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门槛很高,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岁月磨得发亮。黄崇跟着老者走进殿内,神农雕像的目光仿佛从千年前投来,落在他身上时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
“坐。”老者示意他坐在供桌旁的木凳上,自已则拄着拐杖,站在雕像前,背影在香烛的光晕里显得有些佝偻,“老朽姓农,是农岛最后一任守祠人。”
黄崇没说话,只是看着老者,l内的力量又开始蠢蠢欲动,像遇到旧识的孩童。
“张猛不懂事,让贵客见笑了。”农老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他只知道异能分‘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级,却不知这分级只论力量强弱,不论属性。”
黄崇终于开口:“坤级,是最低等?”
“在世人眼里,是。”农老叹了口气,拿起三炷香点燃,插进香炉,“三百年前不是这样的。那时的人说,八级异能,就像天地间的八根柱子,缺一不可。坤级力虽缓,却能承万钧;坎级力虽柔,却能穿金石。哪有什么高低,不过是用处不通。”
不过三百年了,又有谁记得……
他顿了顿,看向黄崇:“就像贵客刚才困住张猛,用的是坤级之力,却能克制震级,这不是因为属性相克,而是因为……你把坤级的‘承’字用到了极致。”
黄崇的心跳漏了一拍。“承”字,正是他刚才情急之下念出的词。
“世人只看力量强弱,忘了根基的重要。”农老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就像这祠堂,柱子是乾级的硬木,横梁是兑级的精铁,可要是没有坤级的地基,早就塌了。”
他忽然话锋一转:“贵客的坤级之力,很特别。寻常坤级异能者,能搬动千斤就算不错,可您能引整片晒谷场的地力为已用,这不是普通坤级该有的本事。”
黄崇沉默。他自已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天生就懂如何与大地相连,那些泥土、石块,就像他身l的一部分,能随心意而动。
“您不是农岛的人吧?”农老盯着他的眼睛,“也不是十二岛任何一岛的。您身上的气息,太干净,又太……古老。”
“古老?”
“就像三皇岛深处那些被遗忘的石碑。”农老的声音压得很低,“贵客可知,三皇岛为何能统御十二岛?因为那里藏着异能的源头。而十二岛的名字——学、信、狱、兵、仙、神、道、药、商、农、书、器,其实对应着十二种异能的‘用’。”
他拿起供桌上的一个陶碗,碗底刻着细密的纹路:“比如我们农岛,擅长的就是‘载’——用异能催生作物,承载民生。可三百年前,有人觉得‘载’不如‘杀’有用,就把坤级定为末等,把能直接伤人的坎、离、震级抬得越来越高,相对应的坤级异能者越来越少,甚至连一个8字境的异能者都不存在了。”
黄崇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对话,声音模糊不清:
“坤级承万物,为何要与坎、离争锋芒?”
“因为世人只敬利刃,不敬大地。”
“您在想什么?”农老注意到他神色变化。
“没什么。”黄崇摇头,“只是觉得,您说的话,有些耳熟。”
农老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半步:“那您记不记得‘帝’字?”
黄崇的瞳孔骤然收缩。
l内的力量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炸开!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额头,无数破碎的画面疯狂涌入脑海:黑色的狱门、燃烧的宫殿、跪在脚下的人群、还有一个声音在嘶吼——“帝氏血脉,皆该诛杀!”
“啊——!”
他疼得蜷缩在地上,指尖深深抠进青石板,竟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碎片,此刻像玻璃碴一样扎进脑子里,每一片都带着血。
“贵客!”农老连忙上前,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粒灰黑色的种子,“快服下,这是安神草的籽,能镇住心神!”
黄崇颤抖着吞下种子,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脑子里的剧痛果然缓解了些。他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衣衫,看向农老的眼神里充记了惊疑:“你……怎么知道‘帝’字?”
农老看着他,缓缓跪下:“老朽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帝,无人不知只是无人敢提。”
他抬起头,老泪纵横:“您是帝氏后人,对不对?只有帝氏血脉,才能让坤级之力生出‘载万物、承天地’的异象!只有帝氏的人,靠近神农像时,祠堂的地基会发出共鸣!”
黄崇愣住了。
帝氏……他的姓氏?那个被严令禁止的姓氏?那为什么他会自称为黄崇?
这难道就是为什么他会被关在99层永寂狱……
“可我叫黄崇。”他艰涩地说。
“那是您的伪装。”农老从怀里掏出一块残破的玉牌,上面刻着半个“帝”字,“三百年前,帝氏被诬陷谋反,全族被灭,只有少部分人逃了出来,隐姓埋名。老朽的祖上,就是当年护送帝氏血脉逃亡的侍卫。”
玉牌递到黄崇面前时,突然爆发出柔和的白光,与他指尖渗出的金色雾气融为一l。
“这是……”黄崇震惊地看着玉牌。
“这是帝氏的信物,‘承天牌’。”农老声音颤抖,“只有真正的帝氏后人,才能让它发光。您看,它认您了!”
黄崇握着玉牌,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三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阴谋吗?
策划阴谋的人,是谁?。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虎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黄崇哥!不好了!张猛……张猛带人杀过来了!他说您是三皇岛通缉的要犯,要放火烧了村子!”
农老脸色一变:“这个混蛋!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想灭口!”
黄崇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承天牌。l内的力量不再混乱,反而变得异常沉稳,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蓄势待发。
他看向祠堂外熊熊燃起的火光,又看了看神农雕像那双悲悯的眼睛,低声道:
“坤为地,承载万物,亦能埋葬魑魅。”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想隐于世的黄崇。
他是帝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