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妈妈给我织了新毛衣,爸爸却把衣服全烧了。
深夜,爸爸一脚踢向奶奶,指着她大骂:
老不死的,你要有钱,我会离婚儿子会死
都说父爱如山遮风挡雨,但是我的山,却塌成了砸人的石头。
奶奶蜷在墙角,哆嗦着安慰我:
你爸不像个人了,咱不和他计较。
我闻言,看向角落里的那本写着造畜二字的书。
行,那他就别做人了!
1
父亲从我手里夺过衣服,塞到大铁盆里,拿出了打火机。
我拉着他大喊:
你别烧,我没有衣服穿了,这是我妈给我织的。
父亲一把推开我,表情扭曲:
臭娘们,别想用这破烂玩意收买我闺女!
父亲咒骂着,打火机的火苗窜起,火焰蔓延,妈妈织的毛衣被烧了:
烧了,给我断干净,以后不许再见她!
咳咳……
浓烟钻进了鼻子里又酸又苦,呛的我眼睛发疼,我紧咬嘴巴把哭声咽了回去。
呜呜呜……
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我哭着跑出了院子。
父亲大喝道:
跑跑了就别回来!
我一直跑到一个没人的巷子里,缩成一团躲在了角落里,我拼命地想要止住哭声,但是肩膀抖地停不下来。
让爸妈离婚的不是我,造成弟弟死亡的也不是,我没犯错。
丫头,你受苦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看去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书,封皮上写着两个我不认识的繁体字:
拿着!
老奶奶把书塞到我手里:
这叫造畜术,专治那些失了人性的,照着做,能把他变成老鼠。
她顿了顿,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不过,如果那人真心悔过变好,老鼠还能再变回人。
说完这句话,老人不再看我,转身离开了。
我愣住了,只觉得很诡异,但还是紧攥着书跑回了家。
家里衣服燃烧的味还没有散尽,卧室里的父亲已经睡着了,传来的鼾声震天响。
我回到房间,翻着老奶奶给我的书,手心冰凉,它真的有用吗。
我越想越乱,算了,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吧。
砰!砰!砰!
我睡的正香时,被剧烈的踹门声惊醒,我按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扭头看向床边的闹钟,凌晨三点十分。
哎!
奶奶叹了口气,往门口走去,手掌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拧开了锁。
紧接着,父亲猛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无视奶奶的踉跄,一脚踢向奶奶,指着她大骂:
当初我儿子住院时,你要是早点借到钱,他就不会死了!
我儿子不到一岁就去世了,你都五十四了,还活着,可真是赚到了!
我的父亲不停地咒骂着,每一个字就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向奶奶。
奶奶身体微微发颤,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苍老的脸上滑落。
还有你个没良心的!
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我,眼里全是憎恨:
老子在外面敲了半天,你就不知道把门打开
唾沫星子从他大张的嘴里喷射出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抵到了冰冷的墙壁上,喉咙发紧,不敢说一句话。
看你那不值钱的蠢样!你妈已经跟我离婚了,她都不要你了!
你居然瞒着我,舔着脸偷偷见她
老子真是白养你了!
父亲像个疯子一样,越骂越激动,拿起手边的椅子就开始砸。
我害怕极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动也不敢动。
父亲咒骂了很久,啪地一声,一本书掉在了地上。
2
父亲的身体突然晃了几下,声音也渐渐低了,他停止了砸东西,看了眼我和奶奶:
妈的,瞧你们,做了亏心事,话都不敢说了
我看着他发疯的样子委屈极了,明明我和奶奶也是受害者,我的父亲却把错误都推在了我们身上。
你还好意思瞪我,看见你们就生气!
他哑着嗓子说:
骂你们……都累到我了,简直是对牛弹琴!
父亲踉跄地走出门,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很快,隔壁传来了父亲的鼾声。
呜……呜……
奶奶哭了出来,她靠着墙滑坐到了地上,抽泣着说:
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样的儿子,他哪里像个人啊!
我扶起奶奶后,拿起那本书,翻开后看到上面写着:
放大恶念,丧失人性,引发肤为媒介,持之以恒喂养,人即沦为畜生。
畜生,媒介……
我思考着这四个字,看向父亲的房间,隔壁鼾声如雷,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而我和奶奶,连哭都要躲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那就不要让他做人好了。
咚,咚,咚!
天刚亮,又有人敲门了,昨晚被踹门惊醒的恐惧再次袭来。
我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听到隔壁的鼾声持续,不是父亲。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她催促道:
杨姐,快开门!
我打开门,是隔壁邻居王双红,她最是爱看热闹嚼舌根了。
王双红装作一脸关切,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巡视着满地狼藉:
诶呦,这家砸成这样了,茂生真是个疯子,昨晚又骂你们……
她拖长的尾音里难掩笑意。
我猛地拿起书包,装作不小心撞了王双红一下。
呀!夏夏,你吓我一跳,这是生气了
我推着王双红往门外就往外走:
王奶奶,我上学要迟到了,你也快回家吧!
对了!你家小腾上次考试是倒数第一,奶奶你有这闲工夫操心我家的事,怎么不关心一下你宝贝孙子的……
王双红脸色煞白,没等我说完就逃似的离开了。
隔壁鼾声如雷,父亲还在熟睡,我悄悄地走进他的房间,捡起他枕巾上掉落的头发烧成灰,混进了他常喝的茶水中。
中午十二点我放学回家了,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屋子里传出了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我推开门看到,父亲穿着皱巴巴的衣服,满脸的胡须也没有修剪,还真是没个人样了。
他年迈的母亲满头大汗的在厨房做着午饭,儿子和王双红在一旁坐着有说有笑,这画面讽刺极了。
我白了一眼他们,准备去厨房给奶奶帮忙。
夏夏放学了!
王双红把我拉到她身旁坐下:
夏夏这次又考了年级第一吧!
茂生你就是厉害,女儿好啊,不用花钱娶媳妇,能省一百万!
等夏夏长大出嫁了,你就跟着她享福吧!
王双红拉着我说个没完。
哈哈,婶子说的对,我到时候能跟着女儿享福,哈哈哈!
父亲听到她的话,双手拍着大腿高兴极了。
我看着他的手,密密麻麻的长了很多灰色的绒毛,毛茸茸的像动物的爪子。
我高兴极了,早上才按照造畜术做了,中午就看到效果了。
3
王双红拍着我的手也附和地笑着,我甩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
王奶奶,那你有个笨蛋孙子真是亏大了!
王双红沉着脸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没说出什么。
茂生,夏夏,吃饭了!
奶奶话音刚落,王双红就一溜烟地跑进了厨房:
杨姐,你做的饭真香,快让我吃点!
王双红抢过奶奶手里的勺子就往自己碗里盛饭。
我连忙拦住她:
王奶奶,我奶奶没做你的饭,你吃了,我们吃什么回你自己家吃去!
啊!
我的腿上传来一阵剧痛。
父亲用足了力气踢向了我,大张着嘴吼道:
谁让你对王奶奶这么没礼貌的!
父亲拿起碗递到了王双红手上:
王婶,吃吧!你把她那份吃了,这老不死的都是快死的人了,吃了也是浪费!
王双红得意的笑了笑,接过饭:
好!好!那我就先走了。
我捂着发疼的腿,红了眼眶。
你还有脸哭一碗饭也跟别人计较!
父亲瞪着三角眼,阴沉着脸呵斥我。
我突然想到造畜术上提过【放大恶念】,故意朝他大声喊道:
我哪敢跟你比,你丁茂生除了睡觉,吃饭,砸东西,骂我和奶奶还会干什么
我奶奶除了下地还要做饭,你什么没做,都快懒死到床上了,咋好意思把我奶奶的饭送别人你还有个人样吗
丁茂生眼睛瞪了老大,狠狠地拽起我往客厅走去。
谁给你的胆子骂我的,看我不打死你!
我挣扎着掰开他的手指,大声反驳道:
死也是你先死!
丁茂生他停下拉我的动作,僵在原地,似乎是被【死】这个字吓到了。
他瞬间泄了气,松开我的胳膊,冲着我吼道:
滚!滚去吃饭!
丁茂生转过身,开门离开了。
我大松一口气,揉了下发疼的腿。
奶奶,我们吃饭吧,不用管他。
奶奶眼神飘忽,一脸担忧:
夏夏,你刚才那么说你爸爸,他会不会受刺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看着奶奶,声音也有点发虚:
奶奶,我们不能因为怕他发疯,就一直忍着我爸了!
你看,我刚才骂他,他也没把我怎么着。
奶奶如释重负,也放下心来。
下午两点三十分,我走进教室,看到自己座位上一片狼藉,愣在原地。
夏夏,你爸刚才冲进教室,把你的课桌砸了,现在他在老师办公室,要给你休学。
同学芸霞小声在我耳边说着。
我急忙往老师办公室跑去。
砰!
我正好撞在了父亲身上,他顺势就拽着我往外走:
这书你没必要读了,回家待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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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被父亲拽了一路,想挣脱他,想骂他,想告诉他,我要读书,但抬头对上他充血的眼睛,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刚进家,父亲指着我的脸大声骂道:
丁夏夏,你这书真是白读了,居然让我去死!
他转身出去,很快就抱回一摞发黄的旧书,他把书放在我的面前。
这些才是正经书,《孝经》,《女戒》,好好看看,在家给我学学怎么做人!
书散落在桌上,我看到最上面那本《二十四孝》的封面上,画着一个跪在冰面上的古人。
看看人家怎么当儿女的!
从今天开始,每天抄十页,晚上我要检查。
他临走时,又特意把《孝经》甩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面前的一堆书,觉得讽刺极了。
老不死的,我的胳膊痒的不行都被挠破了,晚上做点好吃的给我好好补补!
父亲恶心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我听着父亲的言语,恨不得也拿起书砸到他的脸上,但是想到退学的事,我泄气了,看来通过跟他硬碰硬来放大恶念,不是一个好办法。
也许解决父亲制造出的难题,忍受和反抗都不如顺着他。
我每天都很认真的把抄好的《孝经》交到父亲手上。
期间也收集了他的毛发,指甲,按照造畜术的提示又加入了一些草药,把它们调和在一起,得到了暗红色的糊状物。
我将药涂在一块馒头上,丢给一直在垃圾堆翻食的老鼠。
老鼠几口吃下去,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眨眼间口鼻溢出鲜血,死了。
我看着老鼠的尸体,造畜的想法反而更加强烈,药没成功,就先从父亲下手吧,下一次肯定能更接近成功。
爸爸,我知道错了,能让我去上学吗我现在是初一,好多话看不懂。
我低着头走到父亲面前询问着。
父亲并没有答话,我忍着不适拉着他的手:
爸爸,我考个好大学,赚很多钱,这样长大了才能好好孝顺你。
父亲回握着我的手,大笑道:
不错,这些天书没白看,我明天就送你去上学!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我已经高二了,通过我造畜术,父亲的皮肤断断续续出现了灰褐色斑块,也更加畏光了。
晚上放学回到家,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往常这个时候,奶奶都在院子里剥玉米。
我放下书包喊了两声,没人应答。
夏夏,你奶奶在地里收玉米时,不小心摔倒了,你成伟叔带她去诊所了,我们快去看看怎么样了!
喜月姨骑着自行车,载我到了诊所。
诊所里,奶奶的右臂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垂着,脸色惨白如纸。
医生告诉我,奶奶右手臂骨折,需要三个月才能好,奶奶六十岁了,骨头愈合的要更慢些。
晚上,我煮了粥,奶奶勉强吃了半碗。
奶奶叹了口气:
明天得去拉水了。
村里已经停水半月了,之前还能勉强去抬水,现在奶奶只能用左手。
5
隔壁房间的父亲还在睡,仿佛我们的死活与他无关,造畜术的速度还是不太慢了。
对,放大恶念,不能再继续迁就父亲了,我走到父亲门外,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我更大声的说:
爸爸,村里停水半个月了,你少睡会儿,去打水吧!
长久的沉默后,我听见床板吱呀的声音。
父亲问道:
桶在哪
他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还有一点点鼻音。
父亲开着电动三轮出门了。
他比我和奶奶抬水快了很多,没一会儿,他就拉着水回来了,回到家,利索地把水倒进了缸里,转身又开车出门了。
我看着满满的水,开心又困惑。
父亲明明有力气干活,为什么平时就不肯动一下。
奶奶,我爸这样正常吗
我终于问出了这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奶奶左手擦着灶台,沉默了一会儿:
你爸……他心里苦吧。
可是谁不苦呢
我脱口而出。
奶奶的手停了下来,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夏夏,你弟弟去世,你妈妈离开,坏事接二连三的发生在你爸爸身上,他精神的确不正常了。
奶奶走过来,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抱住我:
夏夏啊,我们是正常人啊,就多包容下你爸吧!
你看,他今天帮我们打水了,或许慢慢……
一阵急促地电话铃声打断了奶奶的话。
看到来电显示居然是镇上派出所。【卡】

是丁茂生的家属吗
一个冷硬的男声问道。
对,我……是他的……女儿。
我慌了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你父亲把村里的水站的玻璃砸了,涉嫌故意毁坏公物,需要你们家属来一趟。
挂断电话,我感觉自己快气炸了,他可真会找事。
奶奶从厨房探出头:
夏夏,是谁的电话
我艰难地开口:
是派出所,他们说我爸把水站砸了。
奶奶手里的碗掉在地上,她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你爸,真的是疯了!
我们坐成伟叔的三轮车到了派出所,找到了父亲案件的负责人。
警察同志!
奶奶跑过去,抓着警察的胳膊问道:
丁茂生犯了多大的事啊会被判刑吗
丁茂生故意损坏水站公物,我们正在核实损失,现在对他进行拘留,核查完后会依法定刑。
警察翻着水站被损坏的照片,平淡地列举着父亲的罪状。
警察同志!
奶奶突然开口,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儿子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啊,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警察皱起眉头道:
大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我知道,我知道的……
奶奶流着泪说:
可是他是受了刺激的,自从他儿子去世,媳妇走后,他这里……
奶奶用手指了指头。
就不太正常了。
警察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刚要说话,奶奶突然朝警察跪下了。
求求你了,警察同志!
6
奶奶声音嘶哑:
我儿子他真的疯了,他不是故意的啊!要是再把他关起来,这个家就完了,孙女还小,我也老了……
奶奶!
我赶紧上前把奶奶拉了起来。
警察语气缓和了下来,轻声对奶奶说:
老人家,您先别着急,我们尽快查实丁茂生的精神状况和水站损失,两天内给您答复。
从派出所回来后的那两天,时间像是被安了加速器快极了,我不止一次地期望父亲别回来了。
夏夏,你说你爸在里面能吃上热饭吗
第二天傍晚,奶奶突然问我。
我正准备复习功课,闻言手一抖,差点把书掉下来。
我努力压下怒气,尽量轻声地对奶奶说:
奶奶,那样的人值得你这样牵挂吗
奶奶叹了口气:
他是我儿子啊!
儿子!他懒得像头猪,吃了睡,睡了吃。骂我们的时候又像条疯狗,就是不像你儿子!
我生气极了,朝奶奶大声抱怨着。
奶奶沉默地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三天上午,警察告诉我们,父亲砸坏的玻璃没有对水站造成实际损失,但是故意损坏公物需要拘留一周。
五天后的傍晚,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妈,夏夏,我回来了。
爸爸竟出奇的温和:
我……对不起你们,我就知道睡懒觉还经常骂你们,我太不是人了!
父亲低着头继续说道:
拘留所里,我想了很多。
父亲看向奶奶,很真诚地说:
老太婆,我明天就去劳务市场看看,多赚钱养大夏夏。
奶奶颤抖着伸出手,拍了拍父亲肩膀:
茂生啊,你终于想开了,妈替你高兴。
我无语极了,父亲做了那么多伤害奶奶的事,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奶奶就原谅他了。
父亲又转向我,一脸内疚:
夏夏,爸爸对不起你。
我听到这句话瞬间眼眶发热,我一直渴望父亲能爱我,也疯狂地想相信这个道歉是真的。
可是我抬起头看向父亲的眼睛时,竟捕捉到一丝阴冷和算计。
周末早上,我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夏夏,别学习了,我有事找你。
父亲大喊着,推门而入,我被吓的心脏一紧。
我父亲改过自新了,可是他做事只考虑自己的毛病一点没变。
什么事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父亲拉过我的椅子坐下,他打开文件袋,抽出几张资料:
夏夏,我打听过了,市七中的高中部每年考上好大学的比例很高。
父亲毛茸茸的手,指着其中一页说:
我已经联系好市七中的招生部了,你下周一就可以转过去。
我觉得,现在的学校挺好的。
我小声说着。
父亲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但很快又恢复成慈父模样:
夏夏,爸爸都是为你好,你知道现在竞争多激烈吗不上好的初中就没办法考好大学。
他说着想伸手摸我的头,我条件反射的一缩。
7
父亲猛地站起身,眼底闪过一丝暴戾:
我已经在学校附近租好了房子,我和你一起去,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只管好好学习。
下周一,我带你去报到。
他离开时竟然轻轻关上了门,这个反常的举动让我毛骨悚然。
周一就要转学,他装出一副慈父模样,这么着急地离开是在躲避什么。
夏夏,来吃饭了。
父亲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买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我几乎冷笑出声。
我什么时候爱吃糖醋排骨了,是他睡多了,梦着的吧。
我爱吃的糖醋排骨,慈爱的父亲,关心教育,他是在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来了。
我应了一声,声音平静的不像自己。
出门时,我看着那本造畜书,心中的想法坚定起来。
这场戏,我也会演。
我要比父亲演的更好,如果他再做什么没人性的事,我也不会再心软了。
我听父亲的话,转学到了市七中。
父亲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在好好做一个陪读。
我开心极了,父亲几乎变了一个人,不仅温和了很多也不再睡懒觉了,还学会了做家常菜。
10月9日,爸爸包了我最爱吃的饺子,还问我学习能不能跟上。
10月17日,下雨,爸爸来学校接我,同学们都说他好贴心。
10月25日,爸爸发了工资,给我买了新衣服。
原来有父亲的关心,是这么幸福,难道我误会他了,父亲真的是想让我考个好大学
夏夏,吃饭了!
父亲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餐桌上摆着蒜蓉西兰花,红烧肉,父亲给我盛了一碗饭,自己却只有半碗。
爸,你怎么吃这么少
我忍不住问。
父亲放下碗筷,打着哈欠说:
最近一直没休息好,你吃吧,我先去睡了。
晚上,我正做着英语阅读理解,突然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父亲门外,透过门缝看见他躺在床上,正看着手机抽着烟,没有一点犯困的样子。
我悄悄退回到自己房间,父亲变回原先那副样子了,我居然天真的以为,他会好好做个人。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厨房冷锅冷灶,父亲房门紧闭。
往常这个时间,父亲他早就去上班了。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爸,你不去上班吗
里面传来父亲沙哑的声音:
我太累了,请一天假。
放学回家时,父亲还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烟味更浓了,我屏住呼吸问道:
爸,你怎么样了,还累吗
还没有,我饿了,你给我做点饭吃。
丁茂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算了,目前学业紧张,我不能再跟他起冲突。
8
我默默地退出去做好了午饭,正往自己碗里盛着饭。
够了,你给自己盛这么多饭,我吃啥
要不是因为在拘留所呆了一周丢脸,我也不会跑到市里来伺候你!
丁茂生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我的手一抖,看着父亲碗里满满的饭,无语极了。
丁茂生还知道要脸,他的脸早就在睡懒觉,打骂奶奶时丢没了吧,我强忍着反驳他的冲动,放下了勺子。
接下来的日子,丁茂生请假在家睡觉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索性辞了工作,整天在家躺着。
后来,我一边上学一边给自己和丁茂生做饭。
晚上吃完饭,他坐在沙发上刚把烟点上。
门铃响了,我打开门,房东李阿姨朝父亲走去,沉着脸问道:
丁先生,你的房租已经拖了两周。
父亲摆摆手,语气放软,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
李姐,过两天就给你,我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你体谅一下吧!
我心里冷笑一声,一个大男人装可怜,真是丢脸。
李阿姨看了眼满地的烟头,加重了语气:
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如果周日交不上房租,下周一你们就搬出去。
说完,她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父亲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妈的!
父亲抓着自己的头发,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
都他妈地逼我!
我悄悄地往卧室挪,想避开他发疯。
夏夏!
父亲猛地喊起了我的名字。
我浑身一颤:
在!
父亲几步跨到我面前,指着我的脸说:
给你妈打电话,我天天在这累死累活地养你,她倒好,快打电话,让她给你钱!
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八岁时他们就离婚了,六年来,父亲严禁我见母亲。
我说给你妈打电话!
父亲揪住我的衣领,大吼道:
她不是嫁了个有钱人吗让她给你钱!
你当初生气把她的联系方式扔了,让我打什么电话
我掰开他的手回怼道。
父亲愣了一下,踉跄着走向卧室,翻箱倒柜后,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打这个号码!
我终于能联系妈妈了。

妈妈的声音传来,温柔极了。
妈……妈……是我。
听到妈妈的声音,这么多年积累的委屈一下就爆发了,我抽泣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夏夏,我的宝贝啊,你爸爸终于让你联系我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夏夏你委屈了,冬天了,有衣服穿吗我给你钱,你去……
妈,你要来见我吗,我在市七中。
好的,我明天放假,我们在成伟叔家见面吧。
我连忙打断了妈妈的话。
说完赶紧挂断了电话,看向父亲,他紧握拳头,一副又要发怒的样子。
9
我连忙解释道:
我妈说,她想见见我,我见面了就跟她要钱,明天中午放学就不回来了。
父亲一把夺过手机,一脸狰狞:
你最好给我多要点!
第二天我在成伟叔家见到了妈妈。
妈!
我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我的夏夏,长高了!
母亲颤抖着手,抚过我的脸颊,头发,肩膀,像是在确认我是真实存在的,她的眼神变得痛苦。
夏夏瘦了,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母亲蹲在地上,小声地抽噎着。
对……不起,对不起夏夏,都怪我,我没能力把你带走。
当时我一见你,你爸就去我单位门口大闹,我……实在没有办法!
我回抱住母亲:
妈妈,我不怪你,是我爸,他……不配当个人。
母亲平静了些,拿出了包装精美的盒子:
这是我给你织的毛衣,天气冷了,你正好可以穿。
她又看了眼我身上洗褪色的衣服,拉起我就往外走。
夏夏,妈妈带你去买新衣服,吃好的去!
母亲带着我买了两件外套,睡衣,裤子,鞋子,还带我吃了很多我爱吃的,我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晚上九点,我们提着大包小包回到车上,母亲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进我手里。
这里是三千块钱,别亏待自己。
夏夏,你爸爸发信息,催你回去了。
妈妈突然开口:
不过没关系,他同意我见你了,以后每周六,妈妈都来看你。
我咬住嘴唇,强忍着泪意,点点头。
回家路上,我把两千块藏进了衣服里,一千放进了零食袋子里。
推开门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父亲坐在沙发上,他脸上的皮肤灰扑扑的,长出了又短又硬的毛,像刚出生的小老鼠。
他大张着嘴朝我吼道:
把钱给我!
父亲从我手里抢过了钱,他的指甲也变长变尖了,我余光瞥到,父亲的手指也细了,黏在一起,很像老鼠的前爪。
父亲数了下手里的钱,冷哼道:
你妈这人可真小气,一千块够干啥
父亲看到我身边的购物袋,眼神更冷了,他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拿起了我的衣服。
我本能地拉住他:
你又要烧我衣服
父亲把我一把推开,拿出了打火机。
不要!
我尖叫着扑上去,抓住包装袋的另一端。
爸爸,你不要烧!
父亲似乎没料到我敢阻止,愣了一下,随即暴怒道:
松手!
贱人,都是贱人!
父亲咒骂着,打火机的火苗窜起,火焰蔓延,妈妈买的衣服全没了。
哈哈哈!
我看着越来越像只动物的父亲,很激动,造畜术上秘法居然真的实施成了。
呜呜呜……
看到化为灰烬的衣物,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夏夏,我就说你妈没安好心,我在衣服里发现了虫子。
父亲看我又哭又笑地,撒谎安慰着。
我深呼一口气,对他说:
爸爸,你是对的,我以后都听你的!
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文件递给父亲:
老师说我成绩优异,所以学校会提供住宿和吃饭让我好好学习,以后我就不来这了。
10
父亲愣住了,他呆呆地点了点头说:
好,去学习吧,有空来这里看看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已经高考结束了。
我和父亲分开后,他也没脸回家,就重新找了份工作养活自己。
7月28日,我拿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找到了父亲。
哈哈哈!
父亲大笑着,拿着录取通知书像举着战利品: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家后有你奶奶伺候我,我就不用这么累了,哈哈……
我紧握双手,手心被指甲掐的生疼。
不行,我不能再对他心软了,奶奶老了不能伺候他:
爸爸,我去买点好吃的回家,和奶奶一起庆祝下。
我打断了父亲的大笑。
我按造畜术上的方法,把东西倒入了给父亲买的啤酒里。
我,父亲和奶奶,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吃了最后一次晚餐。
啊!怪……怪物啊!
天刚亮,我听到的奶奶的大叫:
茂生,我的茂生呢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
奶奶颤抖着手,指着床上父亲。
我看过去,床上的父亲完成了部分变异,他保留着原来的身高,但长着老鼠的头,爪子和尾巴。
他艰难地转动着鼠头,嘴巴张合,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丢……脸……妈……饿!
奶奶猛地看过去,眼睛都亮了,她跑过去,声音抖地不成样子。
茂……生,是你你……在说话你终于愿意叫我妈了!
是茂生,是我儿!
奶奶哭喊着,竟不顾父亲狰狞的鼠头和尖利的爪子,她猛地扑上去,抱住了父亲。
鼠化的父亲在奶奶的拥抱下挣扎起来,锋利地爪子不小心划破了奶奶的手臂。
奶奶身体僵了一瞬,抱的更紧了,嘴里念叨着:
是妈,是妈啊茂生,你刚才说饿了,妈给你做吃的,做吃的!
奶奶一边哭着,一边轻拍着父亲。
奶奶!
我开口,声音竟出奇地平静:
奶奶,也许是我爸,他遭报应了,你离他远点吧!
住口!
奶奶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我,像是护崽的母狼。
他就是变成了老鼠精,也是我儿子,哪有母亲会嫌弃自己儿子
哎!
我叹了口气,我真是低估了奶奶的母爱。
但是半鼠化的父亲多吓人呢,我再次把东西放在了父亲要吃的饭里,父亲吃完饭又睡了。
夏夏,夏……夏!
半小时后,奶奶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发颤。
我循声看去,父亲已经完全鼠化,他把房间里的东西咬了个稀烂。
奶奶,老鼠是有病毒的,我们找只厉害的野猫,把它吃了吧!
我壮着胆子提着大逆不道的建议。
夏夏,你说什么呢他是我儿子,我是不会不管他的。
奶奶红着眼睛,一脸执拗。
奶奶,上大学需要学费,我先去打工。
我找借口离开了。
11
开学前,刚回到家,看见奶奶正颤着手往笼子里塞食物。
奶奶看到我呆呆地站在门口,激动地拉着我分享道:
夏夏,我把你爸养的可好了,他现在都有猫这么大了!
笼子……
她奶奶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声音低地像自言自语。
笼子要再焊劳一些,昨晚,好像听见他挠门板了,力气大的很。
我往铁笼看去,变成老鼠的父亲眼睛通红,正疯狂地啃咬着铁栏杆,看来他变不回人了。
奶奶,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我拨通了生物研究所的电话。
您好,我父亲变成了一只老鼠。
奶奶踉跄着扑过来要抢我的手机。
夏夏,这是你爸爸啊!
我握住奶奶颤着的手安慰道:
奶奶,它是老鼠,早就没人性了,我在想办法救它。
生物研究所来的很快,他们了解到父亲变成老鼠后,都倒吸一口气:
这……太异常了,我们必须立即带它做研究。
你们不能研究我儿子,我儿子会受苦的。
奶奶拉着研究员还在阻拦。
领头的专家看向奶奶:
老人家,惯子如杀子啊,您早点联系我们,他也许还能变回来。
奶奶愣在了原地,门关上后,她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我错了,我以为……只要对他好,他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我走上前,拉着奶奶的手安慰道:
奶奶,你给的他太多了,他只会觉得不够。
奶奶哭出声来:
我心疼他死了儿子,没了媳妇,可你爸,他只会嫌钱不够多,嫌我活的太久。
我紧紧握住奶奶的手感叹道:
奶奶,以后我们俩好好活着。
奶奶擦了擦眼泪,拿起空笼子,扔进了垃圾桶。
我想起造畜术上的一句话【法术不会改变本质,只会显露本真。】
我的父亲,现在只是以他最真实的形态去了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