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鲁住的房间只有十平米,朝北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一年四季见不到阳光。房间里最值钱的是那套直播设备——买来的麦克风、声卡和耳机,电线像藤蔓一样缠绕在简易书桌上。墙壁上贴着几块廉价的隔音棉,已经有些卷边。
晚上九点,鲁鲁准时打开电脑,登陆“电音”直播平台。观众列表里只有十几个熟悉的id,大多是老粉丝。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我是鲁鲁,今天还是老规矩,先给大家唱一首《成都》。”
没有鲜花,没有打赏,只有零星的几条弹幕飘过:“鲁鲁晚上好”、“今天加班,听着你的歌干活”。鲁鲁并不在意,闭上眼睛,用他那被烟熏过的沙哑嗓音开始演唱。这嗓音与他清秀的外表形成奇特的反差——二十二岁的青年,眉眼柔和,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但一开口却像是经历了半世沧桑。
直播到第十首歌时,一个新id进入直播间。鲁鲁没太注意,继续唱着《漠河舞厅》。唱到一半,一条显眼的弹幕突然跳出:
“你的声音很有特点,但在电音平台可惜了。”
鲁鲁停下吉他,笑了笑:“那您觉得我应该去哪?”
“去语音直播,挺成功工会最近在招新人。你的烟嗓和情感表达,适合那儿的观众。”
直播间里顿时冒出几条反驳的弹幕:“电音怎么了?”“鲁鲁别听他的,我们就喜欢在这儿听你唱”。
鲁鲁没有立即回应,下播后却鬼使神差地搜索了“挺成功工会”。那是语音直播界的巨头之一,以培养实力派歌手闻名,据说通过率不到5。他盯着屏幕上工会主播们的照片,每个人看起来都光彩照人。
那一晚,鲁鲁失眠了。他想起自已从小开始就喜欢唱歌,直播了一两年时间,从青涩到成熟,从清亮到沙哑,却始终不温不火。第二天清晨,他给挺成功工会的招聘邮箱发了申请邮件。
出乎意料,不到两小时他就收到了回复——一个线上考核的邀请链接,时间定在三天后的晚上八点。
接下来的三天,鲁鲁几乎没怎么睡觉。他反复听工会当红主播的演唱,分析他们的选歌和演绎方式。最终,他选定三首歌:张惠妹的《趁早》、徐佳莹的《姬》和秦昊的《不如》。
考核那天,鲁鲁提前两小时就开始准备。他罕见地穿了件白衬衫,头发仔细梳理过,尽管知道对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七点五十分,他进入线上考核房间,已经有三位评委在那里等侯。
“鲁鲁你好,我们是挺成功工会的评审团队。请你按照自已准备的顺序演唱,每首歌间隔一分钟。演唱结束后我们会进行简短的交流。”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说道,干净利落,不带多余情绪。
鲁鲁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第一首是《趁早》。前奏响起时,他闭上眼睛,想象自已不是在十平米的屋子里,而是在无人的旷野上。
“到后来才发现爱你是一种习惯,我学会和你说一样的谎”
他的声音一出,自已都感到惊讶。比平时更加沙哑,却也因此更具穿透力。多年直播的经验让他懂得如何控制气息,即使紧张,肌肉记忆依然准确。
第二首《姬和不如》更加挑战唱功。这首歌需要从低吟到爆发的强烈对比,鲁鲁唱到高潮部分时,感觉喉咙隐隐作痛,但他没有收敛,反而放手一搏。
“都是因为一路上一路上,大雨曾经滂沱证明你有来过”
唱完这一段的最后一个字,直播间里一片寂静。鲁鲁的心沉了下去,以为搞砸了。这时却听到评委席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请继续。”还是那个中年男性的声音。
鲁鲁定下心神,开始唱最后一段,这一段需要的是细腻的情感而非技巧,他放松下来,任由声音自然流淌。
“不如两清,不如回头不见,不如暧昧不明,不如放过自已”
唱完后,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评审们没有立即说话,仿佛在商量什么。鲁鲁只能听到轻微的讨论声,但听不清内容。
“鲁鲁,”终于,那个中年男性开口了,“你的技术有明显缺陷,高音区支撑不足,换气声也太明显。”
鲁鲁的心沉到谷底,手指开始发凉。
“但是,”另一个男性的声音接话,“你的声音有罕见的质感,情感表达非常真诚。我们很好奇,你为什么选择这三首歌?”
鲁鲁咽了口唾沫,稳住声音回答:“《趁早》展现我的音色特点,《姬和不如》展示爆发和情感处理。我觉得这三首歌能比较全面地展示我的能力。”
“烟嗓是天生的吗?”男性评委又问。
“不是,我十六岁时声音很清亮。后来经历了变声期,又因为一些事情抽了很多烟,就变成这样了。”鲁鲁老实回答。
评委们又低声交流了几句。
“鲁鲁,”中年男性的声音再次响起,“追梦人扬帆起航,我们护送你前往挺成功。”
鲁鲁愣住了,半天没反应。
“你有在听吗?”
“有!有!谢谢老师!”鲁鲁这才回过神来,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