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吨位骑士的佛系冒险 > 第一章

1.阿盾和那面没用的盾
边境小镇铁砧口,以打铁和佣兵闻名。这里的人崇尚快刀利刃。阿盾是这里的异类。他个子太高,块头太大,走路地面都闷响。镇上的人说他空有一身吨位,笨得像头石皮野猪。
阿盾的武器更是个笑话。是面老旧的巨盾,黑沉沉的,立起来能把他大半个身子挡住。边缘厚得像块砖,根本没开刃。砍柴都嫌钝,镇上孩子都叫它钝刀牌盾牌。
这天阿盾扛着盾牌穿过集市,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不是尊敬,是怕被他撞到。
嘿,阿盾!又拿你的‘门板’出来晒太阳啊铁匠铺的学徒小刀靠在门口嚷嚷,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它能干嘛拍蒜都嫌重吧!
旁边酒馆传来哄笑。
阿盾没停步,只是闷声说:能挡。
声音低沉,混在脚步声里几乎听不见。
挡什么挡风吗那确实,你往那一站,风都绕道!小刀笑得更大声。
阿盾不吭声了,只是把盾牌往肩上又掂了掂,继续往前走。他习惯了。这盾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除了重和结实,一无是处。但他也没别的东西可用。剑他捏坏好几把了。长矛在他手里像根细树枝。
他走到镇口的老槐树下,这是他常待的地方。靠着树干,把盾牌立在身边,像个沉默的护卫。他看着镇外来往的行商和佣兵,他们的刀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个穿着脏兮兮皮甲的老头蹲在镇口的石墩上,眯着眼打量过往行人。他头发乱糟糟,腰带上挂着一堆奇奇怪怪的工具,看起来既不像商人也不像战士。他已经在那儿蹲了快一个下午,像在等什么。
阿盾没注意他。
老头却注意到了阿盾,更准确地说,是盯上了阿盾那面巨盾。他的眼神像发现了宝藏。
阿盾站起身,准备去溪边打水。他刚拿起水桶,远处山坡突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响声,接着是惊呼。
落石!快躲开!
几块不小的石头沿着山坡滚落,直奔镇口那几个玩泥巴的孩子!
集市瞬间大乱,人们惊叫着四散躲闪。孩子们吓傻了,呆站在原地。
阿盾反应极快。他扔下水桶,一把抓起立在身边的巨盾,几步就冲了过去。他的动作看起来还是有点笨重,但速度却不慢。
他猛地将巨盾插在孩子们面前的泥地里,整个人像山一样蹲伏在盾后,肩膀死死顶住盾牌内侧。
砰!哐!
石块接连砸在盾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盾牌纹丝不动,后面的阿盾也只是身子晃了晃,脚陷进泥里几分。
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
危机过去,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扛着巨盾的巨大身影,以及他身后那几个吓白了脸但毫发无伤的孩子。
蹲在石墩上的老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眼睛发亮,嘴里喃喃自语:蹲得住,扛得稳…这吨位…这盾…有点意思…他拍拍屁股上的灰,朝着阿盾走去。
2.怪老头和怪话
尘土还没散尽。阿盾慢慢直起身,把盾牌从地里拔出来,发出啵一声轻响。他看了看盾面,只有几道浅浅的白痕。
孩子们的母亲冲过来,一把抱住孩子,连声对阿盾说:谢谢!谢谢你阿盾!
周围人的目光变了,不再是纯粹的嘲笑,多了点惊讶和别的什么。但还是没人靠近他,他和他那面门板一样的盾牌,依然像个孤岛。
那个怪老头就是这时候凑过来的。他一点不客气,直接伸手去摸那面盾牌,手指在黑沉沉的盾面上敲敲打打,又去掂量那钝得能硌死人的边缘。
啧,老头摇头晃脑,暴殄天物啊。
阿盾把盾牌往后挪了挪,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老头。老头身上有股金属和烟灰混合的味道。
小子,老头抬头看他,眼睛眯得像条缝,你管这东西叫什么
阿盾老实回答:盾牌。
屁的盾牌!老头声音陡然拔高,吓了周围悄悄竖着耳朵的人一跳。哪个铁匠造的这玩意儿脑子里进熔岩了这厚度,这重量,这材质…当盾牌憋屈死了!
阿盾被他说懵了,下意识反驳:它…很结实。能挡。
能挡废话!拿块城门板来也能挡!老头唾沫星子横飞,可它明明能做得更多!你看这边缘,钝是钝,可你想想,把这吨位抡圆了砸过去,是什么光景
他比划着一个猛砸的动作,差点打到旁边探头探脑的小刀。
小刀缩了下脖子,嘟囔:疯老头…
阿盾却看着那厚厚的盾缘,愣了下。他以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盾,不就是用来挡的吗
还有你!老头炮口转向阿盾,空长这么一大堆块头,就知道傻站着硬顶刚才落石下来,你脚下是不是沉了一下气差点没喘匀吧笨!蠢!
阿盾被骂得有点憋屈,但又无法反驳。刚才那一下,震得他胸口现在还有点闷。
老头绕着他走了一圈,捏捏他的胳膊,又拍拍他的后背,嘴里啧啧有声:料子是顶好的料子,就是没淬过火,没经过敲打。白瞎了这身板。
他最后又蹲回那个石墩上,歪着头看阿盾,像在评估一块罕见的矿石。
喂,大个子,他忽然说,想不想让你这‘钝刀’变得…稍微厉害那么一点点
阿盾握紧了盾牌的把手,粗糙的触感传来。他看看老头,又看看周围那些依然带着复杂目光的镇民。
怎么…厉害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一点期待。
老头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跟我学几天。他说,管吃管住就行。我老陈的手艺,一般人可求不来。
阿盾犹豫了。这老头来历不明,说话疯疯癫癫。
但他是第一个没说这盾牌是废物的人。甚至…好像还有点欣赏它
落石后的镇口安静得出奇,所有人都看着阿盾和老陈。
阿盾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沉甸甸的,和他的人一样。
学什么他问。
3.不是盾牌是盾刀
阿盾的家是镇子最外边的一个旧仓库。宽敞,但四处漏风。老陈一点不嫌弃,把工具包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个倒扣的木桶上。
就这儿了。他掏出个烟斗,吧嗒吧嗒抽起来,烟雾呛人。亮堂,地方大,够你折腾。
阿盾把巨盾小心地靠在墙边。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陈眯眼瞧着那盾:以后别叫它盾牌。辱没它了。
阿盾不解:那叫什么
叫‘镇岳’。老陈吐个烟圈,你爷爷的爷爷估计都没搞明白它到底是个啥。它就不是块挨打的铁皮。
他站起来,走到镇岳旁边,枯瘦的手摸着那冰冷的边缘。
看这弧度,看这厚度。不开刃,是因为没必要。它的杀伤力不在锋利,在重量,在你这身‘吨位’。他猛地一拍盾面,发出巨响。把它抡起来,砸!什么刀剑能扛住这一下盾是防御狗屁!最好的防御就是让对方躺下!
阿盾眼睛微微睁大。抡起来…砸
老陈看穿他的想法:觉得野蛮不灵巧他嗤笑一声,灵巧是瘦子的事。你这身板,学人玩灵巧,就像石皮野猪学跳舞。蠢透了。你得用自己的方式。
他用烟斗指指阿盾的腿:你的优势是扎根稳。下盘得像铁砧一样,砸人才能发力。从明天起,先学‘蹲’。
蹲阿盾以为要学什么厉害的招式。
对,蹲。老陈点头,不是傻蹲。是能动,能发力,能随时站稳的蹲。蹲不住,你这身力量就是散的,一推就倒。‘镇岳’你也抡不起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老陈就把阿盾踹醒了。
起来,蹲着去。
仓库外面有片沙地。老陈让阿盾扛着镇岳,摆出防御姿态,然后就开始折腾他。
屁股往下!腰挺直!腿分开!你是要扎根,不是要拉屎!
重心压低!对!感受你脚踩进沙子里!想象你自己是座山!
动起来!左脚!右脚!保持这个高度移动!快点!你慢得像蜗牛!
阿盾满头大汗。扛着巨盾做这种细微的移动,比硬扛落石累多了。肌肉酸疼,呼吸粗重。
小刀和几个学徒偷偷跑来看热闹,躲在远处嗤嗤地笑。
看哪,大狗熊学螃蟹走路!
老陈猛地回头,眼神凶得像要吃人。小刀几个吓得一溜烟跑了。
老陈转回头,看着咬牙坚持的阿盾。
别理那些小崽子。他声音平静了些,他们懂个屁。你现在流的每一滴汗,都是为了以后能站着,让别人躺下。
阿盾没说话,只是根据老陈的指令,笨拙地、一次又一次地调整着重心,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镇岳的重量压得他肩膀生疼。
但他心里却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以前这盾牌只是重,现在,他好像能感觉到它的沉和稳正在慢慢传到自己身上。
老陈蹲回那个木桶上,眯着眼看。
对,就这样。记住这感觉。‘镇岳’不是盾,是把钝刀。而你,就是挥刀的人。
4.钝刀初试
几天过去,阿盾感觉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铅,又像是长进了地里。睡觉的时候都觉得身子在下沉。老陈没教任何像是招式的东西,就是蹲,移动,顶住。
这天下午,老陈终于换了花样。他指着仓库后面一堆准备当柴火的粗大圆木。
今天不蹲了。今天试试你的‘钝刀’。
阿盾扛着镇岳,看着那些木头,有点茫然。用盾牌边缘去砍树这老头果然还是疯了。
老陈踹了一脚最近的那根圆木。愣着干嘛不是让你砍,是让你砸!把它想象成找你麻烦的家伙的肩膀或者狗腿。用盾缘,砸它!
阿盾吸了口气,双手握紧镇岳内侧的把手。他回忆着这几天练的沉腰下蹲,调动起全身那笨重却庞大的力量。然后,猛地扭身,将巨盾抡了起来!
动作很别扭,甚至有点滑稽。巨大的盾牌带着风声,笨重地划了个弧线。
嘭!
厚重的盾缘狠狠砸在圆木上。声音沉闷,一点都不清脆。
圆木没断,只是被砸得裂开一大片,木屑飞溅。巨大的反震力顺着盾牌传到阿盾胳膊上,震得他龇牙咧嘴,后退了半步才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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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劲!老陈毫不客气地批评,发力是散的!你的‘吨位’没吃住劲!全靠胳膊力气那你不如直接用拳头!再来!腰腹用力!脚抓地!把自己当块石头甩出去!
阿盾喘着粗气,甩了甩发麻的胳膊。他盯着那根圆木,再次蹲稳,这次更专注地感受着脚下的地和身上的力量。
再次抡起镇岳。这次动作似乎顺畅了一点点。
嘭!
又一下。裂痕更深了。反震依旧,但他脚跟扎得更稳,身体只是晃了晃。
有点意思了!老陈语气稍微好了点,记住这感觉!不是砸出去就完事了,力要透进去!砸实!
阿盾不说话,一下,又一下。枯燥地重复。汗水顺着下巴滴落,砸在沙地上。仓库后院不断回响着沉闷的撞击声。
他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直到咔嚓一声,那根圆木终于彻底断裂开来。
阿盾拄着盾牌,大口喘气,看着那两截木头,有点发愣。
老陈走过来,检查了一下断裂面。是被纯粹的力量硬生生砸裂碾碎的,断口粗糙不堪。
瞧见没老陈用烟斗敲敲盾缘,钝刀也是刀。砍不断,却能砸烂。以后遇上穿铁皮的,你那一下,震也震吐他。
他踢开那两截木头:明天继续。换更硬的。等你啥时候能一下砸断,就算入门了。
阿盾看着那面沾满木屑的镇岳,黑沉沉的盾缘似乎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好像,稍微懂了点盾刀的意思。
5.鬼祟的影子
练了几天砸木头,阿盾感觉自己对镇岳的掌控好了那么一点点。至少抡起来的时候,不会差点带着自己一起飞出去了。
铁砧口小镇不大,屁大点事都能传开。阿盾跟着个怪老头学用那面门板砸木头的事,早就成了酒馆里的新笑话。
听说了吗阿盾改行当樵夫了!
用那钝刀盾那得砍到什么时候去
哈哈哈…
阿盾偶尔听到,也不吭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发力、站稳、还有那沉闷的撞击声。老陈说得对,灵巧是别人的事,他得用自己的方式。
这天傍晚,阿盾去溪边打水。溪流在镇子外围,要穿过一小片林子。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四周安静得只有水流声。
他打完水,直起腰,下意识地朝林子深处瞥了一眼。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像是一截快速缩回的衣角,或者只是个晃动的树枝
他没太在意,扛起水桶往回走。走了几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后颈窝有点发凉。他猛地回头。
林子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阿盾皱皱眉。他体格大,感觉却不算迟钝。以前打猎为生时,也算个好手。他放下水桶,握紧了靠在旁边的镇岳,慢慢朝刚才有动静的地方走去。
地上是厚厚的落叶。他踩上去,发出咔嚓声。他仔细看着地面,光线有点暗了,但他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寻常——几片被踩得特别深的叶子,旁边还有个模糊的、不属于他的脚印,很小巧。
有人。而且刻意躲着他。
阿盾心里警惕起来。他想起老陈前几天随口提过一句:最近镇子附近好像多了些生面孔,鬼鬼祟祟的。
他不再往前走,只是扛起盾牌,环视了一圈安静的树林,然后大步离开。这次他走得很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耳朵竖着,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直到走出林子,看到仓库的轮廓,那种被盯着的感觉才消失。
老陈正蹲在仓库门口磨他的小刻刀,头也没抬:打个水去这么久掉河里了
阿盾放下水桶和盾牌:林子里好像有人。
老陈动作停了一下,撩起眼皮看他:什么人
没看清。躲着我。
老陈哼了一声,继续磨他的刀:冲你来的还是冲我这老头子来的他顿了顿,或者…是冲它来的
他用刻刀指了指靠在墙边的镇岳。
阿盾一愣:这盾牌除了重和结实,这破盾有什么好惦记的
说了它叫‘镇岳’。老陈语气有点不耐烦,让你练‘蹲’练‘砸’,不只是为了砸木头。真要有麻烦找上门,你那两下子,别给我丢人。
他磨完了刀,在裤子上擦了擦,站起身往仓库里走。
机灵点,大个子。这世道,没那么多巧合。
6.巷子里的碰撞
接下来的两天,阿盾留了心。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时有时无,像个讨厌的苍蝇,挥之不去。他试过突然回头,或者快速躲到树后,但对方滑溜得很,每次只留下点模糊的痕迹。
他把这感觉告诉了老陈。
老陈嘬着烟斗,眯眼想了想。老躲着算怎么回事。得把他引出来。
怎么引
你不是天天去西边那个小瀑布底下练顶水吗那地方回来有条窄巷,两边墙高。明天回来时候走那儿,走慢点。老陈吐着烟圈,他要是还跟着,总得经过那儿。那儿没别路可绕。
阿盾点点头。他不懂那么多弯弯绕,但老陈说的听起来有道理。
第二天下午,阿盾照常去瀑布底下。那地方水汽重,冲击力大,老陈让他去练下盘稳不稳。他扛着镇岳站在瀑布边缘,任由水流砸在盾牌上,浑身湿透,脚下像生了根。
练完回去时,他故意绕了点路,走向那条僻静的窄巷。巷子很老,墙皮剥落,宽的地方也就能并排走两人,窄处他得侧着身才能过。
他走得很慢,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肩膀上的镇岳偶尔蹭到墙壁,刮下些碎灰。
走到巷子中段最窄的地方,他停了一下,假装系鞋带——虽然他穿的靴子根本没鞋带。他蹲下身,巨大的身形几乎堵死了巷口。
就是这时候,他听到身后极轻微的一声响动,像是有人猛地刹住了脚步。
阿盾猛地站起身,同时肩膀一顶,将镇岳往后一旋。
哐!
一声闷响。盾牌结结实实撞上了什么东西。
阿盾迅速转身,将镇岳往身前一立,像堵墙一样封住了去路。
巷子那头,一个人影捂着胸口踉跄退了两步,显然被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对方穿着深灰色的兜帽斗篷,脸藏在阴影里,个子不高,看起来很瘦削。
那人显然没料到阿盾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更没料到这面盾牌这么大,这么重,直接把路堵死了。他试着想从旁边挤过去,但阿盾把盾牌微微一斜,就彻底卡死了空间。
你为什么跟着我阿盾问,声音在窄巷里显得格外低沉。
那人没回答,突然矮身想从盾牌下面钻过去。动作很快,像泥鳅。
但阿盾练了这么多天的蹲不是白练的。他几乎同时下沉重心,膝盖一顶,用盾牌的下缘往下一压。
那人差点被盾牌下缘压到脚,狼狈地又缩了回去。
尝试了几次,无论他想从哪个角度突破,阿盾总能提前一点点移动镇岳,或者用自己庞大的身体配合着卡位,把这狭小的空间堵得严严实实。他的动作不算快,但预判很准,下盘稳得像磐石。
兜帽下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带着点气急败坏。这人显然习惯了靠速度解决问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一力降十会的笨办法。
让开!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听着年纪不大。
你先说,为什么跟着我阿盾很坚持,像块挪不开的石头。
那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窄巷两头偶尔有人经过,好奇地探头看,但又很快走开。
终于,那人压低声音,语速很快:我不是找你!我找那面盾!它不该在你手里!
说完,他趁阿盾因这话稍微分神的刹那,猛地蹬墙,想从阿盾头顶上方翻过去!
阿盾反应过来了,但他没跳——他也跳不高。他只是猛地将镇岳向上举起了一点点,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咚!
那人的腰胯正好撞在举起的、厚钝的盾缘上,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回巷子里。
阿盾立刻上前,用盾牌边缘虚虚地压住他,防止他再跑。
盾是我的。阿盾说,语气没什么波动,只是在陈述事实。
兜帽掉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却苍白的脸,眼睛很大,此刻满是恼怒和不甘,死死瞪着阿盾,还有压在他身上的那面巨盾。
7.影子与执念
那人被盾牌压着,动弹不得,只剩一双眼睛喷着火,死死瞪着阿盾。
你的他声音因为愤怒和憋屈有点变调,你懂什么它根本不属于你!它叫‘镇岳’,是我们家守了五代的东西!几十年前丢了,我找了整整两年才摸到这点线索!
阿盾没松劲,只是低头看着他。这人比他想的还年轻,可能就和小刀差不多大,但眼神里的执拗却深得多。
我爷爷传下来的。阿盾重复道,语气没什么变化,它一直在我家。
那是被偷的!或者是你家哪个祖宗捡了不还!年轻人挣扎了一下,但镇岳的重量让他徒劳无功。它对我们家族很重要!非常重要!你必须还给我!
多重要阿盾问。他想起老陈的话。
年轻人语塞了一下,眼神闪烁:…它是钥匙!很重要的一把钥匙!没有它,有些东西就打不开…家族就永远没法…
他说得含糊其辞,明显有所隐瞒。
阿盾摇摇头:你说不清。我不能给你。
你!年轻人气得脸更白了,却又无可奈何。他打不过阿盾,更搬不开这面该死的盾。速度在这狭窄的地方和这面巨盾前毫无用处。
你拿着它有什么用他试图换个方式,语气带着嘲讽,当门板还是像现在这样用来压人你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
老陈在教我用。阿盾老实回答,学怎么站稳,怎么砸。
年轻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砸用‘镇岳’去砸东西哪个疯子教你的它是…它应该是…他又卡住了,似乎也不知道它应该是什么。
它很结实。阿盾说,能挡落石,也能…他想了想,也能让你过不去。
这话大实话,却能把人噎死。
年轻人彻底没话了,只是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阿盾,又瞪了一眼压在他身上的黑沉盾牌。
巷口传来脚步声,还有老陈慢悠悠的声音:大个子,逮着了让我看看是哪个小耗子整天探头探脑。
老陈踱步过来,蹲在年轻人脑袋旁边,歪着头打量他,咂咂嘴:啧,毛都没长齐,学人当跟踪狂家里没人了让你个小娃娃出来找东西
年轻人扭开脸,不看他,也不说话,一副倔强到底的样子。
老陈用烟斗敲了敲镇岳的边:起来吧大个子,这么压着不像话。他跑不了。
阿盾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收起了盾牌,但身体依然保持着警惕,堵着路。
年轻人立刻翻身爬起,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这一老一少,尤其是那面让他吃尽苦头的巨盾。他揉着被撞疼的腰和胸口,眼神复杂。
小子,老陈开口,你说这盾是你家的。证据呢
年轻人抿紧嘴,不吭声。
说不出来吧老陈哼笑一声,‘镇岳’这名字,也是我告诉这傻小子的。你知道它为什么叫这名知道它什么材质打的知道它最早是干嘛用的
一连串问题砸过去,年轻人眼神里的愤怒渐渐被一丝茫然取代。他似乎…真的不知道。
我…我家族记载里,它很重要…他声音低了些。
重要个屁。老陈毫不客气,连它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就喊着重要。是想要它,还是想要它可能带来的别的东西
年轻人猛地抬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色变了几变。
老陈站起身,拍拍屁股:东西在谁手里,就是谁的。你想要,可以。拿出证据,或者拿出点像样的本事来抢。光会躲躲藏藏可不行。
他招呼阿盾:走了,大个子。回去吃饭。让他自己琢磨琢磨。
阿盾看了一眼那个僵在原地的年轻人,扛起镇岳,跟着老陈往外走。
走到巷口,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还站在原地,低着头,兜帽重新拉上了,看不清表情。像个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的影子。
阿盾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这盾,好像真的不只是盾。
8.老陈的课
回到仓库,老陈罕见地没立刻让阿盾去练蹲或者砸。他翻出两个还算干净的杯子,倒了两碗凉水,递给阿盾一碗。
坐下。他自己先一屁股坐在木墩上。
阿盾依言坐下,地面似乎都沉了一下。他捧着碗,没喝,看着老陈。
刚才那小子的话,你怎么想老陈问,小眼睛盯着他。
阿盾低头想了想:他说盾是他家的。但他说不清。
还有呢
他好像…不是非要这盾,是想要盾能换的别的东西。阿盾努力组织着语言,他说是钥匙。
老陈点点头,喝了口水:不算太傻。那小子眼里有执念,但没啥杀气。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就是个被家族那点破事压弯了腰的可怜虫。
他放下碗,看着靠在墙边的镇岳:这玩意儿,材质特殊,是有点来历。说它是钥匙,也不算全错。但它开的,肯定不是宝库的门。
阿盾疑惑地看着他。
它镇的不是山岳,是别的东西。老陈语气淡了些,也许是某种平衡,也许是某个麻烦的源头。老一辈人造它,是为了让某些东西安生待着,别出来惹事。‘吨位’在这,就能压得住。所以它才这么死沉。
他转向阿盾:那小子家族,可能以前是看守。后来丢了这东西,怕担责任,或者怕压不住的东西反噬,才一代代想着找回来。但他们早就忘了本心,只记得这东西‘重要’,却忘了它为什么重要。
那…它到底危险不危险阿盾问,手无意识地摸了摸盾牌冰凉的表面。
在好人手里,它就是最稳的盾。在蠢货手里,它可能就是捅破天的棍子。老陈嗤笑一声,你觉得你是哪种
阿盾没马上回答。他想起用这盾挡住落石,保护那些孩子时的感觉。也想起用它砸断木头,还有刚才堵住那个年轻人时的感觉。
我想…让它有用。他说。
怎么算有用帮他找回那什么‘家族荣耀’还是拿去换钱老陈逼问。
阿盾摇头:挡该挡的东西。砸该砸的东西。这是老陈这些天教他的,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老陈脸上露出点算是满意的表情:还不算无可救药。听着,大个子,这世上很多事,就像打铁。光有材料不行,得看锤子往哪儿落,火候怎么掌握。‘镇岳’是块好材料,你这身‘吨位’也是。但怎么用,得看你自个儿。
他敲敲烟斗里的灰:那小子估计不会善罢甘休。但他路子走歪了。下次再来,可能就不是一个人,或者想的不是偷摸跟踪了。
阿盾握紧了拳头:那我…
你什么你老陈瞪他一眼,继续练!练到你能把这‘钝刀’挥得像自己的胳膊一样!练到不管来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你都能一盾砸趴下!练到你这‘吨位’不仅仅是个分量,而是实打实的力量!
他站起来,踢了阿盾小腿一脚:发什么呆!去!把昨天那根硬木桩子给我砸了!今天砸不断,别想吃晚饭!
阿盾站起身,走向那根立着的粗木桩。他扛起镇岳,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沉重。
这次,他觉得这重量似乎有了点不同的意义。不光是累赘,也不光是武器。
老陈的话在他脑子里转。看守压住盾刀
他甩甩头,不想了。想不明白。老陈说得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强,更能掌控这份力量。
他沉腰下蹲,目光盯住木桩上的一个节疤,然后猛地发力。
嘭!
沉重的撞击声再次回荡在仓库里。
9.祸水东引
几天风平浪静。那个年轻人像消失了一样。阿盾每天照旧练他的蹲和砸,木桩换成了更硬的铁杉木,震得他虎口发麻。
老陈偶尔会溜达出去,回来时嘟囔两句没见着那小耗子,或者镇子里生面孔好像多了几个。阿盾没太往心里去,他的世界变得简单:吃饭,睡觉,练功,还有听老陈骂人。
但这天下午,平静被彻底打破。
先是镇子南头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接着是牲畜不安的嘶鸣。然后,一种低沉的、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咆哮声隐隐响起,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阿盾停下练习,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地面似乎在轻微震动。
老陈脸色一沉,几步窜到仓库门口,侧耳听着。坏了。他骂了句脏话,那小王八蛋…真他娘的会惹祸!
什么祸
肯定是那小子!找不着‘镇岳’,又怕家族怪罪,想了歪招!老陈语速极快,他怕是去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东西!想把祸水引过来,制造混乱,好趁机偷盾!
话音未落,镇子的警报钟就被疯狂敲响!铛铛铛铛——!
一个满身是血的猎户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上全是惊恐:兽!巨型石皮野猪!疯了似的!朝镇子冲过来了!拦不住!
石皮野猪阿盾心里一凛。那是山林里最可怕的玩意儿之一,皮糙肉厚,发起疯来能撞塌石头房子。平时根本不敢靠近人多的地方。
在哪阿盾抓起镇岳。
就…就从南边坡地冲下来了!见人就撞!好几间棚子都塌了!
老陈猛地推了阿盾一把:还愣着干嘛!你不是练了吗你不是能扛能砸吗去!堵住它!别让它冲进镇子中心!
阿盾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沉入丹田,压住了最初的慌乱。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巨盾,黑沉沉的,边缘沾着之前练习留下的木屑。
他没说话,扛起镇岳就朝南边冲去。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
老陈在他身后喊:记着!别硬顶冲势!侧身卸力!砸它腿关节!那是它弱点!
镇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人们哭喊着四散奔逃,鸡飞狗跳。远处,烟尘弥漫,一个巨大狰狞的身影正低着头,獠牙上挑着破碎的木屑,轰隆隆地撞开一切挡路的东西,朝镇子中心冲来!
它体型比寻常野猪大上一倍不止,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的灰褐色,上面布满苔藓和划痕,小眼睛赤红,完全陷入了疯狂。
阿盾看到了那个灰衣身影——之前的那个年轻人——正惊慌失措地躲在一堵矮墙后,脸色惨白地看着自己引来的巨兽,显然也没料到场面会失控成这样。
阿盾没空理会他。他估算着野猪的冲撞路线,猛地冲到一个街口,那里相对狭窄一些。他双脚狠狠踩进土里,沉腰坐胯,将镇岳猛地顿在身前!
来啊!他发出一声低吼,不是害怕,更像是给自己鼓劲。
石皮野猪发现了这个挡路的巨大障碍,发出一声更狂暴的咆哮,加速冲来!像一辆失控的战车!
轰!
巨大的撞击声几乎震聋了耳朵!
镇岳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阿盾整个人被撞得向后滑行,靴子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气血翻涌,胳膊像是要断掉。
但他顶住了第一波最强的冲势!脚跟死死咬着地面,愣是没被撞飞!
野猪似乎愣了一下,它从来没遇到过撞不飞的东西。它晃着脑袋,发出威胁的低吼,獠牙抵着盾面,开始发力往前顶。
阿盾感到压力巨大,肌肉绷紧到了极限。他想起老陈的话,不能硬顶。
他猛地向侧面跨出一步,同时将盾牌角度微微一偏。
野猪正全力前顶,突然失去着力点,巨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一下。
就是现在!
阿盾怒吼一声,全身的力量瞬间爆发,通过腰腿灌注到手臂,抡起沉重的镇岳,照着野猪的前腿关节外侧,狠狠砸了下去!
嘭!
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
钝重的盾缘结结实实砸在目标上。
嗷——!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嚎叫,前腿一软,庞大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轰然向一侧歪倒,溅起大片尘土。
它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被砸中的那条腿显然使不上劲了。
阿盾喘着粗气,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盾牌的把手。但他眼神亮得吓人。
盾刀…原来是这样用的。
10.守护的重量
野猪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嘶嚎,挣扎着想爬起来。那条被砸中的前腿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
阿盾没给它机会。他上前一步,再次抡起镇岳。这次不是砸,而是用盾牌最沉重的下部,像打桩一样,狠狠夯在野猪的侧脑上!
咚!
一声闷响。野猪的嚎叫戛然而止,庞大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烟尘缓缓散去。四周一片死寂。所有躲藏着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巨兽尸体前的庞大身影,以及那面沾着血和尘土、仿佛有生命一般沉默矗立的黑色巨盾。
阿盾拄着盾牌,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虎口渗出的血滴落。他看着不再动弹的野猪,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镇岳。刚才那一下,几乎是本能。
老陈慢悠悠地踱过来,踢了踢野猪的尸体。还行。没白吃那么多饭。
这时,人群反应过来,慢慢围拢过来,看着阿盾的眼神彻底变了。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后怕,还有一丝敬畏。
那个引來祸事的年轻人也从矮墙后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看着阿盾,又看看那面巨盾,最后目光落在野猪尸体上,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陈走到他面前,哼了一声:小子,看清楚了这就是你想要的‘钥匙’能干的事。镇的不是财宝,是这种玩意儿。你还想要吗
年轻人猛地摇头,眼神里那点执念和疯狂彻底被恐惧和茫然取代。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他语无伦次。
只是蠢。老陈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滚吧。回去告诉你家里那些老古董,‘镇岳’找到主了。是个能把它用在正地方的主。别再打主意,不然下次来的,可就不止是野猪了。
年轻人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踉跄跄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很快消失在街角。
镇长带着人过来,激动地抓着阿盾的胳膊(没受伤的那只):阿盾!好样的!多亏了你!不然今天镇子就完了!
人们纷纷附和,言语里充满了感激和歉意,再也没有丝毫过去的轻视。
阿盾被围在中间,有点不自在,只是摇摇头:它冲过来了。我得挡住。
老陈扒开人群,把他拉出来:行了行了,别围着了。收拾残局去。他得回去上药。
回到仓库,老陈给阿盾手上粗糙地包扎了一下。
感觉怎么样老陈问。
阿盾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立在墙边、沉默而可靠的镇岳。盾牌很结实。他说。
老陈笑了:不止是盾牌结实。他拍拍阿盾的肩膀,你也很结实。现在,像点样子了。
第二天,阿盾照旧早起。他扛起镇岳,走出仓库。
阳光很好。镇子经过昨天的混乱,正在恢复。人们看到他,都会停下脚步,友好地点头打招呼,眼神里是真诚的尊重。
他走到镇口的的老位置,把镇岳立在身边。黑沉沉的盾牌在阳光下泛着哑光。
他看着镇外通往远方的路,又回头看看渐渐热闹起来的小镇。
以前他在这里,是因为无处可去。现在他站在这里,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这面盾,这身力气,好像终于找到了该放的地方。
不是去争抢什么,而是站在那里。
挡住该挡的。
就这么简单。
他调整了一下站姿,脚像以前练习时那样,微微下沉,踩得更稳了些。
身影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