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哲,兼职送夜班外卖,赚点生活费。
连续三天,我都接到同一个地址的订单,备注永远是六个字:多放辣,救命。
我以为是恶作剧,直到第四天,门缝里递出的手冰凉如尸体,屋里还传来金属锁链拖地的声音。大哥!是被锁着还是被绑架了我能帮你报警!
门猛地拉开,一个穿病号服的大叔举着锁链站在那,他解释说自己是帕金森,锁链是锻炼用的,救命是喊给他不让吃辣的老婆听的。他抢过外卖塞给我一瓶饮料,可他没拿锁链的那只手,抖得像风中落叶,望向我的眼神里,全是无法言说的哀求。
1.
我叫苏哲,一名美术系的大三学生。
为了攒钱买一套价格不菲的德国产辉柏嘉,我课余时间都在送外卖。
夜班单价高,我专跑夜班。
午夜的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街道空旷,除了偶尔驶过的车辆,只剩下我电瓶车嗡嗡的引擎声。
三天前,我第一次接到这个来自水岸花城13栋的订单。
一份飘香麻辣烫,备注很奇怪:多放辣,救命。
我以为是小情侣间的玩笑,或者干脆就是输错了字。
送到时,门开了一条缝,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拿走外卖,又递出几张现金,全程没有一句话。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址,同样的一份麻辣烫。
备注依然是:多放辣,救命。
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第三天,订单再次出现时,我特意在打包时叮嘱老板:老板,这份麻辣烫,加三勺辣,最辣的那种。
老板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提着那份几乎被辣椒油浸透的麻辣烫,心里七上八下。
这一次,我决定搞清楚。
我敲了敲门,里面沉寂了很久,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门缝依旧只开了一点,那只手伸了出来。
我没有立刻递上外卖,而是试探性地问:您好,您的外卖。请问……您还好吗
那只手动了一下,似乎想缩回去。
我心一沉。
需要帮忙吗我又问。
里面没有声音,但那只手却固执地停在半空。
我叹了口气,把外卖递过去。
那只手飞快地拿走,然后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我站在门口,闻着楼道里残留的消毒水味,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2.
第四天,订单又来了。
多放辣,救命。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六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绝对不是恶作剧。
我深吸一口气,接了单。
这一次,我没让老板放辣,反而让他做了一份清汤的。
如果对方真的被囚禁,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吃太辣的东西反而会刺激肠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还多做了一件事,在出发前,我用手机编辑好了一条报警短信,收件人是我最好的朋友,刑警学院的高材生,周然。
内容很简单:如果半小时后我没联系你,帮我报警,地址是水岸花城13栋402。
做完这一切,我才骑上电瓶车。
夜风比平时更冷,刮在脸上像刀子。
站在402的门前,我心脏跳得飞快。
我敲了敲门。
这一次,里面的动静很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在地上拖动,哗啦啦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门缝打开,那只手伸了出来。
我一把抓住。
冰凉,彻骨的冰凉,像是在冰柜里冻了很久的肉块,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我吓得差点把餐盒扔了。
屋里,锁链拖地的声音更近了。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但我知道我不能退缩。
我咬紧牙,压低声音,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大哥!要辣是吧我给你加双倍!但你先说说,是被锁着还是被绑架了我能帮你报警!
3.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话音刚落,门内的锁链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就在我以为对方会给点什么暗示,或者干脆沉默到底的时候,吱呀一声,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大叔站在我面前,他身材清瘦,脸色蜡黄,手里……赫然举着一条粗重的铁链。
铁链的另一头,锁在他的脚踝上。
我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猜测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坏的证实。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掏手机的手都在抖。
小伙子别慌!别慌!大叔见我这副样子,赶紧开口,声音沙哑又急切。
他晃了晃手里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我……我帕金森,手抖得厉害,医生让多锻炼,这链子是……是康复用的。
帕金森康复
我愣住了,看着他那张布满褶皱却努力挤出笑容的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那‘救命’呢我脱口而出。
大叔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压低声音,朝里屋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脸的委屈和无奈:‘救命’是跟我家老太婆喊的——她不让我吃辣!
正说着,里屋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骂:秦山!你又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是不是又点那些垃圾食品了!
被称作秦山的大叔浑身一哆嗦,像老鼠见了猫,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外卖,看都没看就往怀里藏。
然后,他飞快地从旁边的鞋柜上拿起一瓶冰红茶塞给我,压着嗓子说:谢了啊小伙子,快走快走!下次还点你的!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手里握着冰凉的饮料,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搞了半天,是一场乌龙
我哭笑不得,转身准备下楼。
刚走两步,402的门又开了一条缝,秦大叔的脸探出来,他没看我,而是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楼道,然后飞快地把一个叠成小方块的纸团扔在地上,用口型对我说了两个字。
快走。
然后门又重重关上了。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4.
我愣在原地,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那不是一个恶作剧得逞后轻松的眼神,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焦急和哀求的眼神。
他在求我快点离开,仿佛我多待一秒,就会有什么危险。
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了下去,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我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快步走过去,捡起了那个纸团。
纸团捏得很紧,展开后,是一张从药品说明书上撕下来的小角。
上面用一种极其潦草、扭曲的笔迹写着几个字。
因为手抖,字迹几乎糊成一团,但我还是勉强辨认了出来。
别信她,带我走。
一股寒气顺着我的脊椎一路向上,直冲天灵盖。
她
是指他那位不让他吃辣的老婆吗
带我走
这和刚才馋辣条的家庭喜剧完全是两个性质。
我立刻拨通了周然的电话。
喂,苏哲怎么了不是说半小时没消息才联系我吗周然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别睡了,出事了。我压低声音,快步走进电梯,水岸花城13栋402,我怀疑有非法拘禁。
我把这几天的事情,包括刚才那张纸条,言简意赅地跟他复述了一遍。
周然那边的睡意瞬间消失了:你确定帕金森的解释听起来也合理。
不合理。我斩钉截铁地说,他塞给我的饮料是冰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个连吃辣都要被严格控制的老人,家里会常备这种冰镇饮料吗还有他扔纸条时的眼神,绝对不是开玩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苏哲,你现在立刻离开那里,不要回头,不要跟任何人接触。把你的手机定位发给我,我马上带人过去。周然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我挂了电话,电梯刚好到一楼。
我不敢回头,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单元楼。
骑上电瓶车,我像逃命一样冲进了夜色里。
直到骑出小区很远,我才敢回头看一眼。
13栋402的窗户,黑漆漆的,像一只潜伏在黑夜里的巨兽的眼睛。
而就在那片黑暗中,我好像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5.
回到宿舍,我一夜没睡。
周然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也不敢主动去问,怕打扰他工作。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画室,脑子里全是秦大叔那张纸条和那个眼神。
画板上的维纳斯素描,怎么看都像是秦大叔那张布满愁苦的脸。
快到中午的时候,周然的电话终于来了。
苏哲,你过来一趟局里,做个笔录。
我心里一咯噔:人……救出来了吗
你先过来再说。周然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立刻打车去了警局。
在询问室里,我见到了周然,他看起来也很疲惫,眼下泛着青黑。
我们昨晚去了,敲了门,开门的是屋主的妻子,叫林秀。周然递给我一杯水,我们进去看了,秦山确实是帕金森患者,家里有医院的诊断证明和大量的药物。他脚上的锁链,也确实是医生建议的负重康复器材。
我的心沉了下去:那纸条呢
林秀解释说,秦山因为生病,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有时候会幻想自己被迫害。她说秦山以前是大学教授,一辈子要强,接受不了自己生病后变得需要人照顾,所以情绪波动很大,经常会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周然顿了顿,看着我:她说,秦山特别想吃辣,但医生嘱咐过,刺激性食物会影响药物效果,加重病情。所以她才严格控制。为此,秦山没少跟她闹,写‘救命’的纸条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它完美地将一个悬疑故事,拉回成了一个生病老人的家庭日常。
所以,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我有些难以接受。
周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苏哲,你的警惕性是好的。但这次,可能真的是个误会。我们总不能因为一个病人想吃辣,就把他爱人抓起来吧
我沉默了。
是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结论。
那个冰凉的手,可能是因为老人血液循环不好。
那个哀求的眼神,可能只是因为想吃辣而不得的委屈。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做完笔录,我失魂落魄地走出警局。
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看着我。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英俊,但眼神却很冷。
是苏哲先生吗他开口,声音像淬了冰,我叫秦浩,是秦山的儿子。
6.
我心里猛地一跳。
秦山的儿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爸妈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抱歉。秦浩的语气很客气,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像鹰一样锐利,审视着我。
没什么,一场误会。我含糊地应着。
我爸的情况比较特殊,给您造成了困扰,实在过意不去。这是一点小小的补偿,请您务必收下。他从副驾驶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来。
我看着那个信封,没有接。
这就不必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秦浩的嘴角微微勾起,但那笑意未达眼底:苏先生是个好人。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收下。另外,也希望您以后……不要再给我父亲送那些东西了。他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最后那句话,他的语气陡然变冷。
那不是请求,是警告。
我握紧了拳头:秦先生,我只是个送外卖的,接什么单,送什么餐,是平台派的。只要顾客下单,我就得送。
平台那边,我会去沟通。秦浩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苏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卷进不必要的麻烦里,不值得。
说完,他把信封放在我旁边的石墩上,升上车窗,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入车流,消失不见。
我看着那个信封,心里那股被压下去的怀疑,再次疯狂地滋生出来。
如果真是一场误会,他有必要专程来堵我,又是给钱又是警告吗
这更像是一种……封口和威胁。
我拿起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起码有两万。
出手如此阔绰,只为让我别再送一份麻辣烫
这家人,绝对有鬼。
我把钱原封不动地收好,这或许会成为证据。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水岸花城。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必须亲眼再确认一下。
我没有上楼,而是在13栋对面的绿化带里找了个长椅坐下,远远地盯着402的窗户。
从中午一直坐到傍晚,402的窗帘始终紧闭,没有一丝动静。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开了进来,稳稳地停在了13栋楼下。
我心里一紧,猛地站了起来。
几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跑了进去。
没过多久,他们就下来了,担架上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
林秀跟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
秦浩也赶到了,他没有哭,只是沉着脸,快步跟在担架旁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担架从我面前经过,一阵风吹过,掀起了白布的一角。
我看到了秦大叔那张蜡黄的脸,双目紧闭,没有一丝生气。
他死了。
7.
我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
秦大叔死了。
就在我报警的第二天,就在他儿子警告过我之后。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林秀的哭声凄厉,秦浩则冷静地处理着一切,跟医生交谈,办理手续。
周围的邻居也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哎,秦教授就这么走了
帕金森好几年了,听说最近越来越严重,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他那个老婆子真是不容易,伺候了好几年,现在也算是熬出头了。
他儿子也孝顺,天天往这边跑,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可惜啊,这病……
所有人的话里,都透露出一个信息:秦山病重去世,是件顺理成章的事。
可我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那句潦草的字迹:别信她,带我走。
他是在向我求救。
而我,把他推向了警察,推向了那个看似完美的解释,最终,把他推向了死亡。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愤怒攫住了我。
我死死地盯着秦浩。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还朝我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这种极致的冷静,让我不寒而栗。
救护车开走了,人群也渐渐散去。
我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
我给周然打了电话,声音都在抖:秦山死了。
周然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听说了,法医初步鉴定是心源性猝死,帕金森患者的常见并发症。
我不信!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太巧了!一定是秦浩干的!
苏哲,你冷静点!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周然的声音很严厉,你现在所有的猜测都只是主观臆断,凭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和一张纸条,根本无法立案!
那我就去找证据!
我挂了电话,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不能让秦大叔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课,而是又去了水岸花城。
秦家的门上已经挂上了白幡。
我没有进去,而是在楼下徘徊。
我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让我进去看一看的机会。
下午,一个女孩拖着行李箱,哭着跑进了13栋。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眉眼间和秦浩有几分相似。
我猜,她应该是秦家的什么人。
我跟了上去。
女孩直接跑上四楼,哭着敲门:妈!开门!爷爷到底怎么了!
门开了,是林秀。她看到女孩,一把抱住她,两人哭成一团。
我躲在楼梯拐角,听着她们的对话。
晚晚,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在学校好好待着吗
爷爷都出事了,我怎么可能还待得住!爸呢是不是他又把爷爷气着了!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这个叫晚晚的女孩,似乎对她爸爸秦浩很有意见。
我的心动了一下。
或许,她可以成为我的突破口。
8.
我等她们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从楼梯间走出去。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402门口,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那个叫秦晚的女孩,她眼睛红肿,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你找谁
你好,我叫苏哲,是一名外卖员。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而悲伤,我……我之前经常给秦大叔送餐,听说他……我过来吊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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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个外卖员会专程上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林秀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没有注意到门口。
秦晚把我拉到门外,压低声音问:你就是那个给我爷爷送麻辣烫的
我点了点头。
秦晚的眼圈又红了:我爷爷……他前天还跟我视频,说终于吃到了他最想吃的东西,说你是个好孩子。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对不起。我说,如果我知道会这样……
不关你的事。秦晚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恨意,都怪我爸!他非要给爷爷换什么新药,说是国外最新的特效药,结果爷爷吃了没两天就……
新药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新药我追问。
秦晚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审视,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没什么。她含糊地带过,转身就要进屋。
请等一下!我叫住她,秦晚同学,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你爷爷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我把那张别信她,带我走的纸条拿了出来,递给她。
秦晚看到纸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是爷爷的字……她喃喃自语,手指都在颤抖。
‘她’,指的不是你奶奶。我一字一句地说,你爷爷想让我带他走,是为了躲开你爸爸,秦浩。
秦晚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
那种反应,让我确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有些事,在这里不方便说。我看了看紧闭的屋门,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明天下午三点,学校南门的咖啡馆,我等你。
说完,我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我相信,她会来的。
因为她看那张纸条的眼神,和她提到秦浩时的恨意,都做不了假。
这个家里,藏着一个她也无法忍受的秘密。
9.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咖啡馆。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能看到门口的动静。
两点五十八分,秦晚推门进来。
她换下了一身黑衣,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但脸色依旧憔悴。
她径直走到我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我爷爷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一直在向我求救。
我把我从第一次接单到最后见到救护车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秦晚一直安静地听着,双手紧紧地攥着水杯,指节泛白。
等我说完,她才开口,声音沙哑:我爸,秦浩,他不是爷爷的亲生儿子。
我愣住了。
我爸是我奶奶和前夫生的,后来奶奶带着他嫁给了爷爷。爷爷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一直把我爸当亲生的看待,把家里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了他。
但是,我爸他……他一直觉得爷爷偏心。秦晚的眼泪掉了下来,爷爷名下还有一套祖宅和一些古董,是他自己的私产,他说过,那些东西是要留给我的。我爸为了这件事,跟爷爷吵过很多次。
大概半年前,爷爷的帕金森开始加重,手抖得连笔都拿不稳。我爸就以‘方便照顾’为由,把我奶奶接到了他家,然后把爷爷一个人留在了老房子里,请了个保姆照顾。但那个保姆没做多久就被他辞退了,换成了我奶奶亲自照顾。
从那以后,我就很难见到爷爷了。每次打电话,都是我爸或者我奶奶接,说爷爷在休息。视频也总是匆匆忙忙挂断。我爸说爷爷精神不好,不想见人。
秦晚的话,像一块块拼图,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一个非亲生的儿子,一场关于财产的纠纷,一次蹊跷的隔离。
那个新药是怎么回事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是我爸从国外一个朋友那里拿到的,没有正规批文。他说对帕金森有奇效。秦晚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我劝过爷爷不要吃,但他不听。他说,他想快点好起来,想能自己写字画画,不想再当个废人。
我怀疑……我爸给爷爷吃的,根本不是什么特效药。
秦晚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苏哲,我需要你帮我。我要查清楚爷爷的死因,如果真是我爸干的,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这不是为了她,是为了秦大叔那句无声的带我走。
10.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找到那个所谓的新药。
如果药物有问题,那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药还在家里吗我问秦晚。
应该在。我爸把爷爷所有的东西都封存了,说要等头七过了再处理。秦晚说,但是,家里现在只有我奶奶在,我爸不让我回去住,说怕我触景生情。
这显然是借口,秦浩是在防着她。
你有家里的钥匙吗
秦晚点了点头:有。
今晚我们就行动。我当机立断,你奶奶晚上一般几点睡
她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大概十点左右就会睡得很沉。
好,那就午夜十二点。
计划很简单,秦晚负责引开她奶奶的注意力或者确认她已经睡熟,我潜入秦大叔的房间,寻找药物。
晚上十一点半,我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着帽子和口罩,悄悄潜入了水岸花城。
我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一处监控死角翻墙进去的。
在13栋楼下的阴影里,我给秦晚发了条信息:我到了。
很快,秦晚回复:奶奶睡了,上来吧,门我给你留了条缝。
我深吸一口气,闪身进了单元楼。
站在402门口,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门虚掩着,我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客厅的灵堂前点着两盏长明灯,幽幽的光映着秦大叔的黑白遗照,气氛诡异而压抑。
秦晚从她自己的房间里闪出来,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主卧的方向。
我点了点头,猫着腰,像个小偷一样溜进了秦大叔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消毒水味。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线调到最暗,开始翻找。
床头柜上,摆着好几个药瓶,都是常见的治疗帕金森的药物。
我一个个拿起来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又去翻衣柜、书桌,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秦浩很谨慎,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物品。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的手电筒光扫过床底。
床底下有一个上锁的铁盒子。
我心中一动,把盒子拖了出来。
锁是普通的小密码锁,我试了几个秦大叔的生日、纪念日之类的,都打不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急得满头是汗。
突然,我灵光一闪。
秦晚说过,秦大叔一直想吃辣。
我在密码盘上,按下了6252(麻辣我爱)。
锁,咔哒一声,开了。
我欣喜若狂,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药。
只有一个小小的录音笔,和一本画满了奇怪符号的速写本。
11.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铁盒子。
里面没有药瓶,只有一支小巧的录音笔,和一本封面磨损、画满了奇怪符号的速写本。
麻辣我爱……秦晚在我身后轻声念着,声音带着哭腔,爷爷他……他真的很喜欢吃辣。
我拿起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沙沙的电流声过后,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正是秦大叔秦山。
20XX年6月1日……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连画笔都快拿不稳。
林秀说,这是帕金森的宿命,让我别再挣扎了。她把我的画具都收走了,说是怕我摔碎。
我分明看到,她收走画具时,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20XX年6月10日……浩儿从国外带回来了‘新药’,说是能让我好起来。他说,只要我听话,配合治疗,就能恢复如常。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吃了药之后,我变得更虚弱了,脑子也越来越糊涂。
林秀每天都会给我喂药,还会给我看一些我的银行账户余额。她告诉我,浩儿已经把大部分财产都转走了,只剩下这老房子和一点点现金。
她还说,晚晚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是不是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忘了。
录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秦大叔沉重的喘息声。
秦晚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
她……她竟然这样对爷爷秦晚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我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秀,那个看似无辜的、照顾病重丈夫的妻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不仅知道秦浩的计划,甚至还在精神上折磨秦大叔,给他洗脑,让他以为自己被抛弃,被榨干。
这比单纯的谋财害命更可怕。
我继续播放下一段录音。
20XX年6月15日……我看到了外卖小哥,他送来了麻辣烫。我好想吃啊,可林秀不让。她说,如果我再闹,她就告诉浩儿,说我把钱藏起来了。
我没有藏钱,可我藏了一样东西……
秦大叔的声音越来越低,伴随着一阵锁链拖地的哗啦声,以及林秀严厉的呵斥:秦山!你又在捣鼓什么!是不是想吃辣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录音笔里传来一阵挣扎的声响,然后是啪的一声,录音中断了。
我看向秦晚,她已经泣不成声。
我爸……我奶奶……他们怎么能这样!
我的目光落在那本速写本上。
别哭了,晚晚,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声音很低,却带着一丝冷意,我们得找到秦大叔藏起来的东西。
这本速写本,很可能就是线索。
12.
速写本的每一页都画满了各种抽象的符号,线条扭曲,笔迹凌乱,显然是秦大叔在手抖的情况下画的。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试图找出规律。
这是……这是爷爷以前画画的习惯。秦晚凑过来,指着其中一页,他以前喜欢把重要的日期或者地点,用这种几何图形来代替。
她指着一个像齿轮一样的图案:这个是齿轮,代表钟表,时间。这个像一把钥匙的,是地点。
我眼睛一亮。
秦大叔的帕金森虽然让他手抖,但作为一位大学教授,他的思维逻辑应该还在。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下线索。
我们继续翻看,发现了一些重复出现的符号。
其中一个,是一个被圆圈圈起来的X符号。
这个X……秦晚突然脸色一变,爷爷以前跟我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如果他藏了什么小礼物,就会在藏匿地点画一个X。
我立刻翻到速写本的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上,赫然画着一个巨大的X,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像水字的符号,以及一个模糊的,像花字的图案。
水岸花城!我脱口而出。
这里……秦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X旁边的一行小字,那是唯一没有被符号代替的文字,只是被潦草地划去了大半,……是卧室的……
卧室的什么我焦急地问。
秦晚努力辨认着,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
谁林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警觉。
我和秦晚瞬间僵在原地。
我们忘记了,林秀虽然吃了安眠药,但她毕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
晚晚!是你吗你在干什么!林秀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清晰可闻。
糟了!秦晚脸色煞白。
我立刻把录音笔和速写本塞进背包,拉着秦晚就往她房间跑。
快!从窗户走!
秦晚的房间是朝向小区的,窗户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可以跳下去。
我们刚跳下平台,林秀就冲进了秦晚的房间。
苏哲!你个混蛋!你带着晚晚去哪了!林秀的声音尖锐而愤怒,从窗户里传了出来。
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秦浩,那个冷静的男人,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拉着秦晚,拼命往小区外面跑。
身后,林秀的尖叫声和秦浩的怒吼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13.
我们一路狂奔,直到冲出水岸花城小区,才敢停下来喘息。
秦晚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苏哲,他们……他们会报警的。
报就报!我们又没偷东西!我嘴上强硬,心里却也有些发慌。
毕竟我们是私闯民宅,而且还是在人家办丧事的时候。
他们会说我们是小偷,然后……秦晚的声音带着哭腔,然后他们会把录音笔和速写本抢走,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她说的没错。
秦浩和林秀,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们绝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翻身的机会。
我们现在去周然那里。我当机立断,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他,让他来处理。
周然是刑警学院的高材生,他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东西,也知道怎么保护我们。
我们打车直奔警局。
在路上,我把录音笔里的内容又听了一遍,秦晚则仔细研究那本速写本。
苏哲,你看这里!秦晚突然指着速写本的一页,这个符号,像不像一个保险箱
我凑过去看,那是一个由几个方块和圆形组成的图案,确实有点像老式的保险箱。
旁边还有一串数字!秦晚激动地说,我爷爷以前有个习惯,密码都是用家里人的生日倒序排列的!
她飞快地在手机上输入几个数字,然后摇了摇头:不对,这不是我们家任何一个人的生日。
那会不会是……我突然想到什么,是秦大叔自己设定的,用来提醒自己的
提醒什么
我看着那串数字,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周然。
苏哲,你们在哪秦浩报警了,说你们私闯民宅,盗窃财物!
我们正往警局赶!我急忙说,我们有证据!秦大叔的录音笔和速写本!
什么周然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你们……你们竟然真的找到了东西
是的!里面有秦浩和林秀谋害秦大叔的证据!
好,你们直接过来,我在这里等你们!周然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挂了电话,我和秦晚对视一眼。
我们都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
但为了秦大叔,我们绝不能退缩。
14.
到达警局,周然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眉头紧锁。
先进来再说。
我们跟着周然进了警局,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
我把录音笔和速写本递给他。
周然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接过,开始仔细查看。
他先听了录音,然后又翻看了速写本。
随着录音笔里秦大叔虚弱的声音不断传来,周然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当听到秦大叔提到林秀收走画具时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时,周然的目光停在了速写本上,一个用扭曲线条画出来的笑脸符号。
这个笑脸,旁边还有个日期。周然指着速写本,和录音里的日期吻合。
这说明秦大叔在录音的同时,也在用速写本记录。秦晚激动地说。
周然点了点头,继续翻看。
当他看到最后一页那个巨大的X和水岸花城的图案时,他陷入了沉思。
卧室的……秦晚指着那段被划去的文字,卧室的什么我们当时没看清。
周然拿起一张纸和笔,开始描摹那段文字。
他反复比对,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那串模糊的字符上。
卧室的……墙壁。周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卧室的墙壁
秦大叔把什么东西藏在了卧室的墙壁里
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秦大叔那张蜡黄的脸,以及他那句我没有藏钱,可我藏了一样东西……
周然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李,我是周然。你带人去水岸花城13栋402,卧室的墙壁,仔细搜查。
挂了电话,周然看向我们:你们俩,现在暂时不能离开。秦浩的报警,我们还是要处理的。不过,有这些东西在,你们的嫌疑会减轻很多。
他看了看秦晚:秦晚,你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包括你父亲和继母,以及你爷爷的所有细节。
秦晚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她所知道的一切。
从秦浩并非亲生,到财产纠纷,再到秦大叔被隔离,以及她对秦浩和林秀的怀疑。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刀,刺向这个看似平静的家庭。
我坐在旁边,听着秦晚的讲述,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卧室的墙壁里,到底藏着什么
秦浩和林秀,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15.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警局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秦晚的讲述还在继续,她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周然一边听,一边做着记录,偶尔会提出几个关键问题,引导秦晚回忆更多细节。
……我爸一直说,爷爷的祖宅和那些古董是他的心病。秦晚说,他说,爷爷宁愿把那些东西留给我这个孙女,也不愿意留给他这个儿子。
所以,他才想方设法地把爷爷隔离开来,不让爷爷跟外界接触周然问道。
秦晚点了点头:他怕爷爷把那些东西偷偷转移了,或者立下新的遗嘱。
我突然想到秦大叔录音里提到的林秀给我看银行账户余额,说浩儿已经把大部分财产都转走了。
这说明秦浩的动作很快,而且非常彻底。
就在这时,周然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骤然一变。
什么!周然猛地站了起来,你们确定!
我和秦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周然挂了电话,看向我们,眼神复杂。
老李他们到402了,林秀和秦浩都在。周然说,他们拒绝配合搜查,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而且,他们说秦山在去世前,已经把祖宅和古董,全都捐赠给了一家慈善机构。
什么!我和秦晚同时惊呼出声。
捐赠
这怎么可能!
秦大叔明明说过,他要留给秦晚的!
这是秦山亲笔签名的捐赠协议,有律师公证,手续齐全。周然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所以,秦浩和林秀现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搜查。因为秦山的财产,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我们所有的希望。
如果秦大叔真的把所有财产都捐赠了,那秦浩和林秀还有什么理由谋害他
难道,我们所有的猜测,都只是一个巨大的乌龙
不对!秦晚突然尖叫起来,这不可能!爷爷他最疼我了,他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捐出去的!他明明说过要留给我的!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我看着周然,心里充满了疑问。
秦大叔在录音里说我没有藏钱,可我藏了一样东西……。
如果不是财产,那会是什么
难道,秦大叔在被囚禁期间,被逼迫签下了捐赠协议
可如果是这样,那份有律师公证的协议,又该如何解释
这一切,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16.
周然示意秦晚冷静,然后看向我。
苏哲,你觉得呢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秦大叔在录音里说,林秀给他看银行账户余额,说秦浩已经把大部分财产都转走了。我说,如果秦浩已经拿到了大部分财产,那他还会这么在意祖宅和古董吗
而且,秦大叔明明说过,那些东西是要留给秦晚的。他宁愿在生命最后时刻冒着生命危险向我们求救,也要留下那张纸条,说明他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告诉我们。
这份捐赠协议,很可能是假的,或者是在秦大叔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逼迫签下的!
周然点了点头:这正是我们怀疑的地方。但是,捐赠协议有律师公证,要推翻它,需要确凿的证据。
那墙壁里藏的东西呢秦晚焦急地问,会不会是和协议有关
周然看向我:你觉得,秦大叔会在墙壁里藏什么
我回想起秦大叔那句我没有藏钱,可我藏了一样东西……。
他强调的不是钱,而是一样东西。
这说明,那件东西的价值,可能超越了金钱。
会不会是……他的日记我猜测道,或者是一些能够证明他被胁迫的证据
周然的电话再次响起。
他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找到了!周然猛地站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在卧室的墙壁里,他们找到了一个暗格!
我和秦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里面有什么秦晚急忙问道。
周然的目光扫过我们,然后定格在秦晚身上。
里面……是一幅画。周然的声音很低,却充满了力量,一幅没有完成的画。
画
我愣住了。
秦大叔是大学教授,他会画画并不奇怪。
可为什么,他会在生命最后时刻,把一幅画藏在墙壁里
而且,那还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画。
画上画了什么我追问道。
周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画上……画的是水岸花城小区,以及……他顿了顿,看向秦晚,以及你,秦晚。
我和秦晚都呆住了。
画上画的是秦晚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17.
我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试图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秦大叔在录音中提到,林秀收走了他的画具,他手抖得厉害,连画笔都拿不稳。
可他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墙壁里藏了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上还有秦晚。
这幅画,绝不是普通的画。
它一定是秦大叔留给秦晚的,也是留给我们的,最重要的线索。
周然,那幅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急切地问。
周然的脸色有些复杂,他摇了摇头:暂时看不出来。画的构图很奇怪,很多地方都只是草稿,没有上色。但画的背景是水岸花城小区,而且画中的秦晚,是站在小区中央的那个喷泉旁边。
喷泉
我突然想到,水岸花城小区中央的那个喷泉,是整个小区的地标。
秦大叔把秦晚画在喷泉旁边,这会不会是在暗示什么
画现在在哪里秦晚急忙问道。
已经带回局里了,正在进行技术分析。周然说,秦浩和林秀的情绪很激动,他们坚持认为,那幅画是秦山胡乱涂鸦的废稿,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越是这样说,就越说明那幅画有问题!我斩钉截铁地说。
周然点了点头:没错。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那份捐赠协议。有了那份协议,秦浩和林秀谋财害命的嫌疑就大大降低了。
除非……那份协议有问题。我看着周然,周然,你有没有想过,秦大叔在被隔离期间,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他会不会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签下了那份协议
如果真是那样,那份协议就无效。周然的眼睛亮了一下,但要证明这一点,很难。我们需要秦山当时的精神评估报告,或者有力的证人。
可秦大叔已经去世了,证人……除了我们,还有谁
我突然想到秦大叔录音里的那句话:浩儿从国外带回来了‘新药’,说是能让我好起来。他说,只要我听话,配合治疗,就能恢复如常。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吃了药之后,我变得更虚弱了,脑子也越来越糊涂。
周然,那个‘新药’!我猛地站起来,秦大叔说吃了药之后,脑子越来越糊涂!这会不会是秦浩和林秀给他吃了什么影响精神的药物,然后逼他签下协议
周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如果能证明秦山当时的精神状况不适合签署法律文件,那这份捐赠协议就存在被推翻的可能!
他立刻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号码。
老李,去秦山家里,把他所有的药物都带回来,特别是秦浩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个‘新药’!还有,联系法医,对秦山的遗体进行更详细的检查,重点关注体内是否有精神类药物残留!
挂了电话,周然看向我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却又坚定的笑容。
苏哲,秦晚,你们做得很好。
我心里却涌起一股不安。
秦浩和林秀,这两个心机深沉的人,绝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而且,那幅画……那幅画里,一定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18.
我和秦晚被安排在警局的休息室等待。
秦晚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眼神里依然充满了担忧。
苏哲,如果那幅画真的能证明什么,那爷爷他……
别想那么多,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周然。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却也在打鼓。
那幅未完成的画,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秦大叔那张饱受折磨的脸。
他一生要强,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被亲人囚禁,被药物控制,甚至被逼迫捐赠了自己的所有财产。
这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周然,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情况不太乐观。周然说,法医那边初步报告,秦山体内确实检测到了一种镇定剂成分,但剂量很小,不足以完全影响他的精神行为能力。至于那个‘新药’,林秀和秦浩都说,已经吃完了,没有留下任何药物。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没有了药物,法医的报告也无法直接证明秦大叔当时精神失常。
那份捐赠协议,依然像一座大山,压在我们心头。
那幅画呢秦晚急忙问道。
周然的目光再次看向秦晚。
那幅画……我们请了美术专家来鉴定,专家说,那幅画的构图非常独特,其中隐藏了一些非常规的视觉密码。
视觉密码
我心中一动。
专家说,这幅画很可能需要从特定的角度,或者用特定的光线,才能看到一些隐藏的信息。周然说,但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这个‘密钥’。
密钥……我喃喃自语,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秦大叔在录音里说: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连画笔都快拿不稳。
他还说:我分明看到,她收走画具时,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画具!
秦大叔的画具!
周然,秦大叔的画具呢林秀收走的那些画具!我猛地站起来,会不会,密钥就在那些画具里
周然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有道理!秦山是大学教授,他如果想留下线索,很可能会藏在自己最熟悉的东西里!
他立刻拿起电话,再次拨打出去:老李,再去402!把秦山所有的画具都带回来!特别是林秀收起来的那些!
挂了电话,周然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赞赏。
苏哲,你比我想象的更敏锐。
我心里却依然没有一丝轻松。
秦浩和林秀,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而真正的反转,或许才刚刚开始。
19.
在等待画具送来的过程中,我和秦晚在周然的办公室里,再次仔细查看那幅未完成的画。
画的尺幅不大,画的是水岸花城小区中央的喷泉,以及站在喷泉旁边,神情有些茫然的秦晚。
画的笔触很粗糙,很多地方都只有铅笔的草稿,没有上色。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画中喷泉的底部,有一些不规则的涂抹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故意覆盖过一样。
这些涂抹痕迹,会不会就是视觉密码秦晚猜测道。
我凑近仔细看,那些涂抹痕迹很浅,在普通的灯光下,看起来就像是秦大叔手抖造成的笔误。
如果需要特定的光线,那会是什么光线我自言自语。
突然,我想到秦大叔的帕金森,以及他锻炼用的锁链。
他被限制出门,被限制吃辣,他的生活被严格控制。
那他唯一的乐趣,可能就是绘画了。
而林秀收走了他的画具,这本身就说明,画具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周然,那些画具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颜料或者画笔我问。
周然摇了摇头:暂时不清楚,要等他们带回来才能知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老李带着几个警员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几个大大的袋子,里面装着各种画具。
画笔、颜料、画板、速写本……应有尽有。
周然立刻让老李把画具都拿出来。
我们开始仔细检查每一个画具。
画笔的笔杆上,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颜料盒里,也都是常见的油画颜料和水彩颜料。
速写本也都是空的,或者画了一些普通的风景画。
我心里有些失望。
难道,我的猜测是错的吗
就在这时,秦晚突然拿起一个看起来很旧的调色盘。
这个调色盘,爷爷以前很喜欢用。秦晚说,他说,这个调色盘是特殊的材质,能让颜料保持更久。
我接过调色盘,仔细查看。
调色盘的表面很光滑,上面沾染着各种颜料的痕迹,看起来很普通。
但当我把它翻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调色盘的背面,有一个很小的凹槽。
凹槽里,嵌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的,像玻璃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秦晚好奇地问。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透明的东西抠出来。
那是一块很薄的,半透明的塑料片,上面刻着一些细小的网格,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像放大镜一样的凸起。
这是……我心里猛地一跳,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这会不会是……滤镜我看向周然。
周然接过那块塑料片,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
这确实像是一种光学滤镜。周然说,但具体有什么作用,需要专业的仪器才能检测。
我立刻把那块滤镜放在秦大叔那幅画的喷泉底部。
奇迹发生了。
当滤镜覆盖在那些不规则的涂抹痕迹上时,那些痕迹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它们不再是杂乱的涂抹,而是一个个细小的,排列整齐的数字!
数字!我和秦晚同时惊呼出声。
周然也凑了过来,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是一串银行卡号!周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而且,旁边还有一串密码!
20.
银行卡号和密码!
我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秦大叔在录音里说:我没有藏钱,可我藏了一样东西……
原来,他藏的不是钱,而是通往钱的钥匙!
而这把钥匙,就藏在他最爱的画具里,以最隐秘的方式,留给了秦晚。
周然立刻让技术部门对银行卡号和密码进行查询。
我和秦晚焦急地等待着。
秦晚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是激动的泪水。
爷爷……爷爷他没有放弃我……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却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
秦大叔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留下了这些线索,只为揭露他儿子和妻子丑陋的嘴脸。
过了十几分钟,技术部门的警员跑了过来,脸上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周队!查到了!这个银行卡号,是一个海外账户!里面的金额……警员的声音都在颤抖,里面的金额高达……两亿美金!
两亿美金!
我和秦晚都惊呆了。
这笔钱,远超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秦浩和林秀为了祖宅和古董,就敢对秦大叔下毒手。
如果他们知道有这笔钱,他们会做出什么
周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立刻冻结这个账户!立刻对秦浩和林秀进行审讯!周然的声音里充满了怒火。
警员立刻去执行命令。
周然看向我和秦晚,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自责。
苏哲,秦晚,对不起。是我们之前疏忽了。
我摇了摇头:不怪你们,秦浩和林秀太狡猾了。
周然深吸一口气,然后说:现在,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正式立案,对秦浩和林秀进行拘捕。
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大叔的冤屈,终于可以昭雪了。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周然的电话再次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什么!他们……他们跑了!
我和秦晚的心脏猛地一沉。
秦浩和林秀,竟然跑了!
他们是提前知道我们掌握了证据,还是……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秦浩那双冰冷而锐利的眼睛。
他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他甚至给了我两万块钱的封口费。
他早就知道,秦大叔藏了秘密。
而他,也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周然立刻下达了追捕命令,整个警局都动了起来。
我和秦晚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巨大的无力感。
秦浩和林秀,这两个恶魔,竟然就这样逍遥法外了吗
秦大叔的血海深仇,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
我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不,绝不能!
21.
警局里一片忙碌,周然也带着人去追捕秦浩和林秀了。
我和秦晚被留在了休息室,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秦晚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他们跑了……他们竟然跑了……
别放弃,周然他们一定会抓到他们的。我安慰道,但心里也清楚,如果秦浩和林秀是有备而逃,那追捕难度会非常大。
两亿美金,足以让他们在任何一个角落,隐姓埋名,过上奢靡的生活。
我看着秦大叔的画,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周然的电话。
周然,秦浩和林秀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或者习惯
爱好周然的声音有些焦急,秦浩喜欢赛车,林秀喜欢出国旅游,去一些小众的艺术展。
小众的艺术展我心里一动,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定的地方
这个……我需要查一下。
我挂了电话,心里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秦大叔是大学教授,秦浩喜欢赛车,林秀喜欢艺术展。
这三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秦大叔的画上。
画中是水岸花城小区的喷泉,以及秦晚。
如果秦大叔想留下更隐秘的线索,他会藏在哪里
他是一个画家,他会用自己的方式,留下只有自己能懂的密码。
我拿起那块滤镜,再次放在画上。
除了银行卡号和密码,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我把滤镜在画上慢慢移动,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当滤镜移动到喷泉的边缘时,我突然发现,在喷泉底部的一块砖石上,有一个非常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图案。
那是一个像方向盘一样的图案。
方向盘!我猛地抬头看向秦晚,秦浩喜欢赛车!
秦晚也凑了过来,仔细辨认。
这确实像是一个方向盘的标志……
我心里涌起一股狂喜。
秦大叔是在告诉我们,秦浩的逃跑路线,可能和赛车有关!
我立刻给周然发了一条信息,把我的发现告诉他。
很快,周然回了电话。
苏哲!你太厉害了!我们刚刚查到,秦浩在海外有一个秘密的赛车俱乐部!他经常去那里参加比赛!
立刻通知国际刑警组织,对那个赛车俱乐部进行布控!周然的声音充满了激动。
我的心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
秦大叔,他真的用尽了所有力气,在为自己,也为秦晚,留下了一条生路。
22.
秦浩和林秀的追捕行动,在国际刑警组织的协助下,迅速展开。
我回到宿舍,但一夜未眠。
脑子里全是秦大叔那张蜡黄的脸,以及他那句别信她,带我走。
我不知道最终结果会如何,但我知道,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第二天一早,周然的电话就来了。
苏哲,秦浩和林秀,抓到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喜悦瞬间冲上心头。
真的吗!
真的。周然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胜利的喜悦,我们在那个赛车俱乐部抓到他们的。他们正准备乘私人飞机逃往南美洲,幸好我们及时赶到。
那……那秦大叔的案子……
秦浩和林秀已经全部招供了。周然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他们承认,秦山体内的镇定剂是他们长期喂食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精神恍惚,方便控制。
那个捐赠协议,也是他们在秦山精神不清的情况下,诱导他签下的。秦山以为自己签的是遗嘱,把财产留给秦晚,没想到却被他们偷梁换柱,变成了捐赠协议。
至于那个‘新药’,根本就不是什么特效药,而是一种会让人产生幻觉和精神依赖的药物。秦浩从国外弄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控制秦山的思维。
我听着周然的讲述,心里一阵阵发冷。
这两个人,简直是魔鬼!
那秦大叔的死因呢我问道。
秦山死于心源性猝死,这个没有变。但法医重新鉴定后发现,秦山长期服用的那种‘新药’,会严重加重心脏负担,最终导致猝死。周然说,所以,秦浩和林秀,涉嫌故意杀人罪。
故意杀人罪!
这两个恶魔,终于要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了。
秦晚现在在哪里我问道。
她在警局,她要亲眼看到秦浩和林秀被绳之以法。
我挂了电话,心里却依然无法平静。
秦大叔的冤屈昭雪了,但他的生命,却永远地逝去了。
我看着窗外刚刚升起的朝阳,心里默默地对秦大叔说:大叔,您安息吧。您留下的线索,我们都找到了。
我拿起手机,点开外卖平台。
那个多放辣,救命的订单,再也不会出现了。
但秦大叔那张蜡黄的脸,以及他手里那条冰冷的锁链,还有那句无声的带我走,却永远刻在了我的心里。
这不仅仅是一次送外卖的经历,更是一次灵魂的洗礼。
它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需要我们伸出援手。
而我,苏哲,一个普通的外卖员,愿意成为那束照亮黑暗的光。
我放下手机,拿起画笔。
画板上,维纳斯的素描已经变成了秦大叔的侧脸。
他微笑着,手里拿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麻辣烫,眼神里充满了满足和解脱。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好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