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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殊愣住了,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跟他说话。
从前的我总是温声软语,生怕惹怒了他。
乔殊在温柔乡里待太久了。
「银针,跑出来才一个多月,你学坏了。」
「我不怪你,你乖乖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声音放轻了许多,像是在哄一只跑出家门的小猫。
可我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我是个人。
「乔大人慎言。」
我直视他。
「虽然我和迟光还未正式结为夫妻,可我也算他未来夫人。」
「若你有心,可以唤我一声季夫人。」
乔殊皱紧了眉头。
还想说话,季迟光却打断了他。
「来人,送客。」
乔氏夫妇就这么被半赶着请出了季家。
季家向来备受瞩目,第二日,这个消息就传遍了这片地界儿。
季迟光说,我受了太多委屈,要带我和孩子出去散散心。
我们收拾行装,准备去附近的庙里逛逛。
一路上,我总是忍不住看他。
「看什么呢?」
他唇角勾了起来。
「我是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多。」
从前在人牙子手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为了不损伤我们的皮肤,她想尽办法折磨我们,既痛苦,又看不出痕迹。
我和季迟光,便是在受刑时相遇的。
那时他还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十岁的少年本就没有张开,穿上女装看不出来。
我也以为他是个女孩儿。
季迟光身子硬,学不会跳舞,总是被罚。
别的女孩儿都哭,就他死忍着,人牙子看了生气,罚他罚得比谁都重。
而我因为总是顶嘴调皮,也没少受罚。
「你哭呀,你怎么不哭?」
当时我还稚嫩,捏着季迟光的脸蛋儿,教他怎么掉眼泪。
「你哭大声点,人牙子就不会罚你啦。」
季迟光虽沉默寡言,但很听话。
我教他哭,他就哭了。
而且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说,爹娘受了欺负,做了奴才,他也被卖了。
他说,以前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为何现在只能吃糠咽菜。
他说,为何这个世间是这样。
把人划成三六九等,上头的人享尽了风光,下头的人苦苦挣扎。
可我们有错吗?
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那时不懂,我没见过真的山珍海味,没过过真的好日子。
我只是觉得,季迟光太伤心了,人可以假装伤心,但不能真的伤心。
「会有那一天的。」
我抓住他的手,跟他承诺。
「日子会变好的!」
后来季迟光的日子果然变好了。
他的父亲在季家的夺权中获胜,满天下地寻他,终于在我们一路走到灞桥时,发现了他。
季迟光被接走了,过上了好日子。
「银针,我会回来找你的!」
相别匆匆,季迟光只能这么说。
我没能等到他来找我。
三天后,因为丧妻之痛四处寻欢作乐的乔殊看见了我,将我买走。
我和季迟光就此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