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老一进来，整个宴厅的气场就变了。
我嘴里瓜子咔嚓咬碎，差点呛着。
视野边上那几道淡红丝线瞬间消失，阿骨打的动静也戛然而止，连脑子里那股总爱阴阳怪气的弹幕都安静了，像被按了静音。
我知道这老东西一来，今晚的活没法继续整了。
我低头，把剩下半把瓜子全塞嘴里，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一边嚼一边用袖子蹭嘴角，装出一副傻愣愣的模样。手指在断剑上轻轻一敲，传了个念过去：“撤，原路回，老地方见。”
阿骨打秒懂，尾巴一卷，人影都没晃一下就没了踪。
我继续嗑，咔咔响，声音大得有点过头，像是在掩饰什么。眼角余光扫过去，高席上的楚文渊正端着酒杯，嘴角压着笑，眼神却往我这边钉。他等的就是这一刻——陆长老压场，我不能再闹，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踩上来。
果然，他清了清嗓子，站起来。
“诸位。”他声音不高，但整个厅都听得见，“今日宴上，三弟表现亮眼，口才了得，令人刮目。”
我差点被瓜子噎住。
这货开口就没好事。
“可咱们楚家，终究是以实力立足帝都。”他话锋一转，眼神落在我身上，“光有嘴皮子，终究是绣花枕头。不如这样——三日后，家族例行历练，三弟若能与萧逸通入北境试炼场，完成‘猎魔三只、取心为证’的任务，我当众认他一句‘真本事’。”
全场安静了一瞬。
有人低头笑了。
北境试炼场？那地方三年前就出过人命。一头三阶风狼半夜破笼，咬死两个学员，血泼了半面墙。后来封了半年，重开时加了禁制，可每年还是有人失踪，说是被什么东西拖进雾里了。
让一个“魔法废柴”去那儿猎魔？
这不是考验，是送葬。
我装出害怕的样子，手一抖，瓜子撒了一地。声音发颤：“大、大哥……我真不行……那地方……我连门都不敢进……”
楚文渊笑了，笑得温和，像兄长关怀弟弟。
“三弟不必妄自菲薄。”他语气诚恳，“你今晚不是挺能说吗？嘴这么利，魔物听了都得跪着求饶。不如就趁此机会，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只会耍嘴皮子？”
我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像快哭了。
系统弹幕终于有了动静，一行小字浮现：“怂得够真，疯批值开始回流……建议——反手扎刀。”
我咽了口唾沫，声音更抖了：“可……可要是我死了……”
“家族自会抚恤。”楚文渊淡淡道，“放心，三弟的葬礼，我会亲自操办。”
哄笑声又起来了。
我猛地抬头，眼神还是怯的，可嘴角忽然抽了一下，像是被刺激到了。
“不过——”我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破音，“要是我赢了呢？”
楚文渊一愣。
“要是我活着回来，还完成了任务。”我盯着他，手指抠着断剑的锈口，一点一点，“你得给我洗一个月的脚。”
全场静了两秒。
然后炸了。
“哈哈哈！你听听！他要楚大少爷给他洗脚？”
“这废物怕是疯了！”
楚文渊脸上的笑僵住了。他盯着我，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站起身，腿还在抖，可声音越来越稳，“你要是输了，就得跪在院子里，亲手给我洗脚，还得喊一声‘三少爷威武’。敢不敢赌？”
我这话一出，连主位上的几位长老都坐不住了。这已经不是挑战任务，这是当众打脸。
楚文渊呼吸重了几分，拳头捏得咯咯响。
他想发作，可陆长老就坐在那儿，他不敢真动手。
就在这时，萧逸突然站了起来。
“我应了！”
他红着眼，显然是被我刚才那一摔激得脑子上头：“楚昭，你要真有胆，就别光说不练！我跟你比！谁完不成任务，谁就在家族演武场爬一圈！背上还得写‘我是废物’四个字！”
我装出惊恐状，往后退了两步，袖子遮脸：“我……我还没答应！这太危险了……”
“你刚才不是挺横吗？”萧逸冷笑，“现在怂了？”
我没吭声，低着头，手指在断剑上轻轻敲了三下。
传念：“阿骨打，今晚茶话会，议题加一条——谁最想我死，投票排名，第一名送他一泡狼尿。”
脑子里传来阿骨打憨笑：“昭哥，我已经开始酝酿了！”
我抬头，眼神还是怯的，可嘴角又抽了一下。
“那……那要是我死了……”
“死就死了。”萧逸狞笑，“反正楚家也不差你一个废物。”
我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好……我……我去。”
全场哄笑。
楚文渊重新坐下，端起酒杯，眼神里全是算计。
可我没看他。
我眼角余光扫过高席。
萧景珩坐在那儿，玉扇轻摇，唇角带笑，像在看一出好戏。他扇子一抬，指尖在唇上一点，无声说了句什么。
我看懂了。
——“你死定了。”
我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又笑，笑得更温柔了。
再往角落一扫。
谢无赦还靠在柱子上，银发垂肩，红瞳像血浸过。他没笑，只是抬起手，用食指在自已脖子上轻轻一划，然后冲我比了个“杀”字。
慢条斯理，像在切肉。
我舔了舔后槽牙，心里冷笑。
一个想看我死，一个想看我疯。
好啊。
那就疯给你们看。
我低头，手指在断剑上摩挲，锈迹刮得指腹发疼。
系统弹幕再次有了动静，一行血红大字浮现：
“疯批值蓄能重启……当前进度：12。解锁新提示：【装得越惨，死得越惨——但疯起来，谁都拦不住】。”
我捏起最后一颗瓜子，咔地咬碎。
壳子吐在地上，正对楚文渊的靴尖。
然后我转身，一步步往外走。
脚步有点晃，像站不稳。
可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穿过拱门时，风一吹，袍角扬起。
我摸了摸断剑。
轻声说：“等我回来。”
脑子里那道意识没回应。
但它在笑。
我知道。
它等这一刻，比我还久。
我走出宴厅，夜风扑面。
远处树影下，一道雪白尾巴一闪而过。
我抬脚，往偏院走。
袍角磨地，发出沙沙声。
走到第三块石阶时，我停下。
回头。
宴厅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楚文渊在笑，萧逸在灌酒，萧景珩扇子轻摇，谢无赦指尖还在划着酒杯。
我咧嘴，无声说了句：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