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月亮是我大哥林致安的未婚妻,她死在了结婚的前三天,那天,我正好十七岁。
大哥在外求学的四年,一直是月亮在照顾我。她是我未来的嫂子,更像我的亲姐姐。
天色昏沉,三伏天里堆积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几只喜鹊在枝头发出聒噪的叫声,蚊子嗡嗡地飞着,搅得人心头异常烦躁。
致安!找到月亮了!在…在西塘…淹死了!
那声音如同炸雷,瞬间劈碎了周遭所有的声响。三伏天阴冷的寒意猛地将我包裹起来。等我回过神,人已经跟着林致安正朝着村西头的鱼塘疯跑。
我们叫它西湖,其实是个深不见底的水塘。月亮从不许我去那里,她自己更是避而远之。
她怎么会
村民把她从水里拖上来时,她的眼睛没有闭上。那双曾如樱桃般好看的的眸子覆上了一层白纱。
麻绳是从背后勒紧的,使她的身体被迫扭曲成一个令人心惊的圆弧。
林致安的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牙关紧咬,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
报警!
村长闻声猛地蹿出来:不能报!
他急切的站出来截断大哥的话,浑浊的眼睛扫过四周。
原本沉默围观的村民,眼神瞬间变的警惕、冰冷,像淬了毒的针,密密地扎在我和大哥身上。
致安,听二爷一句劝。二爷敲了敲手里的烟枪:你是大学生,前程要紧!为个死掉的女人报警不值当!出了命案,拆迁这事儿可就黄了!
三伏天仅存的一点燥热仿佛瞬间被抽离,一股直达心底的寒意布满全身,冻的我打了个寒噤。
我眼角余光瞥见,几个村民的手,不动声色地摸向了倚在墙边的镰刀。
冰冷的刃口在昏暗中,闪过一道微弱却刺眼的光。
他们想杀了我们!
只因为…拆迁
02
月亮的日记里反复出现王大山这个名字,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还有日记里提到的那些被王大山拖进山洞的女孩们。
就今晚。
林致安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像钝刀刮过骨头,不带一丝温度,从王大山开始。好。
村长的儿子王大山,是村里出了名的废物。仗着是独苗,横行霸道,被惯得无法无天。
他最爱的消遣,就是灌饱了黄汤,摇摇晃晃往后山钻。
以前问有人他去干啥,他总是喷着酒气,挤出个邪笑:逮兔子去啊!
逮兔子
放屁!
就他那副被酒色蛀空了的身子骨也能抓得住兔子
再说,后山哪来的兔子!
他口中的兔子,恐怕就是月亮日记里那些无声无息的女孩。
惨白的月亮已经高悬头顶,村里几乎没了灯火。我和大哥手持镰刀,埋伏在山脚的阴影里。
月亮高悬天空,王大山才终于晃晃悠悠地从山道上下来了。满脸横肉挤作一团,迎着惨白的月光,更有了几分诡异。
等他哼着小曲经过我们藏身的暗处时,我和林致安如同两道魅影同时从两侧暴起!
锋利的镰刀带着破风声,狠狠扎进他驼出的肩胛骨!
呃啊…!
王大山剧痛之下刚要嚎叫,林致安眼疾手快,抄起准备好的粗木棍,用尽全力抡在他嘴上!
我顺势捡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死命塞进他大张的嘴里!
呜…呜嗯!王大山的惨叫声被堵死在喉咙里,化作沉闷痛苦的呜咽,像一头被夹住的野猪。
一股快感竟在我心里弥漫开来,紧绷的神经也似乎平静了下来。
借着月光,我瞥见他脖子上挂着一颗莹白的珍珠。
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再定睛看去。
哪有什么珍珠,
那就是他的头啊,我一定是没有休息好,出现幻觉了!
03
我和大哥用镰刀拖着瘫软的王大山一路将他拽进旁边的树林。
王大山,林致安冷冽的声音响起,再敢哼一声,现在就送你下去。
王大山拼命点头,两行泪水滚落下来,滑稽而又恶心。
林致安拿出猎刀粗暴地撬出他嘴里的石头:说,月亮怎么死的。
咳…咳咳…别…别杀我!王大山贪婪地吸着气,声音嘶哑破碎,我真不知道月亮咋死的!致安,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啊!你信我…我……
话没说完,林致安手中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砸下!
咔嚓一声脆响,王大山的腿骨应声而断!
啊——!凄厉的惨叫撕裂了寂静,我真不知道!不知道啊!!!
王大山还在死撑。
可在我眼里,他那颗不断晃动的脑袋,越来越像一颗硕大的珍珠了,它在昏暗的月光下诱人地发着光。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猛地伸出将那颗珍珠用绳子死死的固定在粗糙的树干上。
月亮说过,我画的花很漂亮。
如果…把这朵花,刻在这颗完美的珍珠上…
月亮会不会…更喜欢
这个念头像蛛丝一样铺展开来。我抽出别在腰间的猎刀,屏住呼吸,开始一笔、一划地用力刻画。
刀锋切入珍珠表面的滞感传来,伴随着一种惶恐的震动。
那珍珠我看着有些重影,耳边似乎还夹杂着几声模糊不清的、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惨叫和呜咽…
真吵!
搅得我心烦意乱,刀尖都歪了。
这朵月季被我刻得歪歪扭扭,大概是第一次在珍珠上动刀,手生的缘故吧。
林致安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他弯下腰仔细端详我的杰作。
他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赞赏:
妹妹,他指着那片狼藉,你这朵花…刻得真漂亮。
我死死咬住嘴唇,却怎么也压不住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
想来哥哥一定是疯了。
这朵花——分明丑的令人发指!
04
疯子!你们两个都是疯子!王大山惊恐地瞪着我们,额头上那个血淋淋的月季图案格外刺眼。
我突然发现,那颗珍珠不见了!
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我的珍珠去哪了
林致安抓住了我的手腕。
念念!月亮已经死了。
是的,月亮死了。
这里没有珍珠。
王大山看着我,他眼里的恐惧更深了,也许比起刚才刻花的我,现在这个清醒的我,更不正常。
没…没事。王大山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
林致安接过我手里的猎刀,冰冷的刀尖轻轻指着王大山的眉心,他的声音异常温和:大山,跟我说说,月亮到底怎么死的嗯
王大山看着林致安脸上那抹病态的笑容,彻底崩溃了:月亮是…是我爹杀的,她发现了我们拐卖女孩,就要救那些女孩,所以我爹就杀了她,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啊!
村长!
我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月亮的,又是谁把她沉在西湖的
应…应该是我妹妹王小花,我也不太清楚,我爹一般不和我说,怕我大嘴巴。
王大山努力挤出个难看的谄笑:致安,你放了我,我失踪了我爹一定会怀疑的,我不会把你供出去的,你相信我!
05
林致安笑了。
我也跟着笑了。
这种废物,一出村子就是玩上几天才回来,杀了没人会想到他已经死了,只会觉得他又出去浪了。
我将冰凉的镰刀贴上他的脖颈:最后一个问题,答完就放你走。
王大山的眼睛瞬间亮起死灰复燃的光,头点得像捣蒜:你问!我知道的都说!全说!
你以前说上山逮兔子其实就是去祸害那些姑娘了吧
王大山的表情瞬间冻住,肌肉僵硬。
他咽了几口唾沫,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我说了,你们真放我
当然。林致安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我没祸害她们!王大山带着一种扭曲的坦诚开始辩解:买家也要挑好货的!我....我都是等她们..等她们哪个病了,快死了,我才…我才……。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怒瞬间摧毁了我的心智,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
病了快死了!
畜生!
连畜生都干不出这种事!
闭嘴!!!
我发出一声怒吼,在他吐出更肮脏的字眼之前,用尽全身力气,挥起镰刀狠狠劈向那颗我曾误认为的珍珠!
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拉回我一丝理智,但温热的液体喷溅手上,镰刀上恶心的血液不断滴落却使我愈发的狂躁。
那些女孩..那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她们经历了什么!
我只剩下本能的宣泄。
手中的镰刀化作残影,一下、又一下的疯狂地劈砍。
直到我筋疲力尽,直到我眼前一片血红。
在昏倒之前,我看到大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一下一下的将他埋在了深坑里。
06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窗外传来林致安和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致安哥,没想到你真的愿意三天后娶我,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你放心,我肯定一辈子对你好!
当然,林致安的声音平稳无波,月亮死了,只有你最配得上我。
是王小花,村长的女儿。是王大山的妹妹,也是…月亮曾经最好的朋友。
一股荒诞的寒意爬上我的脊背,我几乎要笑出声,但又死死忍住了。
我悄无声息地摸到墙角的木棍,像影子一样走到林致安身后,猛地抡起棍子砸下!
林致安眼角余光瞥见,闪身向一侧躲去!
砰!
啊!
棍子结结实实砸在王小花背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滚倒在地。
林致安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皱眉盯着我的:
念念!你干什么!这是你未来嫂子,下手这么狠
我攥紧棍子,指节发白:林致安,你的新欢都爬不起来了,还不去扶一把
林致安纹丝不动,任由王小花在尘土里痛苦翻滚,他眼角微微挑起:念念,把棍子扔了。
呵呵。
我盯着他,手臂骤然发力,棍子带着风声再次砸向王小花的脑袋!刚缓过气的王小花尖叫着拼命翻滚躲闪。
想逃
我手腕一翻,棍子变劈为扫,狠狠砸向她的太阳穴!
【啪!】
木棍被林致安用手死死抓住!巨大的冲击力撕裂了他的虎口,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粗糙的木棍。
那鲜红的血液流在了木棍上,像干裂焦枯的木柴上…腾起的火焰
这就是火焰!
不对!
木棍上应该没有火!
07
我用力的甩了甩头,想驱散那火焰幻觉。趁这间隙,王小花挣扎着爬起来,一脚狠狠踹在我肚子上!
我倒摔在地,尘土呛进口鼻。
嘿嘿…不疼!一点…都不疼!
我立刻抬眼,死死盯住林致安手中的木棍,鲜血蜿蜒其上,暗红黏稠。
没有火。真的没有!
王小花走过来想再补一脚,却被林致安一把攥住了胳膊。
他脸上堆着明显的不耐烦,语气却像在哄不懂事的孩子:小花,念念年纪小不懂事,你跟她计较什么
王小花胸口剧烈起伏,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但她硬生生咽了下去,随后挤出一个无比生硬的笑容:致安哥都这么说了…我…我哪能跟她计较呢。
致安哥,你手伤成这样…去我家吧,我拿最好的药给你敷上。
林致安面无表情地抽回手,顺手将那根染血的木棍远远扔向墙角:不用。小伤,今天你先回去。
王小花咬着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转身离开,经过我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
林念念…你给我…等着。
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阴鸷,扎进我的眼底。
她和月亮的死…绝对脱不了干系!
08
院子骤然变得死寂,聒噪的蝉鸣在空荡荡的院落里拖着长长的尾音。
林致安低着头,往自己撕裂的虎口上倒药粉。我静静立在一旁,树影斑驳,错落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我突然感觉这太阳不是那么冷了,青绿色的枝丫上隐隐有了几分雾气。
你真要『娶』她
林致安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心疼,阿念,我真希望…你永远长不大。
嘿嘿…
是啊。
不结婚…怎么杀得了那么多人呢
林致安伸出手,极其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然后他的手指向了墙角那根沾血的木棍,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那棍子,太细了,打不死人的。
万一,真把你打死了呢
林致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那不正好可以去陪月亮了。
月亮吗她真的…想见你吗
这次,我专挑碗口粗、干透了的硬木。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山林深处腐朽的味道,一定是一块上好的燃料。
同时,我也在寻找那个藏匿过无数兔子的山洞。
短短一天我就拿下来了许多木柴,但都被林致安抢了过去,我一次也没打中他。
干枯的木柴垒成了小山,像一座精心堆砌的火葬台。
村里人都认为我疯了,为了一个死掉的村姑竟然打自己的哥哥。
嘻嘻,我没打中呢!
09
当然,我想最憋屈的莫过于王小花了。自从上次挨了我一棍子,她那双怨毒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却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当第二天太阳悬在头顶,我正在山腰处寻找合适的木棍,蒸腾的水汽在林间扭曲成清晰可见的热浪。云层被炙烤得发白,像跳动着苍白的火焰…
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出现,我的开始视线开始模糊、摇晃。
我看到有人向我走来,我用力甩头再看去,那是分明是两个个顶着圆润珍珠脑袋的人形怪物。
如果把这两个珍珠带回去,月亮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为首那颗珍珠摆了摆手,旁边一颗珍珠立刻朝我扑来。
一股燥热猛地从体内窜起,三伏天的太阳仿佛有了丝丝温暖。
在那珍珠扑到眼前的瞬间,我闭上了眼睛。右手闪电般从腰间抽出猎刀,借着前冲的惯性,精准无比地夯进她的心脏。
一声短促、饱含痛苦与恐惧的声音响起。
我缓缓睁开眼。
王小花跌坐在几步开外的泥地上,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她死死盯着我,还有我脚边那具再也不会动弹的……人。
我杀人了
呵…看来,我是真的疯了。
这是一颗珍珠,我根本没杀人!
10
王小花双手死死抠进泥里,像只受惊的蛆虫,一点一点向后蠕动。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此刻只剩下筛糠般的抖动和濒死的恐惧。
别…别杀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她语无伦次地哭喊像极了马戏团里的小丑。
我根本没理会她的哀求,用带来的麻绳把她绑在最近的一棵树上。
我蹲下身在那颗光滑的珍珠上刻画起来,刀尖划过珍珠表层,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呜…呜…王小花发出压抑的呜咽,但却死死盯着我的动作。
我停下刀,有些困惑地抬头看她:小花,你怎么了,是我刻得太丑,吓到你了吗
王小花声音抖的像是扼住喉咙的公鸡:念…念念!明天我们是一家人了,你放了我,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慢慢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猎刀上的血滴在她的手腕处,惊的她慌忙闪躲。
原来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俯下身,凑近她惨白扭曲的脸:既然是一家人…那你告诉我,兔子一样的女孩在哪里
当我说出兔子一样的女孩后,王小花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唰的褪去!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下抵住了树干:
不…不…不对!你…你怎么知道兔子是女孩!你…你想干什么
11
告诉我兔子在哪里,我可以让你活着走出去。
不…我不知道!真不知道!王小花拼命摇头,发丝黏在惨白的脸上显得十分的滑稽。
我深吸一口气保持平和,我不是疯子。我是一个思维清晰、逻辑严密的正常人。
噗!
我把深深地剜进了她右侧肩胛骨的缝隙!
呃啊——!!!王小花身体僵直,像一条清朝的僵尸。
我没扎她的腿,万一待会儿要她带路呢
瘸了多麻烦。
欣赏着她因剧痛而扭曲变形、一股舒畅感油然而生。
我说!我说!求求你!别杀我!我说!
我抬头望向天空,那轮正午的太阳白晃晃的,很温暖。
原来夏天,应该是温暖的。
心情前所未有地好。我手腕一拧,利落地将猎刀从她血肉模糊的肩胛骨缝处拔了出来,
带路。
王小花不敢有半分迟疑,忍着剧痛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撑着地,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12
若非王小花带路,或许再找一年也找不到这人间炼狱。
山腰一片不起眼的水泽旁,隐藏着一条狭窄的夹道。踩着湿滑的石块,隐藏在藤蔓缠绕的陡峭石壁后,才找到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通过小道后往前走数十步后,一个个牢笼『琳琅满目』摆列在山洞里。
笼子里全是十七八岁的女孩,粗略有数百人。
这些女孩衣不蔽体的被关在笼子里,每个笼子前面都有一个水槽,那是放食物的地方。
山洞的石壁上刻着几个大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童
叟
我的目光扫向洞穴深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里蜷缩着更小的身影,看身形,分明是不过十多岁,甚至还有更小的孩子!
她们同样被塞在笼子里,与那些稍大的女孩一起,囚禁在这暗无天日地方,到处散发着腐朽的恶臭。
为什么叫她们兔子
王小花瑟缩着脖子,声音带着颤抖:因…因为,兔子能生。
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充斥在我的脑海里,我想杀了他们,非常想!
大哥说得对…这村子里,从根子上就烂透了!没有一片叶子是无辜的!
这一刻,没有人比我更想砸碎那些牢笼!更想带着这些可怜的女孩逃离!
村子里的恶鬼还没死绝,还不安全。
13
我退了出去。今天不是救她们的日子,明天才是。
把她们关在那里,病了怎么办我继续问。
能扛过去就扛,扛不过去...可以...王小花的声音透着强烈的不安。
说,我不杀你。
...可以卖给人家配冥婚,价钱还能更高。
太阳穴突突直跳,剧烈的头痛和窒息感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剧痛让我勉强保持一丝清醒。
王小花看出了我的异常,开始踉跄后退:林念念!配个冥婚而已,我们没做什么坏事!你放过我,我让我爹给你钱,很多很多钱。
是啊,配个冥婚而已。
而已。
他们早就不是人了。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我竟然会为这群畜生的话愤怒,真是可笑。
他们是封建的毒瘤,本该随着旧时代一起腐烂,却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生根发芽。
嘿嘿...
我笑出声,眼眶灼痛。把死亡当买卖,把罪恶当传统的地方,藏着最深的恶。
王小花顾不上伤口,转身就朝山洞深处跑去。
我猜到了,她想用人质威胁我。
她也想活命
可她们难道不想活命吗
月亮,不想活命吗
我轻轻抬起猎刀,抽出最里面的利刃。脑海里闪过大哥早上的话:妹妹,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别再上山了。
林致安啊林致安,你让我怎么放下啊!
手腕一甩,猎刀脱手飞出,刀锋划出一道冷冽的光,在空中舒展开来,竟像极了月亮的模样。
她,也在看着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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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刀刃狠狠扎进她大腿后侧。王小花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栽倒在湿滑的小道上。
念念!我们是一家人啊!她顾不上剧痛,手脚并用地向后蹭爬,泥浆和血水糊满了衣裙,明天我就和你哥拜堂了,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能杀我,不能。
精神上的极度恐慌似乎掩盖了身体上的伤痛!她肩胛骨和大腿的伤口没有阻碍她后退的速度,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污秽的爬虫。
我也不想杀人,可你…为什么要杀月亮
我没想杀她,谁让她多管闲事。王小花的尖叫在道回响,带着彻底的歇斯底里的疯狂,她为什么救那些兔子,断全村财路。这是全村人一起定下的事,就你们家没沾手。
她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中迸出希望的光:你哥,林致安他已经答应入伙了,有他这个大学生坐镇,咱们以后路子更广!能赚大钱!过好日子!
她朝着我伸出沾满泥血的手,声音带着蛊惑般的急切,放下刀念念,今天的事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说。
最后一块拼图骤然合并,带着淋漓的鲜血、残酷的真相和可笑的原因。
一个村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在拿这些无辜女孩的一生换钱!
难怪这不见天日的魔窟里,囚禁着如此多的女孩。
大哥说得对,这腐烂的泥潭里…没有一片叶子是无辜的。
没有!
我没有取她性命。
而是用那柄猎刀一笔一划的在她的额头上刻下了三朵盛开的月季。
这一次,我没有看到珍珠的幻象。
或许,头骨本身就蕴藏着一种无需修饰美学,不需要用珍珠装饰就已经很完美了。
只是她实在不够配合,凄厉的哭喊和求饶声不绝于耳,扰得人心烦意乱。
大概是刀子刻了太多月季花,刀口钝了,才让她这般痛苦吧
虽然线条不够流畅,但这却是我刻得最好的三朵月季花了。
15
我拽着脸上像抹了鲜血似的的王小花,将她拖到了山洞。用绳索将她高高吊在支撑牢笼的一根粗木棍上。
牢笼里的女孩们目睹这一幕,吓的连忙向后退去。
别怕,我努力挤出最和煦的笑容,声音放得极轻极柔,我不是那些人贩子,你们看。
我用力扳过王小花那张丑陋的脸,迫使她正对着牢笼,这才是把你们关在这里的人贩子二当家。
死寂中,几个胆子稍大的女孩,从牢笼里看了过来。
好…好像是…那个头头的女儿。一个微弱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是她!就是她!另一个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前天!就是她带人把我们像货物一样赶到这里来的!
我也是被她骗来的!她说她崴了脚需要人扶…
确认的声音越来越多,像细小的火苗,点燃了死寂的牢笼。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认识就好。
月亮如果知道我能救下这么多人,也会为我高兴的吧
姐姐…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
那是一个缩在角落、最多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
你…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我的心像是被那声音轻轻攥了一下。
我蹲下身,努力让脸上的笑容再温暖一些,再真实一些:是的。
我站起身,用找到的钥匙,依次打开了所有门。
女孩们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她们大多遍体鳞伤,眼中残留着深深的恐惧,却也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光。
我环视着这群伤痕累累却重获自由的灵魂,声音沉稳而清晰,今天晚上山下会有一场晚宴,全村的人都会在那里,等我把下面的事情处理干净,你们再下山。
需要我们帮忙吗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眼神坚韧的女孩站出来问道。
不用。我摇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不能打草惊蛇,你们留在这里。
我的目光转向被吊在空中的王小花,好好问问她,还有没有女孩被关押在其他地方。
好!那稍长的女孩用力点头,眼中燃起复仇和希望的火焰。
几乎在同一瞬间,所有女孩的目光都齐刷刷盯在了王小花身上。
那目光中翻涌的仇恨、痛苦和即将爆发的愤怒,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不要!王小花发出绝望哭泣,像被扔进油锅的鱼,别把我留在这儿,林念念,杀了我,杀了我吧!
我没有理会它的悲鸣,我还要去参加那个晚宴,可不能晚了。
16
我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酒席已经过半,宅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气,无论男女老少,都挤在这座即将成为他们集体棺椁的庭院里推杯换盏,庆祝着村长女儿与林家大学生的良缘。
林致安站在人群中央,脸上挂着一种空洞的微笑。他的目光偶尔扫过院角那座由我亲手搬下的如同小山般的柴垛。
时机到了。
蒙汗药的药效已经发作,仅剩的几个还算清醒的人已经倒在了桌子上。
就是现在。
我猛地将火把掷向那堆得最高的、淋透了火油的柴垛中心。
轰——!
一瞬间火光冲天,干燥的木头发出噼啪爆响,火舌贪婪地卷向最近的桌椅、布幔、灯笼…以及那群无力再站起来的恶魔!
啊~!
第一声凄厉惨叫打破了院落的喧嚣,一个还算清醒的壮汉像一支巨大的人形火把,在极度痛苦中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数道身影在火海中扭曲、翻滚,我和林志安默默的退出门外,把他们锁进他们亲手铸就的火葬台。
我看到了村长那个恶魔,他华丽的绸衫变成了裹尸布,火焰缠绕着他肥胖的身躯,他徒劳地拍打着,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我看到那些曾经拿起镰刀威胁我们的村民,此刻在火中扭曲成奇形怪状的形状,像极了艺术品。
我看到二爷,那个虚伪的德高望重者,他试图躲进角落的水缸,沸腾的水宣誓着他的结局。
高声咒骂,凄惨嚎叫的声音,夹杂着火焰的噼里啪啦声,形成了一曲美妙的交响曲。
我站在门外,没有恐惧,没有怜悯,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淹没了我的所有感官!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和林致安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笑声像决堤的洪水一样越来越疯狂,直到笑的涕泗横流。
烧吧,烧吧。
烧死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烧死这些吸食人血的蛆虫!烧尽这腐烂发臭的泥潭。
月亮,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在那一片火光之上,一轮皎洁的明月静静地悬挂在那里。
月光如水般温柔地笼罩在我身上,如同一个无声的拥抱。
笑声戛然而止。
脸上的泪水,扭曲,笑意在月亮的照耀下瞬间被冻结,
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
冰冷的……
平静。
远方的山腰处似乎有着几点微弱的、摇曳着的星光。
她们穿透了尚未散去的浓烟,固执地亮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