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尘封已久的屋子,空气里都飘着一股腐朽的木头和旧丝线混合的味道。
天光乍破,晨曦透过窗格,给沈桂兰素净的脸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她没有犹豫,取下腰间那串黄铜钥匙,寻到最不起眼的那一把,对准了锁孔。
“咔哒”一声脆响,锈蚀的锁芯发出了抗议般的呻吟,门被缓缓推开。
屋内,十名妇人早已屏息等候。
她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堂前那张乌木长案上。
长案之上,一幅长达丈余的合绣图正缓缓展开。
正是昨日完工的《共饮图》。
画中十位姿态各异的女子围坐溪边,共饮一瓢清泉,背景是连绵的青山与初升的旭日,针脚细密,色彩鲜活,仿佛能听到画中人的笑语和潺潺的流水声。
这不仅仅是一幅绣品,这是她们十个女人,押上全部身家和未来的投名状。
沈桂兰神色肃穆,命秀薇取来新研的朱砂。
她提起狼毫笔,饱蘸那鲜红如血的墨,悬腕于图卷下方的留白处,笔锋落下,力透纸背。
一行行字迹,如烙印般刻在丝绢上。
“一、工分记账,凭绣取酬。”
“二、伤病互助,三日不绣照领半粮。”
“三、欺压同工者,逐出绣队。”
三个规矩,字字千钧。
在场的女人们,大多不识字,却都看得懂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决绝和希望。
这不再是东家对伙计的盘剥,而是姐妹之间,以命相托的盟约。
一直沉默的冯氏,伸出布满老茧的指尖,轻轻抚过那程,活下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孙族老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用族法压人,却不能堵住人要吃饭的嘴。
道理讲不通,他只能重重一哼,拂袖而去,留下一个愤怒而又无奈的背影。
危机暂时解除,众人长舒一口气,望向沈桂兰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敬畏和信赖。
当夜,月色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