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灵乖张女刺客vs温柔果断摄政王
穿成了男主仇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嗯,没错,林意穿越了,她穿越到了一本书中,该死的是,她的身份是男主的仇人
,一名女刺客

上一世,女刺客林意伪装成敌国进贡的女子进入男主的后院
,并成为了男主后院唯一的女人
,虽然男主并没有碰她,但她的待遇还是蛮不错的
,在男主并没有把她当回事之际
,他最后却利用自己的身份给男主致命一击。
男主立志今生要手刃仇人
,可哎喂,她这个身份就……
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大家千金,而她是一个女刺客
,还是与男主有血海深仇的那种
,这怎么活下去
(╥﹏╥)
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哪怕穿成个丫鬟
,也比男主的仇人要好的多吧
,至少不用每天担惊受怕
,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上辈子男主是一个温柔到骨子的人
,可这辈子就不敢说了
,说不定面上笑嘻嘻,心里mmp,自己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想自己好不容易把那该死的后爹熬死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了亿万财产
,结果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自己的咸鱼生活就穿过来了
!真是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意穿到这儿的这个节点
,正好是刚要被送进来的时候
,上面的人是谁她都不知道
,只是告诉她让她听命行事
,不需要说,
林意也知道自己身中剧毒

果然,那人说只要他乖乖听话,便可以拿到每月的解药

很快,马车停在了摄政王府前
,他们被很热情的迎了进去
,宴会开始
,摄政王这时缓步走进来
,这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挺翘的鼻子
,薄唇,嘴角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眉宇间端的是不拘小节的野气
,身着一身白衣
,看起来温润如玉,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就是这位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好啊,跟淬了毒一样

林意知道自己危矣
顾万笑眯眯的看着林意,淡淡开口,这位姑娘是
他旁边的京城第一草包南安王说道:这是本王搜罗来的美人儿,今日来摄政王府赴宴送给摄政王您的大礼。
那本王就收下了。
来人,给这位姑娘安排个院子。
顾万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可林意猜他心里估计已经想了几万种弄死自己的办法。
但顾万给她安排院子并不是书中写的玉柳院
,而是他院子旁边的清风院。
为什么男主不按剧本走啊。
姑娘,这边请,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这让林意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嘶,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能不能让我回老家继承我的亿万财产啊!
林意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那奴婢带您先熟悉一下这个院子那小丫头试探的问。
也好。
林意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不平静。
都要死了,逛什么院子,我想去睡觉,最好男主能在睡梦中杀了我,我接着回去继承我的财产去。
林意心里翻江倒海,面上还要装作开心新奇的模样。
还好自己从小演技好。
和这个小丫头一起逛了会儿,林意就装作有些困乏的样子,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姑娘可是困了我送姑娘回房休息吧。
这小丫头倒是很有眼色嘛。
林意连连点头。
那我送姑娘回房休息。
一到房间,林意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扑在了那张大床上。
哎,还是躺着舒坦啊。林意感慨道。
作为一个咸鱼的林意此刻不再担心自己的小命,开启了摆烂模式。
希望死后可以穿回去,小说不都是这样写的嘛,林意心想。
于是林意彻底的开启了睡眠模式,这睡的叫一个天昏地暗。
直到她感觉到了一种窒息感,有些呼吸不上来。
她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淬了冰的眸子。
男人狠厉的眯着眼看着她,而男人的大手此时正掐着她的脖子。
王爷,
此举为何小女子是哪里得罪了王爷吗林意强忍着窒息的难受,断断续续的问道。
哼,为何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林意心想我心里倒是门儿清,不过这是可以说的吗。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坏事又不是我做的,大人,冤枉啊。
在想什么男人用沉沉的声音问道。
呃……小女子是在想,我几时见过王爷这么金贵的人,又怎么会得罪呢。林意急忙开口,怕晚一秒自己的命就没了。
顾万慢悠悠的把掐在林意脖子上的手拿开,淡淡开口,你自然是不曾见过本王的,不过近来刺客众多,想杀本王的人太多了,本王就是试探试探,林姑娘没被吓到吧
林意感觉男主此刻就差指着鼻子骂她了,但她还是不得不装下去,哈哈,王爷性命金贵,试探一番也是应当的。
林姑娘理解便好,春月,以后由你来伺候林姑娘。
顾万的话音刚落,就从门外走进了个丫头。
奴婢春月见过林姑娘。
——————————————
上辈子虽然男主并没有说过她的身份,但是由于是南安王送的礼物,王府中的众人便默认为她是男主的妾。不过这次有男主刻意强调的林姑娘,众人一时之间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毕竟无名无份的,在这府上……
不过林意并不在意这些,虽然这个作者更到男主重生后就没有再更了,不过闭着眼睛想男主也是属于女主的,所以她要是有了名分似乎才是一件麻烦事儿。
她现在的状态就是摆烂摆烂持续摆烂,这狗比男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不杀她。
不过林意想了想,要是她是顾万她也不会杀,毕竟杀她易如反掌,重要的事应该是借她之手顺藤摸瓜找出她背后之人。
想到这儿,林意就更心安理得的摆了起来。
此时,摄政王书房——
王爷,那位林姑娘整天不是在吃就是在睡,并无任何异常。暗卫向顾万禀告道。
她倒是耐得住性子。顾万淡淡开口。
也是,她要是耐不住性子能那么久都不露馅在危机关头给自己致命一击么,顾万想道,不过好像也不太一样,她记得上一世,那女人每天或是隔两天总要来自己面前晃上一晃,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毫无存在感,甚至像猪一样每天吃吃睡睡。
下去吧,告诉春月,盯好她。
是。
这边林意一连在屋里躺了好几天,躺的她浑身难受,难得出来走走还倒霉的被人一下子碰了个踉跄。
林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一时着急,没看路,不小心冲撞了您。小丫头紧张的开口道。
无事无事,忙你的吧。
林意刚说完话,便感觉袖口有个字条正摩挲着皮肤,她急忙把字条捏在手中。
嗯……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面色如常的慢悠悠的晃着,一会儿摸摸花一会儿看看草,看起来十分悠闲。
一直晃悠到了两个时辰后。
累了累了,春月,我们回去休息吧。
是,姑娘。
林意说完话便不紧不慢的往回走去,
林意按平时的作息用完饭沐浴后便躺在了床上睡觉。
半夜,林意悄咪咪的从床上坐起来,又从枕头底下翻出白天的字条看了起来,这男主总不会派人来看她睡觉吧。
【林意,见字如面,这段时日你究竟在做些什么为何闭门不出莫不是在那摄政王府待了几天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别忘了你还要从我这里拿解药,从明天起你每天都要去找那摄政王,勾引他,让他爱上你,摄政王府内务处有一人名唤修竹,你有何事可寻他帮忙。】
完了,摆烂生活就要结束了,没想到出门一天换来了天天出门。
林意赤着脚下了床把字条扔进了香炉里烧成了灰烬。
虽然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见到那张恨不得杀了她的臭脸,但她还是慢悠悠的爬到床上继续睡觉了。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她就起来了,起来熬粥,给亲爱的摄政王做早餐【微笑】
她刚一推开房门,春月便出现在她眼前,林姑娘,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早。
瞧瞧,这人看的紧的。
林意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我今日想亲手为王爷做一顿早膳。
姑娘的好意我会转达给王爷的,不过王爷没有用早膳的习惯。
啊这不吃早膳对身体不好,儿时我娘教给我一种特殊的粥,十分好喝,王爷肯定会喜欢的。说到这儿,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已经想象到王爷喜欢喝她的粥的样子。
春月见此,也不好再作阻拦,也只好随她去了。
林意便煮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往清华院走去,也就是摄政王所住的院子。
她们到时,顾万正在用早膳,没错,他正在用早膳!!!
林意此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而春月此时的心情也是如此,自己这主子几百年不用一次早膳,今日破天荒的用了一次便让她们给碰上了!
林意在心里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说些什么,毕竟这粥不能白煮,哪怕他不吃,也要让他知道自己做了,这么香的粥,一会儿自己端去喝掉好了。
小女子不曾想,王爷已在用膳,看来还是小女子煮粥煮的迟了,那小女子便不打扰王爷用饭了。林意说完,便准备开溜。
等等,既然是林姑娘的一番心意,本王自然要尝尝,拿上来吧。
林意不得不转过身,把粥递了过去。
这是小女子娘亲教给小女子的做法,希望王爷喜欢。林意笑盈盈的看着他,好似十分期待的样子。
顾万抬眸看了一眼她,低头尝了一口粥,没想到,这粥竟然意外的好喝,上一世,这女人也为他做过粥,可那粥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甜粥而已,并无任何新意。
王爷,这粥您可还喜欢,您若是喜欢,小女子可为您日日煮粥。林意期待的说道。
可。男人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这下轮到林意懵了,不是,哥们儿,你是不会拒绝的吗我是个刺客啊哥们儿。
林意没想到随随便便一句话便把自己害惨了,以后自己岂不是每天早上都要早早的起来给男主做饭嘛。
算了,反正每天都要来他面前刷存在感,就当完任务了,这样自己上头那边也好交代。
大不了做完早饭,自己再回去睡觉,反正没有手机的日子那么无聊。
若无其他事,小女子便不打扰王爷用膳了。
嗯。看到顾万点头,林意立马转身开溜。
补觉补觉。
林意这一觉,便一下子睡到了中午。
林意不得不感慨这日子真是太无聊了,再睡她的骨头便要软掉了。
还有个春月整天盯着自己,好烦。
她刚穿过来之时,还特意试了试,这原主的确是有些武功在身的,不过空有武功在身也没什么用,她要是敢用那就是她的死期了。
问:如何能自然又不引起怀疑的找到修竹并且能哄他为自己买些话本子和有趣的小玩意儿。
恐怕她现在和谁一接近谁就会被怀疑成她的同谋吧。
唉,明牌了就是难度大啊。
而她面对的简直是地狱模式。
林意正愁怎么自然地找到那个叫修竹的内应,机会却自己送上了门。
隔天下午,林意借口在花园里遛食消遣,实则是在脑子里规划着最佳的偶遇路线和最自然的搭讪台词。正想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她下意识地躲到假山后,悄悄探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王府内务处低级管事服饰的清秀男子,正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训斥。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修竹,你别以为你识几个字就了不起了!这批采买的药材账目对不上,你看怎么办吧!管家语气严厉。
那名唤修竹的男子低着头,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卑不亢:张管家,账目我已核对了三遍,入库数目与采买清单并无出入,定是之前记录有误……
还敢顶嘴!你的意思是我的错了张管家更生气了。
林意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机会来了!
她理了理衣衫,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点点身为客人的随意,从假山后转了出来。
咦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到声音。她声音清脆,带着点好奇。
张管家一见是她,虽然心里可能看不上这个没名没份的林姑娘,但面上还是收敛了些,毕竟人是王爷收下的,还住在清风院。林姑娘,没什么大事,在处理一些内务处的琐事,惊扰姑娘了。
修竹也趁机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快速接触后又低下头去,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意笑了笑,目光落在修竹身上,故作随意地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位是
回姑娘,他是内务处的修竹,一个小管事。张管家回道。
修竹名字倒是雅致。林意点点头,仿佛刚想起什么,对张管家说,张管家,我正好有件事想麻烦内务处。我院子里想添些东西,但又不知府上规矩,正想找个人问问。我看这位修竹管事挺面善的,不如就让他帮我看看也省得您为这点小事动气。
她话说得客气,又搬出了想添东西的理由,张管家自然不好驳斥。而且能把修竹这个麻烦暂时支开,他也乐得清静。
既然姑娘开口了,那就让修竹去给您看看吧。修竹,好好听林姑娘吩咐!张管家警告地瞪了修竹一眼,这才离开。
假山旁只剩下林意和修竹,以及不远处看似在赏花实则竖着耳朵的春月。
修竹恭敬行礼:多谢林姑娘解围。不知姑娘想添置些什么
林意走近两步,声音压低,语速稍快,脸上却带着挑选物品的苦恼表情:哎,主要是太无聊了。我想找些话本子解闷,再要些九连环、鲁班锁之类的小玩意儿打发时间。这些东西,府里可能置办
修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接头任务。他面色不变,同样低声回道:话本子品类繁杂,需得仔细为姑娘挑选合适的。小玩意儿倒是好说。不知姑娘喜欢什么类型的故事
有趣的,新奇的,结局好的都行。林意暗示自己需要新的指令和好消息,最好是市面上最新流行的,旧的我看腻了。她需要传递的信息是:旧计划行不通,需要新指示。
奴才明白了。明日晌午后,奴才将挑选好的物品送至清风院请姑娘过目。修竹应下。
有劳了。林意笑容灿烂,声音恢复正常,可一定要挑些有趣的来哦!
任务完成,林意心情稍松,带着春月继续闲逛。
这一切,自然一字不落地被暗卫报给了书房里的顾万。
顾万放下手中的笔,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她果然开始行动了。找修竹……和他预想的一样。只是,她要话本子和小玩意儿这又是什么路数上一世的她,可从未表现出这些喜好。她那时更热衷于打探他的喜好、他的行程,努力扮演一个解语花。
现在的林意,行为处处透着诡异。那份不同于记忆中的皮蛋瘦肉粥,如今看来并非偶然。
难道……她也不是上一世的那个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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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在顾万心中迅速扎根。重生这种事都能发生,别人为何不能有奇遇
若是如此,那她之前的摆烂、她眼中偶尔流露出的与他认知截然不同的情绪(比如对死亡的无所谓和对享受的渴望),似乎都有了解释。
仇恨依然存在,但顾万的心绪却变得复杂起来。如果她不是她,那他的复仇,该指向谁
他沉吟片刻,对暗卫道:继续盯着,修竹送东西过去时,他们说了什么,一字不漏地记下。另外,查查修竹的底细,尽快。
是。
第二天,修竹准时来了清风院,带来了几本时下流行的才子佳人话本和几个精巧的木质机关玩具。
春月奉上茶点后,便侍立在一旁。
林意兴致勃勃地翻着话本,摆弄着小玩具,嘴里啧啧称赞:这个有趣!哎呀,这个故事我没看过呢!修竹管事你真会挑!
修竹恭敬道:姑娘喜欢就好。其中一本《南柯记》故事离奇曲折,结局更是出人意料,姑娘或可优先一观。他着重强调了《南柯记》和出人意料。
林意懂了,新指令或者信息夹在那本书里。
好啊好啊,我晚上就看。林意笑着应下,又看似随意地问,这些东西一共多少银钱我初来乍到,也不知府里规矩……
姑娘说笑了,这些小事岂能让姑娘破费,已从府中公账走了。修竹答道。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修竹便告辞离去。
当晚,林意屏退春月,说要看会儿话本再睡。她快速翻到《南柯记》,果然从书页中间找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
【意:摄政王戒心甚重,色诱难成,可变策略,攻其内心。顾万似有旧疾,每逢阴雨或心绪波动时易发,其书房暗格或藏有缓解之物,设法查探,或为突破口。解药在此事成后一并赐予。保重。】
林意看着纸条,撇了撇嘴。攻其内心怎么攻她连顾万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讨厌自己。还查探书房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但她没得选。将纸条照旧处理掉后,她开始发愁下一步怎么走。
机会很快来了。几日后,天气转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林意注意到,春月偶尔会看向清华院的方向,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傍晚时分,去大厨房取晚膳的小丫头回来悄悄说,王爷下午似乎心情不佳,书房里好像还传出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旧疾林意心念一动。
她想了想,再次钻进了小厨房。这次,她熬的不是粥,而是一碗清淡的姜丝鸡汤,里面悄悄加了几味她根据前世记忆里能宁神静气的食材药膳——幸好这个时代也有。
她提着食盒,再次走向清华院。
书房外守着侍卫,见到她来,似乎有些犹豫。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王爷还在忙吗我炖了碗汤,给王爷暖暖身子。林意柔声道。
侍卫正在迟疑,书房内传来顾万有些沙哑的声音:让她进来。
林意提着食盒走进书房。只见顾万坐在书案后,脸色比平日苍白几分,眉宇间带着一丝隐忍的疲惫和燥郁,地上确实有刚刚清理过的水痕和碎片痕迹。他手边放着一杯浓茶,而非药碗。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依旧,却难掩一丝虚弱:你又来做什么
林意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下雨天寒,见王爷似乎有些不适,炖了碗鸡汤,聊表心意。她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没下毒。王爷若不信,我可以先喝一口。
顾万的目光落在汤碗上,又移到她脸上。她的眼神很干净,有关切,有试探,但唯独没有记忆里那种虚情假意的讨好和深藏的算计。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是真的关心还是另一种更高级的伪装
他沉默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汤味清淡鲜美,带着姜丝的暖意和一丝奇异的、令人舒缓的香气,顺着喉咙滑下,竟真的让他紧绷烦躁的神经松弛了一丝。
他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竟将一碗汤都喝完了。
身体暖和起来,头部的隐痛也减轻了不少。
他放下勺子,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林意,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似乎,很懂这些药膳之理
林意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故作轻松:小时候身体不好,母亲常给我做,久病成医罢了。王爷觉得好些了吗
顾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盯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灵魂:你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林意一愣,根据原主模糊的记忆和书中零星记载,斟酌着回答:……她,很温柔,但也很坚强。原主的母亲早逝,似乎也是为了保护原主。
顾万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这描述,与他所知的、培养出冷酷刺客的那个幕后黑手形象,格格不入。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
良久,顾万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困惑。
林意,他叫她的名字,你究竟是谁
林意心中巨震,瞳孔微缩。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发现自己不是原装货了
她强作镇定,笑道:王爷何出此言我不就是南安王送来的那个林意吗
顾万看着她,没有再逼问。但那眼神分明写着:不,你不是。
他挥了挥手,似乎有些疲惫:汤……不错。回去吧。
林意如蒙大赦,行了个礼,赶紧提着空食盒溜了。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顾万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她刚才那一瞬间的震惊和慌乱,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她果然有秘密。
或许,复仇之外,他该先弄清楚这个秘密是什么。
而逃回清风院的林意,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男主好像怀疑她的身份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无论如何,任务总算有点进展了——虽然是以一种她完全没想到的方式。而且,他喝了她做的汤,还问她是谁……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已经开始产生除了仇恨以外的兴趣了
虽然这兴趣可能很危险。
但危机危机,有危才有机啊!
林意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忽然觉得,这个地狱模式,好像终于亮起了一丝丝名为生路的光。
而这条生路,似乎就在于——让顾万认识到,她林意,不再是那个前世杀他的女刺客。她是一个全新的、或许……可以和他有不同故事的人。
这条路很难,很险,但值得一试。
那日雨中送汤后,王府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顾万没有再刻意刁难林意,但林意能感觉到,那双深邃的桃花眼落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变多了,带着审视,带着探究,却不再是最初那般纯粹的、淬了毒的冰冷。
林意依旧每天早起,认命地去小厨房给顾万做早饭,花样翻新,从粥品到点心,偶尔夹杂些她那个世界才有的饮食巧思。顾万每次都沉默地吃完,不曾赞美,但也未曾拒绝。
这仿佛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春月的监视依旧,但汇报的内容逐渐从林姑娘无所事事变成了林姑娘今日做了金丝卷,王爷多用了一个、林姑娘在院里踢毽子,差点砸到路过的修竹管事之类琐碎又……莫名有些生活气息的内容。
顾万听着,面上不显,心里那关于此林意非彼林意的猜想却越发清晰。那个记忆中冷血谨慎的女刺客,绝不会如此……鲜活,甚至有些莽撞的蠢萌。
这日,林意终于憋不住,借口检查送来的话本是否有缺页,再次偶遇了来内院办事的修竹。
在春月的视线范围内,林意一边翻着书页,一边快速低语:书房把守森严,近身尚难,何谈查探暗格旧疾之事,可有更多线索比如因何而起何时最易发作
修竹亦低声回道:属下所知有限,只听闻似与多年前一场边境战事有关,每逢阴雨湿冷或心绪激荡时便易引发胸痛气闷,夜间尤甚。王爷极为隐忍,从不对外显露,亦不唤太医,只自行处理。
战事旧伤心绪激荡林意记下了。看来下药毒杀这条路走不通,顾万警惕性太高。或许……可以从缓解入手
又过了几日,天气愈发湿冷。林意注意到顾万下朝归来时,脸色比平日更白几分,指尖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却仍径直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晚膳时分,他罕见地没有出现在饭厅。
林意的心莫名揪了一下。她想起修竹的话——夜间尤甚。
鬼使神差地,她又去了小厨房。这次,她翻找出一些干姜、桂皮、红枣,又央求春月想办法弄来一小壶清淡的米酒。她将材料慢慢熬煮,滤出汤汁,做成了一壶热气腾腾、酒精度数极低的姜枣暖身饮。
她提着温好的小壶和茶杯,再次走向书房。
侍卫这次没有过多阻拦,沉默地让她进去了。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顾万靠在椅背上,双眸微阖,眉峰紧蹙,一手无意识地按在左胸上方,呼吸略显沉重。听到脚步声,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射来,带着被侵入领地的警惕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脆弱。
看到是她,他眼中的锐利稍稍褪去,但身体依旧紧绷。
王爷,林意将托盘放下,声音放得极轻,我看天气寒冷,煮了杯热饮,或许能驱驱寒湿。
顾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林意倒出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冒着温热的白气,带着姜枣的辛甜香气。她将杯子往前推了推:酒味很淡,主要是姜和枣的味道,不伤身。
她顿了顿,看着他按在胸口的手,声音更软了些:……或许,会舒服一点。
顾万的目光从她的脸,移到那杯冒着热气的饮品上,再移回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关切,有忐忑,却没有算计,清澈得能倒映出他此刻略显狼狈的身影。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意几乎以为他会拒绝时,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杯温热的液体。
指尖不可避免地相触,他指尖的冰凉让林意心头又是一颤。
他慢慢地将杯子送到唇边,啜饮了一口。辛辣中带着甘甜的暖流滑入喉咙,继而向四肢百骸蔓延,那纠缠不休的阴冷痛楚似乎真的被这股暖意稍稍驱散了些许。
他一言不发,将一整杯都缓缓饮尽。
暖意从胃里升起,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几分。
……这是什么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姜枣茶,加了一点点米酒促进气血流通。林意老实回答,我……以前不舒服的时候,喝这个会好受些。
你似乎总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法子。顾万放下杯子,语气听不出喜怒。
林意干笑一下:活着不易,总得想办法让自己舒服点。
顾万闻言,抬眼深深地看着她。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两人一时无话。窗外寒风呼啸,书房内却因着一壶热饮和无声流淌的微妙气氛,显得不那么冷清了。
以后……顾万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若无事,傍晚可过来书房。
林意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万却已移开目光,重新拿起一份公文,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陪本王说说话。这王府……有时太过安静了。
林意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这是在邀请她靠近他虽然目的不明,但这绝对是巨大的进展!
是,王爷。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若王爷不嫌我聒噪。
从那天起,林意的打卡地点又多了一个——傍晚时分的摄政王书房。
她有时带着新做的小点心,有时只是空手而去。顾万通常在看公文或看书,她就在一旁安静地找本书看,或者研墨添茶,偶尔在他问及时,说些无伤大雅的趣事见解——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尺度,不敢显露太多超越时代的知识,但偶尔蹦出的新奇观点,总能让顾万抬起眼,若有所思地看她片刻。
他们聊天的内容从天南地北到朝野趣闻,逐渐广泛。顾万发现,这个林意知识面杂而有趣,思维跳脱,时常有些惊人之语,却又透着一种奇怪的豁达和通透,与京城所有贵女都不同。
他心中的怀疑与仇恨,在与这种不同的日日接触中,慢慢被搅乱、稀释。
而林意也发现,剥开重生复仇男主这层外衣,顾万其实是一个极其内敛、责任心极重、甚至有些孤独的人。他的温柔并非全然伪装,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克制,只是前世的背叛和今生的仇恨将这一切深深掩埋了。
她看到他勤于政务至深夜,看到他暗中抚恤阵亡将士家属,看到他为水患灾民忧心忡忡……她无法将这样一个男人,和书中那个最终会冷酷地手刃她的形象完全重叠。
心动,往往发生在不经意间。
或许是在他认真聆听她那些胡言乱语的时候;
或许是在他身体不适却强撑时,那紧抿的苍白的唇;
或许是在某个黄昏,他放下公文,揉着眉心,无意间对她流露出的那一丝疲惫和依赖;
或许只是他偶尔看向她时,眼中那越来越浓的困惑与逐渐冰消雪融的暖意。
林意知道这很危险,他是她的生死劫。可她控制不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是她接触最多、了解最深的人,而且他如此优秀,如此……惹人心疼。
顾万同样挣扎。仇恨的基石在动摇。他越来越确定,这个林意,不是那个林意。她的眼神、她的行为、她偶尔脱口而出的奇怪话语(比如平等、自由),都在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如果她不是仇人,那她是谁来自哪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开始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她会因为看话本哭得鼻子红红的样子,她吃到好吃时眼睛眯起来的样子,她偷偷打哈欠怕被他发现的样子……都让他觉得……鲜活可爱。
仇恨仍在提醒他保持警惕,但一种更强烈的情感——好奇、探究,乃至不知不觉间的吸引——正在悄然占据上风。
一天傍晚,林意带来一盘自己琢磨出来的双皮奶。顾万尝了一口,那滑嫩香甜的口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很好吃。他难得地直接称赞。
林意顿时笑靥如花,带着点小得意:独家秘方,概不外传!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顾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忽然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林意,留在王府吧。
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心跳漏了一拍。
顾万看着她,继续道:不是以细作的身份,也不是以仇人的身份。就只是……以林意的身份。
这一刻,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窗外,暮色四合,屋内灯盏初明,温暖的光晕笼罩着两人,将那些阴谋、仇恨、试探都暂时隔绝在外。
林意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有淬毒的冰冷,而是某种复杂的、温柔的、带着不确定的期待。
她知道,转折点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鼓起勇气说些什么,突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暗卫的声音紧张地响起:
王爷!紧急军情!北境八百里加急!
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顾万眼神一凛,瞬间恢复了摄政王的冷厉果断:进来!
林意识趣地立刻退到一旁,心脏却仍在为方才他那句话而剧烈跳动。
他让她留下,以林意的身份。
这是……机会吗
而顾万在听完军报后,面色凝重地起身,匆忙离开前,他回头深深看了林意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留下一句:
今晚不必等了,回去好好休息。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意知道,平静的试探期结束了。真正的风雨,或许才刚刚来临。
而他们的感情,也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雨中,面临着真正的考验。
北境军情紧急,顾万一连数日都宿在宫中或军机处,王府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肃杀。林意再没见过他,连每日清晨的送餐惯例也自然中断了。
她待在清风院里,能感觉到暗中的守卫似乎增加了,春月虽依旧伺候左右,眼神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究。林意明白,非常时期,顾万对她的信任依旧有限,甚至可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重新绷紧。
她按捺住心中的担忧和那日未尽的对话带来的悸动,依旧过着看似无所事事的日子,只是偶尔望向皇宫方向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事。
她通过修竹,也只得到一些模糊的消息:北狄犯边,情况不妙,王爷已数日未眠。
林意坐不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多事,但想到顾万那旧疾,想到他强撑的模样,心里就揪得慌。她再次钻进小厨房,精心熬制了温补气血、安神助眠的汤膳,又做了些易储存、能随时补充能量的肉脯和坚果糖。
她将汤膳仔细装进保温的食盒,连同那些零嘴,交给了书房外轮值的侍卫首领。
麻烦将军,若能见到王爷,请将这些转交给他。只是些吃食,不成敬意。林意语气恳切,汤膳需趁热喝效果才好。
侍卫首领认得她,知晓王爷近来对她似乎有所不同,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去:属下会尽力转达,但王爷何时得空,属下不敢保证。
有劳将军了。林意行了一礼,没有过多纠缠,转身离开。她懂得分寸。
皇宫内,灯火通明。顾万刚从一场激烈的争论中脱身,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戾气。边境战事吃紧,朝中却还在为粮草兵源扯皮,令他心力交瘁。
旧疾在过度劳累和心绪焦灼下隐隐发作,胸口闷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时,亲卫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进来,低声禀报:王爷,王府林姑娘送来的。
顾万一怔,看向那食盒。心底某个冰冷的角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轻轻触动了。
他打开食盒,一股熟悉的、带着药膳清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是姜枣茶的味道,但又似乎加了更多温补的食材。旁边还有几个小包,打开是烘烤得恰到好处的肉脯和裹着糖霜的坚果。
每一份都小巧精致,看得出花了心思。
他沉默地盛出一碗汤,慢慢喝下。温热的液体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流入胃中,仿佛也流入了他冰冷疲惫的心田,那尖锐的闷痛竟真的缓解了不少。
他又拈起一块肉脯放入口中,咸香适口,能快速补充体力。
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压力的深宫里,这份来自王府的、不带任何政治目的的简单关怀,显得如此珍贵。
他忽然很想见她。
又过了两日,边境战局暂时稳住,顾万终于得以回府休整片刻。
他回来的很突然,甚至没有提前通知。踏入王府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唯有清风院里还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鬼使神差地,他走向了清风院。
院内,林意并未睡下。她正就着灯火,笨拙地缝着一个什么小物件,眉头微蹙,神情专注,甚至没发现他的到来。
顾万挥手止住了想要通报的春月,悄声走到窗边。
他看到林意手上拿着的,是一个极其简陋粗糙的香囊,布料和针脚都看得出是新手所为。她正在往里面填充着什么药材,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安神……定惊……好像还有一味……
是她之前提过的,能缓解他旧疾的药材。她竟真的在做。
顾万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所有坚硬的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不再是那个重生归来、一心复仇的摄政王,只是一个被一份笨拙却真挚的关怀打动的普通男人。
他轻轻叩响了门扉。
林意吓了一跳,慌忙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看到推门而入的顾万时,更是惊得站了起来:王、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顾万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她藏在身后的手上,一步步走近。
他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和疲惫的风尘,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温柔,紧紧锁着她。
手里拿的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没、没什么……林意下意识地想否认,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顾万伸出手,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坚持。
林意心跳如鼓,在他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藏在身后的香囊拿了出来,递到他面前。那香囊歪歪扭扭,甚至有点丑。
我……我就是试试……做得不好……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埋进胸口。
顾万接过那个粗糙的香囊,指尖拂过那蹩脚的针脚,仿佛能感受到她一针一线下的心意。他握在掌心,药材的清香淡淡散发出来。
他抬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无处安放的眼神,心中最后一点关于前世今生的隔阂与猜疑,彻底消散了。
林意。他唤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缱绻温柔。
嗯林意下意识抬头,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那日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他向前一步,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留在王府,以林意的身份。可好
这一次,没有军情打断。
林意看着他眼中的认真、温柔,以及那深处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期待。她知道,这一步踏出,便是与前世的剧情彻底决裂,是将自己的性命和真心都交付出去。
她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终于轻轻点头:好。
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也点燃了顾万眼中所有的星光。
他伸出手,不是掐向她脖颈的那只,而是温柔地、带着些许试探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指尖相触,两人俱是一颤。
巨大的喜悦和释然席卷了顾万,他忍不住收拢手指,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温热的掌心。
林意,他再次唤她,语气郑重,不管你是谁,从何处来。既然留下了,今生便只是我的林意。
他没有追问她的来历,而是选择了全然的接纳。
林意眼眶一热,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用力点头:好。今生,我只是你的林意。
窗外月色如水,室内灯火温馨。跨越了仇恨、猜疑和生死隔阂,两个灵魂终于在此时此地,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顾万看着她,眼中漾开极温柔的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宛如冰雪初融,春风拂面。
他轻轻一拉,将她拥入怀中。
这是一个不带情欲的、充满了珍惜与安抚意味的拥抱。林意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将脸埋在他还带着寒气的衣襟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知道,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了彼此。
北境的战事并未持续太久。顾万以雷霆手段整顿后勤,启用新人,并亲自拟定了奇袭战略。捷报很快传回京城,举朝欢庆。
然而,在这场胜利的背后,一场针对王府内部的清洗也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顾万从未忘记林意身上的毒,以及她背后那个阴魂不散的指使者。战事期间,他利用林意与修竹的几次正常联络,顺藤摸瓜,结合前世模糊的记忆和今生更缜密的侦查,终于锁定了幕后之人。
并非他国细作,而是朝中一位位高权重、平日看似与世无争的皇叔——南安王。
正是那个在宴会上,将林意作为礼物送给顾万,被戏称为京城第一草包的男人。所有人都被他庸碌好色的表象所欺骗,以为他胸无大志,却不知他野心勃勃,一直暗中培植势力,意图颠覆朝纲。前世顾万遭遇的致命一击,亦是出自他的手笔。
收网之日,顾万没有亲自去王府抓人,而是以庆功宴为名,请南安王入宫。
皇宫深处,偏殿之内,烛火通明,却无一丝宴饮的欢闹气氛。
顾万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之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面前只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
南安王被内侍引来,看到这情景,脸上肥肉堆起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摄政王这是……要单独与臣饮酒莫不是看上了臣府上新得的舞姬哈哈哈……
顾万抬眸,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皇叔何必再演。这出‘草包王爷’的戏,唱了这么多年,不累吗
南安王的笑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眯了起来:摄政王此话何意臣听不懂。
听不懂顾万轻笑一声,拿起酒壶,将两个酒杯斟满,那本王便说清楚些。北狄此次犯边,粮草行军路线如此精准,朝中若无内应,绝无可能。皇叔,你觉得这内应会是谁
南安王面色不变:摄政王莫非怀疑臣臣一介闲散王爷,哪有这等本事……
你自然有。顾万打断他,语气渐冷,你不仅通敌卖国,还暗中培养死士,安插细作。比如……你送进我府里的那位,林意姑娘。
南安王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不过一个玩物罢了,摄政王喜欢便留着,不喜欢杀了便是,何须牵扯到臣身上
玩物顾万端起一杯酒,缓缓起身,走到南安王面前,皇叔可知,她身上的‘相思引’,每月需服一次解药,否则便会肝肠寸断而亡。这毒,似乎出自南疆蛊婆之手,巧的是,本王刚查到,皇叔门下一位宠妾,正是南疆人。
南安王的脸色彻底白了,冷汗涔涔而下。
顾万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他面前,声音低沉而危险:皇叔,这杯酒,本王敬你。谢你……送她到我身边。
南安王看着那杯酒,手开始剧烈颤抖。他明白了,顾万什么都知道了。这不是庆功宴,这是鸿门宴!
你……你想怎样他声音干涩。
不想怎样。顾万语气淡漠,只是请皇叔,交出‘相思引’的完整解药。然后……自尽谢罪。看在同是皇族的份上,本王可保你家人无恙。
若我不呢!南安王嘶声道。
顾万另一只手轻轻抬起,亮出了一块令牌和几封密信:皇叔通敌卖国、结党营私、谋害朝廷重臣的证据,足以让你南安王府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皇叔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南安王死死盯着那些证据,面如死灰。他苦心经营多年,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已被顾万掌握了致命把柄。眼前的顾万,不再是前世那个尚存一丝温润的王爷,而是从地狱归来、杀伐果断的修罗。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保全家族的微弱希望压倒了一切。南安王颤抖着手,从贴身的暗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扔给顾万。
这是……最后一颗临时缓解的……完整解药的配方……在我书房暗格……他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顾万接过玉瓶,确认无误,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他面前。
皇叔,请吧。
说完,他不再看南安王一眼,转身大步离开偏殿。
身后,传来酒杯摔碎的声音,以及人体重重倒地的闷响。
顾万脚步未停,面容冷峻。复仇的第一步,终于完成。他并未感到太多快意,只觉得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此刻唯一的念头,是尽快拿到配方,救她。
摄政王以谋逆罪查抄南安王府,从中搜出大量通敌证据以及培养死士的名单,朝野震动。南安王畏罪自尽于宫中,其家眷皆被流放,党羽被连根拔起。这一切都处理得雷厉风行,干净利落。
当顾万拿着那张写着解药配方的纸和搜刮来的所需药材,来到清风院时,林意正坐在窗前发呆。
把这个喝了。他将一碗刚刚煎好的、气味奇特的汤药放到她面前。
林意回过神来,看着那碗药,又看看顾万虽然疲惫却带着一丝轻松的眼眸,瞬间明白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接过碗,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药汁苦涩无比,她却觉得那是世间最甘甜的味道。
药液入腹,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仿佛某种一直束缚着她的无形枷锁骤然崩断,身体变得从未有过的轻盈。
顾万紧张地看着她:感觉如何
林意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畅通无阻的气血,眼中涌上欣喜的泪光,她重重点头:嗯!好像……真的解了!
巨大的喜悦和释然瞬间淹没了顾万。他上前一步,猛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太好了……太好了……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重生以来压在他心头的最大一块巨石,终于彻底移开。
林意也回抱住他,眼泪无声地滑落。是喜悦,是解脱,更是对他为自己所做一切的感动。
从此,她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只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林意。
……
数月后,摄政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是一场低调却足够郑重的婚礼。新娘没有显赫的娘家,但满朝文武无人敢轻视——谁不知摄政王将其视若珍宝,为了她,甚至雷霆手段清洗了位高权重的南安王党。
新房内,红烛高燃。
顾万轻轻挑开林意头上的喜帕,露出她明艳照人、含羞带怯的脸庞。
他看着她,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与温柔。
夫人,他执起她的手,将一枚象征着摄政王府女主人的翡翠玉佩放入她掌心,与她十指相扣,余生漫漫,皆是你我。
林意仰头望着他,桃花眼里映着烛光,也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她笑着,用力回握他的手:
夫君,余生请多指教。
窗外月色正好,温柔地洒满庭院。
前世的仇怨已销,今生的阴谋已破。他们跨越了生死与猜忌,终于牢牢握住了彼此的双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