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上的血与火尚未完全熄灭,那场大闹的余波却已化作刺骨的寒流,席卷了整个异人界,更精准地刺入了全性的心脏。
田晋中死了。
死在龙虎山,死在全性代掌门龚庆的手中。
天师府的老天师张之维,那位平日里总是眯着眼、一副和蔼模样的绝顶高人,这一次,彻底睁开了他的双眼。眼中不再是慈悲或淡然,而是化作实质的、碾碎一切的雷霆震怒。
复仇开始了。这不是追捕,不是较量,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高效的清洗。天师下山的消息如通死亡的号角,一个接一个的全性成员,无论是否参与了龙虎山之事,只要被追上,便在那一袭白衣和璀璨金光下化为齑粉。全性,这个以“全性保真,不以物类形”为名、行事恣意妄为的古老门派,迎来了数十年来最凛冽的严冬。
一处隐蔽的据点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残存的全性高层齐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焦躁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平日里这些无法无天、视规矩如无物的狂徒们,此刻却大多面色苍白,眼神游移。
“又一个据点被拔掉了……根本挡不住!连一招都挡不住!”一个干部声音发颤,几乎语无伦次,“那是老天师!我们怎么可能……”
“闭嘴!”苑陶烦躁地打断,手中的珠子盘得咯咯作响,但他眼底深处的惊惧却出卖了他表面的镇定,“慌什么慌!还没到最后呢!”
话虽如此,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算计和狠辣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所有人绑在一起,恐怕也不够那位暴怒的“一绝顶”塞牙缝。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坐在主位上的那道身影——代掌门,龚庆。
龚庆依旧顶着那副小羽子的面容,只是此刻脸上再无龙虎山上的从容与戏谑。他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低垂,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田晋中的记忆、甲申之乱的秘密,这一切的代价,似乎沉重得超乎了他的预料。
死寂在蔓延。
忽然,一直闭目沉思的夏柳青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位年纪极大、号称“凶伶”的全性元老,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干咳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咳……事到如今,寻常的法子怕是没用了。”夏柳青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天师府的那位动了真火,是要不死不休的局。我们这些人,捆一块儿也不够他一个人打的。”
他的话毫不客气,却无人反驳,因为这是冰冷的事实。
“那怎么办?夏老,您是老前辈,总不能看着我们就这么被赶尽杀绝吧?”有人急切地问道。
夏柳青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回忆极其久远的事情。夏柳青抬起布记皱纹的眼睑,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去找‘黑君’吧,只有它能救全性了。”
“黑君是什么?”夏禾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
“一头修炼千年、从未化形的黑色巨虎,”夏柳青解释道。
“他能正面抗衡老天师?”
“不是抗衡,是或许能让那位天师……有所顾忌。”夏柳青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敬畏,“那一位,论年纪、论辈分,甚至可能还在张之维之上。只是它早已不理世事多年,几乎没人知道它的存在,更没人知道它和我们全性的渊源。”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有最老的一辈里,极少数人才隐约知道,它……曾是我们全性的护宗神兽。”
“护宗神兽?”众人皆是一愣,这个概念太过古老和匪夷所思。
“嗯。”夏柳青眼中追忆之色更浓,“那是一位……与咱们全性上一任掌门,无根生大人,有着莫大渊源的存在。它的本l,是一头修炼得道的……黑色巨虎。”
黑色巨虎?与无根生有关?
这几个字眼组合在一起,带来一种沉重而古老的压力。无根生这个名字,在全性内部本身就是一个复杂而神秘的符号。
“它在哪?”一直沉默的龚庆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夏柳青看向他,缓缓吐出一个地名:“秦岭深处深处。我可以带路,但必须尽快。老天师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但是他是否还愿意庇护我们这些‘不肖子孙’,老夫……也不敢保证。惊扰它的沉眠,本身也可能是一场灾难。”
风险极大,希望渺茫。但比起面对老天师百分之百的毁灭,这至少是一线飘忽的生机。
龚庆沉默了,手指停止敲击。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夏柳青的追忆与凝重、苑陶的惊疑、四张狂等人脸上的惶恐与一丝希冀。
片刻后,他让出了决定。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龚庆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作为代掌门的决断,“既然有一线可能,就必须去尝试。夏老,麻烦您带路。”
他看向夏柳青,然后目光又转向苑陶、高宁、沈冲等实力最强的几人。
“诸位,此行吉凶未卜,或许能请来救兵,或许只是换个地方迎接末日。愿意赌一把的,就跟我走吧。”龚庆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我们去秦岭,拜见那位……护宗神兽!”
全性的顶尖战力们互相看了看,最终,沉重的点头。
这是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会议结束,众人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各自准备。龚庆最后离开,他站在窗前,望向远方,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秦岭深处。
龙虎山的风波引出了天师的无敌之威,而如今,他们这群惶惶不可终日的“老鼠”,却要被迫去唤醒另一头可能更加古老恐怖的“猛虎”。
未来,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