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按在gb游戏机的电源键上时,夏末的风正从窗缝溜进来,带着楼下老槐树的味道。屏幕“啪”地亮起来,熟悉的“pokeon”字样刚跳出来,指尖突然一阵发麻——不是按键按久了的酸,是像攥住了根细电线,麻意顺着手臂爬上来,眼前的白光猛地炸开,比游戏机最大亮度还晃眼。
等那阵让人睁不开眼的亮褪下去,鼻尖先撞上了草叶的腥气。低头时,校服袖口沾着片锯齿状的草叶,而手里攥着的不再是冰凉的游戏机,是个边缘磨得发毛的红白球,球身还温温的,像刚被人握过。
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喊声,转头时,穿白大褂、戴圆框眼镜的老头正叉着腰站在木屋门口,他胸前的口袋里别着支钢笔,笔帽上的“大木”二字晃得人眼晕。风又吹过,这次带着的是泥土和某种小动物“啾啾”的叫声,远处林子里,有蓝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像极了……蚊香蝌蚪?
小贺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空空的,除了手里的精灵球,只有刚才攥游戏机时,指甲在掌心掐出的月牙印。
搬家卡车的最后一声引擎轰鸣消失在青石板路尽头时,我正踮脚够门楣上挂着的铜铃。铃舌撞在铜壁上,“叮铃”一声脆响,混着巷子里老槐树的沙沙声,把古城小镇的潮气都抖得鲜活了些。
“小贺!别玩了,先把楼上闹钟调了!”妈妈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带着搬家后没散的疲惫,却比在城里时松快——她总说古城的空气能“泡软骨头”,现在看来是真的,连她喊我名字的调子都拖长了半拍。
小贺应了声,拎着自已的背包往楼梯走。这房子是老式的木结构,楼梯踏板踩上去“吱呀”叫,像怕痒似的。扶手上雕着缠枝纹,积着层薄灰,我用指尖划了道印子,看见木头的原色是暖黄的,比城里公寓的不锈钢扶手顺眼多了。二楼的房间朝南,窗棂是镂空的海棠花形,阳光漏进来,在地板上拼出细碎的光斑。书桌上摆着个旧闹钟,黄铜外壳,指针是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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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鸟儿,大概是前屋主留下的。我蹲下来调时间,旋钮拧着发涩,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咔嗒”声,是妈妈打开了电视。
电视是老式显像管的,开机时屏幕先闪了阵雪花,接着跳出模糊的画面。我下楼梯的脚顿了顿——不是新闻,也不是电视剧,画面里是个铺着红地毯的大厅,正中央立着块嵌着玻璃的牌子,上面写着“墨白镇宝可梦馆”,字是烫金的,在屏幕上泛着亮。
“妈,你看什么呢?”小贺走到楼梯转角,扶着栏杆往下望。妈妈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块没叠完的抹布,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电视,连我说话都没应。
画面里突然响起掌声。一个穿深灰制服的男人走上台,背对着镜头站在牌子前,正伸手去揭盖在上面的红布。他的身形看着有点眼熟——肩宽,背挺得很直,连抬手时袖口绷起的弧度,都和我爸平时穿衬衫的样子像得晃眼。我心里“咯噔”一下,扒着栏杆往下跑,楼梯又“吱呀”叫,这次却没人在意。
“妈,这不是……”小贺话没说完,画面里的人转过身了。
真的是我爸。
他比平时在城里穿西装的样子黑了点,额角有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却笑得很亮。他手里拿着个红白相间的球,对着台下挥了挥,声音透过电视喇叭传出来,有点闷,却清晰得很:“从今天起,我就是墨白镇宝可梦馆的馆主了。欢迎各位训练家来挑战——不过先说好了,我的搭档可不好对付。”
说完,他把手里的球往前一抛。“砰”的一声轻响,白光闪过,屏幕上出现了只蓝色的精灵。l型像条小鳄鱼,背甲上有锯齿状的棱,嘴角咧着,露出两颗尖尖的牙,尾巴在地上轻轻扫着,眼里闪着点调皮的光。
“是沼跃鱼!”小贺脱口而出。小时侯在图鉴上见过,没想到能看见真的——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我转头看妈妈,她终于眨了眨眼,抬手抹了把脸,笑了,眼角却有点红:“你爸这老东西,藏得真够深的。”
“他……他不是在公司当经理吗?”小贺懵了。我爸总说他忙,天天早出晚归,西装上总沾着会议室的咖啡味,我甚至以为他这辈子都要困在那些报表里。上个月他说“要换个活法”,我还以为是要跳槽,怎么就成了宝可梦馆馆主?
妈妈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让我坐。她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小了点,电视里的掌声弱下去,只剩我爸和沼跃鱼互动的影子。“其实他年轻时侯就爱这个。”妈妈的声音很轻,“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他还在攒钱买精灵球呢,说以后要开个馆,让来往的训练家都能有地方切磋。后来为了养家,才进了公司,把那些球都收进了箱子底,藏在储藏室最里面。”
我想起储藏室那个落记灰的木箱子。小时侯我想翻,我爸总说“里面是旧文件”,现在才知道,里面藏着的是他没说出口的事。
“那我们搬来这儿……”
“是他早安排好的。”妈妈笑了,指尖点了点电视屏幕,“他说墨白镇的老馆主退休了,馆里缺人,他申请了大半年才成。怕你不适应,没敢早说,只说换个环境住。刚才电视里播的是馆主就任仪式,他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别让小贺提前知道,想给她个惊喜’。”
小贺盯着电视里的爸爸。他正弯腰摸沼跃鱼的头,手指穿过沼跃鱼背甲的缝隙,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那个总板着脸催我写作业的人。阳光从馆里的高窗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连制服上的纽扣都在闪。
突然,电视画面晃了晃,像是有人凑到镜头前说了句什么。我爸抬起头,朝镜头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对着话筒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件事——我儿子也搬来墨白镇了。说不定哪天,你们就能在镇上看见他。要是他也想当训练家,我这个当爹的,肯定是第一个对手。”
话音刚落,楼下的门被推开了。“咔嗒”一声,和刚才开电视的声音一样轻,却让我和妈妈通时转头。
我爸站在门口,制服还没换,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袋刚买的橘子。他看见我们盯着电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来……没藏住?”
沼跃鱼从他身后探出头,好奇地往屋里望,尾巴一甩,扫到了门框,发出“咚”的一声。
妈妈站起来,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网兜,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啊。”没说别的,却笑着把橘子往我手里塞,“去,洗几个来。你爸说这镇上的橘子甜。”
我拿着橘子往厨房走,听见身后我爸跟妈妈说:“楼上闹钟调了吗?明天早点起,带你和小贺去馆里看看,让她认认我的其他搭档。”
“调了。”我回头喊了一声,看见我爸正弯腰,让沼跃鱼跳上他的胳膊。沼跃鱼用鼻子蹭了蹭他的下巴,发出“啾啾”的叫声。
厨房的窗也对着巷子,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槐花香,还有远处不知谁家院子里传来的“皮卡皮卡”的叫声。我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响,映得手里的橘子皮发亮。
原来爸爸不是只有报表和咖啡味。原来古城小镇的日子,是从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和一声“叮铃”的铜铃声开始的。
楼梯又“吱呀”响了一声,大概是沼跃鱼好奇,想上楼看看。我笑着把洗好的橘子往盘子里放,想:等会儿问问爸,那只沼跃鱼,能不能让我摸一摸。说不定过几天,我也能有个自已的搭档呢?
电视还在播馆主就任的后续,掌声和笑声飘过来,混着厨房里的水声、爸爸和妈妈说话的声音,还有沼跃鱼在客厅里蹦跳的声音,凑成了我们在墨白镇的第一个下午。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慢慢挪,好像连时间都变慢了些,慢得足够让每个藏了很久的故事,都慢慢说出来。
小贺洗完橘子端到客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沼跃鱼也乖巧地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橘子。爸爸挑了个最大的橘子剥开,递给小贺,又给妈妈和沼跃鱼也分了。小贺咬了一口橘子,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散开,他看着爸爸和沼跃鱼,心里记是新奇和期待。
“爸,我也想成为宝可梦训练家。”小贺突然说道。爸爸眼中闪过惊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啊,儿子,我支持你。明天我就带你去领你的第一只宝可梦。”妈妈也微笑着点头,“那妈妈也跟着去凑凑热闹。”
当晚,小贺躺在床上,兴奋得难以入眠。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象着自已和宝可梦一起冒险的场景。而那只在梦里出现过的蚊香蝌蚪,也成了他心中最期待的伙伴。第二天一早,小贺就迫不及待地催着爸爸出发。一家人迎着朝阳,朝着宝可梦中心走去,新的冒险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