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楚叙之一直默默守在梅知微的身边照顾她的身体。
他说,小宝最后的遗愿就是要他照顾好她的妈妈。
梅知微一直以为,仅此而已。
可是没想到,某个深夜,梅知微去他的工作室找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她怔住了。
工作室的墙上挂满了照片——全是她。
大学时期的她,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专注地调试仪器;演讲台上的她,自信从容地讲解化学公式;毕业典礼上的她,捧着奖杯笑得眉眼弯弯每一张照片的角落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甚至能追溯到十多年前。
梅知微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照片,喉咙发紧:“这些都是你拍的?”
楚叙之的拳头紧张得握起来,站在她身后,镜片后的目光温柔而克制:“嗯。”
他走到书架旁,取下一本厚重的相册,递给她:“还有更多。”
梅知微翻开相册,第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化学系3组实验数据,谢谢帮忙整理。——梅知微】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这是”
“大二那年,你借我的笔记,我偷偷留下了这张纸条。”楚叙之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回忆,“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一直站在你身后,看着你发光,也很好。”
梅知微猛地抬头:“我们是同学?”
楚叙之苦笑了一下:“化学系同届,实验课我和你分到过一组,不过你大概不记得了。”
梅知微的脑海里闪过零碎的画面——那个总是安静帮她整理数据的男生,那个在她熬夜做实验时默默递来咖啡的背影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我发现自己对你的感情,不止是欣赏。”楚叙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准备了很久,想在毕业典礼那天表白。”
他的目光落在相册最后一页——那张照片里,梅知微穿着学士服,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而照片的角落,一个模糊的身影被裁掉了一半,只露出半截西装袖口。
“可那天,周予墨先一步拦住了你。”楚叙之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捧着999朵玫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单膝跪地而你,笑着点头了。”
梅知微的心脏狠狠一缩。
她记得那一天。周予墨的求婚轰动全校,镁光灯下,他红着眼眶说:“梅知微,这辈子我非你不娶。”
而楚叙之她甚至没注意到他是否在场。
“你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争取?”楚叙之摇了摇头,“我了解你,知微。你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
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整齐地码着几十封信,每一封都写着【致知微】,却从未寄出。
“你结婚那天,我烧掉了第一封告白信。”他自嘲地笑了笑,“后来听说你怀孕了,我又烧了一封再后来,我转修了儿童心理学,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帮到你的孩子,也算是一种缘分。”
梅叙微的眼泪砸在信封上。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有人将她珍视到这种地步——不打扰,不纠缠,只是安静地守着她的幸福,哪怕那幸福与他无关。
“小宝是怎么找到你的?”她哑声问。
楚叙之的眼神柔
软下来:“半年前,我在青少年心理健康中心值班,护士说有个孩子连续三周独自来挂号,却从不说话,只是画画。”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六岁的小宝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小手紧紧攥着一只破旧的恐龙玩偶。
“我试着和他聊天,他不理我,直到”楚叙之点开下一段视频,屏幕上的小宝突然抬起头,死死盯着他胸前的名牌,然后举起画本,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你认识我妈妈吗?她叫梅知微。】
梅知微捂住嘴,泣不成声。
“他认出我的名牌和大学时的照片墙有关。”楚叙之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天之后,他每周都会来,画很多画给我看,但从不提家里的事。”
他调出最后一张照片——诊室的角落里,小宝背对着镜头,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
“直到上个月,他突然问我”楚叙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楚医生,如果爸爸想杀我,妈妈会相信吗?’”
梅知微的眼前一片血红。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宝会在绑架案前频繁做噩梦,为什么他总在深夜偷偷钻进她的被窝而她却一次次推开他,说“宝宝乖,爸爸需要妈妈”。
“绑架案前一天,小宝把这个交给我。”楚叙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爸爸,我害怕你别这样”】
【“闭嘴!要不是你妈多事,莘语怎么会走?!”】
【“爸爸,求求你妈妈会伤心的”】
【“呵,那个蠢女人?她很快就会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录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杂音,最后是小宝带着哭腔的低声呢喃:【“楚医生,如果我不在了,请把这个交给妈妈还有,告诉她别哭。”】
梅知微瘫坐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原来小宝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的父亲想让他死。
知道他的母亲救不了他。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抓住楚叙之的衣领嘶吼,“如果你早点——”
“我试过!”楚叙之突然提高声音,镜片后的眼睛通红,“你被周予墨困在病房照顾他‘失忆’时,我混进医院给你塞过纸条!你给申莘语办生日宴那晚,我假扮服务生往你口袋里塞了u盘!”他苦笑,“可你从来不看你的眼里,只有周予墨。”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梅知微的心脏。
是啊,她瞎了十三年,疯了一样爱着一个魔鬼,却对真正爱她的人视而不见。
窗外,月光冷冷地洒进来。
楚叙之单膝跪地,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小宝最后的心愿,是希望妈妈快乐。”他捧起她的脸,“所以,让我帮你结束这一切,好吗?”
梅知微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怜悯,只有坚定和她曾经错过的深情。
“好。”她终于点头,眼泪砸在他手背上,“但这一次,我要亲手送周予墨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