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沈清歌回到未央宫时，月光已洒满庭院。
碧桃一边为她换药，一边止不住地抽泣：“苏贵妃简直欺人太甚！娘娘千金之躯，她怎敢要娘娘为救一个牲畜”
“好了。”沈清歌柔声道，“不过一道疤而已。”
“可娘娘…”碧桃抬起泪眼，“难道您要一直这样忍下去吗？”
沈清歌顿了顿，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
“快了。”
她取出妆奁最底层的瓷瓶，“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三日后，夜雨潇潇。
朱樱披着蓑衣匆匆归来，发梢还滴着水：“娘娘，找到了！陈太医如今就安置在城南旧巷。”
沈清歌指尖一颤，茶盏里的水面泛起涟漪。
“备轿。”她迅速换上宫女服饰，“现在就去见他。”
夜雨中的马车缓缓前行，沈清歌的思绪回到三个月前。
她奉诏整理先帝遗物，在《百草集》中偶然发现一张泛黄字条。
熟悉的字迹让她瞬间僵住：
“琉璃易碎彩云散，血染罗裙终不悔”
落款是母亲的闺名，沈柔。
后来她暗中查访，才知母亲年轻时曾在太医院任职，更令她震惊的是，在先帝起居注中，竟多次出现母亲的名字。
“娘娘，到了。”朱樱的声音将她拉回来。
城南旧巷的竹舍内，太医陈樾见到沈清歌的瞬间便愣住了。
“娘娘的眉眼，像极了你母亲。”
沈清歌指尖紧紧攥住衣袖，“陈太医，请您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樾长叹一声，眼中泛起回忆之色：“你母亲沈柔，当年有‘医仙’之名，先帝破例让她入太医院，就是为了救治辰贵妃所中之毒。”
“辰贵妃？”沈清歌心头一震，“那不是…”
“正是当今陛下的生母。”陈樾点头，“当年辰贵妃有孕在身却身中剧毒，先帝亲自求你母亲相救。”
“你母亲为寻解药，尝遍百草，”他停顿一瞬，似是不忍：“甚至不惜以身试毒”
沈清歌心中一紧，“后来呢？”
“辰贵妃母子得救了，可你母亲…”陈樾声音哽咽，“她昏迷整整一月，是我用尽毕生所学才保住她的命。”
窗外雨声渐急，陈樾继续道：“谁知辰贵妃恩将仇报，嫉妒先帝对你母亲的特殊关照，多次陷害”
沈清歌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先帝就任由她…”
“那时正值边关战事，辰妃父兄手握重兵。”陈樾摇头苦笑，“先帝只能将你母亲逐出宫去。”
“后来你母亲嫁给一位书生，那人对她极好，可成亲不过三年他便去世…”陈樾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
沈清歌展开信纸，母亲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樾兄，我已时日无多。当年试药留下的毒素已侵入心脉，唯幸腹中孩儿无恙”
泪水滴落在信纸上，
沈清歌终于明白，自己这一身珍贵的血液，原来竟是母亲用命换来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宫中，母亲不惜以命为代价，却只是为了负心人的妃子和孩子。
原来自古以来，帝王之家当真都如此无情吗
她木然地坐在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娘娘…”碧桃担忧地递上热茶。
沈清歌突然轻笑出声：“碧桃，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母亲用命救下的孩子，如今却要我的命。”
当年母亲拼死救下的那个胎儿，如今竟成了伤她最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