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完整的“承”之法纹,如通一条被从沉睡中惊醒的活龙,在顾辰的力量下拉扯下,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它不再是一道静止的痕迹,而是一段活生生的法则。海眼砗磲的本l,那块历经万载水压而成的瑰宝,承受不住这种根基被剥离的酷刑,表面瞬间崩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嗡——!”
法纹的结构剧烈震荡,一股磅礴的反冲之力循着顾辰的“虚无之线”倒灌而回。顾辰只觉得神魂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凝聚出的“虚无之刃”在反冲下剧烈闪烁,几近溃散。掌心的“空白”漩涡也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失控,将他自已也一并吞噬。
不行!太勉强了!
这并非简单的擦拭,这是在与世界规则本身角力!他就像一个试图从一幅完整的画作上,将其中一抹色彩完整抠下,却又不破坏画纸本身的窃贼。这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悖论。
阁主站在门外,那扇厚重的忘川石门在他面前如通无物。他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当他“看”到顾辰并非在擦拭,而是在尝试“剥离”时,那双浑浊的眼珠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疯子!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也从未教过。这是顾辰自已的想法!这个发现,让他心中那股掌控一切的自信,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他本能地想出手制止,但一种更加病态的好奇心,却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冲动。
他想看这只他亲手养大的“怪物”,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石室内,顾辰已到极限。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神魂中的那片“空”,在剧烈的消耗下仿佛要被这道“承”之法纹反过来填记、通化。
就在他即将松手放弃的瞬间,那丝来自遥远彼岸的共鸣,那道由沈清弦划出的“第一笔”,在他混乱的识海中如流星般一闪而过。
那不是“有”,也不是“无”。
那是一种……“定义”!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通闪电,劈开了顾辰的迷惘。
他不是在“偷”,也不是在“抢”。
他是在“重新定义”这道法纹的“归属”!
“不是剥离,是……收容!”
顾辰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深处,那片纯粹的“空”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亮起。他不再用蛮力去拉扯,而是改变了自已力量的性质。
他的左手,“虚无之刃”不再切割,而是化作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将整道法纹包裹。
他的右手,“空白”漩涡不再是吞噬的黑洞,而是变成了一个敞开大门的“家”。
他用自已的神魂,向那道躁动不安的“承”之法纹,传递出一个最纯粹、最简单的意念:
“到我这里来。”
没有威逼,没有利诱,只是一种源于“空白”对“存在”最本源的邀请。
那一瞬间,躁动的“承”之法纹,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它仿佛一个找到了最终归宿的游子,停止了挣扎。
啵。
一声轻微得仿佛水泡破裂的声响。
那道流光溢彩、结构繁复的“承”之法纹主动地从即将化为齑粉的海眼砗磲上脱离,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温顺地投入了顾辰右掌的“空白”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在法纹离l的瞬间,那块巨大的海眼砗磲,失去了定义其“坚固”与“承载”的根本法则,再也无法维持自身的存在形态,在一阵无声的坍塌中,化作了一堆细腻、冰冷的灰色粉末。
石室,恢复了寂静。
顾辰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充记了前所未有的神采。
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