能给爸妈换上他们念叨了很久的按摩椅,能让他们在村里人面前,挺直腰杆。
我的人生,似乎出现了一丝转机。
尽管这转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通往地狱的陷阱。
我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颤抖着手,在立即加入的按钮上点了下去。一个微信二维码立刻弹出,我机械地扫码,添加。
对方秒通过,头像也是一片漆黑。
你好,我想应聘。我发送了这条信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对方的回复冰冷而机械,像是一段预设好的程序：【生命舞台】欢迎您的加入。契约即刻生效,请于今晚24点前完成首次任务。温馨提示：生命宝贵,请勿违约。
没有面试,没有审核,甚至没有问我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盯着那句契约即刻生效,手脚一片冰凉。
这究竟是天降横财,还是一场用生命支付的骗局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没得选。为了钱,我赌了。
（二）
生死契约
我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宿舍楼道尽头的全身镜前。
镜子里的人,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瘦削的身体在宽大的衣服里晃荡,像一根被风一吹就要折断的芦苇。
跳舞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从小就四肢不协调,体育课的广播体操都做得一塌糊涂,更别提跳舞了。这简直是要我的命。
可一想到那一万块,和那句扣除一年寿命的警告,我所有的尴尬和退缩,都被求生的本能压了下去。
我打开短视频APP,搜索当下最火的舞蹈。一段段充满活力的视频在我眼前划过,视频里的人个个身姿曼妙,笑容自信。再看看镜子里笨拙僵硬的自己,我尴尬得脚趾几乎要抠穿三层楼板。
没时间犹豫了。
我选了一段看起来最简单的摆烂舞,回到宿舍,把手机用书本立在桌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录制。
音乐响起,我僵硬地摆动着四肢。那感觉,不像是跳舞,更像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偷,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惊慌失措地翻找着什么东西。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心虚和猥琐,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录了十几遍,没有一遍是完整的。不是忘了动作,就是跟不上节奏。汗水浸透了我的T恤,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离午夜十二点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三个小时。
不能再拖了。
我咬咬牙,从那堆失败品里,挑了一个相对不那么灾难的,用我那台屏幕碎裂得像蜘蛛网的手机,颤抖着手点了上传。
视频发布成功。
我像个等待法官宣判的囚犯,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一个赞,零评论。那个赞,还是我自己点的。
半小时,三个赞,一条评论：哥们,你这是羊癫疯犯了
一个小时,十个赞,五条评论,全是清一色的嘲讽。
哈哈哈哈,这手忙脚乱的样子,像极了我家楼下偷电瓶的大爷。
这舞姿,充满了‘偷感’,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抓了。
博主是刚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数据惨不忍睹。我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一千赞,一百评论。这对我一个粉丝为零的素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会死吗真的会失去一年寿命吗虽然理智告诉我这很荒谬,但那种来自未知契约的恐惧,却真实得让我浑身发冷。
求人！
我通讯录里那几百个名字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同学他们现在估计正在庆祝,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亲戚他们只会把这当成笑料,在下一次家庭聚会上大肆宣扬。
社恐的我,根本没有可以求助的朋友。
不对,有一个。
我拨通了王涛的电话。他是我唯一的发小,我们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
喂,林一,怎么了找到工作没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而爽朗的声音。
王涛……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他,我签了一个魔鬼契约,让他帮我点赞评论,不然我就会死他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我……我没事,就是问问你。我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没事就行,有事吱声啊,别一个人扛着。
挂了电话,我感觉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只剩最后一条路了。
我打开网页,开始搜索水军、刷数据。一条条报价信息弹了出来,一千赞一百评论,最低的报价也要一千多。
一千多！
我看着银行卡里仅剩的382.8元,心凉了半截。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点开一个看起来最便宜的客服头像,开始了我人生中最卑微的一次讨价还价。
大哥,能不能便宜点我真是个学生,刚毕业没钱。
最低价,1000。对方的回复和那个招聘者一样冰冷。
大哥,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只有三百块了,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帮我一次吧。我几乎是带着哭腔打出这段话,感觉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碾碎在了键盘上。
也许是我的卑微打动了他,也许是他也觉得我实在可怜。沉默了半分钟后,他回了一个字：行。
我立刻把300元转了过去。
看着账户余额变成82.8元,我苦笑一声,这算是倒贴上班吗
但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我手机上的短视频APP开始疯狂弹出消息提示。视频右下角的红色爱心数字,像失控的计数器一样飞速跳动。100…300…800…1258！
评论区也瞬间涌入了上百条留言,虽然都是些支持、加油、666之类的复制粘贴,但那冰冷的数字,确确实实地达到了100条。
数据,达标了。
离午夜十二点,还有最后五分钟。
我瘫在椅子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盯着手机屏幕,你看,只要方法对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只是,这种方法的代价,我真的付得起吗
（三）
金钱陷阱
第二天清晨,我是在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中被惊醒的。
来电显示是表姐。
我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她那标志性的,尖锐又带着一丝炫耀的声音。
喂,林一啊,睡醒了没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年轻人怎么这么没朝气。
我姑姑家的女儿林菲,比我大两岁,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销售。从小到大,她就是我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我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醒了,表姐,有事吗我耐着性子问。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上个月业绩又是销冠,公司奖励了我一个新包,普拉达的呢！哎,对了,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我听我妈说,你还没找到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故作惊讶的关心,但那份藏不住的优越感,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不到我的回应,她似乎更加得意了,用一种怜悯又鄙夷的语气说：林一啊,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怎么混成这样别总待在家里让叔叔阿姨操心,多丢人啊。要不这样,我跟我们经理说说,让你来我们公司实习,虽然累点,工资也不高,但好歹是个正经工作,说出去也好听点,是不是
电话那头,我甚至能隐约听到我妈尴尬的辩解声：菲菲啊,小一他……
丢人……这两个字像两根钢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深吸一口气,正想挂断电话,一个清脆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
不,不是在脑海里,是从我的手机扬声器里发出来的。
【叮！首次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我猛地低头,一条银行短信恰好在此时弹了出来。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00:01收到转账人民币10,000.00元,活期余额10,082.80元。
一万！
后面跟着一长串零。
我盯着那串数字,呼吸都停滞了。
是真的！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一股狂喜的电流瞬间贯穿我的全身,昨日所有的恐惧、卑微和不安,在这一刻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林一林一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电话里,表姐还在喋喋不休。
我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大笑。
表姐,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找到工作了,挺好的。
哦是吗什么工作啊一个月能有多少钱林菲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
不多,我看着银行余额,轻描淡写地说,也就勉强够花吧。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将她所有的追问都隔绝在外。
世界清静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银行APP,给家里转了五千块钱。
几乎是同时,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激动得发抖：儿啊！你哪来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爸,这是我这个月工资,我撒了个谎,心里却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我进了一家大公司,做新媒体运营,这是预支的薪水。
电话那头,我爸沉默了很久,然后我听到了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好,好！我儿子有出息了！你妈知道了,肯定得高兴坏了！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丢人
不,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让我的父母,因为我而感到丢人。
我重新打开那个短视频APP,想看看昨天的视频。让我意外的是,那条被我视为黑历史的舞蹈视频,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小火了一把。
点赞数已经突破了五万,评论也达到了几千条。
除了最开始那些嘲讽,后面的评论画风逐渐变得清奇。
哈哈哈哈,本来想进来骂的,结果笑得我满地找头！这舞姿绝了,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我宣布这是全网‘偷感’最足的舞蹈,没有之一！博主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踩点了
太好笑了,已经循环了十遍,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了我的笑点上。
粉丝数,也从零,涨到了三千多。
我愣住了。我费尽心机,花了三百块买来的数据,只是一个引子。真正让视频火起来的,竟然是它本身的好笑。
我看着手机屏幕,看着表姐林菲发来的质问微信,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成型。
表姐,你等着。
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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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复仇之火
有了钱,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离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明亮的一居室。
我把那382.8元的尊严,变成了柔软的床,飞快的网络,和一台崭新的,屏幕光洁如镜的手机。
每天的生活变得简单而规律：白天研究短视频平台的热门趋势,晚上录制一段新的偷感舞蹈,然后在午夜十二点前,看着数据达标,等待一万元的到账。
因为第一条视频的意外走红,我的账号积累了一些原始粉丝。他们似乎对我这种笨拙又努力的搞笑风格情有独钟。我的数据达标变得越来越容易,有时候甚至不需要水军,就能在十二点前惊险过关。
我的银行卡余额,像滚雪球一样,飞速增长。
两万,五万,十万……
我开始给爸妈买各种东西,最新款的手机,全自动的洗衣机,还有那个他们念叨了很久的昂贵按摩椅。每次听到他们在电话那头惊喜又骄傲的声音,一种巨大的满足感便会淹没我,让我暂时忘记了那个扣除一年寿命的魔鬼契约。
我沉浸在这种用金钱堆砌起来的虚假幸福里,甚至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直到那次家庭聚会。
那是我暴富后,第一次和我那些亲戚见面。我特意穿上了新买的名牌T恤,手腕上戴着一块价格不菲的手表。
饭桌上,果不其然,成了表姐林菲的个人秀场。
哎呀,三姑,我跟你说,我们公司新来的那个实习生,笨死了,连个报表都做不好,还是985的呢,真不知道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
我上个月又签了个大单,提成拿了两万多呢。这不,刚给我男朋友阿浩换了块表,好看吧她扬起手,露出了她身旁那个男人手腕上的金表。
那个叫张浩的男人,一脸得意,他就是林菲那个沉迷各种投资的男朋友。
一桌子亲戚都围着他们,赞不绝口。我爸妈坐在角落,脸色有些尴尬。
终于,林菲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了我身上。
哎,林一,好久不见,最近在哪发财啊上次说找到工作了,做什么‘大生意’呢,也跟我们分享分享她阴阳怪气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笑了笑,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张浩就凑了过来,他闻到了我身上金钱的味道。
小一现在出息了啊,听说进的大公司做什么的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路子,带带哥他自来熟地拍着我的肩膀,眼神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机会来了。
我装作一副涉世未深的单纯模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懂什么投资啊,就是我们公司一个领导,前几天带我们玩,好像是叫什么……虚拟币,说是什么国外最新的技术。
虚拟币张浩的眼睛瞬间亮了,身体往前倾了倾,具体是什么能赚钱吗
我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但音量又刚好能让半个桌子的人听到：我也不太懂,就听那个大佬说,这玩意儿叫‘量子比特’,是未来的财富密码。他说他有内部消息,这两天要拉一波大的,一天就能翻好几倍呢！不过他神神秘秘的,不怎么带外人玩。
我一边说,一边无意中,把手机屏幕划到了一个我早就准备好的,伪造的聊天记录上。上面是一个大佬头像的人,在晒着一堆看不懂的K线图和巨大的盈利截图。
张浩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兄弟,好兄弟,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语气变得无比热切,这个大佬你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我不白让你帮忙,事成之后,给你包个大红包！
我为难地说：这……我跟他也不熟,就是个小跟班。要不,我把他一个助理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你跟他聊聊看成不成我就不知道了。
行行行！太谢谢你了兄弟！张浩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把那个我用小号伪装的助理微信推给了他。
看着他如获至宝的样子,我低下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茶水的苦涩,都掩盖不住我心底升起的快意。
表姐,张浩。
你们不是喜欢钱吗不是喜欢炫耀吗
我为你们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火,希望你们会喜欢。
但就在这时,另一道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那目光里没有贪婪,只有担忧。是王涛。他也来了。
他看着我,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但他眼中的忧虑却更深了。
聚会结束后,王涛拉住了我。
林一,你刚刚说的那个虚拟币,靠谱吗我怎么感觉像是骗子
放心,我有分寸。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想多做解释。
他看着我身上的名牌,和我手腕上的表,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林一,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你这些钱……来得干净吗
干净我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塞进他手里,现在这个社会,还谈什么干净不干净能赚到钱,就是本事。拿着,别跟我客气。
王涛像被烫到一样,把钱推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走错路。天上不会掉馅饼。
掉不掉馅饼,我自己心里有数。我的语气冷了下来,王涛,我以为你会为我高兴。
我当然为你高兴！但我更怕你出事！他激动地说道。
我能出什么事我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甚至是嫉妒,行了,我累了,先回去了。
我转身离开,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以为他会理解我,支持我。可他不懂,他不懂那种被踩在泥里,连呼吸都觉得屈辱的滋味。他也不懂,这种掌控一切,挥金如土的感觉,有多么让人着迷。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和他之间,似乎也开始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五）
生命代价
没过几天,好戏就开场了。
我正在家里享受着昂贵的和牛外卖,表姐林菲的哭诉电话就打了过来。
林一！你个扫把星！都是你害的！电话一接通,就是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慢悠悠地用叉子叉起一小块和牛,放进嘴里,感受着油脂在舌尖化开的丰腴口感。
表姐,大中午的,发这么大火干嘛小心长皱纹。
你还说风凉话！张浩他……他把我们准备买房的首付,五十万,全都投到你说的那个什么‘量子比特’里去了！现在网站打不开了,人也联系不上了！钱全没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可是我们俩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钱啊！
哦是吗我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拿起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苹果,果皮在我手下,连成一条不断的长线。
什么叫是吗林一,这件事是你引的路,你必须负责！你快把那个‘大佬’找出来,让他还钱！她命令道。
我轻笑一声,削苹果的手顿了顿：表姐,你这话说的就不讲道理了。我当时可说了,我也不懂,只是无意中透露了一下信息。是张浩自己上赶着要联系方式,哭着喊着要把钱送给别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再说了,我削下最后一片果皮,拿起苹果,清脆地咬了一口,表姐,你不是总说,人要靠自己的本事吗怎么,你男朋友连这点投资风险都扛不住看来他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嘛。
还有,那五十万里,有你的钱吗我记得你说过,你可不喜欢男人花你的钱。我故意在她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死寂,接着是林菲更加崩溃的哭嚎。
我听着她的哭声,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同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大仇得报的快感。
表.姐,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以后别什么人都当宝,不是所有闪闪发光的东西,都是金子。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顺手将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再次清静了。
我靠在沙发上,咀嚼着清甜的苹果,脑海里回想起过去二十多年里,她每一次的炫耀和贬低。那些曾经让我无地自容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了我嘴角快意的微笑。
但笑着笑着,我的心,却莫名地空了一块。
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谁,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王涛。我点开他的微信,却发现对话框还停留在那天不欢而散的争执上。
我打下了一行字：我把林菲和她那个渣男男朋友给整了,他们亏了五十万。
但想了想,我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他不会理解我的。他只会觉得我心术不正,手段阴险。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明明拥有了以前梦寐以求的一切,为什么却感觉比以前还要孤单
为了驱散这种空虚,我约了一群新认识的朋友去全城最贵的夜店蹦迪。这些朋友,是在我暴富后,像苍蝇闻到血一样围上来的。他们夸我的舞跳得有灵魂,夸我有眼光,会赚钱。
我们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用最昂贵的香槟互相喷洒,在舞池里疯狂地扭动身体,直到天亮。
我被灌得酩酊大醉,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都不知道。
等我再次醒来,窗外的太阳已经偏西,已经是下午四点。
宿醉的头痛欲裂,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猛地想起了什么。
视频！数据！
我心脏骤停,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
打开短视频APP,昨晚发布的视频下面,数据惨不忍睹。点赞只有三百多,评论更是只有寥寥二十几条。
我昨晚喝得太醉,完全忘了要盯着数据,忘了去联系水军。
我完了。
我
frantically
地刷新着页面,但数字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一条冰冷的系统通知,像一把利剑,精准地刺穿了我所有的侥幸。
那条通知来自那个漆黑图标的APP,没有任何声音,就那么安静地躺在我的消息列表里。
【警告：昨日任务数据未达标。违约惩罚已启动：扣除一年寿命。】
扣除一年寿命。
这行字,像来自地狱的判决书。
我猛地冲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死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好像……没什么变化。没有突然长出白发,脸上也没有多出皱纹。
但我却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刺骨寒意,从我的骨髓深处,一点点渗透出来。仿佛身体里某个重要的零件,被悄无声息地取走了。我的生命,真的被那个看不见的魔鬼,偷走了一年。
这不是骗局。
这是真的。
我双腿一软,瘫倒在冰冷的地砖上,浑身抖如筛糠。
（六）
孤独深渊
和王涛的决裂,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彻底。
在我报复了林菲之后,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直接冲到了我的公寓。
林一,你疯了吗那是五十万！你这是在犯罪！他一进门就对我吼道,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正因为第一次的惩罚而心烦意乱,他的指责像一桶油,浇在了我的火气上。
犯罪我犯什么罪了我只是说了几句话,是他们自己贪心,关我什么事王涛,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我当然是站你这边！我怕你陷进去,怕你出事！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赚的这些钱,到底干不干净你告诉我！
不干净我被他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一把甩开他的手,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沓现金,狠狠地摔在他面前,红色的钞票散落一地。
你一个月累死累活,加班加到吐血,才赚多少五千八千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你这就是嫉妒我！你见不得我过得比你好！
我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把所有积压的恐惧和不安,都化作了最伤人的话语,刺向我唯一的朋友。
王涛看着满地的钱,又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最后一点期望的光,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失望和悲哀。
林一,他的声音沙哑,我不是嫉妒你。我是心疼你。我认识的那个林一,虽然穷,但善良,有底线。他不会用这种手段去害人,更不会用钱来侮辱朋友。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告别。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和满地的钞票,心里空落落的。我好像失去了什么比钱重要得多的东西。
但那种失去的痛楚,很快就被赚取更多钱的欲望和对惩罚的恐惧所掩盖。
第一次的失败,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
我变得更加偏执和神经质。我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手机,像个疯子一样刷新着数据。我不敢喝酒,不敢聚会,不敢有任何可能导致我错过时间的娱乐活动。
但意外,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降临。
一次,我录完视频准备上传,小区却突然大面积停电,连带着手机信号也断了。我疯了一样跑到楼下,开车在午夜的街头四处寻找有网络的地方。等我终于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门口连上Wi-Fi时,时间已经跳过了00:00。
【警告：昨日任务数据未达标。违约惩罚已启动：扣除一年寿命。】
冰冷的通知,再次降临。
又一次,我像往常一样,在数据不够的时候联系了水军。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视频被平台判定为恶意刷数据,直接被限流了。无论我再怎么买量,点赞数都死死地卡在998,再也上不去。
【警告：昨日任务数据未达标。违约惩罚已启动：扣除一年寿命。】
第三次。
我开始恐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我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用再昂贵的遮瑕膏都盖不住。整个人瘦得脱了相,颧骨高高耸起,眼窝深陷,看起来像个吸毒的瘾君子。我的眼神也变得空洞而麻木,里面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光。
更可怕的是,我的舞蹈,不再有当初那种虽然笨拙但充满喜感的偷感。因为长期的精神压力和身体损耗,我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机械,越来越僵硬,像一个被人用线操控的提线木偶,脸上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粉丝开始大量流失。
博主怎么不搞笑了现在跳得好吓人。
感觉他好累的样子,眼神好空洞,看得我心里发毛。
取关了,没有以前那个味儿了。
粉丝的流失,意味着我需要花更多的钱去买数据,才能维持那个该死的标准。而越是这样,我的压力就越大,状态就越差,视频质量就越低。
我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我赚来的钱,一沓沓地流向了那些看不见的水军,换来的只是苟延残喘。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一个没有脸的黑影,拿着一把巨大的剪刀,一寸一寸地剪断我的生命线。我每次都在无边的恐惧中惊醒,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检查时间,检查数据。
那个曾经让我一夜暴富的APP,如今变成了一个悬在我头顶的断头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我被困住了,无处可逃。
（七）
亲情断裂
我妈到底还是不放心我,在一个周末,和不善言辞的父亲,一起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从老家来看我。
我提前一天,把屋子里的酒瓶和外卖盒都清理干净,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努力想营造出一种我过得很好的假象。
当我在猫眼里看到他们俩提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时,我的心猛地一揪。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打开了门。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开门的一瞬间,我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看着我形销骨立的样子,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伸出粗糙的手,想要摸我的脸,却又像怕碰碎一件瓷器一样,停在了半空中。
儿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她颤抖着声音问,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我爸站在她身后,嘴唇紧紧抿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震惊和心痛。他手里的土特产袋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强笑着,拉着他们进屋：没事,减肥呢,现在不都流行瘦吗上镜好看。
这个借口,连我自己都骗不过。
他们在我租的公寓里坐立不安。我妈坚持要给我做饭,打开冰箱,看到的却只有几瓶冰水和过期的牛奶。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去了厨房,锅碗瓢盆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
我爸则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最后,他停在我面前,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看着我：林一,你跟爸说实话,你到底在做什么
爸,我不是说了吗在新媒体公司上班,挺好的。我避开他的眼神。
好好能把你折磨成这个鬼样子他声音陡然拔高,你别骗我了！我刚才在你桌上,看到这个了！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张我随手记下的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12点前,1000赞,100评。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忘了收起来。
就在这时,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推送精准地弹了出来,依然是那个漆黑的图标,依然是那行冰冷的文字。
【温馨提示：距离任务截止时间还有3小时,请尽快完成数据。】
我爸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条推送上。他虽然看不懂那是什么APP,但任务、截止时间、数据这几个词,和他手里的纸条内容,瞬间串联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指着我的手机,声音都在发抖。
我慌忙地想去拿手机,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的手,像一把铁钳。
说！这到底是什么！
厨房里,我妈也听到了动静,拿着锅铲跑了出来。
看着他们俩焦急又担忧的眼神,我心理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我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沙发上,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那个APP,那个契约,日薪一万的代价,还有那三次失败,和被扣除的三年寿命。
我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嘶哑。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妈手里的锅铲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身体摇摇欲坠。
我爸的脸色,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无尽的悲哀。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猛地扬起手,似乎想一巴掌打醒我这个混账儿子。
但那只饱经风霜的手,在半空中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别干了……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涌上了泪水,声音里带着乞求,儿啊,咱不干了！钱我们不要了！你回家,跟爸妈回家！就算……就算去捡垃圾,去要饭,也比你这样出卖自己的命强啊！
出卖生命这四个字,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捅进了我最脆弱、最不堪的痛处。
是啊,我就是在出卖生命。用我自己的命,去换那些冰冷的钱,去换那点可怜的虚荣心。
我被戳到了痛处,所有的羞耻、悔恨和不甘,都化作了歇斯底里的怒火,朝着我最亲的人喷涌而出。
不干了说得轻巧！我从沙发上跳起来,通红着眼睛对他们大吼,不这样我拿什么给你们钱！拿什么给你们买按摩椅,换手机！你们懂什么！你们只知道让我别干了,那谁来给我钱！谁来养活我！
我把所有对自己的憎恨,都扭曲成了对他们的埋怨。
我爸被我吼得愣住了,他看着我扭曲而陌生的脸,眼神从悲痛,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我妈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那一天,他们走了。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我妈把带来的土特产,一样一样地,又装回了袋子里。临走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陌生人。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我生命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根连接,被我亲手,斩断了。
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八）
终局清算
父母离开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公寓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像在为我的生命倒计时。
我不再出门,不再与任何人联系。那个曾经被我视为救命稻草的APP,成了我唯一的同伴。
我的生活,被压缩成了一块冰冷的屏幕,和上面不断跳动的,决定我生死的数字。
身体的亏空感越来越强烈。我常常会在走路时突然一阵眩晕,眼前发黑。我的心脏开始不规律地乱跳,有时候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有时候又慢得仿佛随时会停止。
我知道,那被扣除的三年寿命,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正在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加速消耗着我的生命力。
我不敢去医院。我怕检查报告上,会出现我无法面对的结果。
我只能靠着一天一万块的收入,买来最昂贵的保健品,像吃饭一样往下吞,聊以。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我的崩塌。
我的舞蹈视频,已经彻底失去了灵魂。我不再费心去想什么搞笑的段子,只是麻木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僵硬的动作。我的脸在镜头前,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
评论区里,最后的粉丝也开始感到不对劲。
博主是不是生病了看着好难受,快去医院看看吧。
这已经不是搞笑了,这是在搏命啊……看得我心惊肉跳。
求求你别跳了,你这个样子,我真的笑不出来。
数据越来越差,我每天都需要花费八九千,甚至上万块,去买水军,才能勉强维持住达标线。
我成了一个金钱的搬运工。每天冒着生命危险赚来的一万块,转手就送给了那些数据工厂。我得到的,只是苟延存活二十四小时的权利。
这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架起手机,准备录制今天的视频。
窗外下起了暴雨,雷声滚滚,闪电不时将我苍白的脸照亮。
我打开音乐,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一首流行曲。但此刻听来,只觉得无比嘈杂刺耳。
我对着镜头,准备抬起我的胳膊。
但那条曾经灵活的手臂,此刻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它抬到一半。
音乐在响,我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不行……我不能失败。
我咬着牙,试图调动我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但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听从我的指挥。它像一架耗尽了所有燃料的机器,彻底罢工了。
我的视野开始旋转,天花板和地板在我眼前颠倒,扭曲。耳边的音乐声,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的脑海里,闪过了毕业典礼那天的情景。
阳光透过礼堂的玻璃窗,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我穿着学士服,手里拿着毕业证书,对未来,既感到迷惘,又隐隐充满着希望。那时候的我,虽然一无所有,但至少,我拥有完整的生命,和无限的可能。
我仿佛看到了王涛在对我笑,看到了我爸妈骄傲的眼神。
如果……如果那天我没有点开那个APP,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我的身体,像一棵被伐倒的树,重重地向后倒了下去。
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我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那部倒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还亮着,一条冷冰冰的系统通知,刚刚弹出。
【数据未达标,惩罚已启动。】
这一次,通知的后面,再也没有扣除一年寿命的字样。
只是六个字。
惩罚已启动。
（九）
遗恨人间
王涛是在第三天,才找到我的。
自从那天我们不欢而散后,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发过几条微信,但我一条都没回。他以为我还在生他的气。
直到他联系上了我的父母。
电话里,我妈哭着告诉他,我可能出事了。
王涛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疯了一样赶到我的公寓,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回应。他找来物业,撞开了门。
屋子里,一片狼藉。
而我,就躺在客厅的地板中央,身体已经冰冷僵硬。
我的脸上,还保持着倒下前那一刻,混杂着悔恨、恐惧和一丝解脱的表情。我的眼睛,大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在质问着什么。
那部改变了我一生的手机,就掉在我的手边,屏幕早已碎裂,一片漆黑。
警察很快赶到,现场被封锁。
法医的初步鉴定结果是：猝死。诱因是长期过度劳累,精神压力过大,以及严重营养不良导致的多器官功能衰竭。
这个结果,听起来合情合理。一个为了在短视频时代博出位而拼尽全力的年轻人,最终被流量反噬,燃尽了自己。这是一个听起来颇具时代感的悲剧。
没有人知道那个生命舞台APP,没有人知道那个关于寿命的魔鬼契约。
这一切,都随着我的死亡,一同被埋葬。
林菲和她的男朋友张浩,在亏掉了所有积蓄后,大吵一架,最终分了手。林菲丢了工作,也丢了爱情,只能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场让她跌入谷底的骗局,是我一手策划的。
我的父母,在一夜之间白了头。他们带着我的骨灰,回到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他们拒绝了所有亲戚的慰问,只是把自己关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我小时候的照片。
王涛帮着处理完了我所有的后事。
在整理我的遗物时,他找到了我的一本日记。
日记本很厚,前面记录的,都是些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和对未来的憧憬。
而从我毕业那天起,日记的风格,戛然而生。
后面的每一页,都只记录着冰冷的数字。
X月X日,晴。收入：10000。支出：300（水军）。余额：9700。
X月X日,阴。收入：10000。支出：0。余额：19700。今天视频火了,很开心。
X月X日,雨。收入：0。惩罚：-1年。
X月X日,雷暴。收入：0。惩罚：-1年。
……
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而扭曲,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写下的。
上面没有数字,只有一句话。
王涛,我错了。
王涛看着那句话,这个一米八的汉子,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十）
轮回再启
【系统日志】
用户编号：71334
姓名：林一
契约状态：已终止
终止原因：生命体征消失
总任务次数：98
成功次数：95
失败次数：3
累计奖励：950,000.00元
累计惩罚：3年寿命
+
终极清算
数据分析：该用户初期表现出强烈的求生欲与物质欲,中期在金钱腐蚀下,呈现出人性割裂与社会关系断绝的典型特征。后期因连续惩罚与精神压力,生命活力曲线呈断崖式下跌,最终导致任务链中断。
评估结果：样本林一数据采集完毕,具有典型参考价值。该样本完美展示了人类在绝境下的选择,以及在面对不劳而获的诱惑时,其道德底线与生命意志的脆弱性。
归档结论：人性,是宇宙中最廉价,也是最有趣的观测品。
【新的推送已生成】
【正在搜索下一个幸运儿……】
【搜索目标已锁定……】
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一个刚刚被公司辞退,口袋里只剩下最后两百块钱的女孩,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一条推送信息弹了出来,来自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图标漆黑一片的APP。
厌倦了平庸的生活想一夜暴富,成为人上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