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租客吴姐带着儿子来交房租,孩子很乖,一直躲在她身后。
真不好意思,小明有点怕生。吴姐歉意地笑笑。
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心里还想着下次给她减点房租。
可我却清晰地听到那孩子心里在哭。
【她不是我妈妈!】
【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我递过收据的手,停住了。
1
吴姐见我半天没动静,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林小姐怎么了
我猛地回神,迅速将收据递给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什么,就是忽然走了下神。
那孩子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就是这一眼,让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哀求,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
而他的心声,像一根根针,扎进我的脑海。
【这个阿姨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她发现了吗】
【妈妈,我好想你,你快来救我......】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是一个SOHO作家,有点轻微的社恐,自己有套两居室,一间自住,一间出租,靠稿费和租金生活。因为不想和人过多打交道,我出租的附加条件是只租给带孩子的单亲妈妈,觉得女性之间更好沟通。
吴姐是半个月前搬来的。她看起来三十多岁,朴素又温和,说是丈夫出意外去世了,自己带着儿子小明来城里打工,很不容易。
当时我还感慨她的坚强,二话不说就降了三百块房租。
现在想来,那些博取同情的说辞,可能都是编造的。
那......林小姐,我们先回去了。吴姐察觉到我的异样,拉着孩子的手,转身就想走。她的力气很大,孩子被拽得一个踉跄。
等等!我脱口而出。
我必须确认一下。
我转身从客厅的茶几上拿起一根棒棒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小明,阿姨请你吃糖。
几乎是瞬间,吴姐的脸色就变了。
她一把将孩子拉到身后,勉强笑道:不用了林小姐,孩子牙不好,不吃糖。
可我听得真真切切,那孩子的心里在呐喊。
【是草莓味的!妈妈以前给我买过!】
【我想吃......可是这个坏女人不让......】
他渴望地看着我手里的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是吗那真可惜了。我慢慢站起身,将棒棒糖收了回来。
我的心,已经冷到了极点。
一个正常的母亲,就算不让孩子吃糖,也不会像防贼一样防备着一个只想示好的邻居。她的紧张和警惕,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这个孩子,绝对不是她的儿子。
我们走了。吴姐几乎是落荒而逃,拉着孩子匆匆进了对面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冷汗。
客厅里静悄悄的,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码字工作者。可现在,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就住在我家隔壁。
报警吗
我拿什么报警跟警察说我能听见孩子的心声吗他们只会把我当成精神病。
我必须冷静下来,找到证据。
我深吸一口气,走回房间,打开了电脑。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我与吴姐签订的租房合同上。
上面有她的身份证复印件。
也许,我可以从这里开始查起。
2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心里反复盘算着计划。
直接报警行不通,我必须找到切实的证据。
我强迫自己吃下两口面包,脑子里飞速运转。我是房东,这是我最大的优势。我有正当理由进入她的房间。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上午十点,我听到隔壁传来开门声。我立刻凑到猫眼前往外看,是吴姐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出门了,看样子是去扔垃圾和买菜。
孩子没跟着。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就是现在!
我从抽屉里拿出备用钥匙,手心冒汗,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轻轻打开自己的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我迅速走到对门,将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推开门,一股速食面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里很乱,衣服和杂物扔得到处都是,跟我印象中那个爱干净的吴姐判若两人。
小男孩正坐在小板凳上,捧着一个啃了一半的干面包,呆呆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
听到开门声,他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面包都掉在了地上。
看到是我,他愣住了,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是房东阿姨......她怎么进来了】
【那个坏女人会打我的......她会打我的......】
听到他的心声,我的心像被揪住一样疼。
我立刻关上门,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别怕,我是来帮你找妈妈的。
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
你是不是叫乐乐我试探着问。这是我昨晚听到的名字。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却死死地憋着,不敢哭出声,只是拼命地点头。
【她知道我的名字!她真的是来救我的!】
【妈妈!妈妈!有人来救我了!】
他激动的心声让我鼻子一酸。我快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乐乐,你听我说,阿姨需要你的帮助。你记得你家住在哪里吗或者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
乐乐拼命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他不知道因为先天还是后天的原因说不出话。
但是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声。
【我......我不记得......我家小区门口......有个大滑梯......妈妈说......那是我们小区的标志......】
大滑梯!
这是个关键线索!
好,阿姨知道了。我一边安抚他,一边快速打量着这个房间。我需要物证。
墙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照片。桌子上除了外卖盒子就是几瓶矿泉水。这个所谓的家,没有一丝一毫生活的气息,更像一个临时的中转站。
我的目光扫过床头柜,那里有一个旧款的女士钱包。
我走过去,迅速打开。里面只有几百块现金和一张身份证。
是吴姐的,信息和租房合同上的一致。
等等!
夹层里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我抽出来一看,是一张儿童乐园的会员卡,上面的名字不是小明,而是手写的两个字——乐乐。
办卡日期,是一个半月前。
我心里一震,发现了关键线索了。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是吴姐!她回来了!
【坏女人回来了!她要发现了!】乐乐的心声充满了绝望。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被堵在房间里了!
3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口停下了。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完了!
钥匙插在门上的声音响起,我下意识地将那张会员卡死死攥在手心,环顾四周,寻找藏身之处。
这间卧室很小,除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根本没地方躲。
【阿姨快躲起来!躲到床底下!】
乐乐焦急的心声点醒了我。我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床底下积满了灰尘,呛得我差点咳出来,我死死捂住嘴巴。
几乎是同时,咔哒一声,门开了。
吴姐走了进来。
我从床底的缝隙里,能看到她穿着高跟鞋的脚。
谁让你把面包掉地上的!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浪费粮食!吴姐严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
她打了乐乐。
我藏在床下,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乐乐的哭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只有小声的呜咽。
【好疼......妈妈,我好疼......】
【我不能哭,哭了她会打得更狠......】
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这个畜生!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丧着脸,晦气!再过两天就把你送走,我也就清净了。吴姐恶狠狠地咒骂着,开始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再过两天就要送走
我的心一紧。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想办法把手里的证据送出去。
吴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大气都不敢喘。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闯入,只是在抱怨房间太乱。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
她走到阳台去接电话,声音刻意压低了。
......对,货没问题,很干净。
放心吧,这小子胆小,不敢乱说话。
后天晚上,老地方交易......价格不能再少了,这可是个抢手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他们说的货,就是乐乐!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吴姐还在阳台打电话,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床底下挪出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乐乐看到我,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
我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别出声。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心脏狂跳。
就在我准备开门的瞬间,吴-姐的电话打完了。
她转过身,向房间里走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吴姐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最后变成了狰狞和狠厉。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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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猛地拉开门,抱着乐乐冲了出去。
站住!吴姐在我身后发出一声怒吼,追了出来。
我拼了命地往自己家门口跑,掏钥匙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好几次都对不准锁孔。
吴姐已经追到了我身后,她伸手来抓我的头发。
我尖叫一声,凭着本能往旁边一躲,终于在最后一刻把门打开,闪身进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砰的一声把门甩上,反锁!
吴姐疯狂地撞门,门板发出咚咚咚的巨响。
开门!你个贱人!把孩子交出来!我要报警了!
我抱着瘫坐在地上,心脏还在狂跳,后背一片冰凉。
该死,手机刚才跑掉了,现在想报警都没机会。
如果这个人贩子召集了同伙。
我们死定了!
不开门是吧好!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门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鱼死网破的疯狂,老三!老五!都过来!出事了!
她果然在叫同伙!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老式的单元楼隔音效果并不好,邻居大多上班去了,谁能来救我们
乐乐在我怀里抖得像一片秋风中的叶子,冰凉的小手死死抓着我的衣襟。
【阿姨,我怕……他们会打死我们的……】
【妈妈……妈妈……】
他那充满绝望的心声像一把钝刀子在割我的心。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抱着乐乐连滚爬地冲向客厅。
我想起来了。
那边还有个老式的固定电话,还没停机!
我手指颤抖着按下110。
嘟……嘟……
快接!快接啊!我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听筒里的等待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更加嘈杂沉重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妈的,就是这家怎么搞的!一个粗嘎的男声响起。
少废话!那贱人把货抢走了!还在里面!把门给我撞开!吴姐尖厉地叫道。
砰!
一声更加猛烈粗暴的撞击狠狠砸在防盗门上,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那脆弱的门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电话终于通了!
这里是110报警中心……
救命!我在青松路5号幸福小区三单元402!有人贩子!他们正在撞我的门!要抢孩子!快——
我用最快的语速,几乎是嘶吼着对着话筒喊话。
砰!!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
门锁崩坏了!
门被撞开了一条缝,一只粗壮的手臂和一只充满戾气的眼睛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啊——!我吓得尖叫一声,电话听筒脱手掉落,悬在半空,里面隐约传来接警员焦急的喂喂声。
完了!他们进来了!
5
我下意识地抱起乐乐,绝望地往后退,顺手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刀尖颤抖地对准门口,声音发颤。
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那只手臂猛地一用力,整个房门被彻底撞开!
门口站着三个人。面目狰狞的吴姐,一个身材高壮、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还有一个瘦高个,眼神阴鸷地盯着我手里的刀。
报警光头男啐了一口,狞笑着一步步逼近,警察来之前,够老子弄死你十回了!把刀放下,把那小崽子交出来!
杀了她!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光头男的话凶残而直接。
不能留活口了,麻烦。那个瘦高个冷冷地评估如何处理我们这两具尸体。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但怀里的乐乐那冰冷的颤抖反而激起我一丝孤勇。
我握紧了刀,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变调,却异常尖锐:滚开!别过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光头男失去了耐心,猛地一个箭步冲上来,大手直接抓向我持刀的手腕!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腕一阵剧痛,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巨大的力量差距让我彻底绝望。
他另一只手直接掐向我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呜哇——呜哇——
由远及近,清晰而急促的警笛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而且,不止一辆!
掐向我脖子的手猛地顿住。
光头男、瘦高个和吴姐的脸色瞬间变了。
妈的!真报警了!瘦高个反应最快,猛地冲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脸色煞白,好几辆警车!快到楼下了!
快走!光头男当机立断,狠狠推了吴姐一把,也顾不上我们了,三人夺走乐乐做人质,就惊慌失措地转身就想往外冲。
放下孩子!
我猛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光头男的一条腿,死死拖住他!
警察来了!你们跑不掉了!把孩子放了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滚开!光头男暴怒,抬脚就想踹我。
但已经晚了。
密集而有力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迅速冲上楼梯。
警察!不许动!
举起手来!
身穿制服的警察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涌满了门口的楼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屋内三人。
光头男举起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死灰。吴姐和瘦高个也面无人色地瘫软在地。
获救了……我们真的获救了……
巨大的安全感袭来,我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抱着乐乐瘫软在地,眼泪这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位年轻的女警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我怀里接过还在发抖的乐乐,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安抚:别怕,孩子,别怕,没事了。
另一位警官则蹲在我身边:女士,你没事吧需要叫救护车吗
我摇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是指着掉落在桌角的电话听筒,又指指那三个被制伏的人贩子。
带队的警官捡起听筒,和接警中心确认了几句,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他看向我的目光带着赞许和安慰:林小姐是你报的警吧你做得很对,非常勇敢。
勇敢吗我直到现在还在后怕,手脚都是软的。
警察们迅速将面如死灰的三名人贩子铐上带离。那个光头男经过我身边时,投来极其怨毒的一瞥。
我心有余悸地瑟缩了一下。
没事了,他们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一位老警官挡在我身前,隔断了那令人不适的视线,他的声音沉稳而令人安心。
还需要你和小男孩回去协助录一下口供。
我点点头,看向被女警轻声安抚着的乐乐。
他小小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但那双大眼睛里的惊恐已经渐渐褪去,正依赖地偎在女警怀里。
【警察阿姨来了……得救了……可以找妈妈了……】
听到他渐渐平复甚至带上一丝期待的心声,我悬着的心才终于慢慢落回实处。
这时,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个被警察作为证物收起来的、吴姐带来的廉价行李箱。
箱口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撞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的不再是寻常衣物,而是几套截然不同风格的小孩衣服,甚至还有假发和几张粗糙打印的、不同省份的虚假身份证件。
我无比庆幸。
如果不是那偶然听见的心声,如果不是我决定冒险一试,乐乐很可能就像一件货物一样,被他们伪装打扮,从此消失在人海,命运难测。
幸好……幸好……
6
在去往公安局的警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紧紧握住了乐乐的小手。
至少此刻,我们安全了。
车的音响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主持人的声音温暖治愈:……所以,请相信,无论黑夜多么漫长,太阳总会再次升起。
我低下头,对上乐乐终于不再充满恐惧、而是带着一丝懵懂依赖的眼睛,轻轻笑了笑。
人贩子已经被抓,乐乐的爸爸妈妈究竟在哪里呢
到了警察局,下车时,一位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女警特意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温水,又蹲下身,给了乐乐一颗包装可爱的奶糖。
她的动作自然而体贴,声音很柔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别怕,小家伙,到这里就绝对安全了。
乐乐怯生生地接过糖,没有立刻吃,而是抬头看我。
【阿姨,可以吃吗】
我听到他小心翼翼的心声,鼻子又是一酸,赶紧点头:可以的,谢谢警察阿姨。
他这才笨拙地撕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味似乎让他紧绷的小肩膀放松了一点点。
录口供的过程比想象中更漫长和细致。
我知道如果说我能听到孩子的心声会让我的口供变得荒唐。
我只能将巧妙地把它归结为我的职业特性,就是对人观察入微。
孩子与所谓母亲呆在一起的惊惧反应引起了我的怀疑,并重点强调了那张关键的乐乐的儿童乐园会员卡。
负责记录的警察虽然对我能如此敏锐感到些许惊讶,但物证确凿,逻辑链清晰,加上那三个嫌疑人被当场抓获,我的证词成为了关键一环。
另一边,警方的工作效率极高。
他们根据会员卡上的信息,很快联系上了那家儿童乐园。乐园方调取了资料,确认了会员卡登记家长的信息:一位名叫张薇的女士。
并提供了联系电话。
一位警官当场拨通了电话,并按了免提。
您好,是张薇女士吗这里是市公安局。
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我是!警察同志,是不是……是不是有我儿子的消息了!他叫乐乐,李宇乐!他一个月前在小区门口走失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一丝不敢期待的期待。
正在一旁由女警陪着玩拼图的乐乐,猛地抬起头,小嘴一瘪,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他张着嘴,发出极轻微的啊……啊……的气音。
【妈妈!是妈妈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女警反应极快,立刻抱起乐乐走到电话旁。
警官温和地对电话那头说:张女士,请您保持冷静。我们这里找到了一名走失的儿童,特征与您的儿子李宇乐相符。请您确认一下,您儿子走失时,身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有什么特别的特征吗
蓝色!是天蓝色的T恤,上面有个小汽车的图案!他……他左边耳朵后面有一小块红色的心形胎记!警察同志,是他吗求求你告诉我,是他吗!张薇的情绪几乎失控,语无伦次。
抱着乐乐的女警轻轻拨开他左耳后的头发——一块小小的、形状清晰的红色胎记,赫然在目。
确认了,张女士。请您和您的家人立刻来市公安局一趟。您的儿子李宇乐,找到了,他很安全。警官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
电话那头瞬间爆发出无法抑制的痛哭声,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极致情绪宣泄的哭声,隔着电话线,都让人动容。
【妈妈哭了……妈妈不哭……乐乐乖……】
乐乐听着妈妈的哭声,小脸上也满是泪水,小手无措地在空中抓了抓。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一对年轻夫妇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公安局。
张薇女士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桃子,她的丈夫搀扶着她,同样眼圈通红,脚步虚浮。
当他们看到被女警牵着手、站在大厅里的乐乐时,时间仿佛静止了。
乐乐!我的乐乐!!张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儿子死死搂进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宝宝……妈妈的宝贝……你吓死妈妈了……你去哪里了啊……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亲吻着乐乐的头发、脸颊,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这不是梦境。
乐乐也终于放声大哭出来,虽然只是呜呜的哭声,但他用尽全力回抱着妈妈,小身体因为激动和委屈剧烈地颤抖着。
他的父亲也跪下来,将妻儿一起紧紧抱住,这个高大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不断地说着:找到了……找到了……太好了……
整个大厅里,在场的警察和无干人员,无不为之动容,几位女警也偷偷抹着眼角。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感人至深的重逢场面,眼泪也模糊了视线。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彻底落地。所有的恐惧和冒险,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值得。
张薇夫妇情绪稍微平复后,拉着乐乐,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就要跪下道谢。
我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们。
7
林小姐,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你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张薇紧紧抓着我的手,眼泪依旧流个不停,要不是你……我们……我们可能就真的失去乐乐了……
恩人……一辈子报答不完的恩情……她丈夫哽咽。
我摇摇头:我只是做了任何人都会做的事。幸好乐乐很聪明,他给了我关键的提示。我摸了摸乐乐的头,快回家吧,给孩子好好压压惊。
经历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天,我回到安静的家中休息。
几天后,我从办案警察那里得知,以吴姐——真名吴彩娟,为首的三人是一个流窜作案的人贩子团伙的小分支,专门利用小孩或伪装成弱势群体博取同情进行拐卖。
我的报警和提供的线索,不仅救了乐乐,还帮助警方顺藤摸瓜,牵扯出了一个更大的犯罪网络。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周末,张薇夫妇带着乐乐特意来拜访我。
乐乐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小脸也红润了些,虽然还是害羞地躲在妈妈身后,但看我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恐惧,而是亮晶晶的。他递给我一幅他自己画的画——画上有三个人,两大一小,手拉着手,旁边还有一个笑着的太阳。
画纸下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谢字。
【送给阿姨,谢谢阿姨。】
我听到了乐乐童稚纯真的心声。
与此同时,乐乐张了张口,谢
声音有点哑,但是能听出乐乐的努力。
和她们夫妇聊过,我才知道,孩子不是先天性的不能说话,而是被人贩子用了特殊药物毒哑了。
还好现在医术发达,他的声带还是好的,经过后期干预和解毒,孩子还有说话的可能。
那真的是太好了。
送走他们后,我坐在电脑前,文档依旧空白,但我却不再感到焦虑。
这个世界或许存在着突如其来的恶意和黑暗,但也永远存在着不期而遇的温暖和光芒。
我或许依旧社恐,依旧喜欢安静,但我知道,那份偶然获得的、能聆听心声的能力,或许并不仅仅是一种负担。
它让我在那一天,听到了一个孩子无声的哭泣。
它让我,有机会点亮一束微光,照亮了他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