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狗叫,我就饶了你。
一道尖利又得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几乎让我再次昏厥。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冲击着我的神经。
我叫沈鸢,二十一世纪的首席法医毒理学家,刚刚应该在解剖台上猝死了。
而现在,我成了大周朝户部尚书府的嫡女,也叫沈鸢。一个在书中着墨不到三行,因为得罪了丞相之女柳如烟,被其一句话害得家破人亡,最终在雪地里冻饿而死的炮灰。
沈鸢,你聋了吗本小姐让你学狗叫!
面前的华服少女,柳如烟,见我没反应,柳眉倒竖,抬手就想给我一巴掌。
我笑了。
就在她巴掌挥下的瞬间,我侧身躲过,顺势端起桌上滚烫的茶杯,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她那张娇艳如花的脸,猛地泼了过去!
啊——!
柳如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脸踉跄后退。滚烫的茶水让她精心描画的妆容瞬间花了,茶叶狼狈地粘在她额角,整个人状若疯鬼。
周围的丫鬟贵女们全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一向懦弱可欺的沈鸢敢如此反抗。
你……你敢烫我!柳如烟的尖叫声,因为剧痛而扭曲。
我没理会她的嘶吼,只是缓步上前。
我的动作很稳,眼神冰冷得像手术刀。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我一把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按在廊柱上。随即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捏开她的下巴,将整瓶深褐色的药液,一滴不漏地灌了进去!
唔……唔唔!
柳如烟拼命挣扎,双手在我身上疯狂抓挠,可我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药液顺着她的喉咙滑下,一股诡异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切,我松开手。
柳如烟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拼命抠着自己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嘶哑声。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她成了个哑巴。
剧情去他的剧情。
我先让她开不了口!
2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柳如烟绝望的嘶哑抽气声。
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的惊变吓傻了,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沈鸢!你好大的胆子!
终于,柳如烟的贴身大丫鬟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尖叫一声,指挥着众人:快!快抓住这个疯子!她给小姐喂了毒药!
几个丫鬟婆子壮着胆子朝我围拢过来。
我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缓缓从袖中又取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夹在指间。
谁想试试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解剖尸体时的冷冽,我这毒,见血封喉。
那几个婆子脚步一顿,脸上血色尽褪。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冰冷低沉,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怎么回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身穿玄色蟒袍,腰系玉带的男人缓步走来。他身形高大挺拔,面容俊美得如同冰雕雪塑,一双狭长的凤眸里,是化不开的寒冰与戾气。
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摄政王,萧烬。
当朝战神,也是原书中权势滔天,心狠手辣,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最大反派。
更是柳如烟疯狂迷恋的对象。
柳如烟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死死拽住他的袍角,指着自己的喉咙,又指着我,脸上满是泪水和怨毒,嘴里发出绝望的啊啊声。
萧烬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做的他问。
我迎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甚至还微微勾起唇角:王爷说的是哪一件是她让我学狗叫,我没学还是我请她喝了杯‘茶’
萧烬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显然没想到,传闻中那个胆小如鼠的沈家嫡女,竟有如此胆魄。
大胆!他的亲卫厉声喝道,王爷面前,岂容你放肆!
柳如烟的大丫鬟也趁机哭喊道:王爷,您要为我们小姐做主啊!沈鸢不仅当众羞辱小姐,还给她灌了不明不白的毒药,小姐她……她说不出话了!
萧燼的目光再次移回我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我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我知道,只要他一句话,我今天就会被拖下去,死无全尸。
但我不能慌。
我挺直脊背,平静地开口:王爷,我并未下毒。
你胡说!丫鬟尖叫。
我是不是胡说,王爷一看便知。我转向柳如烟,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份尸检报告,柳小姐只是喉咙被药灼伤,暂时失声。这药效,大约会持续三个月。三个月后,只要好生调养,还是能开口说话的,只是声音会变得……比较独特。
我顿了顿,看着柳如烟愈发惊恐的脸,补充道:比如,像乌鸦叫。
噗。
人群中不知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萧烬的眼神深了深,他似乎对我产生了那么一丝兴趣。
至于这药……我晃了晃已经空了的瓷瓶,不过是我从西域商人那买来的‘真言水’,据说能让人说真话。我想着柳小姐金枝玉叶,平日里肯定有很多言不由衷的时刻,便请她尝尝,让她以后都能‘口吐真言’,也算是为她积福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喂药,又把毒药偷换概念成了无伤大雅的玩意儿。
柳如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啊啊地叫,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急得眼泪直流。
王爷!大丫鬟跪在地上磕头,您别信她的鬼话!求您请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萧烬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既然只是灼伤,想必丞相府的府医就能处理。
他这话,等于是在给这件事定性了。
柳如烟和她的大丫鬟都愣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们没想到,摄政王竟然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放过沈鸢!
我心里也有些意外,但面上不动声色。
萧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把戏,我一清二楚。
他缓缓道:沈小姐,伶牙俐齿。
王爷谬赞,只是不想被人当狗而已。我回道。
说完,他不再看柳如烟一眼,转身便走。那玄色的衣袍在风中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我知道,我赌对了。
萧烬这种人,最不在乎的就是柳如烟这种蠢货的死活。我今天的反常,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
而这份兴趣,就是我活下去的第一个筹码。
3
柳如烟被她的人手忙脚乱地抬走了,那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我知道,这事没完。
柳丞相权倾朝野,出了名的护短,我今天废了他宝贝女儿的嗓子,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尚书府,父亲沈卓果然已经等在了大堂,脸色铁青。
鸢儿!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见我进门,他一拍桌子,怒喝道。
我平静地走上前,对着他行了一礼:父亲,女儿知道。
知道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是柳丞相!他只要动一动手指,我们沈家就万劫不复了!沈卓气得胡子都在抖。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父亲,那您可知,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们沈家离万劫不复,也已经不远了
沈卓一愣: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冷笑一声,女儿只问父亲一句,边关粮草的账目,您真的做得天衣无缝吗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得沈卓面无人色,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原书中的剧情,也是沈家覆灭的导火索。柳丞相以边关粮草亏空为由,构陷沈家通敌,最终导致沈家满门抄斩。
父亲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却不知柳丞相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收网了。
看着父亲震惊的表情,我继续道:柳如烟逼我学狗叫,不过是个由头。他们早就想对我们沈家动手了。今天我忍了,明天他们就会找到别的借口。父亲,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沈卓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自有我的法子。我没有解释,而是话锋一转,父亲,现在我们不是去考虑如何向柳家赔罪,而是要考虑,如何在这场死局中,杀出一条活路。
沈卓瘫坐在椅子上,半晌才颓然道:晚了……都晚了……柳家势大,我们斗不过的。
单凭我们,自然斗不过。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如果,有人比我们更想让柳家死呢
第二天,我递了牌子,求见摄政王。
意料之中,我被拦在了王府门外,整整等了两个时辰。
就在我快要被晒脱水时,王府的大门才缓缓打开,管家面无表情地对我说:王爷只见你一刻钟。
书房里,萧烬正在擦拭他的佩剑。
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刃上流动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没有看我,只是专注地用锦帕擦拭着剑身,仿佛那才是他唯一的爱人。
说吧,什么事。他的声音比剑刃还要冷。
我来和王爷做一笔交易。我开门见山。
萧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眸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交易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谈交易
我有一把刀,一把能为王爷清除障碍的刀。我直视着他,毫不畏惧,而这把刀,只有我能用。
萧烬似乎被我的狂妄逗笑了,他放下剑,缓缓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哦说来听听。
柳丞相是王爷的心腹大患,这一点,满朝皆知。我冷静地分析道,王爷想除掉他,却苦于抓不到他真正的把柄,也忌惮他盘根错节的势力。可我,能帮王爷找到他的死穴。
就凭你萧烬的语气里满是不信。
就凭我。我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递了过去,这是前朝一桩悬案的卷宗,死者是当时工部的一名主事。此案看似是意外,但王爷请看,这是我根据卷宗描述,还原出的死者中毒后的症状。
我将另一张纸递上,上面详细描述了毒发后的生理反应,精确到了每一处肌肉的痉挛和皮肤的尸斑颜色。
这是我身为法医毒理学家的专业。
萧烬接过,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这毒……
这毒,无色无味,寻常银针验不出,发作时与突发心疾无异。我缓缓道,而炼制这种毒的引子,是一种只生长在柳丞相老家后山的罕见植物。
萧烬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我凌迟: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爷不必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迎上他的目光,王爷只需要知道,这世上只有我,能辨认出这种毒,也只有我,能找到柳丞相用毒杀人的证据。
书房内一片死寂。
良久,萧烬缓缓开口: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在我扳倒柳家之前,我要沈家安然无恙。王爷,您需要我这把刀,而我,需要您做我的执刀人。
4
和萧烬的交易,是我走的一步险棋。
我将自己最核心的价值——毒理学知识,暴露在了这个世界最危险的男人面前。
他可能会选择直接杀了我,夺走我的发现。
但他没有。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真正的价值不是那份卷宗,而是我这个能看懂卷宗的活人。
从摄政王府出来后,柳家的报复果然接踵而至。
先是御史台有言官上奏,弹劾我父亲在职期间徇私舞弊。奏折递上去,却被萧烬以证据不足,风闻奏事为由,直接打了回去。
紧接着,京兆尹府以伤人的罪名要来拿我,还没出府门,就被摄政王府的亲卫拦下,说是我受王爷之命,正在协助查案,任何人不得打扰。
柳丞相一连串的组合拳,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整个京城都看明白了,沈家,不知何时攀上了摄政王这棵大树。
父亲为此心惊胆战,几次三番找我,想问清楚我和萧烬究竟是什么关系。
鸢儿,那摄政王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你与他为谋,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父亲,我为他续上一杯茶,淡淡道,我们家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只能闯过去。
打发了忧心忡忡的父亲,我开始为下一步做准备。
扳倒柳丞相,不能只靠萧烬。
我需要自己的力量。
这天夜里,我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尚书府。
凭借原主的记忆,我来到城西一处偏僻的宅院。这里是沈家的一处暗产,也是我母亲当年留下的陪嫁。
院子里,一个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是暗卫惊蛰。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人,也是我手中唯一能动用的力量。
小姐。惊蛰单膝跪地,声音嘶哑。
起来吧。我看着他,我要你去做几件事。
我将几张写满字的纸条递给他:第一,查清楚柳丞相所有党羽的名单,以及他们府中是否有见不得光的腌臜事。第二,派人盯紧城外的济民药坊,那是柳家的一处暗产,我怀疑,那里就是他们炼制毒药的地方。第三……
我顿了顿,眼神变得冰冷:派人去一趟边关,找到我大哥沈昭的副将张显,告诉他,柳家要动他了,让他立刻找机会,回京。
原书中,大哥沈昭就是被这张显和柳家派去的监军联手陷害,最终战死沙场。
这一世,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惊蛰领命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我正准备离开,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气息。
我猛地回头,只见墙头上,萧烬如鬼魅般悄然站立,玄色的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不知道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摄政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我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镇定。
本王只是好奇,萧烬从墙头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我面前,你这把刀,究竟有多锋利。
他的目光扫过我手中的纸条,意有所指。
王爷跟踪我我的语气冷了下来。
谈不上跟踪。萧烬不置可否,只是本王不喜欢自己的刀,有太多秘密。
我冷笑一声:王爷,我们是交易,不是认主。我的秘密,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我做的一切,最终目的都是扳倒柳家,这与王爷的目标,并无冲突。
哦萧烬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那张显又是怎么回事你大哥的副将,与柳家何干
果然,他都听到了。
我心中念头急转,知道此时不能示弱。
王爷既然有通天的本事,不妨自己去查。我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还是说,王爷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只想做个杀鸡取卵的蠢人
你敢骂本王萧烬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杀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几乎让我窒息。
但我依旧挺直了脊梁。
我知道,我在赌。赌他对我的利用价值,超过了他被冒犯的怒火。
良久,那股杀意缓缓收敛。
萧烬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是冰原上裂开的一道缝隙,充满了冷酷的兴味。
很好。他说,沈鸢,你比本王想象的,更有趣。
本王就等着看,你能给本王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说完,他身影一晃,再次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
每一次和这个男人交锋,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但我知道,我又赌赢了。
他默许了我的行动。而我,也通过这次试探,确认了他在扳倒柳家这件事上,有着比我表现出来的、更迫切的决心。
这就够了。
5
萧烬的出现,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
我意识到,我的一举一动,或许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这让我很不舒服,但也更加坚定了我必须尽快拥有自己力量的决心。
回到府中,我一头扎进了原主母亲留下的那间小药房。
这里堆满了各种药材和医书,是我最好的掩护。
凭借前世的知识,我开始疯狂地学习和实验。
我要做的,不仅仅是毒药。
还有能救命的良药,以及一些能制造混乱的、匪夷所思的奇药。
比如,一种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浑身奇痒无比,却又查不出任何病症的药粉。
再比如,一种能让烈马在关键时刻突然发狂的草料。
这些,都将成为我未来计划中的一环。
几天后,父亲找到了我,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鸢儿,你过来。他将我带到书房,屏退了所有下人。
他从怀里,颤抖着摸出一封信。
这是……你大哥从边关寄回来的家书。
我心中一动,接了过来。
信上,大哥沈昭的字迹依旧龙飞凤舞,充满了军人的刚毅。
他在信中报了平安,也提到了最近边关的战事。
但在信的末尾,他用一种隐晦的笔触,提到副将张显最近行为有些反常,似乎与京城来的监军走得很近。
我心中一凛。
来了。
剧情的惯性,还是开始了。
父亲,大哥信上还说了什么我问道。
沈卓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压低了声音:信的夹层里,还有一张纸条。昭儿说……他怀疑军中有人想构陷他,让他小心……柳家。
我看着父亲震惊又后怕的眼神,知道我的那些危言耸听,终于在他心中生了根。
父亲,现在您相信女儿说的话了吗
沈卓颓然地点了点头,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鸢儿,你……你似乎变了个人。这些事,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这是一个我无法解释的问题。
我只能沉默。
沈卓长叹一口气,似乎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他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眼神中充满了无力。
那……我们该怎么办昭儿他……他会不会有危险
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柳家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您,还有手握兵权的大哥。只要大哥一倒,沈家就再无还手之力。
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沈卓急得在书房里团团转。
父亲,您先别慌。我扶住他,眼神坚定,我已经派人去提醒大哥了。但光是提醒,还不够。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我看着父亲,一字一顿地说:父亲,您愿不愿意,信女儿一次
沈卓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
她的眼神,冷静得可怕,却又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想起了这些天京城的风波,想起了摄政王的庇护,想起了儿子从边关传回来的警示。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女儿口中的那个恐怖的真相。
良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他咬着牙说,鸢儿,你说,要爹怎么做!
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终于,我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很简单。我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父亲,这是我这些天整理出的,几位与柳家有隙,但又为人正直的官员名单。
父亲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与他们‘不经意’地多走动走动。
至于剩下的,交给我。
我走出书房,看着天边暗沉的云。
我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我,已经准备好了。
6
一个月后,宫中传来消息,皇上要举办秋猎宫宴,命京中三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参加。
我知道,这是柳家反击的第一个舞台。
果然,宴会当天,柳如烟也来了。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脸色苍白,眼神怨毒地坐在柳丞相身边。虽然不能说话,但那股恨意,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宴会进行到一半,皇后突然笑道:听闻沈尚书家的千金沈鸢,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才情过人。不知今日可否让大家开开眼界
来了。
皇后是柳丞相的表妹,这显然是早就安排好的戏码。
我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谬赞,臣女才疏学浅,恐污了大家的眼。
沈小姐何必谦虚。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是柳丞相的党羽,吏部侍郎,听闻前些日子,沈小姐还自创了一套‘真言水’的茶艺,不如就为大家表演一番吧
这话一出,满场皆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这是要当众羞辱我。
柳如烟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指着我,无声地做着口型:狗!叫!
我笑了。
我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上和皇后行了一礼。
既然侍郎大人有此雅兴,那臣女就献丑了。
我没有表演什么茶艺,而是开口道:臣女不善歌舞,但近日偶得一西域奇术,名为‘读心’,可辨人心善恶。今日宫宴,愿为陛-下和娘娘一试,以助酒兴。
读心皇上来了兴趣。
柳丞相的眼皮跳了跳,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没错。我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刚才起哄的吏部侍郎身上,比如,我可以知道,侍郎大人此刻心中正在想什么。
吏部侍郎脸色一变,强笑道:一派胡言!
我没有理他,而是对着皇上说:陛下,侍郎大人心中正在想,他家中后院的第三棵石榴树下,埋着一个黑色的瓦罐。
吏部侍郎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我继续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那瓦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册子。册子上,记录了他这些年,卖官鬻爵的所有账目,其中最大的一笔,是三日前,将江南织造的肥缺,以十万两白银的价格,卖给了……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了柳丞相。
卖给了柳丞相的小舅子。
你……你血口喷人!吏部侍郎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吼道。
皇上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柳丞相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派人去侍郎大人府上挖开那棵树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我微微一笑,当然,如果大人现在派人快马加鞭回去转移,或许还来得及。
陛下!她妖言惑众!她是妖女!吏部侍郎彻底慌了,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皇上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我,眼神复杂:你当真会读心术
回陛下,臣女不会。我摇了摇头,臣女只是,会看人而已。
臣女看侍郎大人印堂发黑,眼下青白,知他近日必有大祸。又闻他家中石榴树结果甚少,知其地气被污。再观其言谈,知其心虚。三者结合,自然能‘读’出一些东西。
一番玄之又玄的说辞,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上信了。
或者说,他不在乎我到底会不会读心,他只在乎那本账册。
来人!皇上沉声下令,去吏部侍郎府上,给朕……挖!
吏部侍郎,当场瘫软在地。
柳丞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想不到,我竟会用这种方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斩断他的一条臂膀!
而我,只是对着他,遥遥举杯,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微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
7.
死亡线索,陈年旧案
吏部侍郎府的抄家结果,在第二天就震动了整个朝野。
不仅挖出了那本记录着累累罪行的账册,更牵扯出了柳丞相党羽中的数名重要官员。皇上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一时间,京城官场人人自危。
柳丞相虽然被狠狠咬下了一块肉,但他根基深厚,最终只是被皇上不痛不痒地申斥了几句,便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侍郎一人身上。
但我知道,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在皇上心中种下。
而我,也通过这场宫宴,正式进入了萧烬的视野。
当晚,他便派人传我去了摄政王府。
还是那间冰冷的书房。
你胆子很大。萧烬看着我,眼神里没有赞赏,只有探究,你怎么知道那本账册在树下
我猜的。我面不改色。
猜的
没错。我淡淡道,我知道他贪,也知道柳家需要钱。我只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皇上当场下令搜查的理由。至于那棵树……不过是我的人提前送进去的‘惊喜’而已。
惊蛰在查到侍郎的罪证后,我便让他将一份伪造得足以乱真的账册,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了进去。
我赌的,就是吏部侍郎做贼心虚,不敢当面对质。
也赌皇上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这个敲打柳丞相的机会。
萧烬沉默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愈发深邃。
你不像沈卓的女儿。良久,他开口道。
让王爷见笑了。
本王查过你。萧烬缓缓道,在你落水之前,你懦弱、愚钝,甚至有些痴傻。可醒来之后,却像是脱胎换骨。
我心中一凛,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我的来历。
或许是落水时磕到了脑袋,突然开窍了也未可知。我用早就想好的说辞应付道。
萧烬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他从书桌上,拿起一份陈旧的卷宗,扔到我面前。
看看这个。
我打开一看,正是上次我提供线索的那桩工部主事意外死亡的案子。
本王派人去查了,那主事死前,正在负责修建皇陵。而他死后第二天,柳丞相就举荐了他的人,接管了皇陵的所有事务。萧烬的声音冰冷,本王怀疑,皇陵的工程,有猫腻。
我迅速翻阅着卷宗,脑中属于法医的专业知识飞速运转。
死者尸表无伤,被判定为失足落水……我喃喃道,不对,卷宗上说,打捞上来时,尸体面带诡笑,且四肢僵硬,呈一种诡异的弯曲姿态。
这是典型的……中枢神经毒素中毒后的角弓反张!
我猛地抬头,看着萧烬:王爷,这案子,我要亲自去查!我需要去停尸房,亲自验尸!
萧烬看着我眼中迸发出的、对于尸体和真相的狂热光芒,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本王会让大理寺卿配合你。
第二天,我便以摄政王府顾问的身份,进入了大理寺的停尸房。
那具早已腐败的尸骨被抬了出来。
我戴上手套和面罩,丝毫不顾那刺鼻的恶臭,开始仔细地检查。
骨骼、牙齿、残留的组织……
任何一丝细节,都不放过。
最终,我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暗红色的残留物。
我小心翼翼地将其刮取下来,放在鼻尖轻嗅。
一股极淡的、奇异的甜腥味。
是赤练蛇胆!
这种蛇胆,本身无毒。但若是与柳丞相老家后山的那种植物鬼见愁的花粉混合,就会变成我上次所说的那种无色无味、能引发心脏骤停的剧毒!
而更重要的是……
我猛地想起原书中的一个细节。
大哥沈昭战死沙场,被构陷的罪名,是私通敌国,倒卖军械。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项证据,就是敌国将领身上,搜出了一封盖有沈家私印的信。
而那封信上,就沾染着一股,与这赤练蛇胆混合毒药,一模一样的,极淡的甜腥味!
线索,串联起来了!
柳丞-相不仅用这种毒杀人,更用它来伪造证据,陷害忠良!
我冲出停尸房,找到了在外等候的萧烬。
王爷!我将我的发现告诉了他,柳丞相的阴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他不仅要钱,要权,他还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萧烬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他看着我,沉声道:说下去。
皇陵……军械……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他想做的,恐怕是……谋逆!
8.
哥哥,这是你的死局
谋逆。
这两个字,如同两座大山,压得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萧烬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杀机。
他可以容忍柳丞相贪婪,可以容忍他结党营私,但绝不能容忍他动摇国本。
你有证据吗萧烬的声音嘶哑。
现在还没有。我摇了摇头,随即眼神变得坚定,但很快,就会有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王爷,柳家要对我大哥动手了。
我将从原书中得知的,柳丞相构陷沈昭的完整计划,全部告诉了萧烬。
包括他们如何买通副将张显,如何伪造信件,如何在战场上故意切断后援,最终让沈昭陷入孤军奋战的死局。
他们会以一场小规模的边境摩擦为诱饵,引大哥深入,然后关门打狗。我冷静地分析着,而那封所谓的通敌信件,就是他们的杀手锏。一旦大哥战死,死无对证,沈家就是板上钉钉的谋逆之罪。
萧烬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这些,也是你‘看’出来的
王爷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我没有正面回答,但最多不出十日,边关的战报就会传来。到时候,一切便知分晓。
萧烬闭上眼睛,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
他在权衡,在判断。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好。他说,本王信你一次。
你需要本王做什么
我需要一道王爷的手令。我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军令,我需要王令,允许我以‘劳军’的名义,带一批‘物资’,即刻赶往边关。
你要亲自去萧烬皱起了眉,战场凶险,你一个女子……
王爷,我打断了他,这是我沈家的死局,也是我个人的死局。我必须亲自去破。
我的眼神,不容置疑。
更何况,我微微一笑,我带去的‘物资’,可不是普通的粮草。
萧烬看着我,最终还是在手令上,盖下了他的摄政王大印。
惊蛰会带一队王府的影卫跟着你。他沉声道,记住,本王要你活着回来。
我接过手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时间紧迫,我没有一刻可以耽搁。
回到府中,我将一切告知了父亲。
沈卓听完,当场就要披甲上马,亲自去边关救儿子。
父亲,您不能去!我拦住了他,您是户部尚书,无故离京,就是擅离职守,正好给了柳家弹劾的借口。京城,需要您坐镇。
可是昭儿他……
大哥那里,有我。我的眼神坚定得如同磐石,父亲,您要相信我。
我将府中所有能调动的金银,全部换成了我需要的药材。
麻沸散、金疮药、止血散……这些是救人的。
还有一些,是我特制的。
比如,能让战马亢奋不知疲惫,但三天后就会力竭而亡的狂暴丹。
比如,混在水中无色无味,却能让人上吐下泻,浑身无力的软筋散。
再比如,用数种剧毒之物混合,见风即燃,能产生大量毒烟的焚城香。
三天后,我带着一支挂着摄政王府旗号的劳军队伍,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
没有人知道,这支队伍里,除了明面上的物资,还藏着足以改变一场战局的,最致命的武器。
我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京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柳家,张显……
等着我。
我来,收债了。
9.
千里驰援,血染沙场
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
在第五天,我们终于赶到了北境长城关。
风沙扑面,带着铁与血的腥味。城墙上,旌旗猎猎,一片肃杀。
我亮出萧烬的手令,守城将士不敢怠慢,立刻放行,并派人去禀报主帅,我的大哥,沈昭。
很快,一身戎装,身形挺拔的沈昭便大步流星地从帅帐中迎了出来。
鸢儿你怎么来了!看到我,他脸上满是惊讶和担忧。
大哥。我看着他风霜满面的脸,眼眶有些发热,但还是强忍住了情绪,我奉摄政王之命,前来劳军。
胡闹!沈昭的眉头拧了起来,这里是战场,刀剑无眼,岂是女儿家该来的地方!
大哥,先进帐再说。我没有多做解释,拉着他走进了帅帐。
屏退左右后,我将京城发生的一切,以及柳家的阴谋,和盘托出。
沈昭听完,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案上。
柳贼!安敢如此!他双目赤红,怒不可遏。
大哥,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我冷静地说道,根据我的推算,敌军的挑衅,就在这一两日之内。
那张显呢沈昭咬着牙问。
我已经让惊蛰去盯住他了。我说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要演一出戏。
当晚,沈昭召集众将议事,故意在张显面前,表露出对敌军连日挑衅的不耐烦,并声称明日定要主动出击,给他们一个教训。
张显的眼中,果然闪过了一丝不易察munder的喜色。
第二天一早,敌军果然派出一支小股部队,在关外叫阵。
沈昭勃然大怒,不顾众将劝阻,亲率五千精兵出关迎敌,并命令张显为先锋。
一切,都按照柳家写好的剧本,在上演。
而我,则带着惊蛰和王府的影卫,悄悄地换上了敌军的服装,借着风沙的掩护,绕到了敌军后方的必经之路——一线天峡谷,埋伏了下来。
战斗,如期打响。
沈昭与敌军一触即走,佯装败退,将敌军引向预定的包围圈。
张显则奋勇当先,一马当先地追了上去。
然而,就在沈昭即将进入包围圈的时候,他却突然勒马,下令全军停止追击,原地结阵。
与此同时,他身后本应作为后援的部队,却迟迟没有出现。
监军和张显,已经切断了他的后路!
敌军见状,立刻明白这是陷阱,潮水般地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沈昭的五千人马,死死地围困在中央。
哈哈哈!沈昭,你死期到了!敌军主将大笑道。
张显也撕下了伪装,调转马头,与敌军汇合一处。
沈将军,别怪兄弟不讲义气,要怪,就怪你挡了丞相大人的路!
沈昭面沉如水,手持长枪,巍然不惧。
叛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一场惨烈的血战,瞬间爆发。
五千对三万,兵力悬殊。
沈家军虽然悍不畏死,但伤亡,在不断扩大。
就在沈昭身陷重围,即将力竭之时。
一线天峡谷方向,突然传来了震天的爆炸声!
紧接着,一股股浓烈的黑黄色毒烟,冲天而起,顺着风,迅速飘向了敌军的后方。
那是我准备的焚城香。
敌军后方瞬间大乱,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士兵吸入毒烟后,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着倒地。
怎么回事!后方发生了什么!敌军主将大惊失色。
就在他们军心动摇的瞬间。
我带着惊蛰和数十名影卫,如同鬼魅一般,从他们侧翼的沙丘后杀了出去!
我们的人数虽少,但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武器上,都淬了我特制的剧毒!
刀锋划过,触之即死!
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沈家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大振,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战局,瞬间逆转!
10.
迟来一步,断骨之痛
混乱中,我只有一个目标——张显。
我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穿过混战的人群,直扑那个叛徒。
惊蛰和影卫们为我开路,任何敢于阻拦的人,都在瞬间变成了尸体。
张显显然也发现了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变得狠厉。
杀了她!给我杀了那个女人!他嘶吼着,指挥亲卫朝我冲来。
但他自己,却拨转马头,向着大哥沈昭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很清楚,只要杀了沈昭,就算今天全军覆没,他也算完成了柳丞相的任务!
大哥!小心!我目眦欲裂,拼命向前冲。
但,还是晚了一步。
沈昭正在与敌军主将缠斗,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张显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劈向了沈昭握枪的右臂!
噗——!
鲜血,冲天而起。
沈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条右臂,从肩膀处被齐齐斩断!
那只握着长枪的手,连同断臂,一起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沙地上。
大哥!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大哥高大的身躯,从战马上晃了晃,栽倒下来。
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黄沙。
啊——!
一股滔天的恨意和杀气,从我身体里爆发出来。
我不再管那些杂兵,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手中的淬毒匕首,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
张显!我杀了你!
张显刚刚得手,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笑意,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他只觉得脖子一凉。
随即,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气正在飞速流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诡异的黑紫色。
毒……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直挺挺地从马上摔了下去,当场气绝。
我没有停下,冲到大哥身边,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和止血散,疯了一样地往他的断臂处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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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你醒醒!我摇晃着他,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我算到了一切,我改变了战局,我杀了叛徒。
可我,还是没能……没能完整地保住我的哥哥。
他可是大周的战神,他可是靠着这只手臂,守护着万里边疆的沈将军!
现在,全都没了。
鸢儿……沈昭缓缓睁开眼,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我,虚弱地笑了笑,别哭……大哥……没事。
敌军主将见主帅已死,后方大乱,早已没了战心,被回过神来的沈家军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这场战斗,我们胜了。
惨胜。
我抱着昏死过去的大哥,坐在血流成河的沙场上,任由冰冷的风吹干脸上的泪水。
心中的悔恨和痛苦,如同毒蛇一般,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
是我,还是来晚了。
是我,还不够强。
柳家……
柳丞相……
我抬起头,看向京城的方向,眼中再无一丝温度。
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杀意。
从今天起,我沈鸢,与你们柳家,不死不休!
11.
归来,掀起京城血雨
大哥的命保住了,但他的右臂,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沙场上。
曾经的军中战神,成了一个废人。
这对一个将荣耀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将军来说,是比死亡更残忍的折磨。
我将边关军务暂时托付给大哥最信任的副将,带着昏迷的大哥和张显的头颅,返回京城。
一路无言,队伍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回到京城那天,是个阴天。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押着囚车,去了皇宫。
我甚至没有通报,直接在宫门前,将张显那颗已经开始腐烂的头颅,扔在了禁军面前。
户部尚书之女沈鸢,有边关紧急军情,求见陛下!
我的声音,冰冷刺骨。
禁军被这阵仗吓傻了,连滚带爬地跑去通报。
很快,我便被带到了御书房。
皇上,柳丞相,以及几位内阁重臣都在。
萧烬,也赫然在列。
沈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头擅闯宫门!柳丞相一见我,立刻厉声喝斥,想先声夺人。
我没有理他,而是对着皇上,重重地跪了下去。
陛下!我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张显与柳家监军来往的密信。
另一样,是那封伪造的,盖有沈家私印的通敌信件。
此为叛国通敌之铁证!我高举着信件,声音悲愤,柳丞相与其党羽,勾结敌国,构陷忠良,意图谋反!请陛下为我沈家,为战死沙场的数千将士,做主啊!
信件被呈了上去。
皇上一封封地看过去,脸色越来越青,手也开始发抖。
柳丞相的脸色,则变得惨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他以为万无一失的证据,竟然会落到我的手里!
陛下!冤枉啊!这是污蔑!是沈家贼喊捉贼!他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污蔑我冷笑一声,从怀里又掏出一件东西,扔在大殿中央。
那是一件敌军将领的盔甲。
陛下,这件盔甲,是从敌军主将尸体上扒下来的。请陛下着太医院的院判前来,一验便知。
太医院院判很快被传来。
他在盔甲的夹层和那封伪造的信件上,都闻到了一股极淡的甜腥味。
回……回陛下,这两种味道,同根同源,应是出自同一种……奇毒。
铁证如山!
柳丞相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柳问!皇上将手中的信件,狠狠地砸在他脸上,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臣……臣冤枉……
拖下去!皇上怒吼道,打入天牢!彻查柳氏一族!所有党羽,一律拿下!
一场惊天动地的政治风暴,就此拉开序幕。
我走出御书房,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冰冷地打在我脸上。
萧烬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台阶下,静静地看着我。
你做到了。他说。
这还不够。我看着阴沉的天空,声音里没有一丝喜悦,我要的,是整个柳家,为我大哥陪葬。
我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场真正的血雨腥風,即将在京城,上演。
12.
毒师的盛宴
柳丞相被打入天牢,但柳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连根拔起。
朝堂之上,依旧有许多他的门生故旧,在为他奔走呼号,企图将大事化小。
而我,就是要将他们所有人的希望,一点点地,全部碾碎。
我给了萧烬一份名单。
名单上,是柳家在京城所有的核心产业,以及负责这些产业的核心人物。
王爷,打蛇要打七寸。我对他说,柳家最大的依仗,不是朝堂上的那些人,而是他们富可敌国的财力。
萧烬看着名单,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想怎么做
我要办一场‘盛宴’。我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三天后,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突然传出消息,说是有一位神秘的西域富商,要在此地举办一场鉴宝大会,邀请京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商人参加。
据说,这位富商手中,有一批来自前朝的绝世珍宝。
柳家的那些掌柜和管事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纷纷带着重金,趋之若鹜。
宴会当天,醉仙楼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我化了妆,扮成一个不起眼的侍女,混在人群中。
惊蛰则扮成那位西域富商,在台上展示着一件件所谓的珍宝。
那些东西,自然都是赝品。
但在惊蛰巧舌如簧的吹嘘下,再加上几个我提前安排好的托儿疯狂竞价,气氛被炒得火热。
柳家的那些人,为了彰显财力,也为了抢到头筹,开始疯狂地加价。
最终,几乎所有珍宝,都以一个天价,被他们收入囊中。
宴会结束后,他们心满意足地带着宝物离开。
而我,则站在醉仙楼的顶楼,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好戏,现在才开场。
第二天一早,京城就炸开了锅。
所有参与了昨晚鉴宝大会的商人,全都上吐下泻,卧床不起。
症状出奇的一致,但所有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恐慌,开始蔓延。
紧接着,更劲爆的消息传来。
柳家花天价买回去的那些珍宝,全都是假的!
一夜之间,柳家不仅损失了巨额的现金,更是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而那些病倒的商人,在求医无门的情况下,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说这是一种罕见的咒术,只有城西济民药坊的坐堂大夫能解。
于是,无数人涌向了济民药坊。
而济民药坊,正是柳家的暗产。
更巧的是,那位坐堂大夫开出的解药,价格高得离谱,几乎要将他们昨晚花出去的钱,再榨干一遍。
一场由我精心策划的,针对柳家经济命脉的阳谋,就此展开。
我先用一场假拍卖,掏空他们的现金流。
再用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让他们陷入恐慌,同时败掉他们的信誉和人脉。
最后,再让他们自己,用昂贵的解药,亲手将自己的暗产暴露在阳光之下。
至于那病,不过是我在宴会的酒水中,下了一点点软筋散的变种而已。
对身体无害,只是折磨人。
而那所谓的解药,不过是普通的甘草水。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柳家的商业帝国,瞬间摇摇欲坠。
萧烬得知我的全盘计划后,沉默了许久。
他看着我,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忌惮。
沈鸢,他缓缓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复仇者。我平静地回答。
一个,不择手段的复仇者。
13.
丞相的最终反扑
柳家的商业帝国,在我的连环打击下,已经濒临崩溃。
朝堂上,失去了金钱支持的那些党羽,也成了墙头草,纷纷倒戈,开始落井下石,揭发柳丞相的罪行。
柳问的罪证,被一条条地挖了出来,堆积如山。
眼看着,他离死期,已经不远了。
我以为,大局已定。
但我还是低估了一个人在绝境中的疯狂。
这天夜里,我正在房中研究大哥的病情,惊蛰突然如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后。
小姐,出事了。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天牢……被劫了。
我心中一沉:柳问跑了
是。惊蛰点头,劫囚的,是一批死士。而且……宫里也乱了。
就在柳问越狱的同时,皇宫中,禁军突然发生了哗变!
一部分禁军,在他们的统领,也就是柳丞相的亲信带领下,突然发难,控制了宫门,将皇上软禁在了寝宫!
清君侧!
这才是柳问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反扑!
他要逼宫篡位!
王爷呢我急忙问道。
王爷在城外的大营,京中的兵马,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惊蛰说道,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柳家的控制之下。
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连环计。
先是故意示弱,让我和萧烬以为他已经穷途末路,放松警惕。
然后,再用一个假消息,将萧烬引出城。
最后,图穷匕见,发动宫变!
好一个柳问!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撤出京城惊蛰问道。
撤我冷笑一声,为什么要撤这不正是我想要的机会吗
我看着窗外已经开始混乱的街道,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危险的光芒。
他以为,控制了皇宫,就控制了京城吗
他忘了,京城里,还有一个我。
我转向惊蛰,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第一,立刻通知我父亲,让他联络我们之前策反的那些官员,让他们稳住人心,不要自乱阵脚。
第二,让王府的影卫,控制城中所有交通要道和水源,绝不能让柳家的人,用百姓做人质。
第三,我的声音变得冰冷,把我们准备的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今晚,我要给柳丞相,送一份大礼。
入夜,京城已经全城戒严。
柳家的叛军,控制了皇宫和主要的街道,正在大肆搜捕所谓的余党。
而柳问,则穿着一身龙袍,站在了金銮殿上,意气风发。
他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就在他准备接受百官朝拜的时候。
异变,发生了。
先是,他手下最精锐的一支叛军,在巡逻时,突然集体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紧接着,皇宫的粮仓和水源,同时燃起了冲天的大火,火光中,还夹杂着诡异的、令人作呕的毒烟。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叛军中蔓延开来。
柳问又惊又怒,派人去查,却什么也查不到。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鬼神所为。
而真正的鬼神,我,正站在皇宫对面的钟楼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我用毒,污染了他们的水源,烧毁了他们的粮草。
我用迷香,放倒了他们的巡逻队。
我甚至,将一种能引来无数毒虫的药粉,撒遍了整个皇宫。
我不会带兵打仗,但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他的军队,变成一支不堪一击的……病猫。
柳问,我看着火光冲天的皇宫,喃喃道,你的末日,到了。
14.
朕的江山,你的坟墓
皇宫里的混乱,持续了一整夜。
叛军军心涣散,自相残杀。
柳问坐在龙椅上,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惊怒交加,再到最后的惊恐绝望。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天亮时分,萧烬的大军,终于赶回了京城。
叛军早已没了斗志,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京城的控制权,便被轻松夺了回来。
萧烬一身戎装,手持滴血的长剑,踏入了金銮殿。
殿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叛军的尸体。
而柳问,则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坐在龙椅下,面如金纸。
萧……萧烬……他看到萧烬,眼中充满了恐惧。
萧烬没有理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大殿的阴影处。
我从柱子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王爷,你回来了。我平静地说道。
萧烬看着我,眼神复杂:这都是……你做的
我只是,提前为王爷扫清了一点障碍。我微微一笑。
萧烬沉默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她不是一把刀。
她是一把,能于无声无息之间,颠覆一切的……毒刃。
柳问,被押了上来。
他看到了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疯了一样地嘶吼道:是你!是你这个妖女!都是你干的!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丞相大人,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太晚了
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不会有做鬼的机会。我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我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捏开他的嘴,将里面的药液,灌了进去。
和柳如烟的,是同一种药。
但剂量,大了十倍。
柳问的喉咙里,发出了被灼烧的滋滋声,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眼球暴突,却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他会变成一个哑巴,一个废人。
然后,在天牢里,慢慢地,绝望地,腐烂至死。
这,就是我为他准备的结局。
做完这一切,我转向萧烬。
王爷,我的交易,完成了。
萧烬看着在地上抽搐的柳问,又看了看我,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沈鸢,他说,你赢了。
是的,我赢了。
柳家,彻底覆灭了。
15.
尘埃落定,故人非故
柳家的倒台,在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
皇上论功行赏,沈家首当其冲。
父亲沈卓,被加封为太子太傅,入主内阁,成为了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我,则被皇上亲封为安国郡主,赐婚于……摄政王萧烬。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我没有惊喜,只有平静。
我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
皇上需要用沈家来平衡萧烬的势力,也需要用萧烬来看住我这个危险的女人。
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
大哥的身体,在我的精心调理下,渐渐好了起来。
虽然断臂无法重生,但他并没有消沉下去。
他放下了长枪,拿起了书卷,开始为父亲处理政务,展现出了在领兵打仗之外的,另一种才能。
沈家,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失去了。
大婚前夜,萧烬来到了我的房间。
他没有穿那身冰冷的蟒袍,只是一身简单的常服,让他看起来,少了些戾气,多了些人气。
你后悔吗他问我。
我看着窗外的月色,淡淡道:不后悔。这是我选的路。
嫁给我,你也不后悔
我转过头,看着他,反问道:王爷,你觉得我们之间,谈论后悔,有意义吗
萧烬沉默了。
是啊,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和算计。
沈鸢,他突然开口,以后,不要再用毒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王爷是在……关心我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王妃,手上沾满看不见的血。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看着他,心中的某处,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但那点触动,很快便被冰冷的理智所淹没。
好。我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婚礼,如期举行。
十里红妆,举国同庆。
我穿着凤冠霞帔,坐上了去往摄-政王府的花轿。
掀开轿帘的一角,我看到了人群中,父亲和大哥欣慰的眼神。
也看到了京城繁华的街道。
一切,都和我刚来时,不一样了。
我知道,那个在书中只有三行字,被一句话害死全家的炮灰沈鸢,已经彻底死了。
活下来的,是安国郡主,是摄政王妃,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者。
我放下了轿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
前路是深渊还是坦途,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我的命,我沈家的命,都将由我自己,牢牢掌控。
再也无人,可以欺辱。
再也无人,可以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