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木门上新挂的木牌还带着颜料潮气,是小李用整块梧桐木刻的——“情绪归处”四个篆字周围,绕着一圈细小的浮雕:怀表链缠着手术刀,向日葵托着微型手枪,最末尾藏着只叼着画纸的小猫,正是他们五“人”的象征。木牌下方,妞妞折的纸向日葵用棉线吊着,风一吹,花瓣擦过木牌,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念着每个人的名字。
路川站在“归处展柜”前,调整着新添的物件:安婆婆的怀表挂在中央挂钩上,表针稳稳停在七点,表链缠着半片向日葵花瓣;旁边摆着小宇爷爷的旧收音机,机身掉漆的地方贴着张彩纸,是小宇画的“爷爷坐在收音机旁”,笔触歪歪扭扭,却把爷爷的老花镜画得格外清晰。诗人日记的淡紫色光带,正顺着收音机天线缓缓爬升,在顶端凝成一个小小的光点——像是在回应电波里藏着的声音。
“路川哥!挂牌仪式的茶点来啦!”小李举着个竹编食盒跑进来,食盒里躺着叶医生烤的桂花糕,糕面上印着迷你的情绪符号,“叶医生说,这是‘能吃的情绪’,甜的是快乐,微苦的是思念,混在一起才好吃。”
路川点头,指尖划过收音机的旋钮——这是昨天小宇抱着来的遗物:男孩攥着收音机,眼泪砸在机身的“牡丹”图案上,说爷爷走后,收音机就卡在一盘《小王子》磁带上,“爷爷说,等我听完,老周总说,‘玫瑰会谢,但记着就不会消失’。”
路川接过向日葵苗,放在门口的陶盆里。水晶吊坠贴近花茎,淡金色的光顺着叶脉游走,原本蔫蔫的幼苗瞬间舒展,叶片边缘泛出嫩绿——这是心渊镜海的回应,把怀表的“约定”、磁带的“思念”,都化作了看得见的生机。
小宇把磁带递过来,指尖蹭过磨损的盒面:“爷爷说,磁带听完,玫瑰就会开花。”路川接过磁带,触到盒缝里的灰尘时,突然感觉到一丝细微的摩擦感——是爷爷反复插拔磁带留下的痕迹,和小宇现在攥着磁带的力度,一模一样。
叶医生拿出工具,小心翼翼拆开收音机后盖。氧化的线路板上,磁带卡在机芯里,磁带头卷成了小小的一团。路川用镊子夹起磁带,将水晶吊坠贴在磁带上,淡金色的光顺着磁带纹路渗入,卷成团的磁带头缓缓舒展开,像被人轻轻捋顺的丝线。
“我带了随身听!”李玥从包里掏出个旧随身听,是她大学时用的,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电流声“滋滋”响起,随后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小宇,今天讲第12个故事——小王子站在玫瑰园里,突然明白,他的玫瑰虽然普通,却是他浇过水、挡过风的……”声音突然卡顿,磁带卡在“风”字上,只剩下刺耳的杂音。
小宇的肩膀猛地一颤,眼泪掉在随身听上。路川蹲下身,指着随身听上的暂停键,又指了指小宇手里的画——画里,爷爷坐在玫瑰园里,收音机放在腿上,小王子的影子和爷爷的影子叠在一起。小宇突然懂了,他按住路川的手,把水晶吊坠贴得更近:“爷爷,我想听完……”
淡金色的光顺着耳机线蔓延,杂音渐渐消失,沙哑的声音继续响起:“……所以啊,小宇,爷爷就像那阵风,虽然看不见了,但吹过玫瑰的温度,会一直都在。这盘磁带听完,你就去种玫瑰,等花开了,就当爷爷陪你看了。”
磁带“咔嗒”一声弹出来,盒内侧贴着张泛黄的便签,是爷爷的字迹:“如果我没来得及讲完,就让磁带替我——小宇的玫瑰,会开得比谁都好。”
小宇捡起磁带,贴在胸口。水晶吊坠突然亮起,一缕淡蓝色的光带从磁带里飘出,在他面前凝成爷爷的虚影:虚影摸了摸他的头,手里拿着一朵纸折的玫瑰,轻轻放在向日葵苗的花盆里,然后化作光点,融进土壤——幼苗又长高了一寸,叶片上沾着细碎的光。
“木牌亮了!”小李突然喊道。众人望去,“情绪归处”木牌上的浮雕开始发光:怀表指针转了一圈,停在七点;手术刀的纹路缠着向日葵藤;小猫嘴里的画纸,映出了小宇的玫瑰园。光带顺着木牌往下流,绕着门口的向日葵苗,与水晶吊坠的光连成一片。
“是老周和阿强在高兴呢。”安婆婆摸着木牌上的向日葵,“他们知道,以后有人帮大家把没讲完的故事,接着讲下去了。”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大家围坐在工作室门口:安婆婆教小宇和妞妞给向日葵浇水,说“浇水要慢,就像对人好,要慢慢等”;叶医生在登记卡上写下“老周的收音机——故事未完结,玫瑰已开花”;李玥把小宇的画贴在宣传册上,说要让更多人知道“思念不是负担”;路川坐在修复台前,将磁带和便签放进展柜,旁边摆着小宇刚画的“小王子与玫瑰园”,画里的收音机正飘着淡蓝色的光。
水晶吊坠躺在展柜中央,镜海映着记室的细碎温暖:诗人的日记泛着微光,父亲的照片旁多了片向日葵花瓣,安婆婆的怀表链缠着纸玫瑰,小宇的收音机还留着淡淡的茶香。路川低头,摸着掌心的水晶,突然明白:失去共情能力后,他不是“看不见”情绪了,而是学会了“触摸”情绪——是怀表链的温度,是磁带的摩擦感,是向日葵叶的绒毛,是这些实实在在的细节,组成了比情绪洪流更长久的陪伴。
夜幕降临时,大家陆续离开。小宇抱着磁带,说要把爷爷的故事讲给向日葵听;安婆婆拄着拐杖,怀里揣着那盘《小王子》,说要回去给阿强“听听老周的声音”;李玥和叶医生约定,明天带张阿姨来,让她看看“情绪归处”的样子。
工作室里只剩下路川,他关掉台灯,只留展柜的小灯。淡金色的光落在木牌上,落在向日葵苗上,落在记柜的情绪遗物上。他走到门口,摸了摸向日葵的叶片,水晶吊坠在掌心微微发烫——镜海深处,父亲和诗人的虚影似乎又出现了,他们站在一片玫瑰园里,对着他点头,然后缓缓消散。
夜风拂过,木牌上的纸向日葵轻轻晃动,展柜里的收音机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嗒”——不是电流声,是怀表走时的节奏,和磁带弹开的声响叠在一起,像有人在轻声说“故事还在继续”。
路川笑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情绪归处”的木牌会一直挂着,向日葵会开花,收音机里的故事还会被听到,还有很多没说出口的思念,等着被修复,等着被记住。而他,会带着水晶吊坠,带着这些触摸得到的温暖,一直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