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林鸢,死在了圣手顾景辞的手术台上。
一场号称零风险,能让她脱胎换骨的微创手术。
医院给出的结论是,突发性恶劣过敏,无法预见,无法挽救。
我冲进院长办公室,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却只换来一句冰冷的节哀。
整理妹妹遗物时,我发现了她藏在枕头下的日记。
哥,顾医生说我有点杞人忧天了,他说我的体质很完美,是‘天选之女’。可我这几天心慌的厉害,眼皮一直跳。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日记的最后一页,墨迹被泪水晕开。
我攥着日记本,骨节发白,恨不得生吞了那个叫顾景辞的魔鬼。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付出代价。
可第二天,我妈拦住了我。
一张银行卡被她拍在我胸口,力道大的让我生疼。
林哲,五十万。顾医生仁慈,说这是给小鸢的‘营养费’。
小鸢的死是她命不好,跟顾医生没关系!他是活菩萨,你不能去恩将仇报!
你要是敢去闹,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这钱你一分也别想拿到!
我没有要那张卡。
后来,我妈真的说到做到,让我的生活坠入地狱。
可当我被逼到绝路,万念俱灰时,却在网上看到了我妈。
她长跪在市卫生局门口,手里高举着妹妹的遗像,身前的白色横幅上,是用血写下的控诉:
杀人凶手顾景辞,还我女儿命来!
1.
我妈叫周琴。
在我记忆里,她一向温婉,说话都细声细气。
可现在,她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仇人。
林哲,你非要毁了这个家才甘心吗
她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我从妹妹房间里抱出来的纸箱。
这些不吉利的东西,赶紧给我扔了!
那里面是妹妹最喜欢的玩偶,还有她从小到大的相册。
妈,这是小鸢的东西。我的声音干哑。
她人都没了,留着这些有什么用!周琴的声音陡然尖利,看得我心烦!
她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来抢。
我侧身躲过,将纸箱死死护在怀里。
你!周琴气得发抖,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心却比冰窖还冷。
为了一个外人,你打我
顾医生不是外人!她厉声反驳,他是我们家的恩人!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恩人他害死了小鸢,他是害死你女儿的凶手!
闭嘴!周琴冲过来捂我的嘴,力气大得惊人,不许你胡说!小鸢的死是意外!是她自己命薄!
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仿佛我说出的不是事实,而是什么会招来横祸的诅咒。
我掰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问:妈,你到底在怕什么
周琴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后退两步,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不能说,不能说……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我抱着纸箱,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妹妹的日记本就放在桌上,我翻开,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迹,眼眶再次湿润。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妈不正常,这家医院,这个顾景辞,都有问题。
我必须查清楚。
2.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上网。
我没有直接指名道姓,而是用化名,在一个规模很大的医美交流论坛里,发了一篇帖子。
帖子里,我以一个普通咨询者的口吻,详细描述了顾景辞那项革命性手术的技术要点,询问有没有人做过,术后体验如何。
一石激起千层浪。
帖子发出去不到半小时,就盖了上百楼。
楼主说的这个我知道!圣心医院顾景辞医生的王牌项目,贵得要死,但据说效果神了!
我朋友的姐姐就做了,确实年轻了十岁,就是术后恢复期有点长,老说皮肤下面又麻又痒。
楼上说的对,我也听说了,好几个人都有这毛病,但医院说是正常恢复现象。
何止啊,我听说还有人术后一直低烧不退的,但后来都被医院用钱压下去了。
看着这些回复,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皮肤麻痒,低烧不退。
妹妹在日记里,也提过这些症状。
当时顾景辞跟她说,这是身体在适应新生的正常排异反应。
我正想顺着线索,私信那个说用钱压下去的网友,屏幕却突然一白。
抱歉,您访问的帖子已被删除或不存在。
我刷新了几遍,都是同样的结果。
紧接着,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好奇心会害死猫。管好你的嘴,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冰冷的字眼,像一条毒蛇,顺着我的脊椎往上爬。
他们发现我了。
砰砰砰!
房门被捶得震天响,我妈在外面尖叫:林哲!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我打开门,她一把将手机砸在我脸上。
你自己看!
手机屏幕上,是我刚刚被删掉的帖子截图。
医院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他们说你要是再在网上胡说八道,就要告你诽谤!
周琴指着我的鼻子,浑身都在发抖。
你妹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安安生生地走!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妈,这不是笑话!这是人命!我红着眼吼了回去。
你看看那些回复,不止小鸢一个人出问题!顾景辞他草菅人命!
够了!周琴捂住耳朵,脸上血色尽失,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
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猛地推开我,冲进自己房间,反锁了房门。
里面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我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
我的敌人不仅是顾景辞和他的医院,现在,还有我自己的母亲。
3.
第二天,我直接去了圣心医院。
既然网上行不通,我就从最根本的地方入手。
我要我妹妹最完整的,未经删改的医疗记录。
导诊台的护士一听我要找院方要病历,脸上的职业微笑立刻就没了。
她让我等着,然后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自我介绍是医院的副院长,姓李。
林先生,对于令妹的不幸,我们深表同情。
李副院长的态度客气,但眼神里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疏离。
逝者已矣,生者节哀。您今天来,是还有什么事吗
我要我妹妹的全部病历,包括手术过程的所有监控记录。我开门见山。
李副院长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林先生,病历属于个人隐私,按规定,我们不能随便提供给家属。
我是她亲哥!
那也不行,除非有司法部门的介入。他摊了摊手,一脸的公事公办。
这是你们的规定,还是顾景辞的规定我冷笑。
李副院长的脸色沉了下来:林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顾医生是我们医院的瑰宝,也是医学界的翘楚,他的专业性不容置疑。
我妹妹死了,这就是他的专业性
那是意外!他加重了语气,任何手术都有风险,这一点,我们术前已经明确告知了。令妹她,是自愿签下手术同意书的。
我们正在拉扯,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磁性的声音。
李院长,怎么回事
我回头。
一个身穿定制白大褂,身姿挺拔的男人正向我们走来。
他大概三十多岁,面容俊朗,气质儒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的手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就是顾景辞。
哪怕我恨他入骨,也不得不承认,这副皮囊极具欺骗性。
他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脸上,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
您就是林鸢的哥哥吧我是顾景辞。
他朝我伸出手。
我看着那只手,那只从我妹妹身上夺走生命的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没有握。
顾景辞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手,叹了口气。
对于林鸢的事,我非常非常抱歉。她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女孩,她的离开,也是我的巨大损失。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真诚地看着我,仿佛他真的感同身受。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不要让悲伤影响了你的判断,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是在警告我。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当初没有阻止小鸢来找你。
顾景辞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稍纵即逝。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依然温和。
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好你的母亲。节哀。
说完,他便转身,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VIP病房区走去。
看着他众星捧月般的背影,我攥紧了拳头。
这场仗,比我想象的更难打。
4.
顾景辞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
我刚从医院出来,就接到了公司老板的电话。
老板是我学长,平时对我不错,但此刻他的声音却异常冷漠。
林哲,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去财务部结下工资吧。
为什么我愣住了。
为什么他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你得罪了谁,自己心里没数吗
圣心医院的王董亲自打来电话,说你精神状态不稳定,有暴力倾向。我们公司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王董,圣心医院最大的股东之一。
也是我老板一直在巴结的客户。
电话被挂断了。
我还没从失业的打击中回过神,房东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小林啊,真不好意思,我儿子要从国外回来结婚,这房子我得赶紧收回来当婚房。你……下周之前搬走吧。
这个住了三年的房子,房东昨天还跟我续签了一年的合同。
我颓然地坐在马路边上,看着车来车往。
顾景辞只用两通电话,就轻易地毁掉了我的人生。
我被公司辞退,被房东扫地出门。
我拖着行李,在大街上游荡,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不想回家,不想看到我妈那张写满指责和恐惧的脸。
可最终,我还是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周琴正在客厅里插花,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怎么,想通了
我被开除了,房子也到期了。我放下行李,声音沙哑。
她插花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优雅。
我早就跟你说过,胳膊拧不过大腿。顾医生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得罪得起的。
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妈,我就问你一句,我看着她,如果我真的走投无路,快要死了,你也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吗
周琴的手再次停住。
她没有回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我不会让你死的。
所以,到此为止吧,阿哲。算我求你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哀求。
可我,怎么能停下
我停下了,谁来为枉死的小鸢讨回公道
【付费点】
5.
我搬进了一家廉价的旅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壁上满是污渍。
我躺在咯吱作响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发黄的天花板。
妹妹的音容笑貌,我妈冷漠的脸,顾景辞伪善的警告,在我脑海里轮番上演。
绝望像潮水,将我层层包围。
就在我快要被这股窒息感吞没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知道林鸢是怎么死的。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今晚九点,到城南公园的凉亭来。一个人。
我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这会不会是顾景辞的陷阱
可这对我来说,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晚上八点半,我提前到了城南公园。
公园里人很少,路灯昏暗,晚风吹过,树影摇曳,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暗中观察着那个约定好的凉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九点整,一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女人,步履匆匆地走进了凉亭。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踪。
应该就是她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暗处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女人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惊慌。
你是谁
是我,林哲,林鸢的哥哥。
女人松了口气,但依然很紧张。
你怎么证明
我拿出手机,翻出我和妹妹的合照。
她看了一眼,才彻底放下心防。
对不起,我必须小心。我……我叫王莉,以前是圣心医院的护士,就在顾景辞的手术团队。
我妹妹手术那天,你也在场我急切地问。
王莉点了点头,声音都在发抖。
林小姐她……她不是死于过敏。
那是什么
是顾景辞,他为了节省成本,私自用一种还在实验阶段的廉价凝血剂,替代了从德国进口的正规药品!那种药根本不稳定,很多人用完都会有排异反应,林小姐的体质比较敏感,所以……所以才会引起急性心力衰竭!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血气直冲头顶。
证据呢你有证据吗
有!王莉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那批药品的入库单,还有顾景辞签字的内部通知!我偷偷复制下来的!
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我一闭上眼,就是林小姐在手术台上挣扎的样子……我良心不安。我辞职了,但我还是害怕,顾景辞的势力太大了。
我接过U盘,紧紧攥在手心。
这就是铁证!
谢谢你。我的声音哽咽。
就在这时,几道刺眼的车灯突然从不远处射来,直直地打在我们身上。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我们面前急刹停下。
车门拉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跳了下来。
王莉吓得尖叫一声。
为首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径直朝我走来。
林先生,我们老板想跟你聊聊。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老板是谁
刀疤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还能有谁当然是顾医生。
他不喜欢事情变得太复杂,更不喜欢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他的目光落在我紧握着U盘的手上。
把东西交出来,跟我们走一趟。别逼我们动手。
我下意识地将王莉护在身后。
你们敢!
刀疤男冷笑一声,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立刻朝我扑了过来。
我拼命反抗,但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我的胳膊被反剪在身后,整个人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刀疤男蹲下来,从我手里掰开U盘,然后拍了拍我的脸。
早这么合作不就好了非要吃点苦头。
把他带走。
我被两个壮汉架着,粗暴地塞进了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王莉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6.
车子开进了一处废弃的码头仓库。
我被从车上拖下来,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仓库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鱼腥味。
顾景辞就坐在仓库中央的一张椅子上。
他换下了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休闲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副高尔夫球杆。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
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林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看来上次的忠告,你并没有听进去。
他站起身,踱步到我面前,用球杆的顶端抬起我的下巴。
我本来很欣赏你的执着,但现在,我有点烦了。
你想怎么样我咬着牙问。
我想怎么样他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我给过你机会了。五十万,够你在一个小城市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刀疤男将那个U盘递给他。
顾景辞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扔进旁边一个燃烧着的汽油桶里。
蓝色的火苗瞬间将U盘吞噬。
现在,证据没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
我再给你一个选择。这里是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还有一张去国外的单程机票。拿着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永远不要再回来。
否则……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扔到我面前。
照片上,是我妈周琴。
她正在菜市场买菜,对被人偷拍这件事毫无察觉。
你母亲的身体好像不太好。我听说她心脏一直有问题。我想,她应该经受不起什么太大的打击吧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在威胁我。
用我妈来威胁我。
你无耻!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保镖一脚踹在胸口,疼得我蜷缩成一团。
顾景辞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脸颊,语气轻柔得像魔鬼的低语。
无耻在这个世界上,成王败寇,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林哲,我没时间跟你玩游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选钱,还是选你母亲的命
我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看着他那张志在必得的脸,我心里涌起一股滔天的恨意。
但理智告诉我,不能硬碰硬。
我需要时间。
好……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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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辞满意地笑了。
聪明人的选择。
他将支票和机票塞进我口袋,然后示意保镖放开我。
滚吧。记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撑着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转身的瞬间,我抄起旁边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燃烧的汽油桶砸了过去!
轰!
汽油桶被砸翻,燃烧的液体四散飞溅,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仓库里一片大乱。
抓住他!顾景辞暴怒的吼声在火光中响起。
我趁乱朝着仓库门口冲去,身后是滚滚的热浪和保镖的叫骂声。
一个保镖从侧面扑过来,我用钢管狠狠地砸在他腿上,他惨叫一声倒地。
我不敢停留,拼命地往外跑。
手臂被飞溅的火星烫得钻心疼,但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只有一个念头:跑!
跑出去!
7.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火光和叫喊声彻底消失。
我躲进一个漆黑的巷子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手臂上一片燎泡,火辣辣地疼。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支票和机票,在黑暗中将它们撕得粉碎。
顾景辞,你等着。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身上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林哲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王莉颤抖的声音。
是我。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我没事……我跑了。我看到你被他们带走,我……我好害怕。她带着哭腔说,对不起,都怪我,害了你。
不怪你。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我在一个朋友家,暂时是安全的。你呢你逃出来了
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王莉突然说:U盘……U盘没了,对不对
没了。
我还有一个备份!王莉的声音急切起来,我怕出意外,所以提前复制了一份,藏在了别的地方!
这个消息,如同在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
你藏在哪里了
就在圣心医院!我辞职前,把它藏在了员工更衣室我自己的柜子里,贴在了柜子顶部的内侧。
顾景辞肯定想不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王莉,谢谢你。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再露面。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挂了电话,我看着远处渐渐泛白的天际线。
顾景辞,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能让他万劫不复的计划。
直接报警是行不通的,顾景辞的关系网太硬,U盘很可能会被当成伪造的证据。
我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武器。
一个能绕开所有关系网,直接把顾景辞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武器。
舆论。
我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被业界称为疯狗的调查记者,卓思。
她以专门死磕权贵,揭露黑幕而出名,为此得罪了无数人,几度被行业封杀,却又总能凭借更劲爆的猛料东山再起。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但我知道她经常去的一家小酒馆。
今晚,我要去那里等她。
8.
夜幕降临。
我走进那家名叫浮生的小酒馆。
酒馆不大,光线昏暗,爵士乐慵懒地流淌。
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卡座里的卓思。
她穿着一件皮夹克,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正一个人喝着闷酒,看起来有些颓丧。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卓记者,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卓思抬起头,眼神锐利,上下打量着我。
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我手里有个料,你肯定感兴趣。
她嗤笑一声,仰头喝尽杯中的威士忌。
我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可以走了。
关于圣心医院,‘圣手’顾景辞。
我话音刚落,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说下去。
我把我妹妹的死,我妈的异常,顾景辞的威胁,以及王莉给我的信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卓思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等我说完,她才开口,声音沙哑:证据呢口说无凭。
证据在圣心医院,我需要你帮我拿到它。
我为什么要帮你她看着我,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我刚因为一篇报道被报社停职,整个行业都在看我笑话。我现在自身难保。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们都想让那些躲在黑暗里的蛆虫,暴露在阳光下。
而且,扳倒顾景辞,足够让你漂亮地翻身。
卓思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拒绝。
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股狠劲和疯狂。
你小子,有点意思。
好,我帮你。
但我们得先拿到那个U盘。
医院的安保系统很严密,尤其是晚上。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不容易。
我有个办法。卓思说,后天是圣心医院的周年庆典,那天晚上会有一个冷餐酒会,安保会相对松懈。我们可以混进去。
可我们没有请柬。
卓思嘴角一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谁说我们需要请柬了
9.
两天后,圣心医院周年庆。
医院大楼灯火通明,门口铺着红毯,衣香鬓影,豪车云集。
我和卓思打扮成送餐员,推着一个巨大的餐车,混在真正的送餐团队里,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安检。
餐车下面,藏着我们换的衣服和需要的工具。
我们找了个无人的杂物间,迅速换上从医院偷出来的清洁工制服。
员工更衣室在三楼,酒会在一楼大厅。我们得速战速决。卓思压低声音说。
我们推着清洁车,避开人群,乘坐员工电梯上了三楼。
三楼的走廊很安静,偶尔有护士路过,看到我们,也只是以为我们在正常工作,没有多加留意。
更衣室没有锁门。
我们闪身进去,找到了王莉说过的那个柜子。
柜子上了锁。
我从工具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小铁丝,对着锁孔鼓捣起来。
我的手心全是汗。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笑声,正朝着更-衣室走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咔哒。
锁开了。
我迅速打开柜门,伸手摸向柜顶内侧。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小小的凸起。
是U盘!
我把它拽下来,塞进口袋。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
两个小护士说笑着走了进来。
看到我们,她们愣了一下。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怎么没见过你们
我和卓思的心都沉了下去。
卓思反应极快,她立刻捂着肚子,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哎哟,哎哟,我肚子疼,急性肠胃炎犯了,快,快扶我去下洗手间。
她一边说,一边给我使眼色。
我立刻会意,也装出焦急的样子:师傅,你怎么样了我马上送你去急诊!
两个小护士被这阵仗搞懵了,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我们就这样,一个搀扶着另一个,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更衣室。
直到跑进电梯,我们才松了口气。
心脏还在狂跳。
我们回到杂物间,换回自己的衣服,将清洁服和工具藏好。
卓思拿出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了进去。
里面果然是顾景辞草菅人命的铁证。
入库单,内部通知,甚至还有一段他和其他股东开会的录音。
……这种实验性药物的风险,我们都知道。但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只要操作得当,把并发症控制在‘正常排异反应’的范畴内,就不会有人发现……
顾景辞的声音,冷静又冷酷。
卓思的眼睛越来越亮。
成了!她兴奋地一拍大腿,有了这些,顾景辞死定了!
我们把证据复制了好多份,分别上传到云端和加密邮箱。
做完这一切,我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混在人群中,离开了医院。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大楼。
顾景辞,你的末日到了。
10.
回到酒馆,卓思立刻开始奋笔疾书。
她要把这几十年来积攒的所有怨气和才华,都凝聚在这篇报道里。
光有这些证据还不够,她一边敲击键盘,一边说,我们需要一个引爆点,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充满感情的引爆点。
我妈。我想到了周琴那天的哀求。
如果我能让她站出来,亲口指证顾景辞……
太难了。卓思摇头,她看起来被那个男人控制得很深。
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二天,我回了家。
周琴正在浇花。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眼神复杂。
你还回来干什么
妈,我拿到了证据。我把U盘放在她面前,顾景辞用廉价药害死小鸢的铁证。
周琴的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水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蹲下去,想去捡碎片,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你把它毁了!她突然抬头,冲我嘶吼,林哲,你快把它毁了!
为什么我抓住她的肩膀,妈!小鸢是你的女儿啊!他害死了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我不是护着他!周琴崩溃大哭,我是在保护你啊!
他是个魔鬼!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们斗不过他的!他会杀了你的!
她死死地拽着我的胳膊,指甲都陷进了我的肉里。
听妈的话,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不行!我推开她,眼眶通红,如果就这么算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生!小鸢在天上看着我!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我捡起地上的U盘,转身就走。
林哲!
周琴在我身后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我没有回头。
当晚,卓思的报道发出去了。
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深夜的网络世界里炸响。
《圣手还是屠夫独家揭秘圣心医院顾景辞背后的生命黑幕!》
文章附上了所有的证据截图和录音。
一时间,全网哗然。
圣心医院和顾景辞的公关团队立刻下场,斥责报道为不实信息,是恶意诽谤,并扬言要起诉卓思和她背后的媒体。
顾景辞本人也发布了一则视频。
视频里,他面容憔悴,眼含泪光,声称自己是被人陷害,证据是伪造的,他将用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清白。
他精湛的演技,博取了不少人的同情。
网上很快分成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顾景辞的势力开始反扑,卓思的报道被大规模删帖,好几个参与转发的大V都被禁言。
形势一度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妈。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
阿哲,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卓思的工作室。
你打开电视,或者看看手机新闻。
妈,你……
她挂了电话。
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卓思将工作室的投影打开,连接了网络直播。
画面出现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呆住了。
11.
直播的地点,是市卫生局的大门口。
门口聚集了大量的媒体和围观群众。
镜头的中心,一个瘦弱的身影,长跪在地。
是我的母亲,周琴。
她穿着一身素衣,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泪痕。
她手里高高举着妹妹林鸢的黑白遗像,身前铺着一张巨大的白色横幅。
上面是用血写成的十个大字:
杀人凶手顾景辞,还我女儿命来!
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无数的闪光灯在她面前亮起,记者们将话筒和镜头对准了她。
周女士!请问您真的是顾景辞医生的……病人吗一个记者高声问道。
周琴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看着镜头。
她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了整个网络。
我不是他的病人。
我是他第一个,亲手杀死的孩子的母亲。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住了。
周琴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二十五年前,我还很年轻。我未婚先孕,生下了一个男孩。可他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活不过一岁。
我没钱,也没办法。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遇到了顾景辞。
他当时还是个刚毕业的实习医生,他说,他可以免费为我的孩子做手术。一台全新的,实验性的手术。
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同意了。
结果……我的孩子,死在了手术台上。
周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顾景辞告诉我,是孩子自己的问题,手术没有失败。他把所有的医疗记录都销毁了,只留下了一份我签字的,自愿参与临床实验的同意书。
他说,如果我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他就会反告我,让我身败名裂,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我害怕,我妥协了。我当那段往事是个噩梦,我后来结婚,生下了阿哲和小鸢,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直到小鸢也死在了他的手术台上!
周琴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
他用二十五年前的那个秘密威胁我!他让我闭嘴!让我帮他掩盖罪行!
他说如果我不听话,他就会毁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他会毁了阿哲!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朝着镜头,朝着所有围观的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不该因为害怕,就去维护一个魔鬼!
我不该让我的女儿,死得那么冤枉!
我今天跪在这里,不要钱,也不要命!我只要一个公道!
请你们,帮帮我!帮帮我死去的女儿!
她哭得撕心裂肺,几近昏厥。
整个直播间,一片死寂。
随即,是排山倒海的弹幕。
卧槽!惊天反转!
这个顾景辞是魔鬼吗禽兽不如啊!
太可怜了这位母亲,被威胁了二十五年!
彻查圣心医院!彻查顾景辞!还逝者一个公道!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瘦弱而决绝的背影,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原来这才是真相。
她的维护,她的冷漠,她的恐惧,都只是一个母亲,用尽了所有笨拙的方式,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卓思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赢了。
12.
周琴的血泪控诉,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舆论彻底引爆。
之前被压下去的所有负面新闻,在一瞬间全部反弹,并且以更猛烈的姿态,席卷了整个网络。
卓思的报道被置顶在所有新闻网站的头条。
王莉站了出来,接受了采访,公开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紧接着,越来越多曾经在圣心医院接受过顾景辞手术,并产生后遗症的患者,也纷纷站了出来。
他们组成了受害者联盟,联名向有关部门提交了控诉。
墙倒众人推。
曾经和顾景辞称兄道弟的权贵们,立刻与他划清了界限。
圣心医院的股东们,为了自保,主动向调查组提交了顾景辞的内部犯罪证据。
一张覆盖了二十多年的罪恶大网,在阳光下,被撕得粉碎。
三天后,官方发布通告。
圣心医院被查封,相关责任人被控制。
顾景辞因涉嫌非法行医、过失致人死亡、故意销毁证据等多项罪名,被正式批捕。
新闻画面里,他被戴上手铐,从医院带走。
他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圣手,他头发凌乱,眼神灰败,像一条丧家之犬。
在经过镜头时,他似乎有所察觉,猛地抬起头,朝着镜头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看着那个笑容,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有无尽的悲凉。
一切都结束了。
13.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周琴刚刚从昏迷中醒来。
她因为情绪激动和身体虚弱,在卫生局门口就晕了过去。
病房里很安静。
她躺在床上,仅仅几天时间,就仿佛老了二十岁。
看到我,她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
阿哲……
她朝我伸出手。
我走过去,握住她冰冷的手。
妈,都过去了。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小鸢……她泣不成声,我不该瞒着你们……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我听话,他就会放过我们……
我知道。我帮她掖好被角,妈,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
你是个好妈妈,你只是太害怕了。
周琴看着我,眼里的愧疚和痛苦,几乎要将她淹没。
我们母子之间,隔了二十五年的秘密,隔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这道鸿沟,需要用余下的岁月,慢慢去填平。
病房门被推开,卓思走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我们,说:顾景辞想见你。单独见你。
我愣了一下。
见我干什么
不知道。警方传的话,说他点名要见你,就在被正式起诉之前。见不见,随你。
我看向我妈。
她抓紧了我的手,眼里满是担忧。
别去,阿哲,他就是个疯子。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妈,我得去。
有些事,我必须当面问清楚。
而且,我不想再活在对他的恐惧里了。
我要亲眼看着他,从云端跌落泥潭。
我要让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14.
我在看守所的会见室里,见到了顾景辞。
他穿着一身囚服,戴着手铐,坐在我对面。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再也不见半分神采。
他看到我,竟然笑了。
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因为你已经不重要了。我淡淡地说。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是吗他靠在椅背上,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一个关于你妹妹林鸢的秘密。
我的心猛地一紧。
你什么意思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那么多接受手术的人,都只是出现了轻微的排异反应,只有她,死了
顾景辞的眼神变得幽深而诡异。
因为,她和我一样,是同一类人。
她的体质,和我母亲的体质,几乎一模一样。天生的过敏性体质,对很多药物都排斥。而我,遗传了我母亲的体质。
我研究了二十多年,才找到一种可以暂时压制这种排异反应的血清。这也是我手术成功的关键。
那天手术前,我给她注射了血清。但是,我没想到,她对那种廉价凝血剂的反应,会那么剧烈。血清也压制不住。
可以说,是我亲手,激活了她身体里的那颗炸弹。
我死死地盯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你怎么会知道她的体质你调查过她
调查顾景辞笑得更厉害了,笑声嘶哑难听,我不需要调查。
因为你妹妹林鸢,她不是你爸的女儿。
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这句信息量巨大的话。
不可能!你胡说!
我胡说顾景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快意。
你母亲周琴,二十五年前,带着那个快要病死的孩子,来找的医生,是我父亲。
我父亲当时是院长,他可怜她,也想利用这个病例做研究,所以收留了她。
后来,孩子死了,我父亲也因为别的医疗事故被撤职,郁郁而终。而你那个好妈妈,就带着我父亲给她的补偿款,消失了。
几年后,我找到了她。她已经结婚,生了你。我本来只是想拿回那笔钱,可我看到了林鸢。
她长得,和我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查了她的出生日期。我明白了,周琴当年离开时,已经怀上了我父亲的孩子。
她骗了所有人。骗了你爸,也骗了你们。
顾景辞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进我的耳朵里。
所以,我接近她,我让她对我感恩戴德,我让她把我的‘亲妹妹’,亲手送到我的手术台上。
我只是想做个实验,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疯狂和报复的快感。
现在,你还觉得我输了吗林哲。
我虽然身败名裂,但我亲手,杀了我父亲的女儿,毁了那个女人下半辈子的安宁。
这笔买卖,不亏。
我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疯了的男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站起身,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跟一个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我转身,走出了会见室。
身后,传来顾景辞癫狂的笑声。
15.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看守所的。
顾景辞的话,像一个魔咒,在我脑海里不断回响。
妹妹……是顾景辞的妹妹
是那个老院长的女儿
这太荒谬了。
我回到医院,周琴已经睡着了。
我看着她苍老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女人,她的一生,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和谎言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我爸从老家赶了过来。
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没出过远门。
看到我,他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阿哲,都过去了。爸来了。
我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突然很想问他。
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疼爱了二十年的女儿,可能不是亲生的。
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何必呢
斯人已逝。
再多的真相,也只是给活着的人,增添更多的痛苦。
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周琴醒来后,看到我爸,情绪彻底崩溃。
她抱着我爸,把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恐惧和愧疚,全都哭了出。
我爸只是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不停地说: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呢。
我悄悄地退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16.
半年后。
顾景辞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圣心医院的烂摊子,也被彻底清算。
我和卓思成了朋友,她因为那篇报道,成了新闻界的传奇人物,成立了自己的独立调查工作室。
我用医院给的赔偿款,加上我妈拿出的所有积蓄,成立了一个以林鸢名字命名的基金会。
专门为那些无力发声的医疗事故受害者,提供法律和经济援助。
我辞掉了工作,全心投入到基金会的工作中。
每天都很忙碌,但很充实。
又是一个清明节。
我带着一束雏菊,和我爸妈一起,去墓地看小鸢。
墓碑上,妹妹笑得灿烂又明媚。
周琴的精神好了很多,但头发已经全白了。
她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墓碑,嘴里絮絮叨叨地跟小鸢说着话。
说她最近学会了做小鸢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说家里的猫又胖了。
我爸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温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我们身上。
我把那束雏菊,轻轻地放在墓碑前。
小鸢,哥来看你了。
害你的人,已经得到了报应。你安息吧。
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遇到我们这么复杂的家人了。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她的回应。
离开墓园的时候,我妈主动牵起了我的手。
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阿哲,我们回家吧。
好。我回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家。
前路漫漫,伤痛或许永远无法真正痊愈。
但我们都明白,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这个家,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