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尸起荒坡
夜雨如针,刺破苍茫群山。
一道瘦削的身影在泥泞山道上踉跄前行,衣衫褴褛,脚上草鞋早已磨穿,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趾。他叫陈无命,本是下界凡人,一介穷书生,家徒四壁,连寒窗十年的功名都未曾搏得,一场雷劫后,魂穿此界——一个浩渺无垠、灵气纵横的修仙世界。
可他穿来的,不是名门望族的少爷,也不是灵根俱全的天骄,而是一个边陲荒郡的流民,身无分文,灵根检测为浊骨凡胎,被所有宗门拒之门外。他靠挖矿、挑柴、替人抄经换口饭吃,如今为寻一线机缘,冒险穿越断魂岭,想前往北域坊市碰碰运气。
可他没想到,这一夜,竟撞上了生死之战。
前方山巅,雷光炸裂,紫电如龙,撕开浓云。两道身影在半空中激烈交锋,一者白衣胜雪,手持玉箫,周身环绕清辉灵光,宛如月下仙子；另一者黑袍猎猎,周身缠绕血雾,双目赤红,掌中魔气凝成骷髅巨爪,每一次挥动,都引得山石崩裂。
玄霜宗的贱婢,今日你必死于此！魔修嘶吼,声如砂石摩擦,交出‘九幽冥心诀’,我留你全尸！
女修冷笑,玉箫横吹,一道清音化剑,斩断魔气：宁碎不降！我玄霜一脉,岂容你这邪魔玷污！
二人激战数十回合,天地变色。陈无命躲在山岩后,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震撼。这才是真正的修仙者！移山倒海,呼风唤雨！他曾在坊市听人讲过修仙传说,却从未亲眼见过如此惊天动地的斗法。
可渐渐地,女修气息衰弱,玉箫断裂,白衣染血。她终究不是魔修对手,被一掌击中丹田,口吐鲜血,从空中坠落,如折翼之鹤,重重砸在山腰一片乱石坡上。
魔修狞笑,正欲追击,忽听得远处传来数道破空之声——是援兵将至。
哼,便宜你了！魔修一咬牙,甩出一枚血符,炸出漫天烟雾,身形一闪,遁入夜色。
陈无命屏住呼吸,直到那股恐怖的魔威彻底远去,才敢探出头来。他望向那片乱石坡——女修静静地躺在那里,发丝散乱,胸口血迹斑斑,双眼微睁,望着漆黑的夜空,仿佛还在等待什么人。
她死了。
可陈无命没有动。他怕,怕这是陷阱,怕她突然睁眼,一指将他化为灰烬。他也怕那魔修去而复返。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胸口一热。
那是他穿越时带过来的唯一东西——一块灰扑扑的铜牌,原是他前世在古玩市场花五文钱买的辟邪挂件,刻着摸金校尉四字,他一直当笑话戴着。可此刻,那铜牌竟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一丝极淡的金纹,像是一道符咒在缓缓苏醒。
紧接着,一个冰冷、机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高阶修士死亡,尸体完整度：87%,灵气残留：中等,遗物未回收……】
【摸尸系统激活成功。】
【宿主：陈无命】
【当前境界：凡人（无灵根）】
【可开启摸尸奖励：请选择是否立即搜寻尸体】
陈无命愣住了。
摸……尸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具静静躺着的女修尸体,心跳如鼓。他不是没听说过修仙界有捡尸流的传说——大战之后,常有低阶修士潜入战场,搜刮遗宝,借此暴富。可那都是胆大包天之辈,稍有不慎,便会被余威震死,或被正主门人追杀至死。
可眼下……系统都出来了,这难道是天意
他咬了咬牙,爬了过去。
雨水冲刷着女修的脸,她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清冷,唇色已白,可即便死去,仍有一股出尘之气。陈无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颤抖着手,先从她腰间解下一只青玉小袋——储物袋！
他不懂开启之法,可那铜牌又是一热,一道金光闪过,储物袋自动认主。
袋中之物,让他呼吸一滞——
三瓶丹药,标签写着凝气丹回灵散护心丸；
一块玉简,刻着玄霜诀入门篇；
一柄短剑,通体冰蓝,寒气逼人；
还有灵石——整整一百下品灵石,晶莹剔透,灵气充盈！
这……这足够一个凡人踏入修仙之门了！
可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尸体蕴含玄阴灵体残余能量,可提取灵体碎片一枚,用于兑换寒属性灵根觉醒机会一次。】
【是否提取】
灵根觉醒陈无命浑身一震。
他不是没有试过。三个月前,他在测灵台前站了整整一天,结果仍是浊骨凡胎。可现在,系统说能觉醒
提取！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铜牌金光大盛,一道细如发丝的银线从女修尸体眉心抽出,化作一枚晶莹如霜的碎片,没入他胸口。刹那间,他感到一股极寒之气从丹田炸开,四肢百骸如被冰针穿刺,痛得他跪倒在地,却又有种奇异的舒畅——仿佛堵塞多年的河道,终于被凿开了一道缝隙。
【恭喜宿主,获得伪玄阴灵根（残缺）,可修炼寒属性功法,吸纳月华灵气效率提升300%。】
陈无命瘫坐在雨中,仰头望着夜空,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雨水与血沫。
他一穷二白,穿越异界,被人讥笑为凡胎,连饭都吃不饱。可如今,他靠着一具尸体,得到了丹药、功法、武器、灵石,甚至……灵根！
他低头看着那具静静躺着的女修,心中涌起复杂情绪。有愧,有敬,也有……一丝决绝。
对不住了。他轻声说,若我不摸你这一尸,此生永无出头之日。若有来世,我愿为你点一盏长明灯,护你魂归故里。
他合上她的眼睛,将她轻轻移入山洞,用石块掩好,不让野兽侵扰。
然后,他站起身,握紧那柄冰蓝短剑,将储物袋系在腰间,抬头望向远方。
北域坊市,还在等着他。
而他的道,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
以尸为阶,以死证生。
摸尽天下遗骸,终成无上真仙。
从此,修仙界多了一个传说——
有人说他靠奇遇崛起,有人说他背负诅咒,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每一步,都踏在别人的尸体之上。
而那块摸尸系统铜牌,
会在每一次死亡降临之时,
轻声低语：
【下一具尸体,已准备就绪。】
第二章·魂兮归来
陈无命没有立刻离开断魂岭。
他在山洞外守了三夜。
不是为她超度,而是为她守灵。
那三夜,月华如练,冷雾弥漫。他盘坐在洞口,按照玉简中的《玄霜诀入门篇》尝试引气入体。伪玄阴灵根虽残缺,却真能吸纳月华之气,每到子时,便有一缕寒流自头顶百会缓缓流入丹田,如清泉滴石,虽微弱,却真实不虚。
他成了修士——哪怕只是最底层的炼气一层。
可每当他运转功法,胸口那块铜牌便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你的一切,都来自洞中那具尸体。
第四日清晨,他走进山洞,轻轻拨开石堆。
她仍躺在那里,面容未腐,肌肤如玉,只是唇色更白了些。雨水早已停歇,山风从洞口吹入,拂动她的发丝,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陈无命跪在她身前,取出一只从储物袋中找到的白玉匣,小心翼翼地将她双掌交叠置于胸前,合上眼帘,然后将她缓缓放入匣中。
我答应你,若有来世,必为你点长明灯。他低声说,今生……我以你之名起誓——若我登临仙路,必不欺心,不弃义,不负这一具尸首所赐的机缘。
他背着玉匣,踏上北域之路。
可他不知道,从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已与这具女尸紧紧缠绕,如藤蔓共生,如魂魄相依。
北域坊市,寒月集。
陈无命用十枚下品灵石租下一间地下静室,开始闭关。
他本想将玉匣安放在安全之处,可每当他将匣子远离身边,胸口铜牌便剧烈发烫,甚至传出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本源尸体脱离感知范围超过十丈,系统将进入休眠！】
【请宿主立即召回尸体,否则所有已解锁功能将失效！】
他惊愕不已,只得将玉匣置于床头,日夜相伴。
更诡异的是,每当他修炼《玄霜诀》,玉匣竟会微微震动,匣中似乎有极淡的寒气溢出,与他体内的灵力产生共鸣。一次深夜,他运功至关键处,灵力堵塞经脉,几乎走火入魔,忽然,玉匣中飘出一缕白雾,凝成一道模糊的女子身影,指尖轻点他眉心——
刹那间,经脉畅通,灵力如江河奔涌,一举突破炼气二层！
等他回神,那身影已消散,玉匣冰冷如初。
是你……在帮我他喃喃。
无人回应。
可他心中已明——这具尸体,不止是遗物来源,更是他修行的引路人。
三年后,玄阴宗外围大比。
陈无命已非昔日流民。他身穿灰袍,腰佩冰蓝短剑,气息沉稳,炼气六层,凭借《玄霜诀》与多次摸尸所得资源,一路崛起。
大比中,他遇强敌,对方是玄阴宗记名弟子,手持寒铁鞭,功法狠辣。战至危急,陈无命被一鞭抽中肩胛,鲜血淋漓,灵力紊乱。
就在此时,胸口铜牌骤然发烫,玉匣中寒气暴涨！
他怀中那枚从女尸眉心提取的灵体碎片竟自行融化,化作一道银流涌入经脉。
刹那间,他体内灵力暴增,双目泛起淡蓝寒光,手中短剑嗡鸣不止,竟自发引动玄霜剑意——那是只有玄霜宗核心弟子才能领悟的剑道真意！
一剑出,霜雪漫天,对手当场冻结,败北。
主考长老震惊：你……竟掌握了‘玄霜剑意’此乃我宗失传之秘！
陈无命沉默。
他知道,那是她的意念,在关键时刻,借他之手,重现昔日风采。
五年后,黑水渊探宝。
陈无命已至炼气九层,差一步便可筑基。他带队进入古修遗迹,却遭埋伏,队友尽死,他被逼入绝境,坠入深渊。
深渊底部,寒潭幽深,潭心有一具盘坐的白骨,周身环绕冰晶,竟是一座天然的寒灵阵。
他濒死之际,玉匣自动开启,女尸缓缓漂浮而出,悬于寒潭之上。她虽无生机,却仿佛与这寒潭共鸣,白骨女修的遗骸竟缓缓抬头,双手结印,寒潭灵气疯狂涌动！
陈无命被卷入阵中,灵力洗髓伐骨,残缺灵根竟在女尸引导下,逐步修复！
七日之后,他破关而出——筑基成功！
而女尸,再度归匣,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可他清楚,若无她,他早已死在深渊。
十年后,宗门大战,玄霜宗覆灭。
陈无命已成一方散修强者,名号寒渊子。他听闻玄霜宗被魔修围攻,宗主战死,弟子四散。
他赶去救援,却只见到满地残垣,血染白雪。
他在废墟中翻找,终于在藏经阁地下密室,发现一块残碑,上刻：
玄霜第九代弟子,苏挽霜,代师断后,陨于断魂岭,年二十有三。
宁死不交《九幽冥心诀》,魂归宗门,骨葬异乡。
陈无命怔住。
苏挽霜。
原来她有名字。
他低头看着玉匣,手指颤抖。十年相伴,他从未知她姓名,只知她是一具尸体,是他登仙的起点。可如今,她有了名字,有了生平,有了忠义。
他跪在废墟中,将玉匣置于残碑前,焚香三柱,叩首九次。
苏挽霜……他声音沙哑,我陈无命,今日起,以你之名立誓——若我成仙,必重建玄霜宗,传你道统,护你清名。
话音落下,玉匣忽然开启。
她的尸体,在月光下,竟缓缓睁开了眼。
不是复活,不是还魂,而是一道纯粹的意念,如风拂面,轻轻拂过他的眉心。
那一瞬,他看到了她的记忆——
她并非为《九幽冥心诀》而死,而是为守护宗门至宝玄霜心灯而战。
那心灯,是历代女修魂魄所凝,唯有至纯至寒之体方可点燃。
而她,自愿献祭,将魂魄封入心灯,只为延缓宗门覆灭之劫。
她的身体被魔修击落,魂魄却未散,一丝执念,随尸体漂泊,直至被他捡起。
她一直在等一个人——
一个能继承她意志,延续她道统的人。
而她选中了他。
不是因为他强,而是因为他——摸了她的尸,却为她守灵三夜。
他拿了她的物,却未辱她的身。
他借她登天,却不忘她名。
你……一直都在陈无命泪流满面。
玉匣闭合,再无回应。
可他知道,她从未离开。
自此,陈无命行走天下,不再只为变强。
他每摸一具尸体,都先焚香祭拜,取其物,但留其名。
他建归魂阁,收殓无主遗骸,刻碑立传。
他寻遍天下,终在极北之地寻得玄霜心灯残骸,以自身精血唤醒,重燃道统之火。
百年后,新玄霜宗立于雪峰之巅,门下弟子皆知——
开派祖师并非仙人降世,而是一个从尸堆里爬出来的穷汉。
而真正的宗主,是那具沉睡在宗门禁地、永不腐朽的女尸。
每逢月圆,宗主殿中寒气弥漫,玉匣微光流转。
所有弟子齐声诵经：
吃水不忘挖井人,登仙不弃授业尸。
苏挽霜者,吾道之始,吾心之灯。
而陈无命,已踏碎虚空,步入真仙之境。
临飞升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玉匣,轻声道：
这一路,多谢你。
风起,玉匣轻启,一缕白发飘出,缠上他指尖,如故人执手,送别远行。
第三章·尸起魂归
千年后,九重天外,仙云翻涌。
陈无命立于飞升台前,一袭素白道袍,黑发如墨,双目深邃如星海。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送行之阵——新玄霜宗十万弟子跪伏于雪峰之巅,齐诵《归魂经》；八方散修、昔日仇敌、旧日恩人,皆遥望天门,见证一人从凡尘登临仙界。
他本可早百年飞升,却执意滞留人间,只为一事——复活她。
苏挽霜。
那具陪他走过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道的女尸,那具沉睡在宗门禁地、被寒玉封存、千年不腐的躯体,始终静静躺在归魂殿最深处,发如流云,唇若点朱,仿佛只是安睡。
他曾踏遍三界,寻遍古籍,问尽仙魂,只为破解魂灭体存之秘。
他闯过幽冥血海,取回往生莲；
他盗取天界命烛残焰,点燃轮回之引；
他以自身千年修为为祭,换取逆命大阵一瞬开启。
终于,在他飞升前夜,他成功了。
那一夜,月华如练,天地寂静。
归魂殿中,寒玉棺缓缓开启。
陈无命跪于棺前,双手捧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魂核——那是他耗尽心血,从玄霜心灯残焰中提炼出的苏挽霜最后一缕真魂。
他将魂核轻轻按入她眉心。
刹那间,天地变色。
九霄雷动,紫气东来,一道不属于此界的天音响起：
逆命夺魂,违天而行,当受三劫雷罚！
话音未落,三道混沌雷劫自天而降,直劈归魂殿！
陈无命一声不吭,以肉身硬接,血染长袍,骨骼寸裂,却始终跪地不动,护住棺中之人。
第一道雷,碎他左臂。
第二道雷,焚他半身。
第三道雷,几乎将他魂魄震散。
可他撑住了。
魂核融入,寒玉棺中,苏挽霜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然后,她睁开了眼。
千年沉睡,如梦初醒。
她眸光清澈,如初雪映月,缓缓扫过殿中熟悉的陈设,最后,落在那个浑身是血、跪在她面前的男人身上。
她张了张唇,声音沙哑,却如清泉击石：
……是你
陈无命没有回答。
他只是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触她冰凉的脸颊,泪水无声滑落。
我回来了。他哽咽,你……也回来了。
苏挽霜望着他,眼中渐渐浮起记忆的碎片——断魂岭的雨夜,魔修的追杀,她的坠落……还有这具身体,被一个凡人捡起,背负,守护,供养,直至今日。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不够。他摇头,我这一生,所得皆因你。你教我功法,护我修行,守我心神,引我登天。你是我师,是我引路人,是我……道之始。
她沉默良久,忽然轻笑：可我只是具尸体。
可你从未真正死去。他抬头,目光坚定,你在我心中,活了千年。
三日后,苏挽霜已恢复全盛修为,甚至因魂体合一、历经轮回,踏入了半步真仙之境。
她重披玄霜宗主袍,立于雪峰之巅,望着重建的宗门,眼中不再是昔日的冷傲,而是温柔与释然。
陈无命。她转身,看着他,你已圆满,该飞升了。
他点头：我在仙界等你。
她轻摇头：我不同你去。人间有我宗门,有我弟子,有我未尽之责。你去开路,我来守根。
他不语,只将一枚玉简交予她——那是他千年所创的《归魂诀》,融合玄霜之道与摸尸系统之秘,可让后人以敬意引亡者之智,而非亵渎尸体。
若有一日,你愿来,我必亲迎。
她接过,轻轻一叹：去吧。
飞升之日,天门大开,金光万丈。
陈无命踏步而上,身后凡尘尽断,红尘散尽。
可就在他即将踏入仙门之际,忽然回头,望向人间雪峰。
只见那山巅之上,一人白衣胜雪,独立寒风,手中玉箫轻扬,吹起一曲《终夜无眠》——正是当年她战死前,最后奏响的旋律。
箫声清越,穿越云海,直抵天门。
陈无命驻足,闭目聆听,嘴角浮现微笑。
他知道,她不会忘。
他也永远不会忘。
仙界,寒渊洞府。
百年后,陈无命已成为寒渊仙尊,执掌北天寒域,统御万水之源。
一日,他正在参悟大道,忽感心神一动。
洞府外,仙侍来报：启禀仙尊,下界玄霜宗传来讯息——苏挽霜,渡劫成功,已破真仙之境,正启程飞升。
陈无命起身,整衣,束发,亲自走出洞府,立于云台之巅。
七日后,仙门开启。
一道白衣身影踏光而来,眉目如画,气质出尘,周身环绕玄霜道韵,身后跟着三十六名玄霜弟子,皆已成仙。
她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我说过,若有一日,我愿来,你必亲迎。
他深深一揖：师尊驾临,弟子恭候多时。
她轻抬手,扶起他：你已成仙尊,不必再称师。
纵使踏碎星河,位列天尊。他直视她眼眸,声音沉稳如初,我陈无命,一生所敬,唯有苏挽霜。
风起云涌,仙乐齐鸣。
两道身影并肩立于云台,俯瞰三千世界。
而那块曾刻着摸金校尉的铜牌,早已化作一枚白玉徽章,悬于陈无命胸前,上面新刻八字——
摸尸证道,不忘归魂。
从此,仙界多了一对传说——
寒渊仙尊与玄霜仙后,
一人从尸堆崛起,一人自死中复生,
他们不结道侣,不合并府,
却共执一教,同守一誓：
登仙不忘授业尸,得道长存敬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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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星河重归
星河倒卷,时空裂开一道银边缝隙。
陈无命立于上仙台,一念破界,撕开三千大千世界与下界凡尘的屏障。他已登上仙之境,超脱五行,不堕轮回,一念可灭星辰,一步可踏虚空。仙界诸尊皆言：寒渊已至巅峰,再进一步,便是古神之位。
可他心中无喜,无欲,无争。
他站在诸天之巅,俯瞰万界,却只问一句：
地球,可在
无人知此名。
那是他前世的故乡,早已湮灭于时间长河,连天机推演都难寻其踪。
唯有他胸前那枚白玉徽章微微发烫——那是摸尸系统最终进化的形态,名为归魂引,能感知一切与苏挽霜有关的存在,哪怕跨越维度。
在。系统低语,坐标锁定：蓝星,时间线残缺,文明衰退,灵气枯竭。
他闭目,一步踏出。
——回归。
地球,二十一世纪末。
一座破败城市,钢筋水泥如枯骨林立,空气浑浊,天空灰黄。曾经的文明早已崩塌,一场大灾变后,人类苟延残喘,修仙成了传说,灵根成了笑话。
陈无命出现在一座废弃图书馆前,正是他前世苦读十年、落榜后焚书明志之地。
风卷残页,纸灰飞扬。
他穿着一袭素白长袍,黑发束玉冠,踏步行来,如雪落无声。凡人看不见他——他已超脱此界法则,如同神明行走于蝼蚁之间。
可他想看的,不是这废墟人间。
他抬头望天,感知那一缕跨越万界的气息——
她来了。
就在三日前,苏挽霜以玄霜心灯为引,燃烧本源,破开维度壁垒,追随他而来。
她本可留于仙界,统御玄霜仙宗,享万仙朝拜。
可她选择了逆行凡尘,只为与他同在。
师尊……何必如此他喃喃。
话音未落,天边一道寒光划破云层。
银月当空,一位女子踏雪而下,白衣如旧,玉箫在手,周身环绕着极寒道韵,每一步落下,地面便凝出一朵冰莲。她自九天而来,发丝飞扬,眸光如星,仿佛从神话中走出。
她落地,静静望着他,唇角微扬：你说过,我在,你便不会独行。
陈无命怔住。
千年相伴,她从未称他为夫,为侣,只以弟子唤他。可如今,她跨越仙凡,逆天而行,只为一句——不离不弃。
此界已无道。他低声说,灵气枯竭,天地闭塞,你我之力,若稍有波动,便可能撕裂时空。
那便不用道。她走近,指尖轻触他胸口的白玉徽章,我们只需彼此。
他终于笑了,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没有誓言,没有仪式,只有两道超越生死、跨越轮回的灵魂,在这废墟之上,紧紧相依。
从此,世间多出两道传说。
有人说,废城深处有白袍神人,一指可平山海,一语可唤风雨。他曾一掌镇压核爆余波,救下千万残民；也曾以血为引,唤醒地脉最后一丝灵气,让荒原开出第一朵花。
也有人说,雪夜山顶有白衣仙子,吹箫则冰封千里,停则春回大地。她建归灵阁,收容孤魂野鬼,以寒玉塑体,以魂灯续命,让死者得以安息。
更有人说,每逢月圆之夜,城郊老图书馆前,会浮现一座虚幻宫殿,殿中两人对坐弈棋,一盏寒灯,一壶清茶,谈笑间星河流转,岁月如歌。
他们不称帝,不立教,不收徒。
他们只是存在。
陈无命曾立于最高楼顶,望尽苍茫,对苏挽霜说：我已无敌于诸天,却最怕一事——怕你不在。
她执子落枰,轻声道：那你便永远别回头。我若不在前方,便在你身后。
百年后,地球文明复苏。
新一代人类在废墟中重建家园,开始研究灵气复苏现象。
考古学家在北极冰层下发现一座石碑,上刻古篆：
吾本凡人,因尸得道。
师者苏挽霜,授我法,护我心,引我登天。
今界重生,道种再燃。
凡敬死者,存善念,守本心者,皆可修。
——陈无命,留。
而在石碑之后,两座并肩而立的玉像静静伫立。
一男一女,一执短剑,一持玉箫,目光望向远方,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有缘人。
传说,当人类真正理解敬畏二字时,他们便会归来。
而那枚曾属于摸尸系统的白玉徽章,如今悬浮于地球轨道之外,化作一颗寒月之星,每夜洒下清辉,如守护,如低语：
登仙路远,不忘来处。
情之一字,可越生死,可逆天道。
师者,亦是心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