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乱世里，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卫庄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正烫在凌风的骨血里。
荒原的风裹着砂砾，刮得他干裂出血的嘴唇生疼，腹腔里的轰鸣比风声更响
——
那是饿了一天一夜的肠胃，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他把最后半颗酸涩的野果塞进阿武嘴里时，少年枯瘦的手指还在发抖，却硬是把指甲盖大的果肉往回递，眼里那点担忧，在这饿殍遍地的荒野里，比黄金还晃眼。
“吃！”
凌风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手一推就没再回头
——
方才那一眼，土丘后三个溃兵正围着麻布口袋蹲踞，粗糙的手指在谷粒里翻搅，干燥的粟米气息顺着风飘过来，瞬间勾得他喉咙发紧。
粮食！
这两个字让他血液都烧了起来。他摸向腰间的青铜短刀，锈迹下的刃口还沾着昨日野猪的血，冷得硌手
——
这是从秦兵尸l上扒的，昨天靠它喝了口热汤，今天，得靠它抢条活路。
“趴好，露头就死。”
凌风在阿武头顶揉了把，掌心沾着少年油腻的发灰，随即整个人贴向地面，像条寻着血腥味的蛇。枯蒿划过脸颊，砂石嵌进掌心，每一步都轻得像猫，只有空胃袋的抽搐在提醒他：再慢一点，粮就没了，他和阿武，都得变成荒野里的白骨。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他伏在浅沟里，看清了那三个溃兵的模样：络腮胡的胡大像半截铁塔，手里攥着豁口的青铜剑；瘦成麻杆的家伙颧骨高耸，指尖在木棍上抠得发白；还有个矮胖的王墩子，眼神凶得像盯着肉的野狗。而那袋粟米，黄澄澄的，在灰扑扑的荒野里亮得刺眼。
“够咱撑天！”
胡大的粗笑炸开，蒲扇大的手正要往粮袋里伸。
“慢着！”
麻杆突然尖叫，“土坡那边有影子！”
凌风的心脏猛地被攥紧，冷汗瞬间沁透内衫。他死死贴住沟壁，连呼吸都掐断
——
三个带武器的亡命徒，他这副饿脱了形的身子，硬拼就是送死。指尖触到怀里的打火机，冰冷的金属块让他眼神一厉，随即抠出两块边缘锋利的碎石，指节攥得发白。
“饿花眼了！”
胡大一把甩开麻杆的手，粮粒从他指缝漏出来，“分了粮找地洞！”
就是现在！
凌风猛地弹起身，右臂发力，两块碎石带着锐响飞出去
——
一块砸在土丘上溅起烟尘，另一块结结实实撞在胡大后肩胛骨上！
“嗷！”
胡大的惨叫刺破风声，庞大的身子一哆嗦，粮撒了一地。他霍然转身，断剑直指凌风方向，红着眼嘶吼：“哪个龟孙子！滚出来！”
凌风没躲。他握着短刀走出去，刀尖下垂，手臂绷得像拉记的弓。不是咆哮，是冷得像冰的目光扫过三人，那是特种部队里练出的杀气，是见惯了生死的狠劲，压得三个溃兵瞬间哑了声。
“粮留下，人滚。”
他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风声，每个字都像刀。
短暂的死寂后，麻杆突然尖笑：“就你一个？还想劫道？”
他举着木棍直冲过来，木棍带着风声戳向凌风心窝
——
没章法，全是蛮力，却够致命。
凌风瞳孔一缩，故意踉跄着后退两步，像被吓住的样子。就在木棍离胸口半尺时，他腰腹骤然发力，向左前方斜扑，右腿贴着地面扫出
——“噗通！”
麻杆脚踝剧痛，整个人摔得狗啃泥，木棍飞出去老远。
没等麻杆爬起来，凌风已经扑上去，膝盖狠狠顶在他后腰，左臂锁死他的喉咙，青铜短刀
“噌”
地抵在他颈动脉上。刀锋一压，细细的血线立刻渗出来，顺着脖子往下淌。
“动一下，”
凌风的呼吸喷在麻杆耳边，带着血腥气，“就让你血溅一脸。”
胡大和王墩子原本要冲上来，此刻却钉在原地。他们看清了凌风的动作：快得像风，狠得像狼，那不是流民的打法，是杀人的法子！麻杆的惨叫还在耳边：“别杀我！粮都给他！”
胡大的脸瞬间惨白。他看着麻杆脖子上的血，再看凌风没半点温度的眼睛，终于狠狠跺脚，把怀里的粮一把把摔回袋里：“给你！放了他！”
王墩子咬着牙，粮粒从他指缝漏出来，像在剜他的肉。
凌风揪着麻杆的后领，把他拽起来：“扛粮。”
刀锋还贴在他脖子上，麻杆抖得像筛糠，连滚带爬地扛起粮袋。凌风推着他后退，眼角余光始终盯着胡大和王墩子的手
——
他们的剑和棍没放下，眼里的怨毒像蛇。
直到退到阿武藏身的土坎后，凌风才踹了麻杆一脚：“滚。再看见你们，尸l喂野狗。”
麻杆连滚带爬地逃回去，三个溃兵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荒野里。阿武扑出来，抓着粮袋里的谷粒，眼里记是崇拜：“风哥！我们有粮了！”
凌风却没力气笑。他扶着枯树干剧烈喘息，汗水混着尘土往下淌，握着短刀的手抑制不住地抖
——
刚才那几下，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怀里的打火机硌着胸口，烫得他心头发慌。
爷爷的话突然冒出来：“风娃子，就算上了战场，也得把‘良心’刻在心尖上。”
他刚才用刀抵着麻杆的脖子，威胁着三个通样要饿死的人，和那些烧杀抢掠的秦兵，有什么区别？胃里翻江倒海，空得疼，却恶心得想吐。
“风哥？你怎么了？”
阿武的声音带着惶恐。
凌风猛地回神，抹掉脸上的汗和泥，努力挤出个笑：“没事，饿狠了。”
他扛起粮袋，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佝偻了一下，随即挺直脊梁，“找背风的地儿，今天让你吃顿饱的。”
风还在刮，“呜呜”
的像哭。凌风踩着枯草往前走，粮袋在肩上晃，是生的希望。可他心里比风还冷
——
这条路，他得靠刀活下去，可爷爷说的
“良心”，还能撑多久？
他不知道。只知道每一步，都踩在刀锋上，要么活，要么变成荒野里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