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月的太阳,毒辣得像一团火。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汗水的味道。
我穿着一身宽大的迷彩服。
站在整齐划一的方阵里。
对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
新的同学,新的环境。
一个新的,没有过去的开始。
主席台上,校领导正发表着冗长的讲话。
我有些走神,思绪飘远。
下面,有请本次军训总教官,秦厉同志讲话！
一个威严的名字,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一个身着笔挺军装的身影,走上讲台。
他身姿挺拔如松,肩宽腰窄。
帽檐下的脸,轮廓分明,冷峻如刀刻。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
然而,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如坠冰窟。
是他。
怎么会是他！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思绪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回了那个混乱的暑假。
昏暗的酒吧里,音乐震耳欲聋。
同事小雅被一个油腻的男人缠住。
几乎快要哭出来。
我头脑一热,端起一杯酒就冲了过去。
不好意思,手滑了。
冰凉的液体,尽数泼在了一个男人的背上。
我本想制造混乱,拉着小雅就跑。
可那个男人,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比我想象中要高大得多。
穿着一件简单的黑T恤,也掩盖不住那骇人的压迫感。
他不像那个油腻男一样叫嚣。
只是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静静地看着我。
那眼神,像一头锁定猎物的野兽。
危险,而又充满了侵略性。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他身边的朋友,都毕恭毕敬地叫他：
厉哥。
他就是这群人里,说一不二的王。
我当时害怕得双腿发软。
却还是强撑着,将小雅护在身后。
我以为,我会死得很惨。
但他最终,只是用指腹擦了擦脸上的酒渍。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有种。
他说。
然后,就那么放我们走了。
我以为,那是一场永远不会再有的噩梦。
可现在,噩梦的主角,就站在我的面前。
成了我的,总教官。
主席台上,秦厉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方阵。
精准地,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四目相对。
我看到他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加冷冽。
那是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属于猎人的笑。
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立正！
他开口,声音低沉有力,传遍整个操场。
现在,检查军姿。
他走下讲台,迈着沉稳的步伐,巡视着队伍。
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却极具攻击性的烟草味。
他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完了。
他要报复我。
然而,他只是扫了我一眼,便走了过去。
我刚松了口气。
却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三排,左数第六名女生。
那,正是我的位置。
军姿松散,出列！
我浑身一僵。
其他人,原地休息。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你,单独加练半小时。
2
太阳是一个恶毒的眼球。
悬在头顶,炙烤着我。
周围的同学,都坐在树荫下休息。
喝着水,窃窃私语。
投向我的目光里,混杂着同情、好奇,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而我,是这场表演的唯一主角。
秦厉,则是唯一的观众和导演。
他就在我面前。
双手背在身后,像一尊黑色的铁塔。
他的影子,是一座牢笼,将我困在其中。
双腿没有并拢,扣分。
肩膀太紧,放松！
下巴抬高,没吃饭吗
他的声音,像掺了沙砾,又冷又硬。
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神经上。
我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
顺着额角,滑过脸颊,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
瞬间蒸发。
迷彩服早已湿透,黏腻地贴在身上。
四肢,灌了铅一样沉重。
肌肉,在疯狂地叫嚣、抗议。
我的视线,开始阵阵发黑。
可我咬着牙,死死地撑着。
林薇,不能倒。
倒下,就意味着认输。
我不能让他看扁。
我在心里,将他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小人。
伪君子。
仗势欺人的混蛋。
他似乎很享受我这副倔强又狼狽的样子。
嘴角,始终挂着那抹冷冽的,看好戏似的笑。
他绕着我,踱着步。
像一头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猛兽。
怎么
这就受不了了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咬紧后槽牙,一声不吭。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脊背挺得更直。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那声解散,像天籁之音般响起。
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强撑着,走向队伍。
只想把自己藏进人群里。
一只手,却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秦厉。
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水珠,顺着瓶身滑落。
看起来,冰凉又诱人。
他把水,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我不想接。
不想接受这个恶魔的任何施舍。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没了耐心。
直接抓住我的手,将那瓶冰凉的水,强硬地塞进了我的掌心。
他的手指,粗粝而滚烫。
不经意间,擦过我的手背。
激起一阵战栗。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他俯下身。
凑到我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又痒又麻。
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酒吧里的胆子呢
这就受不了了
3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我攥紧了手里的水瓶,指节泛白。
瓶身,被我捏得咯吱作响。
从那天起,我和秦厉的战争,正式拉开序幕。
他越是想看我屈服。
我越是要挺直脊梁。
我开始在训练中,拼尽全力。
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做到最标准。
每一次指令,都用最快的速度去完成。
我想让他,找不到任何可以挑剔的错处。
然而,我太天真了。
想给你定罪的人,永远不缺理由。
林薇！眼神太散,扣分！
林薇！转身慢了零点五秒,出列！
林薇！你的影子都比你站得直！
他总能用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将我拎出来,单独惩罚。
我和他,在训练场上,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他的眼神,是刀。
我的眼神,是刺。
在空中,交锋了无数次。
室友们都看出了不对劲。
休息时,小雅凑过来,小声问我：
薇薇,你是不是得罪那个秦教官了
我怎么觉得,他老是针对你啊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可能是我动作太差了吧。
我不能说。
我怕连累她们。
这种暗无天日的针对,让我感到愤怒,又无力。
他像一座山,压在我的头顶。
我反抗不了,也逃不掉。
下午,练习正步走。
我的动作,已经很标准了。
但他还是走了过来。
手臂抬高！和你身体保持平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
握住了我的手臂,向上抬了抬。
他的手掌,很大,很烫。
隔着一层薄薄的迷彩服。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掌心传来的,惊人的热度。
和粗糙的触感。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像被电流击中一般。
他没有立刻松开。
而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调整着我的腿部动作。
腿再抬高一点！
他用膝盖,顶了顶我的小腿。
长时间的肢体接触。
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属于成年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霸道,又充满了侵略性。
我的脸,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而他,却依旧面无表情。
仿佛,只是在触碰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他终于调整好了我的姿势。
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盯着我。
冷冷地,命令道：
绷直！
4
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也吹不散我心头的阴霾。
夜间训练,是军训里最轻松的环节。
大家围坐在一起,唱唱军歌,做做游戏。
可对我来说,却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林薇,动作不标准。
秦厉的声音,在欢声笑语中,显得格外突兀。
留下,加练。
又是这四个字。
像一道魔咒,将我钉在原地。
同学们同情的目光,已经变得麻木。
大家陆陆续续地解散。
偌大的训练场上,很快只剩下我和他。
还有,头顶那几盏孤零零的路灯。
气氛,安静得诡异。
他没有像白天那样,让我做高强度的体能训练。
只是让我,一遍遍地重复着敬礼的动作。
他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脱掉了帽子,露出了被压得有些凌乱的短发。
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慵懒。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
猩红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他不再掩饰。
也不再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在酒吧,胆子不是很大么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终于。
他终于撕下了伪装,提起了那件事。
我停下动作,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既然撕破了脸,我也没必要再装孙子。
你想干什么,就直说。
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挑了挑眉,掐灭了手里的烟。
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
他却快步上前,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
迫使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
捏得我生疼。
那杯酒,怎么算
他问,眼神里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
我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你想怎样
我怒视着他,毫不畏惧。
他看着我这副炸了毛的刺猬模样。
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低沉,悦耳。
却让我毛骨悚然。
我想怎样
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指腹,在我下巴上,缓缓摩挲着。
你,想想办法。
怎么,才能让我‘消气’。
5
他的话,轻佻,又充满了暗示。
像一条滑腻的蛇,缠上了我的脚踝。
让我恶心,又恐惧。
我用力地,偏过头,想甩开他的钳制。
他却加重了力道。
怎么不服
他的脸,离我很近。
近到,我能看清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名为征服的火焰。
我忽然明白了。
他就是个变态。
一个,以折磨人为乐的,掌控欲极强的变态。
暑假在酒吧里。
我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强撑着保护同事的样子。
一定,让他觉得特别有趣。
现在,我的不服输,我的每一次反抗。
都像是在给他这团征服之火,添柴加油。
他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这种,将我牢牢掌控在股掌之间。
看我情绪因他而波动的感觉。
我是一个猎物。
而他,是一个极具耐心的猎人。
他并不急着将我一口吞下。
而是,要慢慢地,磨掉我所有的爪牙和锐气。
让我,彻底对他臣服。
想通了这一点,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停止了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秦教官,公报私仇,滥用职权。
你就不怕,我去举报你吗
他听到我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举报我
他松开我,后退一步,抱起了双臂。
证据呢
是你训练不认真,我罚你加练。
还是我‘指导’你动作时,碰了你一下
林薇,谁会信
是啊。
谁会信呢
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严厉负责的总教官。
而我,只是一个不服管教的刺头学生。
这种权力不对等的绝望感。
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死死罩住。
我看着他那副胜券在握的嘴脸。
恨得,牙根痒痒。
加练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身要走。
站住。
他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明天早上,提前半小时。
到这里,向我报到。
我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因为,我说了算。
迟到一秒,后果自负。
6
我终究,还是屈服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
我就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爬了起来。
提前半小时,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训练场。
秦厉已经在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正在做热身。
看到我,他只是抬了抬下巴。
五十个俯卧撑,开始。
冰冷的命令,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我咬着牙,撑在了地上。
睡眠严重不足。
让我的身体,像一台生了锈的机器。
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
汗水,很快浸湿了我的额发。
这,只是一个开始。
提前的加练,让我本就疲惫的身体,雪上加霜。
白天的常规训练,我的状态,变得更差。
注意力无法集中,动作也开始变形。
这,又给了秦厉更多惩罚我的理由。
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恶性循环。
他变本加厉。
对我的要求,严苛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
所有人的标准,在我这里,都要翻倍。
匍匐前进训练。
粗糙的草地,像砂纸一样。
摩擦着我的皮肤。
其他女生,都小心翼翼地,尽量保护自己。
可秦厉,就站在终点。
用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林薇！速度太慢！
你想在战场上当活靶子吗
我闭上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爬去。
手肘,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我不敢停。
我知道,只要我一停下,迎接我的,将是更严厉的惩罚。
终于,到了终点。
我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我卷起袖子和裤腿。
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触目惊心。
一只手,将一盒药膏,扔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头。
是秦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帽檐下的眼神,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快得,像我的错觉。
自己擦上。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恶劣。
别弄得,像是我对你用了刑一样。
我的心,瞬间凉了下去。
看吧。
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甚至,还在撇清关系。
我抓起药膏,看也没看他一眼。
从他身边,一瘸一拐地走开。
身后,传来他冷酷无情的声音。
记住,晚上加练,照旧。
7
晚上,依旧是加练。
训练内容,又变回了枯燥的站军姿。
秦厉什么也不说。
就搬了张椅子,坐在我旁边。
用他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一寸寸地,凌迟着我。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折磨。
让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重叠。
耳边的蝉鸣,也变得忽远忽近。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一股带着烟草味的,灼热的气息,突然靠近。
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秦厉,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
他离我很近。
近到,我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
他抬起手。
粗粝的指腹,擦过我的额角。
带走了那颗即将滴落的汗珠。
他的动作,有些粗暴。
却带来了一丝,奇异的触感。
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了一样。
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他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在裤子上蹭了蹭。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幽暗。
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就这点能耐
他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咬着唇,不说话。
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刚刚那个瞬间,太危险了。
暧昧得,让我心慌。
他见我不说话,也不在意。
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许久,他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有没有男朋友
我愣住了。
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该怎么回答
说有,还是没有
无论哪个答案,似乎都对我没什么好处。
见我迟迟不答。
他轻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那笑容,狂妄,又霸道。
最好没有。
他的话,不是疑问句。
而是,一个不容置喙的,陈述句。
像是在,宣示着某种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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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他的话,像一根引线。
瞬间,点燃了我连日来积压的所有怒火和委屈。
凭什么
他凭什么管我
他以为他是谁
我有没有男朋友,关你什么事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我抬起头,通红着双眼,死死地瞪着他。
秦厉,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样针对我,很有意思是吗
你是不是觉得,把我踩在脚底下,就能满足你那点可悲的自尊心
我像一只困兽,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秦厉脸上的那点笑意,慢慢地收敛了。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眼神,变得比夜色还要冷。
对。
他往前一步,逼近我。
我就是针对你。
他竟然,就这么直接地承认了。
我被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将我,一步步地,逼到墙边的训练器材上。
直到我的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铁杆。
退无可退。
他伸出双臂,撑在我的身体两侧。
将我,完全地禁锢在他的怀里。
你说对了。
他俯下身,盯着我的眼睛。
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就是想看你低头。
想看你,服软。
想听你,开口求我。
我被他身上强大的气场,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是气的。
也是怕的。
你做梦！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却笑了。
是吗
他抬起手,捏住我的下巴。
力道,比上一次更重。
林薇,别忘了。
你的军训成绩,在我手里。
我可以让你优秀,也可以让你……
他拖长了尾音,眼神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不合格。
不合格。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
狠狠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对于一个大一新生来说。
军训成绩不合格,意味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那会是,我大学档案上,一个永远抹不掉的污点。
他抓住了我的软肋。
最致命的,软肋。
我看着他,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和绝望。
9
现实,是一堵冰冷的墙。
我所有的不甘和愤怒,撞在上面。
都碎成了粉末。
我不能拿我的前途开玩笑。
我输不起。
第二天训练。
我不再像之前那样,浑身长满了刺。
我收起了所有锋利的情绪。
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顺从一些。
秦厉下达指令的时候。
我第一个,用最标准的声音回应。
是,教官！
他让我加练的时候。
我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到一边。
他用刻薄的语言挑我刺的时候。
我低着头,只说：
报告教官,我错了。
我的演技,很拙劣。
我知道,他一定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
看穿我这副顺从皮囊下,那颗不甘的心。
但他似乎很受用。
他大概,并不在乎我的屈服,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要的,只是这个结果。
这个,我低头的结果。
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虽然,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但眉眼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戾气,淡了许多。
他开始,偶尔不为难我了。
甚至,有一次五十个深蹲。
我做到一半,腿抖得快要站不住的时候。
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归队吧。
周围的同学,都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
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只觉得,更加屈辱。
像一只,被主人随意施舍了一根骨头的狗。
那天晚上,他又让我留下加练。
我以为,又是无休止的折磨。
可他,只是让我站了十分钟军姿。
就提前结束了。
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他叫住了我。
林薇。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麻木地看着他。
明天开始,不用提前来了。
我愣住了。
这是……大发慈悲了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眼神,更加的,势在必得。
仿佛,已经将我视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这才像话。
他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满意的喟叹。
保持住。
今晚,加练取消。
10
军训的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教师节。
这个节日,本该与我们这些军训的学生无关。
可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大家都自发地,给自己的教官,准备了小礼物。
有的是一瓶水,有的是一张写满祝福的卡片。
气氛,难得的温馨。
室友小雅,拉着我的胳膊。
薇薇,我们也给秦总教官写张卡片吧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老师呀。
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给那个恶魔送祝福
我没诅咒他,就已经很善良了。
但,我不敢拒绝。
我怕,自己任何一点不合群的举动。
都会再次,惹恼他。
我被小雅,硬拉着,到了秦厉的面前。
他正被一群活泼的女生围着。
脸上,难得地,没有了那种冰冷的疏离感。
我排在队伍的最后。
将那张,只写了教师节快乐五个字的卡片,递了过去。
只想,快点完成任务,然后离开。
然而,秦厉却在我递上卡片的时候。
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连同那张薄薄的卡片,一起。
他的手掌,依旧滚烫,干燥。
带着一层薄薄的茧。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想抽回手。
他却,握得更紧。
当着所有人的面。
他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握着我的手。
不放。
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
哇哦——
秦教官偏心哦！
我的脸,轰的一下,烧到了耳根。
又羞,又愤,又急。
我用力地,想把手抽回来。
他却纹丝不动。
他看着我,眼神灼灼。
嘴角,勾起一抹,只有我能看懂的,恶劣的笑。
他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的声音,说道：
林薇同学的‘心意’,我收到了。
他特意,在心意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然后,他终于松开了我。
在我转身,想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时。
他的声音,再次,幽幽地响起。
晚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得,单独‘感谢’你。
11
我的心,一路下沉。
单独感谢。
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一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
晚上,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教官们的临时办公室,设在旧教学楼的一楼。
走廊里,声控灯坏了几盏。
忽明忽暗的,像恐怖片现场。
我走到最里面那间。
门上,挂着总教官办公室的牌子。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进。
秦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小,很逼仄。
只有一张办公桌,一张床,和一个铁皮柜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属于他的气息。
他正坐在桌前,擦拭着一把军用匕首。
灯光下,刀刃泛着森然的寒光。
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问：
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
我站在门口,不敢再往里走。
报告教官,我不知道。
他放下匕首,抬起眼,看向我。
过来。
我没动。
他皱了皱眉,站起身,向我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他走到我面前,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也将我,和他,困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我说,过来。
他重复了一遍,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将我,拽到了办公桌前。
你的‘心意’,是什么
他拿起那张卡片,在我眼前晃了晃。
就这五个字
我咬着唇,不说话。
他突然,欺身而上。
将我,压在了冰冷的办公桌上。
林薇,别跟我装傻。
他的气息,滚烫,灼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我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
只能,被迫地,承受着他带来的,巨大的压迫感。
他低下头,缓缓地,向我靠近。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翻涌的,黑暗的欲望。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的唇,快要碰上我的时候。
我偏过了头。
他的吻,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滚烫。
我浑身一僵。
他似乎被我的躲闪,激怒了。
捏着我下巴的手,猛地用力。
将我的脸,重新转了过来。
躲什么
他哑声问。
这一次,我没能躲开。
他强势的,带着惩罚意味的吻,落了下来。
带着浓烈的,烟草的味道。
和不容拒绝的,霸道。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报告！秦教官,在吗
是其他教官的声音。
秦厉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终于,放开了我。
在我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时。
他凑到我的耳边。
用急促又沙哑的声音,低语道：
明天拉练,跟着我。
别想逃。
12
长途拉练,是对体能和意志的双重考验。
几十公里的山路,望不到尽头。
我的体力,本就不好。
连日来的折磨,更是让我雪上加霜。
很快,我就掉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肺里,火烧火燎地疼。
秦厉,作为总教官,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可我发现,他的速度,似乎刻意放慢了。
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都被他压了下来。
他偶尔回头。
目光,总会精准地,穿过长长的队伍,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
走到一半的时候。
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山路,瞬间变得泥泞湿滑。
队伍,出现了小小的混乱。
我脚下一滑,为了稳住身体,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的一棵树。
脚踝处,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我扭到脚了。
豆大的汗珠,和雨水混在一起,从我额上滚落。
我疼得,几乎站不起来。
队伍,还在继续前进。
我很快,就被甩在了最后。
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留在了原地。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
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逆着人流,向我走来。
是秦厉。
他走到我面前,皱着眉,看着我。
怎么回事
我……我脚扭了。
我指着自己红肿的脚踝,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势。
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没用的东西。
他骂了一句,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蹲了下来。
上来。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生硬。
我愣住了。
愣着干什么想在这里喂狼吗
他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上了他宽阔的背。
他很轻松地,就将我背了起来。
他的背,很宽,很结实。
隔着湿透的衣服,我能感觉到,那下面蕴藏的,爆炸性的力量。
雨,越下越大。
他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得沉稳而坚定。
将所有的风雨,都挡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我趴在他的背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走了多久,他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
将我,小心地放了下来。
我看着他。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军装。
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却也,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
他拧干衣服上的水,转过身,看向我。
我湿漉漉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
他看着我,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哑着嗓子,开口说：
你现在这个样子。
只能,被我一个人看见。
13
他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霸道。
像是在,宣示着一种独占权。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别过脸,不敢再看他。
山洞里,很安静。
只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和我们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气氛,有些微妙。
秦厉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医药包。
他蹲下身,卷起我的裤腿。
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我红肿的脚踝。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
他说。
然后,他从药包里拿出活络油,倒在掌心。
搓热后,覆上了我的脚踝。
开始,为我按摩。
他的动作,和他的人,完全不一样。
很轻,很柔。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褪去了教官的光环。
他看起来,其实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丝涟D漪。
秦教官……
我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你以前,是在部队里吗
他按摩的动作,顿了一下。
抬起眼,看了我一眼。
嗯。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应。
特种部队。
我有些惊讶。
难怪,他身上总有股,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气场。
那是,从枪林弹雨里,磨砺出来的,真正的杀气。
那你为什么……
我本想问他,为什么会来给我们当教官。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觉得,这或许,触及了他的隐私。
他却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受了点伤,退下来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
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我却知道。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离开部队,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那一刻。
我对他,第一次,生出了一丝除了恐惧和恨意之外的,别的情绪。
是同情还是……心疼
我说不清。
我只知道,我的心防,好像,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雨,渐渐停了。
他为我处理好伤口。
沉默地,收拾着东西。
山洞里,又恢复了安静。
许久,他突然开口。
军训,快结束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的心中,却猛地一惊。
是啊。
军训,快要结束了。
这个折磨了我半个多月的恶魔,也快要走了。
我应该,高兴才对。
应该,感到解脱。
可为什么……
我的心里,却莫名地,生出了一丝,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异样的情绪。
14
军训的最后一天。
是汇报表演。
也是,离别的日子。
汇演前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有对结束的期待。
也有,对离别的不舍。
我以为,我和秦厉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可我,又错了。
解散后,他叫住了我。
还是那句,我听了无数遍的话。
林薇,留下。
加练。
我跟着他,走到了空无一人的训练场。
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明天之后,我就自由了。
可这一次,他没有让我站军姿,也没有让我做体能。
他只是,和我一起,并排坐在了操场的台阶上。
沉默地,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夜风,吹起我的头发。
我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天汇演结束,我就走了。
许久,他才开口。
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我。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里面,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专注。
林薇。
他叫我的名字。
跟我在一起。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
我震惊地,看着他。
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他……他刚才说什么
跟我,在一起
这太荒谬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
施虐者和受害者
教官和学生
我凭什么,要和一个,折磨了我这么久的人在一起
你疯了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站起身,想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他却先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
将我,重新拉了回来。
他眼中的认真,瞬间,被阴沉取代。
我没疯。
他将我,拉入他的怀中。
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姿态,抱着我。
回答我。
我拒绝。
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我的拒绝,似乎,彻底激怒了他。
他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
带着惩罚意味的吻,狠狠地,落了下来。
比上一次,更加强势,更加霸道。
充满了,掠夺和占有。
直到我快要窒息,他才微微松开。
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呼吸,滚烫而急促。
我给你时间考虑。
他的声音,沙哑,又充满了威胁。
到汇演结束。
如果,答案不能让我满意……
你知道后果。
15
汇报表演,开始了。
我站在方阵里。
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
眼神,坚定地,目视前方。
主席台上,那个冷峻威严的身影,是全场的焦点。
也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巨石。
我知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灼热,又充满了压迫感。
汇演,进行得很顺利。
我们学院,拿了第一名。
到了颁奖环节。
秦厉作为总教官,亲自为我们颁发奖章。
轮到我的时候。
他将那枚金色的奖章,挂在我的胸前。
冰凉的金属,贴着我的皮肤。
我却觉得,像烙铁一样滚烫。
他的手指,在将绶带递给我时。
若有似无地,划过了我的掌心。
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抬起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里面,写满了警告和势在必得。
他在提醒我。
我们的赌约。
汇演,终于结束了。
解散！
随着最后一声口令。
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军训,画上了句号。
周围,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同学们,笑着,闹着,拥抱着。
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国庆假期,也正式开始了。
只有我,站在原地。
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局外人。
我看着秦厉。
他和其他教官,敬礼告别。
然后,转身,走向停在操场边的一辆黑色越野车。
没有再看我一眼。
他就这样,要走了吗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说不清,是解脱,还是……失落。
也许,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恶劣的玩笑。
也许,我根本不用,做出那个艰难的选择。
我正这样想着。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短。
却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考虑好了吗
我在校门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