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燕城商界大亨燕鸿山,死了。
他死在了一场滴水不漏的意外里,留下了一个价值千亿的商业帝国,和三个儿子。
大哥燕峥,二哥燕岐,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太生的,天之骄子。
而我,燕绥,是他醉酒后犯下的一个错误。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葬礼上,大哥燕峥一身黑色西装,高高在上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
燕绥,爸的骨灰,你不配碰。
现在,滚去祠堂跪着,没我的话不许起来。
1
燕鸿山的葬礼办得风光无限,半个燕城的名流都来了。
我穿着一身不合体的黑西装,站在角落,像个误入的侍应生。
大哥燕峥作为长子,端着骨灰盒,面色哀戚,接受着所有人的慰问。
他从我面前走过,脚步顿住。
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淬了冰的寒意。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二哥燕岐走过来,一唱一和:大哥,跟一个下人生的野种废什么话,爸生前给他脸,现在爸没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燕峥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把骨灰盒递给身后的助理。
然后,他走到我面前,抬手理了理我的领带。
力道很大,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燕绥,我最后说一次。
滚去祠堂,跪下。
爸的葬礼,不是你这种货色该待的地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
但我知道,周围那些竖着耳朵的宾客,都从他的口型里读懂了。
鄙夷、看好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爸的老朋友,陈叔,也是我们家的法律顾问,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打圆场。
阿峥,来者是客,今天是鸿山走的日子,别闹得太难看。
燕峥松开手,对着陈叔扯出一个假笑:陈叔,我这是在教他规矩。我们燕家的规矩,不能坏。
他转头,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半个灵堂的人听清。
我爸尸骨未寒,他一个私生子就想来分家产,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让他去祠堂跪着反省,都是便宜他了。
一句话,直接给我定了性。
贪婪,不孝,自不量力。
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大哥,遗嘱还没公布。
燕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遗嘱你还妄想遗嘱里有你的名字燕绥,做人别太异想天开。
我告诉你,燕家的一切,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他拍了拍我的脸,力道不轻,带着侮辱性。
现在,滚。
2
我没有滚。
我只是平静地走到灵堂的另一侧,找了个位置坐下,仿佛刚才的一切与我无关。
我的反应显然出乎燕峥的意料。
在他看来,我应该要么羞愤离开,要么跪地求饶。
他脸色铁青,还想发作,却被陈叔拉住了。
阿峥,注意影响。
燕峥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葬礼结束,宾客散尽。
燕家人和我被陈叔请到了书房,公布遗嘱。
燕峥和燕岐坐在主位上,他们的母亲,那位高贵优雅的赵女士,则坐在一旁,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我,充满了憎恶。
我一个人坐在他们对面,显得格格不入。
陈叔清了清嗓子,打开了文件。
遗嘱内容很简单。
燕鸿山名下90%的集团股份,由长子燕峥和次子燕岐平分。
赵女士获得数处房产和一笔巨额的现金。
而我,燕绥,只得到了一套位于市郊,早已废弃多年的老宅子,和一百万现金。
一百万爸也太看得起他了,打发要饭的呢燕岐嗤笑出声,毫不掩饰他的鄙夷。
燕峥则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燕绥,听清楚了吗一百万,拿着钱滚出燕家,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赵女士也收起了悲伤,冷冷地开口:
我们燕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仁至义尽了。这一百万,就当是买断你跟你妈那点不光彩的过去了。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羞辱,只是看向陈叔。
陈叔,遗嘱就这些吗
陈叔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小绥,这是你父亲亲笔签名的最终版遗嘱,具有法律效力。
我哦了一声,站起身。
我知道了。
我的平静再次让燕峥感到了冒犯。
他猛地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满意还是觉得给少了
我摇摇头:没有,我很满意。谢谢爸还记得我。
说完,我转身就走。
这种顾全大局的退让,赢得了陈叔赞许的目光,却让燕峥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大概是希望我哭闹、质问、歇斯底里,那样才能满足他胜利者的姿态。
我偏不。
3
我搬出了燕家大宅。
一百万很快到账,但我没动。
我住进了那栋遗嘱里留给我的老宅。
房子久无人居,破败不堪,院子里杂草丛生。
我花了两天时间,亲手把这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我以为,拿了钱和房子,和燕家就算是两清了。
没想到,第三天,燕峥的助理就找上了门。
他递给我一份劳动合同。
燕总说,看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不容易,特意在公司给你安排了个职位。
我接过合同,翻开一看。
职位:总经办,勤杂工。
月薪:三千。
我抬头看着助理,他脸上挂着职业的假笑,眼底却藏不住幸灾乐祸。
替我谢谢大哥。我平静地说。
助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那……燕先生是同意了
合同留下吧。我说。
助理走后,我看着那份合同,笑了。
燕峥这是想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天天羞辱我,让我知道谁才是主人。
他想看我挣扎,看我痛苦,看我最终跪在他脚下。
用心险恶,手段也着实低级。
但我还是去了。
入职第一天,我就成了整个燕氏集团的焦点。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那个只分到一百万的倒霉私生子。
现在,又被新任总裁大哥发配来当勤杂工。
燕峥特意把我安排在他办公室外面的杂物间。
每天的工作就是给他和其他高管端茶倒水,打扫卫生,复印文件。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把我踩在脚下的感觉。
燕绥,咖啡太烫了。
燕绥,这份文件怎么复印的,歪了。
燕绥,地没拖干净,重来。
他每天变着法地找我的茬,办公室里其他高管也都有样学样。
我成了他们无聊工作中的一点消遣。
二哥燕岐更是隔三差五就来公司,每次来都要对我颐指气使一番。
哟,这不是我那拿了一百万巨款的三弟吗怎么在这儿倒垃圾啊
燕绥,去,给我削个苹果,记得,皮不能断。
我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一切,没有抱怨,没有反抗。
我的顺从,让他们的羞辱变得索然无味,同时也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
4.
转机发生在一个重要的项目会议上。
燕峥上任后,急于做出成绩,力推一个和海外公司的合作案。
但是谈判进行得非常不顺利,对方对我们提出的方案各种挑剔,项目陷入僵局。
这天,燕峥召集了所有核心高管开会,试图找到突破口。
我照例端着茶水进去,给每个人续杯。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烟雾缭绕。
燕峥烦躁地扯着领带,对着项目负责人大发雷霆。
废物!全都是废物!这么简单的案子都搞不定,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项目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我给燕峥续水的时候,他正好把对方公司的资料狠狠摔在桌上。
这个奥斯汀公司的CEO,到底是什么毛病!油盐不进!
我瞥了一眼散落的文件,上面印着对方CEO的名字和照片。
Kian.
一个很常见的英文名,但照片上那张脸,我却认识。
我放下水壶,正准备离开,燕峥却突然叫住了我。
你,站住。
他指着地上一片狼藉:把这里收拾干净。
我弯下腰,默默地收拾着文件。
燕岐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哥,我看这小子就是个扫把星,他一来公司,你的项目就不顺。
燕峥冷哼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把文件整理好,叠成一摞,放在桌角。
在我转身的瞬间,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Kian最讨厌咖啡,尤其是加糖的。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却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愣住了。
燕峥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锐利如刀:你说什么
我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没,没什么,我胡说的。
站住!燕峥厉声喝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认识Kian
我摇摇头: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大人物。我就是……以前在国外打工的时候,听人说起过。
燕岐嗤笑道:听人说起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勤杂工,还懂跨国公司CEO的喜好我看你是小说看多了吧!
项目负责人也皱着眉,觉得我是在胡闹。
燕总,别听他胡说,我们调查过,没有资料显示Kian先生讨厌咖啡。
燕峥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真伪。
我垂着眼,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他沉默了半晌,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我如蒙大赦,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但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到燕峥对他的助理说:
去查,把Kian的所有喜好,重新给我查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5.
这件事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了一点涟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燕峥并没有因为我一句话就对我另眼相看。
恰恰相反,他觉得我是在故弄玄虚,想博取关注。
之后几天,他对我的挑剔变本加厉。
仿佛要把那天在会议室里丢掉的威严,都从我身上找回来。
项目谈判依旧没有进展。
燕峥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整个总经办都笼罩在低气压之下。
一天下午,他把我叫进办公室。
这份企划案,拿去碎掉。
他扔给我一叠厚厚的文件,正是关于奥斯汀公司的合作案。
看样子,他是准备放弃了。
我接过文件,正要转身。
他又叫住我:等等。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扔在桌上。
听说你住在城郊那破房子里上下班不方便吧。
这张卡里有二十万,拿着去附近租个好点的公寓。别一天到晚摆出那副穷酸样,丢我的人。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和鄙夷。
还有,以后在公司,别再耍你那些小聪明。你那点心思,我一眼就能看穿。
安安分分地做好你的勤杂工,每个月领你的三千块工资。不然,就给我滚蛋。
他以为,二十万就能把我收买,让我对他感恩戴德,从此对他唯命是从。
我拿起那张卡,对他说了声谢谢大哥。
他满意地笑了,挥挥手让我出去。
我拿着企划案和银行卡,走出了办公室。
燕岐正好来公司,在走廊上碰见我。
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银行卡,看了一眼,又塞回我手里,拍了拍我的脸。
小子,学聪明了啊,知道跟我大哥摇尾巴了
二十万,不少了。省着点花,够你这种人活好几年了。
好好干,说不定我大哥一高兴,以后还会有赏。
他们的羞辱,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我回到杂物间,把那份企划案放进了碎纸机。
刺耳的声音响起,一份倾注了无数人心血的方案,就这么化为乌有。
但我知道,燕峥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亲手毁掉的,是燕氏集团打入海外市场的最好机会。
而我,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加速坠落的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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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二天,燕峥正式宣布,中止与奥斯汀公司的合作谈判。
消息传出,公司内外一片哗然。
几个一直跟进这个项目的老臣子,找到燕峥,试图劝说他。
燕总,这个项目对集团的海外战略至关重要,怎么能说停就停
是啊,虽然谈判不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再努力一下……
燕峥粗暴地打断他们。
机会你们这群废物努力了几个月,连对方CEO的面都没见到,还谈什么机会!
我已经决定了,把资源投入到国内的新项目上,这个案子,以后不许再提!
他用强硬的姿态,压下了所有的反对声音。
当天下午,燕氏集团的股价应声下跌了五个点。
燕峥焦头烂额,在办公室里大发脾气,把责任全都推到了下属身上。
而我,依旧像个隐形人一样,默默地打扫着他摔碎的杯子。
就在这时,燕峥的内线电话响了。
是他最看重的一个家族长辈,也是集团的董事之一,三叔。
电话一接通,三叔咆哮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大到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
燕峥!你个混账东西!谁让你中止和奥斯汀的合作的!
燕峥的脸色瞬间变了,连忙放低姿态:三叔,您听我解释,那个项目……
解释个屁!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蠢事!
三叔的声音里充满了怒火,奥斯汀公司的总裁助理刚刚亲自打电话给我,说他们CEO
Kian先生对我们的合作很感兴趣,原定下周飞来燕城,和我们进行最终谈判!
现在好了,你单方面宣布中止,人家直接取消了行程!这笔生意,几百亿的生意,就因为你的愚蠢,彻底黄了!
燕峥握着电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不……不可能……他们明明……
明明什么三叔冷笑,明明对你们爱答不理那是因为你们送上去的方案,处处都踩在他的雷点上!
人家Kian先生最注重环保,你们的方案里却提到了高污染的化工原料!
他本人是素食主义者,你们却三番两次邀请他去全牛宴!
他最讨厌喝咖啡,你们的谈判代表却每次都端着一杯猫屎咖啡去见他助理!
燕峥,你告诉我,你和你手下那帮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三叔每说一句,燕峥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我。
那眼神,像是要活活把我吞下去。
他想起来了。
我想起了我那天在会议室里说的话。
Kian最讨厌咖啡。
原来,我不是胡说。
原来,我这个他眼里的勤杂工、扫把星,才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而他,却把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当成了一个笑话。
挂了电话,燕峥摇摇晃晃地跌坐在椅子上,脸上血色尽失。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7.
这件事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燕氏集团不仅错失了一个价值百亿的合作,更在国际上丢尽了脸面。
董事会对燕峥的能力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几个原本支持他的长辈,也开始动摇。
燕峥的总裁位置,岌岌可危。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第一次用平等的,甚至是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看着我。
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我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大哥,我真的只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他追问。
以前在国外餐厅打工时的一个客人,他好像是奥斯汀公司的员工,喝多了就抱怨了几句他们老板的怪癖。我低着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却是目前最合理的。
燕峥显然不信,但他没有证据。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重新评估我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弟弟。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怨怼。
我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害怕。
大哥……我说了啊,可是……可是你和二哥,还有那些经理,都说我胡说八道……我不敢再说了。
我这副样子,让他把满腔的怒火都憋了回去。
是啊,他能怪谁呢
怪我这个勤杂工没有坚持己见
还是怪他自己有眼无珠,把忠言当成了废话
燕峥最终颓然地挥了挥手,让我出去了。
从那天起,他在公司里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明目张胆地刁难我,甚至在其他高管想拿我寻开心时,会不着痕迹地制止。
他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我过去在国外的事情。
我编造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履历:一个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为了生计辗转于各个服务行业的穷小子。
我越是坦诚,他眼中的疑虑就越深。
他想不通,一个连大学都没读完的勤杂工,怎么会拥有那样的见识和信息渠道。
这种未知的、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恐惧。
与此同时,二哥燕岐却对我的崛起感到了极大的不满。
他觉得燕峥是被我迷惑了。
一天,他把我堵在茶水间,劈头盖脸地质问我。
燕绥,你给我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现在怎么对你客气起来了
别以为你耍了点小聪明,就能一步登天。我告诉你,在燕家,你永远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见我不说话,更加来劲,伸手就来推我。
你妈是个不要脸的小三,你就是个野种!这是刻在你骨子里的,一辈子都洗不掉!
就在这时,燕峥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燕岐,你在这里做什么
燕岐立刻告状:大哥,你看看他那副死人脸!我就是教训教训他,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燕峥看了一眼满脸屈辱(我装的)的我,又看了看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行了,这里是公司,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回去。
燕岐不服气:大哥,你……
我让你回去!燕峥加重了语气。
燕岐不敢再多说,只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甘心地走了。
燕峥没有再看我,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知道,他和燕岐之间,已经因为我,产生了一丝裂痕。
8.
为了挽回损失,稳固地位,燕峥很快启动了一个新的国内项目。
是一个大型的商业地产开发案。
他投入了巨大的资金和精力,想要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项目前期进展得很顺利。
但在土地竞拍环节,却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一家名为远舟资本的投资公司。
这家公司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行事风格却异常凶悍,每一次出价都死死地压着燕氏一头。
几次交锋下来,燕氏非但没占到便宜,反而被逼得节节败退,竞拍成本被无限抬高。
燕峥再次陷入了焦头烂额的境地。
他发动了所有的人脉去调查这家远舟资本的底细,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远舟资本的注册时间不到半年,但资金实力雄厚得可怕。
最关键的是,它的法人代表,那个藏在幕后的神秘老板,没有任何人见过。
这天晚上,公司为了竞拍案加班。
我照例在杂物间待命。
深夜,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陈叔。
小绥,你大哥那边,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嗯。
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陈叔。我想自己来。
好。你父亲留下的东西,我都已经按照他的嘱托,转到你名下了。他相信,你比你那两个哥哥,更懂得怎么使用它们。
我知道了,谢谢陈叔。
挂了电话,我走出杂物间。
经过灯火通明的会议室,我看到燕峥和一群高管围着沙盘,面色凝重。
我敲了敲门。
所有人都看向我。
燕峥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我递上一杯刚泡好的热茶,然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沙盘。
大哥,这块地……好像不太吉利。
燕岐也在,他当场就炸了。
你他妈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一个勤杂工,也懂风水
我像是被他吓到了,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老家就在这附近,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块地下面以前是乱葬岗,后来又建过化工厂,土壤污染很严重,前几年还闹过……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燕峥厉声打断了。
够了!滚出去!
他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哦了一声,缩着脖子,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燕岐还在后面骂骂咧咧:大哥,你看他那样子,就是故意来捣乱的!我看那个什么远舟资本,说不定就是他招来的!
会议室里,一个跟着燕鸿山打天下的老董事皱了皱眉。
燕总,他说的……最好还是派人去核实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燕峥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但他终究还是派了人去调查。
调查结果,和我说的,一字不差。
这块地不仅重金属超标,地下水也受到了严重污染,根本不适合做商业开发。一旦拍下来,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后续的治理费用将是个无底洞。
而那个远舟资本,在把价格抬到一个天价之后,就突然收手了。
如果燕氏再跟一轮,这块废地就将砸在自己手里。
燕峥出了一身冷汗。
他又一次,被我这个勤杂工救了。
他开始真正地感到害怕。
我到底是谁
我那些看似不经意的信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决定,必须彻底离开我的掌控。
他做了一个决定——把我调走。
不是开除,而是把我调到燕氏旗下最偏远、最没有前途的一个子公司去。
美其名曰基层锻炼。
他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彻底边缘化,让我再也无法影响到他。
他把调令给我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异议,平静地接受了。
他看着我,心里大概在想:这下,你总该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吧。
他错了。
9.
我离开燕氏总部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在燕峥和燕岐看来,这是他们的一场巨大胜利。
燕岐特意跑到我收拾东西的杂物间,耀武扬威。
燕绥,要去山沟沟里喂猪了恭喜啊。
早就跟你说了,别痴心妄妄想。你这种人,就配待在那种地方。
滚了就别再回来,燕城不欢迎你。
我没理他,默默地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离开了这座我待了几个月的写字楼。
我走后第二天。
燕氏集团的股票,毫无征兆地开始暴跌。
起因是,几家和燕氏有长期合作的国际原材料供应商,几乎在同一时间,宣布单方面提高供货价格,涨幅高达百分之三十。
紧接着,燕氏最大的几个海外经销商,也集体取消了订单。
一环扣一环,招招致命。
燕氏的供应链和销售渠道,一夜之间,近乎瘫痪。
燕峥彻底慌了。
他疯狂地打电话给那些合作方,得到的回复却出奇地一致。
抱歉,燕总,这是我们总部的决定。
我们也是没办法,生意嘛。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些合作了十几年的老伙伴,会突然集体翻脸。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更大的炸弹爆了。
那家神秘的远舟资本,公开向燕氏集团发起了恶意收购。
他们以远高于市场的价格,在二级市场上疯狂扫货,并且已经和几个手握重仓的机构股东达成了意向协议。
兵临城下。
燕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之前那些供应商和经销商的集体反水,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为这次的恶意收购做铺垫。
对方的布局之深,用心之狠,让他不寒而栗。
董事会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燕峥。
燕峥!你到底得罪了谁!
公司要是在你手上完了,你就是燕家的千古罪人!
燕峥百口莫辩,他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
就在这时,燕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冲进办公室,指着燕峥的鼻子大喊。
是他!一定是燕绥那个扫把星!
他一走,公司就出事!这一切肯定都是他搞的鬼!
这个猜测荒谬至极,但在场的董事们,却都沉默了。
他们想起了之前奥斯汀和土地竞拍的事。
那个勤杂工,似乎总能预知未来。
他的离开,和公司的危机,真的只是巧合吗
燕峥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个叫远舟资本的公司。
远舟。
燕绥。
他父亲最喜欢的一句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而他的名字,燕绥,取自既来之则安之的绥。
可他父亲也给他取过一个乳名。
叫小舟。
一个巨大的、让他无法呼吸的恐惧,笼罩了他。
10.
燕氏集团的年度股东大会,在风雨飘摇中召开。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如何应对远舟资本的恶意收购。
燕峥站在台上,面色憔悴,声音沙哑地向股东们汇报着公司的窘境,并恳求大家团结一致,共渡难关。
台下,人心惶惶。
没有人相信他能力挽狂澜。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陈叔。
我身后,跟着几位在燕城乃至全国都举足轻重的商界大佬,他们都是燕氏集团的个人股东。
所有人都惊呆了。
燕峥和燕岐,更是像见了鬼一样。
燕……燕绥你怎么会在这里燕岐指着我,结结巴巴地问。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第一排的空位上坐下。
那个位置,以前只有燕鸿山能坐。
我对着台上的燕峥,微微一笑。
大哥,好久不见。
燕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扶着讲台,才勉强站稳。
你……你来做什么
来参加股东大会。我晃了晃手里的一份文件,我本人,以及我代表的远舟资本,现在合计持有燕氏集团35%的股份。我想,我应该有资格坐在这里。
全场死寂。
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
他就是远舟资本的老板
怎么可能!他不是那个勤杂工吗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峥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怨毒。
是你!果然是你!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了今天!
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大哥,这怎么能叫处心积虑呢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燕岐尖叫起来,你一个野种,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
我没说话,只是看了陈叔一眼。
陈叔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面向所有股东。
各位,受燕鸿山先生生前所托,我现在将公布一份他留下的补充遗嘱。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这份补充遗嘱,是在上一份遗嘱之后订立的,具有最高法律效力。
燕峥和燕岐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11.
陈叔开始宣读那份颠覆性的遗嘱。
遗嘱里,燕鸿山详细地阐述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清楚自己的两个婚生子是什么德行。
他担心自己死后,他们会败光他一辈子的心血。
所以,他设下了这个局。
他明面上把绝大部分财产留给了燕峥和燕岐,只给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端。
但他暗地里,却把他最大的一笔隐形资产——一个在海外注册,由专业团队打理多年的庞大基金,留给了我。
远舟资本,正是这个基金旗下的投资公司之一。
吾儿燕绥,性沉稳,有谋略,类我。惜出身所累,恐难服众。故设此局,磨其心性,观其手段。若其能凭我所留之星火,于绝境中逆风翻盘,重掌燕氏,则燕氏可安,吾愿足矣。
若其不能,则燕氏败于燕峥、燕岐之手,亦是天命。吾百年之后,洪水滔天,与我何干。
遗嘱的最后,是燕鸿山苍劲有力的签名。
真相大白。
这根本不是什么兄弟阋墙,家产争夺。
这是老头子留下的一场终极考验。
一场只为我一个人设立的,通往王座的试炼。
而燕峥和燕岐,从始至终,都只是这场试炼里,被设定好的,愚蠢又傲慢的绊脚石。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混杂着震惊、敬畏、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燕峥和燕岐,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他们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身份,他们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父亲这封冷酷到极致的遗嘱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不是继承人。
他们只是,考题。
我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大哥,二哥。
我的声音很平静。
现在,你们还觉得,燕家的一切,和我没关系吗
燕峥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像一头困兽。
他嘶吼着朝我扑过来。
我杀了你!你这个杂种!你和你妈一样下贱!
他还没碰到我,就被几个冲上来的安保人员死死按住。
他像疯了一样挣扎,咒骂,嘴里吐出最恶毒的言语。
燕岐则在一旁,抱着头,崩溃大哭。
假的……都是假的……爸不会这么对我们……
看着他们俩的丑态,我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12.
股东大会的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我被选举为燕氏集团新的董事长兼CEO。
燕峥和燕岐,被当场解除了在集团内的一切职务。
他们手里的股份,虽然还值不少钱,但已经失去了任何话语权。
散会后,赵女士,他们高贵的母亲,冲到我面前,扬手就想给我一巴掌。
她的手腕被我轻易地截在了半空中。
你这个畜生!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你不得好死!她面目狰狞,再也不见往日的优雅。
我甩开她的手。
夫人,害了他们的,不是我,是你们自己。
是你们的傲慢,你们的偏见,你们的愚蠢。
还有,我妈不是小三。当年,是你用手段怀上大哥,逼走了我妈,她才是燕鸿山明媒正娶的第一任妻子。
我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这个秘密,是陈叔连同遗嘱一起告诉我的。
燕鸿山在遗嘱里说,他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有保护好我母亲。
赵女士踉跄着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
我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燕峥彻底废了。
他无法接受从云端跌落的现实,终日酗酒,很快就把手里的股份挥霍一空,最后因为醉酒闹事,被人打断了腿。
燕岐则在赵女士的安排下,带着钱出了国,从此杳无音信。
听说,他在国外染上了赌博,日子过得也很不如意。
赵女士一夜白头,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燕家的旧时代,彻底落幕了。
13.
我接手燕氏之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我叫停了燕峥那些好大喜功却毫无收益的项目,重新梳理了公司的业务线。
我利用远舟资本的全球资源,为燕氏打通了新的海外渠道。
在我手里,燕氏集团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在短短一年内,市值翻了一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那些曾经看不起我,刁难过我的人,如今见到我,无一不是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燕董。
我把那套郊区的老宅,重新翻修了一遍。
院子里,我亲手种上了一种白色的,不知名的小花。
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
我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泡了一壶茶。
陈叔来了。
他带来一个尘封多年的木盒子。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让你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看的东西。
我打开盒子。
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
而是一沓厚厚的信,和我小时候的照片。
还有一个小小的,用红绳串起来的木雕小船。
那是五岁那年,我亲手刻给他的生日礼物,粗糙又难看。
他却一直留着。
信里,他用一个父亲的口吻,断断续续地记录着我的成长。
他写他第一次偷偷去看我,我还不认识他,冲他笑。
他写他知道我在学校被欺负,气得想冲过去把那些孩子都揍一顿。
他写他看到我第一次拿到奖学金,躲在车里,比我自己还高兴。
他写他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我和我母亲,但他身在燕家,身不由己。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他尽了他最大的努力,用他自己的方式,为我铺好了所有的路。
信的最后,只有一句话。
小舟,远航吧,别回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信纸上,也洒在我脸上。
我闭上眼,感觉有些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我知道,这场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从此以后,天高海阔。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