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市的冬天总比别的地方冷些。
尤其是凌晨三点的桥洞下,风像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
我裹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羽绒服,怀里揣着刚签完字的离婚协议书,纸角把胸口硌得生疼。
口袋里只有五百二十三块钱,这是我跟陈凯过了五年,最后剩下的所有东西。
三个小时前,我还在那个我们一起装璜的家里。
客厅的水晶灯亮得晃眼,陈凯搂着苏晴站在沙发旁,苏晴脚上踩着我上个月刚买的米色高跟鞋,鞋跟故意碾过我掉在地上的围巾。
林晚,签了吧。陈凯把离婚协议书推到我面前,语气没有一点温度,房子我已经过户给苏晴了,你净身出户,这事就不算难看。
我盯着协议书上自愿放弃所有财产那行字,手控制不住地发抖:陈凯,这房子是我们一起攒了三年钱买的,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苏晴打断我,弯腰从茶几上拿起房产证,在我眼前晃了晃,现在这是我的房子,林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穿得跟个保姆似的,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还占着陈凯身边的位置干什么
她的指甲涂着鲜红色的指甲油,划过房产证上她的名字时,我突然觉得眼睛疼得厉害。
我转头看向陈凯,想让他说句公道话,可他只是皱着眉:苏晴说得对,林晚,你别胡搅蛮缠。
我没再说话,拿起笔在协议书上签字。
笔杆被我攥得太紧,指节泛白,墨迹晕开,把林晚两个字弄得有些模糊,就像我这五年的婚姻,到头来只剩一团糟。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发现衣柜里我最喜欢的那条羊毛裙不见了,抽屉里我妈留给我的金项链也没了踪影。
我走到客厅问陈凯,却看见苏晴正对着镜子比划那条项链,见我过来,故意把项链往下拽了拽,露出白皙的脖颈:哦,你说这个啊,陈凯说你也不怎么戴,就给我了,一条项链而已,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陈凯站在旁边,点了根烟,没说话,默认了苏晴的话。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堵在喉咙里,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拎着那个装着几件旧衣服的行李箱,走出了那个曾经被我叫做家的房子。
门在我身后关上的瞬间,我听见苏晴笑着说:终于走了,真晦气。
风越来越大,我坐在桥洞下的石阶上,把脸埋在膝盖里。
路过的出租车开着大灯,灯光照在我身上,又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我摸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我爸妈早就催我离婚,说陈凯靠不住,可我当初不听,非要嫁给他,现在落到这个地步,连回家都没脸回。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房东发来的消息,问我这个月的房租什么时候交。
我看着那条消息,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才二十八岁,我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笑话里。
天快亮的时候,我把行李箱寄存在火车站的寄存处,拿着那五百多块钱,去了附近的网吧。
我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敲下明州市教师资格证报考条件。
屏幕上的字有些刺眼,我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下去。
我以前在大学里辅修过教育学,要是好好复习,说不定真能考上编制。
明州实验小学是市里最好的小学,要是能去那里当老师,不仅工资稳定,还能让陈凯和苏晴看看,我林晚不是他们想扔就能扔掉的垃圾。
我在网吧里待了一上午,把报考需要的资料都记了下来,又买了一套二手的复习资料。
下午的时候,我找了份文员的工作,在一个小公司里,每月三千块钱,不管吃住,每天要挤两个小时的公交上下班。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我可怜,多给了我五百块钱的实习工资,让我先租个房子安定下来。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十平米的小单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排气扇,一到夏天就又闷又热。
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每天下班,我就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书桌前,点着台灯刷题。
教材被我翻得卷了边,笔记记了厚厚的三大本,手指被笔磨出了茧子,有时候写着写着,手指就会抽筋。
晚上困得不行,我就喝咖啡,喝到胃里反酸,再接着学。
眼药水用空了十几瓶,眼下面的黑眼圈重得像熊猫。
过年的时候,同事们都回家了,公司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煮了一碗泡面,加了个鸡蛋,就算是年夜饭了。
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强忍着眼泪,说公司加班,走不开。
挂了电话,我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吃着那碗已经泡软的泡面,突然觉得没那么难了。
我知道,只要我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能活出个人样来。
三月的时候,报名开始了。
我拿着准备好的资料,去教育局报名。
排队的时候,我看见前面有个女孩,跟我一样,手里拿着厚厚的复习资料,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们聊了几句,她说她也是离婚后想考编制,想靠自己活下去。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考试那天,我特意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提前半小时到了考场。
走进考场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林晚,这是你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笔试考了两天,每天考完,我都累得不想说话,却还是坚持把当天考的内容回忆一遍,看看自己哪里错了。
成绩出来的时候,我正在给客户做报表,手机响了一下,是成绩查询的短信。
我手抖着点开短信,看到笔试合格,排名第一的时候,我突然就哭了。
客户问我怎么了,我笑着说没事,是太开心了。
面试那天,我穿了一身得体的套装,化了淡淡的妆。
走进面试室的时候,我看到五个考官坐在前面,心里虽然紧张,却还是镇定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当考官问我为什么想当老师的时候,我看着他们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想成为一个能给别人带来光的人,也想让自己活得更有价值。
面试成绩出来的那天,我正在超市买米。
手机响了,是教育局的电话,说我面试通过了,被明州实验小学录取了。
我拿着手机,站在超市的货架前,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看着我,我却不管不顾,拿着录取通知书,在超市里跑了起来。
我终于做到了。
我终于不用再被别人看不起,不用再活在陈凯和苏晴的阴影里了。
走出超市的时候,阳光照在我身上,暖暖的。
我抬头看着天空,心里想着,陈凯,苏晴,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当初放弃我,是多么大的错误。
而我林晚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明州实验小学的入职仪式上,我穿着新发的藏青色工装裙,站在队伍里,看着国旗升起来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时刻,可对我来说,比当年结婚领证还要让我心跳加速——这是我靠自己挣来的底气,谁也拿不走。
报道第一天,教务处的张老师领着我熟悉校园。
她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说话带着点温和的南方口音:小林啊,咱们三年级组氛围挺好的,就是有几个孩子的家长得多费心。
她顿了顿,翻出学生名单指给我看:你看这个陈念安,去年班主任就跟我反映,家长很少来开家长会,平时微信群里也不说话,孩子在学校也不爱跟人交流,你多留意点。
我盯着陈念安三个字,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陈凯的姓,苏晴名字里的安,不会这么巧吧
我压下心里的波澜,笑着跟张老师道谢:谢谢您提醒,我会多关注他的。
下午分完班,我抱着课本往教室走,路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在吵架。
你凭什么不让我进我是陈念安的妈妈!
这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是苏晴。
我推开门进去,就看见苏晴穿着一身亮粉色的连衣裙,妆容画得浓艳,正叉着腰跟门口的保安争执。
她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这不是林晚吗怎么穿成这样了当老师也挣不了几个钱吧,看你这裙子,估计也就百八十块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挺了挺胸,露出脖子上那条我妈留给我的金项链——这么久了,她居然还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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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紧手里的课本,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没露声色:苏女士,这里是教师办公室,有什么事我们去会客室谈。
就在这时,陈凯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奥特曼书包,看见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书包差点掉在地上:林……林晚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三年级(2)班的班主任,陈念安的老师。我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痛快,陈先生,真没想到,咱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
开学第一天上课,我点到陈念安的时候,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小男孩慢慢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头发乱糟糟的,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让他坐下,目光却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他的眼睛跟陈凯很像,可脸上却没有同龄孩子该有的活泼,反而透着一股不符合年纪的胆怯。
上课的时候,我故意提问陈念安,他站起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班里的同学都笑了起来,他把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尖都红了。
我赶紧制止了同学们的笑声,温和地说:念安说得很有想法,就是声音小了点,下次大声点就更好了,坐下吧。
他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可我分明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没过几天,苏晴就来找我了。
她坐在会客室里,跷着二郎腿,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手机,一边刷着购物软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林老师,我家念安胆子小,你以后每天放学给她单独辅导一小时吧,不用收费,就当是你这个当老师的义务了。
我皱了皱眉:苏女士,学校有规定,老师不能私自给学生有偿补课,而且班里还有其他学生,我不能只单独辅导念安一个人。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啊。苏晴放下手机,斜着眼睛看我,你一个刚入职的老师,要是把我惹不高兴了,我随便跟校长说两句,你觉得你这工作还能保住吗
她的语气里满是威胁,跟当年逼我离婚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苏女士,辅导学生是我的职责,我会在课堂上多关注念安,但单独辅导不符合规定,我不能答应你。
苏晴没想到我会拒绝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行,林晚,你给我等着。
第二天早上,我刚到学校,就看见陈念安站在教室门口,眼睛红红的,胳膊上还有一块淡淡的淤青。
我赶紧走过去,蹲下来问他:念安,你胳膊怎么了是不是摔着了
他抿着嘴,摇了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老师,我妈妈说我没用,昨天我不小心把牛奶洒在地上,她就推了我一下……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刚想再问点什么,苏晴就来了。
她看见我蹲在念安面前,脸色一变,赶紧走过来,把念安拉到自己身边,笑着说:林老师早啊,念安这孩子就是不小心,自己摔的,跟我没关系。
说完,她瞪了念安一眼,念安吓得赶紧低下头,不敢说话。
我看着苏晴虚伪的笑脸,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她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孩子
那天下午,我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意外撞见了陈凯。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头发乱糟糟的,跟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正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可我还是听见了几句:……苏晴太能花钱了,上个月又买了个包,花了三万多,公司资金链都快断了……早知道当初不跟林晚离婚了,她当年多省啊……
我拿着购物篮,站在原地,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念安,也不能忘了当年他们对我的伤害。
我要收集证据,揭穿苏晴的真面目,让陈凯知道,他当年放弃我,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晚上回到家,我把之前买的二手相机找了出来,又在网上买了个录音笔。
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次微笑,告诉自己:林晚,这一次,你不仅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还要帮念安脱离苦海。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到学校,在教室门口等陈念安。
他看见我,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来。
我从包里拿出一颗草莓味的糖果,递给她:念安,昨天你回答问题很棒,这是奖励你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糖果,小声说了句:谢谢老师。
看着他小心翼翼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的样子,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也一定要让那些坏人付出代价。
没过多久,张老师就发现苏晴总是找我的麻烦,她私下里跟我说:小林,苏晴那个人不好惹,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房东阿姨也看出我最近压力大,经常给我带她自己做的饭菜,还跟我说:姑娘,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阿姨说,别憋在心里,阿姨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有了她们的支持,我心里踏实多了。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一定能赢。
那天放学,我看着陈念安背着书包,一个人慢慢走在前面,苏晴跟在后面,一边玩手机,一边不耐烦地催促:快点走,别磨磨蹭蹭的,我还要去跟朋友逛街呢。
我拿出相机,偷偷拍下了这一幕。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念安的影子小小的,缩在苏晴的影子旁边,看起来那么孤单。
我握紧手里的相机,心里暗暗发誓:陈凯,苏晴,你们欠我的,欠念安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我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电脑时,手还在抖。
照片里,苏晴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刷着手机,陈念安背着沉重的书包,小步小步跟在后面,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株没人管的小草。
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我要的不只是让陈凯和苏晴后悔。
我得让念安脱离这个冰冷的家,得让苏晴的自私和贪婪,暴露在阳光下。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提前半小时到学校,或者晚点走,就为了多拍点东西。
我拍到苏晴接念安放学时,把他的书包扔在地上,自己抱着新买的包包往前走;拍到下雨天,苏晴撑着伞只顾自己,念安半边身子都被雨淋透;还拍到有次念安发烧,苏晴却在学校门口跟朋友打电话,说小孩子发烧很正常,没必要小题大做。
每次按下快门,我心里都像被针扎一样疼,可我知道,这些都是将来揭穿她的证据。
没过多久,我找到了陈凯公司的前员工,是张老师帮我联系的。
那个大姐姓刘,以前跟陈凯一起打拼过,说起苏晴,一肚子火气:苏晴那女人,自从进了公司,就没干过正经事,天天就知道买买买,还偷偷用公司的钱填她的窟窿!
刘姐给了我一份转账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苏晴以办公用品采购项目经费的名义,转走了公司五十多万,转到的账户,全是她自己的私人账户。
我拿着那份转账记录,手指都在发颤——五十多万,是我当年跟陈凯攒了三年,才买下那套房子的钱。
我以为收集证据会很顺利,可没几天,苏晴就找上门来了。
那天我刚上完课,她就堵在教师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一沓照片,啪地甩在我桌上:林晚,你真够阴的啊,偷偷拍我就算了,还去打听陈凯公司的事,你想干什么
照片上全是我偷偷拍她的画面,有的是在学校门口,有的是在小区楼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
可我不能慌,我拿起照片,一张张理好:苏女士,我拍这些,只是想了解学生的家庭情况,毕竟念安在学校很内向,我得知道他在家里过得怎么样。
少跟我来这套!苏晴一把抢过照片,撕得粉碎,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不然我让你在明州教育圈待不下去!
她的声音很大,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看了过来,我脸上火辣辣的,可我还是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苏女士,我是念安的老师,关心学生是我的职责,只要你好好对念安,我自然不会多管。
苏晴没想到我敢跟她对着干,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我骂了几句难听的,才踩着高跟鞋走了。
苏晴走后,张老师赶紧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小林,你别跟她硬碰硬,她跟校长的老婆认识,说不定真会给你使绊子。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打算放弃。
可我没想到,苏晴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早上,我刚到学校,校长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他手里拿着一张截图,是家长群里的聊天记录,有人说我收礼受贿,还区别对待学生,下面还有几个家长跟着附和。
林晚,你刚入职,怎么就出这种事校长的语气很严肃,要是真有这事,你这工作可就悬了。
我赶紧跟校长解释,说这是有人造谣,还把苏晴昨天来办公室闹事的事说了一遍。
校长皱着眉,没说话,只是让我先回去,等他调查清楚。
我知道,这肯定是苏晴干的。
她就是想让我身败名裂,让我没办法再待在学校。
可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我把苏晴撕照片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又找了几个跟我关系好的家长,让他们帮我作证,说我从来没收过礼。
就在我忙着澄清的时候,陈凯找我了。
他约我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见面,一见面,就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林晚,这里面有五万块钱,你拿着,别再跟苏晴作对了,也别再调查公司的事了。
我看着那张银行卡,觉得又好笑又可气:陈凯,你觉得我现在还会要你的钱吗当年你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留点余地
我知道错了,行不行陈凯的声音带着点哀求,公司现在快撑不下去了,苏晴要是再出事,我就真的完了。
我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里没有一点同情。
我从包里拿出苏晴跟陌生男人的照片,放在他面前——那是我前几天拍到的,苏晴跟一个男人在酒店门口搂搂抱抱,笑得很开心。
你以为苏晴真的对你好吗我指着照片,她一边花你的钱,一边跟别的男人约会,你到现在还在帮她说话
陈凯拿起照片,手抖得厉害,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可过了一会儿,他却把照片扔在桌上,看着我说:就算她真的出轨,那也是我们的家事,跟你没关系。林晚,你别太过分了。
那一刻,我彻底看清了陈凯。
他不是不知道苏晴的真面目,他只是不敢面对,只是想维持那点可怜的家庭体面。
我站起身,拿起包,看着他说:陈凯,你会后悔的。
我以为陈凯会跟苏晴闹矛盾,可没想到,他居然反过来帮苏晴对付我。
那天下午,我正在给念安辅导作业,苏晴突然冲进教室,一把拉过念安,指着我说:念安,你跟妈妈说,是不是林老师把你的作业本弄丢了是不是她故意欺负你
念安被吓得哭了起来,摇着头说:不是的妈妈,作业本是我自己放错地方了,林老师没有欺负我。
可苏晴根本不管,拉着念安就往校长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喊:大家快来看啊,林老师故意弄丢学生的作业本,还欺负学生!
很多老师和学生都围了过来,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站在原地,觉得浑身冰凉。
我看着陈凯站在人群里,没有帮我说话,反而把头扭到了一边。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累。
我收集了那么多证据,承受了那么多压力,可到头来,却还是被他们倒打一耙。
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家长们反应很大,让我先停职反省。
我走出校长办公室,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突然就没了力气。
我回到出租屋,把那些证据都锁进抽屉里,收拾起了行李。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当老师,或许,我真的斗不过他们。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房东阿姨敲门进来了。
她看见我在收拾行李,赶紧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房东阿姨拍着我的背,说:姑娘,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你要是走了,不就正好遂了他们的愿吗你为了这个工作,吃了多少苦,你忘了吗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
我看着桌上那本被我翻得卷了边的复习资料,想起了在桥洞下的那个冬天,想起了在网吧里查资料的那个上午,想起了拿到录取通知书时的喜悦。
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擦干眼泪,把行李又放回了柜子里。
我打开抽屉,看着那些证据,心里暗暗发誓:苏晴,陈凯,就算拼了这份工作,我也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我把收拾好的行李又塞回柜子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房东阿姨煮的姜汤还在桌上冒着热气,暖乎乎的水汽模糊了视线,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桥洞下冻得发抖的夜晚——那时候我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好歹有份能挺直腰杆的工作,有愿意为我说话的人,怎么能因为这点挫折就逃
我打开抽屉,把那些证据摊在桌上:苏晴出轨的照片、挪用资金的转账记录、对念安冷暴力的录音,还有她撕照片、造谣的监控截图。
这些东西像一块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可现在再看,却成了我不能退的理由。
我给张老师打了个电话,她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小林,我帮你联系了念安的外婆,老太太早就看不惯苏晴了,她说愿意出来作证。
挂了电话,我又找出刘姐给的转账记录,发现苏晴转走的钱里,有一笔十多万的款项,转到了一个陌生账户——我顺着账户信息查下去,居然查到了那个跟苏晴约会的男人身上,两人原来是情人关系,苏晴挪用的钱,有一半都花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第二天,我去了念安外婆家。
老太太住在老旧的居民楼里,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念安小时候的照片。
一见到我,老太太就红了眼:林老师,我知道苏晴不是个东西,可我管不了她啊!念安这孩子,跟着她受苦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都是念安写给她的,字歪歪扭扭的,里面写着外婆,妈妈又骂我了外婆,我想你做的红烧肉。
老太太抹着眼泪说:我每次想去看念安,都被苏晴拦在门外,她说我要是敢去,就跟陈凯离婚,让陈凯一分钱都不给我。
我把那些信收起来,跟老太太说:阿姨,这次家长会,我想让您去,咱们一起把真相说出来,不能再让念安受委屈了。
老太太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好,我去!就算跟苏晴撕破脸,我也要护住念安。
离家长会还有三天,苏晴又来找我了。
她这次没闹,反而拎着一个名牌包,放在我桌上:林老师,之前是我不对,这个包送给你,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家长会那天,你就别找事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看着那个包,想起当年她戴着我妈留给我的金项链,炫耀的样子。
我把包推回去,笑着说:苏女士,我不需要你的包,我只需要你对念安好一点,只需要你把挪用陈凯公司的钱还回去。
苏晴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敢在家长会上胡说八道,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我站起身,看着她的眼睛:鱼死网破我早就没什么可输的了,可你呢你输得起吗
苏晴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拎着包,气急败坏地走了。
家长会那天,我特意提前到了教室,把投影仪调试好,又跟张老师和念安外婆碰了面。
老太太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手里紧紧攥着念安的信,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我拍了拍她的手,说:阿姨,别紧张,有我呢。
家长们陆续来了,陈凯和苏晴坐在第一排。
苏晴穿着一身华丽的裙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陈凯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家长会开始了,我先跟家长们介绍了班里的情况,然后话锋一转,说:今天除了跟大家汇报班级情况,我还想跟大家说说念安的事。
我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苏晴把念安的书包扔在地上、下雨天让念安淋雨的照片。
家长们一下子炸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苏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站起来说:林晚,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些照片都是你伪造的!
我没理她,继续播放录音——里面是苏晴对念安说要不是为了你爸的钱,我才不养你的声音,还有她跟情人打电话,说陈凯就是个冤大头的对话。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陈凯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晴。
苏晴慌了,冲上来想抢我的遥控器,却被几个家长拦住了。
这时候,念安的外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些信,声音颤抖地说:大家看看,这是念安写给我的信!苏晴不仅对念安不好,还拦着我不让我见孩子,她挪用陈凯公司的钱,跟别的男人鬼混,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妈!
刘姐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转账记录:我是陈凯公司的前员工,苏晴以公司名义转走了五十多万,这些都是证据!
苏晴彻底崩溃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男人骗我的,我错了,陈凯,你原谅我好不好
陈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抓住我的手:林晚,我知道错了,你看在念安的份上,别把事情闹大,我求你了!
周围的家长都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
我抽回手,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凯,想起了三年前我被他扫地出门,坐在桥洞下的那个夜晚。
我轻声说:陈凯,当年你逼我离婚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给我留余地念安受的苦,我受的委屈,不是你一句‘我错了’就能弥补的。
后来,苏晴因为挪用资金被起诉,判了两年刑。
陈凯的公司破产了,他卖掉了那套房子,还了债,带着念安搬去跟外婆住。
有一次,我在学校门口遇见他们,念安穿着干净的衣服,脸上带着笑,看见我,跑过来递给我一颗糖:林老师,这是外婆给我买的,我分你一颗。
陈凯站在后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林晚,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念安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我接过糖,笑着说:不用谢我,是念安自己懂事,也是你终于醒悟了。
再后来,有人问我,后悔当初跟苏晴、陈凯对着干吗万一丢了工作怎么办
我看着教室里孩子们的笑脸,想起了自己在桥洞下许下的诺言。
我笑着说:我从来没后悔过。我当初考编制,不是为了跟谁斗,是为了活出自己的样子;我站出来揭穿苏晴,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护住一个孩子的童年,守住自己当老师的初心。
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糟心的事,会遇到很多辜负你的人。
但别怕,也别退。
你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都会变成你往前走的底气。
重要的是,不管经历什么,都别丢了自己的初心,别忘了要活成自己看得起的样子。
毕竟,能拯救你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那个不放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