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鬼贩子 > 第一章

别人倒腾古董,我爱倒腾鬼。
怨灵厉鬼,明码标价。
在特定圈子里是硬通货。
这年头,怨气比黄金好赚。
牛马比比皆是,赚得自然也就多咯。
最近有富豪出了天价找我干活。
财经新闻头版的首富,秦巍。
他要一只特殊的可爱小萝莉鬼
什么鬼
我靠。
小刀拉屁股,开眼儿了。
有钱人的癖好果然刁钻。
……
嗐!要是早知道做了他这一单,后面会彻底影响我整鬼贩生涯。
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接这单!
1
我叫顾九,鬼市里排得上名的鬼贩,年仅25岁。
生了一双阴阳眼,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属于是老天爷赏饭吃。
这行干久了,骨头缝里都渗着阴气。
别人倒腾古玩玉器,我倒腾鬼。
怨灵厉鬼,执念深重的那种。
在特定买家眼里是硬通货,能镇宅,能招财,甚至能做些见不得光的脏事。
圈里人都叫我九爷。
不是敬我,是怕我身上沾的东西。
外出找离家出走的吞金兽,半道上又赚了一笔。
我从一截老槐树根里。
硬生生拽出一道不断扭曲的黑影,尖啸声刮得人耳膜生疼。
小东西是真闹腾。
麻利地塞进特制的黑瓷瓮里,符纸一贴,世界清净。
账上又多了一笔。
这年头,怨气比黄金好赚。
牛马比比皆是,赚得自然也就多了。
但我顾家欠阴阳两界的钱忒多。
我出山二年才还了几个零头。
死后还想着在下面考个公,混个编制当。
可不得着急还钱。
手机屏亮起。
来活了。
点开消息我愣了一下。
开价高得离谱。
高到能让欠的巨款变成7位数。
买主是那个名字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头版的首富,秦巍。
他要的不是寻常凶物。
要求极其……刁钻。
不要怨气冲天的,不要死状凄惨的,甚至不要有任何攻击性的。
他要一只特殊的可爱小萝莉鬼
什么鬼
我靠。
小刀拉屁股,开眼儿了。
有钱人的癖好果然刁钻。
要看起来干净,懵懂,最好还有点不谙世事的害羞,但必须确保是那个东西。
附加要求:需得是百年以上的老坟山、乱葬岗深处所获,且生辰八字有极阴之相。
棘手。
这种比厉鬼还难找。
乱葬岗里泡大的魂,哪个不是怨毒透顶
要找出一个符合这种描述的。
简直是要在血海里捞一朵白莲花。
但账上的数字跳动着,诱人得像毒药。
我接了。
2
时间紧,任务重!
接下来半个月。
我几乎踏遍了周边所有够年头,够阴邪的废弃坟场。
甚至动用了下面的关系,问了地府有编制的兄弟。
符纸烧了九十九沓。
罗盘指针转得像没头苍蝇。
逮住的不是哭哭啼啼的艳鬼,就是只剩啃噬本能的凶灵。
没一个对得上。
烦躁和那笔天价赏金在心里烧。
最后一点线索指向一个地方。
一座早该被推平建高尔夫球场的,民国乱葬岗。
地图上都没标注。
三更半夜。
阴风卷着腐烂的泥土气,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童谣。
调子很老,听不清词,飘忽得像错觉。
罗盘在这里彻底失灵。
我凭多年练就的本能直觉。
洛阳铲一挥。
一棵被雷劈过的半边焦枯的老槐树下,土是松的。
挖了不到三尺深。
指尖触到一样东西。
漆黑的木盒乍现。
打开拎出来,是一个贴着符的旧布娃娃。
裙子脏得看不出原色,纽扣眼睛掉了一只,线缝的嘴巴咧着诡异的弧度。
我靠,差点看傻了眼。
贴的居然是金符纸!
符箓按威力分为金、银、紫、蓝、黄五色。
金色符箓需道行高深者方能绘制,其威力不容小觑。
能镇压恶鬼,亦能保护。
长这么大,小爷还是第一次见。
入手瞬间,周遭那隐约的童谣声似乎清晰了一点。
有门儿。
我不惜用了半盏心头血,混着特制的引魂香,凭空画出扭曲的符文。
血滴渗入泥土,像活物般游走。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在我以为又要失败时,她出现了。
不是飘出来的。
是像迷路的小孩一样,
从树后面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身子。
碎花小裙子,羊角辫,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带着点雾气蒙蒙的懵懂。
除了小脸苍白得过分,身上干净得与这片污秽之地格格不入。
她歪着头,看着我,细声细气地问:哥哥,你看见我的娃娃了吗
不错不错,是个有礼貌的鬼。
就是她了。
形象、出现的方式、地点,完全契合订单要求。
尤其是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布娃娃,和我挖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更新一些。
心头血没白费。
回头搞几支百年人参补补。
我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晃了晃手里那个旧娃娃,你看,是不是这个
她眼睛微微一亮,一点点挪过来。
是这个,哥哥你能找到这里,是不是也能带我回家
在她手指触碰到娃娃的瞬间。
我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猛地掐诀,一道暗金色的绳索闪电般弹出,缠上她的手腕。
那不是实物,是凝练的罡煞之气所化。
她惊愕地抬头。
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却不是愤怒。
而是某种被欺骗的委屈和害怕。
罡煞锁链在她身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但她身上并没有冒出,怨灵被灼烧时应有的黑烟。
这反而让我心里那点异样感加重了。
太干净了。
其实也正好,没伤到她。
任务完成,我将她封进一个温养魂体的玉瓶。
我回了她,说现在就带她离开。
瓶身贴满了压制符箓。
尽管她似乎并不需要,可我这人一向谨慎。
我带着从土里挖出来的旧娃娃,连夜离开。
首富那边收到消息,回复简洁:
【即刻送至秦宅。】
3
秦宅不在市区,而在远郊一座山的半腰,气势压人。
管家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
引我入内。
宅子内部极大,现代极简风装修,透着一种沉重的冷寂。
管家让我在偏厅等候,主人稍后便到。
偏厅布置得像个小博物馆,墙上挂着不少老照片。
黑白照,记录着这个显赫家族的百年历史。
绅官僚、富商巨贾、与名流显要的合影。
一路排开,无声地彰显着底蕴。
我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然后,猛地定在墙正中一幅巨大的全家福上。
照片是黑白的,但保存极好。
看服饰背景至少是百年前。
男女老少几十人,正襟危坐,气质雍容。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滑向最前排,一个被穿着旗袍的雍容妇人搂着的小女孩。
她约莫五六岁,穿着精致的洋装。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娃娃!
4
她微微歪着头,对着镜头笑着,笑容天真无邪。
照片里的那个布娃娃!
裙子的样式,纽扣眼睛的位置,线缝嘴巴的弧度……
和昨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模一样!
一股寒气瞬间从脊椎骨升起。
搞哪出,见了鬼了。
几乎同时。
我贴身放置的那个温养魂体的玉瓶,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那照片上百年不变的微笑,与瓶中灵体此刻扬起的嘴角。
瞬间在我脑中重叠,炸得我头皮发麻。
这根本不是巧合!
秦巍花天价要找的,不是什么特殊的小萝莉鬼。
极有可能是他家族百年前早夭的某位先人!
他要自家祖宗之魂做什么
镇宅
秦家这宅子风水极佳,根本不需要。
那是……续命
炼什么邪门的法器
这些顶级富豪的癖好和秘密,往往比鬼还可怕。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单生意,沾手的就是因果。
而且是跨越百年的,一个庞大家族最核心的隐秘!
搞不好,等来的不是巨款,而是要被灭口沉塘!
5
九爷果然名不虚传,效率惊人。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秦巍不知何时出现在偏厅门口。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中式褂衫,脸保养不错,看不出具体年纪,只有一双眼睛,深得像是古井。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但那双眼睛扫过我,以及我手中的玉瓶时,没有丝毫温度。
我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挤出生意人的职业笑:
秦先生过奖,您要的东西,幸不辱命。
我将玉瓶小心翼翼放在铺着绒布的托盘上,没敢提照片半个字。
秦巍没立刻去接。
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的一瞬,他瞪大了双眼。
那眼神像是在透着我看到了一位故人。
很好。他低头一笑,淡淡开口,对管家示意了一下。
管家上前,盖上一块绣着符文的黑布,端走了托盘。
好家伙,有点东西啊这家。
尾款会立刻打到你的账户。秦巍语气平淡,九爷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规矩。
当然,秦先生放心,出了这个门,这笔生意从未发生过。
我立刻表态,心脏却在狂跳。
他的规矩,绝不仅仅是保密那么简单。
离开秦宅时。
我感觉像是从冰窖里爬出来,山风一吹,冷得刺骨。
坐进车里,手机震动,提示巨额款项到账。
那数字从未如此烫手。
我知道,秦家这事,绝不算完。
但这一行,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我猛踩油门,逃离这座山,必须找点别的事冲淡这股不安。
6
鬼市。
开在阴阳交界处的灰色地带。
每月朔望之夜。
借着月光和磷火交易。
这里活人死人半掺,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刚出炉还热乎的怨念,
到不知哪个朝代的陪葬法器,应有尽有。
我刚踏进鬼市。
一个裹着破旧黑袍的痋婆就凑了过来,她身上散发着草药和尸油混合的怪味。
七爷,听说您刚做了笔大买卖她外表如妙龄少女,声音却苍老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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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活了快一百岁了。
我心头一凛,消息传这么快
靠,谁要搞死我
混口饭吃。怎么,婆婆有好货介绍
痋婆嘿嘿笑着,露出渗人的笑:
有个急单,南边矿区闹得太凶,压不住了。死了三个矿工,怨气缠住了矿脉,机器下去就失灵,还招来了地底下的脏东西。矿主悬红,要个够凶的,能以一己之力压住全场,甚至能反噬掉原来那窝怨灵的最好。
我皱眉,以凶制凶玩得够大。就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弄出更麻烦的
所以找您七爷啊,您手段高,善后干净。
痋婆递过来一个油纸包,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三倍。那矿主不差钱,只差平安。
这单生意风险极高,但利润也惊人。
我没接!
损人不利己的事,小爷可不干。
秦家那事几乎耗光身上所有符箓。
我现在可没精力再画画符。
随便几句把她打发走,转身进了一家药馆。
里面的药五花八门,只要有钱,什么药都能搞来。
一进门。
店小二一脸蔫坏蔫坏的表情看着我。
哟,九爷稀客啊。买什么东西,我给您打一折,上次……他这一停顿,笑得更欠揍了,上次跟您提过,店主稀罕你,嘻嘻。
我就知道,这打的骨折价不简单。
拒绝潜规则从我做起。
一把年纪的老鬼婆子,净想老牛吃嫩草。
7
拎着几棵百年人参。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偏僻小店。
发现门把手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线,线尾坠一枚生锈的铜钱。
这不是寻常顾客留下的。
这是阴邮,专门替某些不是人的客户传递信息的。
解下铜钱,入手冰寒,一模糊的信息直接涌入脑海:
北山墓新搬来的邻居…太吵了…扰人清静望调解…酬劳夜明珠一颗!
信息断断续续。
我捏着铜钱,哭笑不得。
好家伙,给鬼调解邻里纠纷的。
这鬼贩子当的,就是业务广泛。
但夜明珠可是好东西,能温养神魂,辅助修炼,有价无市。
还想着休息几天。
得,看来这消停日子,是彻底别想了。
还得继续在这人鬼边缘,把生意做下去。
我收起铜钱,推开无常轩的门。
里面等待我的。
不知又是哪一桩人或鬼的烦事。
我如往常,习惯唤了几声咪咪。
没有回应,看来猫大人还是没有回来。
桌上的老式电话,此刻又突兀地响起。
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靠,点掐这么准。
新的托,又来了。
很奇怪接了没人说话。
半夜快睡着。
房间门窗紧闭,一阵寒风吹来。
阴冷感瞬间驱散了疲惫。
猛惊醒。
谁我声音沙哑,绷紧了神经。
角落里,原本空无一人的老檀木太师椅,光影似乎扭曲了一下。
一个人影缓缓浮现,像是从黑暗中剥离出来。
是个女人。
8
一身黑色风衣,衬得身段窈窕,长发如墨,随意披散。
她翘着腿,坐在我的椅子上。
手里正把玩着我桌上,用来镇纸的百年龟甲,动作慵懒又优雅。
听到我的问话。
她缓缓抬起头。
一张极为美艳的脸庞,肤白胜雪,红唇似火,眼波流转间,带着魅惑。
她看我的眼神,没有惊讶,没有畏惧。
只有一种玩味的审视。
仿佛我才是那个闯入者。
你就是九爷她开口,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丝勾人的尾调,
还以为最近名气很大的鬼贩子,是个糟老头子,没想到居然是个俊后生!这小模样没少被艳鬼缠吧。看好了,我可不是。
我心头警铃大作。
这女人绝不是普通客户。
她身上有法力波动,而且不弱。
不是鬼也不是人!
阁下是我没有放松警惕,指间的雷符随时准备激发。
你可以叫我,孟婆。
她红唇微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有一种令人胆寒的诡异。
她当然不是奈何桥边那位,这只是个代号,一个嚣张充满挑衅的代号。
她放下龟甲,站起身。
听说你刚拿了秦家天价悬红。
她一步步走近,
不过,以后像这样的好活,九爷或许可以考虑分一杯羹出来。吃独食……容易噎着。
她停在我面前三尺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在行家眼里,已经是极度危险的挑衅区域。
我甚至能看清她长而密的睫毛下。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出我紧绷的脸。
道上规矩,各凭本事。
我冷声回应,体内罡气暗暗流转,对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无形阴压。
空气仿佛凝固。
隐约有电光火石在无声碰撞。
规矩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冰冷刺骨,我的规矩就是规矩。我看上的东西,从来都是我的。
她的目光如刀,那眼神深处,除了冰冷的挑衅,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恨意。
我向来只得罪过鬼。
好像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吧
我们以前见过我下意识地问出口。
见过她重复了一遍,红唇边的笑意更深,也更冷了,何止是见过……
她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我的下巴。
我猛地后仰避开,雷符差点就甩出去。
喵!
突然一声尖锐的猫叫声响起。
我们还会再见的!眼前的女人蹙眉,瞬间化成一道白雾消失了。
我呼了一口气,后背竟已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9
黑猫定在窗前,墨色瞳孔,昏暗中亮得像星。
这小玩意都应付不来,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废物的主人!
猫龇牙一顿吐槽。
没有看错,我的猫会说人话。
他就是经常离家出走的吞金兽。
贼能吃,还什么都吃,连我捉的鬼也吃。
不让他吃鬼,他就闹离家出走。
没办法谁让他是我的契约兽呢,还是祖上传下来的。
也不能不管。
10
后面我调查起来昨晚的女人。
孟婆
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
男人的第七感!
我觉得,她不仅仅是想抢生意那么简单。
那句何止是见过……像一根冰刺,扎在我心头。
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这女人果然阴魂不散。
第一单。
城西老宅出了个吊死鬼。
怨气百年不化,缠得那家子孙三代男丁不得好死。
家主偷偷摸摸找到我,开出祖传的一件法器做酬劳。
我踩好点,布下缚灵网,只等子时阴气最盛时动手。
结果时辰一到,我摸进老宅,只见房梁上空荡荡,那吊死鬼不见了踪影。
法器自然也没了下文。
吞金兽捕捉到,现场遗留有那个叫孟婆的气息。
第二单。
北边水库淹死个横死的大学生,怨念不散,天天夜里拖人下水。
水库管理方托了好几层关系找上来。
我连夜带着打捞队,其实是几个水鬼怨灵。
去捞尸镇魂。
刚到地方,就看见水库中央波纹荡漾,那大学生的魂魄被一道漆黑的锁链拖着,乖顺地沉入水底。
岸边上,一个黑衣女人背影一闪而逝。
靠!又是她!
她就像我的影子。
总能快我一步,或者恰好截胡,手段干净利落。
她甚至开始给我留纸条。
用符纸折成的千纸鹤,上面用朱砂画着嘲讽的笑脸,精准地丢进我的房间。
奇耻大辱!
我顾九从十岁起,在阴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这女人不仅抢我生意,简直是在把我当猴耍!
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11
机会很快来了。
黑市有人放出消息。
南边一座几百年的将军墓塌了半边,泄露出的阴气,滋养出了一窝极其罕见的阴鱼。
这东西是一种异化的灵鱼,嗜食魂魄,更能啃噬法器。
但对擅长驭鬼炼魂的邪修来说,是炼制鬼蛊的至宝。
买主是个降头师,开价高,点名要活体阴鱼。
我的吞金兽这几天罢工,正好也顺便多抓些哄哄傻猫。
消息极其隐秘。
我动用了压箱底的人情,才搞到确切地点和交易时间。
这次我谁也没告诉。
但故意让她知道了。
提前一天就悄悄潜入将军墓附近。
墓穴塌陷处阴风惨惨,月光撒下时,地上果然能看到一谭阴鱼游动。
时隐时现,看来明天才能收网,实体吸收月光不够。
我在外围精心布下了一个阵法。
专克一切阴邪活物。
然后就是潜伏,耐心等待。
第二天夜里,月黑风高。
子时刚过,一道窈窕的黑影如同鬼魅般飘然而至。
正是那个孟婆。
我猛地掐动法诀!
嗡!
迷踪阵率先发动,雾气升腾,瞬间隔绝了内外。
巽风阵随之启动,地面泛起青光。
阵法发动的瞬间,她已察觉不妙,猛地往后撤。
但已经晚了。
镇!
我大喝一声,早已埋下的镇魂钉破土而出,带着刺目的金光,直刺她!
轰!
两股力量猛烈碰撞,阴风怒号,飞沙走石!
我闷哼一声,感觉心神剧震。
那镇魂钉与我心神相连,这一下反噬不小。
那女人也踉跄后退一步,脸色苍白了几分,身形闪烁,好似快要散了。
但她看着我的眼神,那抹讥诮和悲愤却愈发浓烈。
我从藏身处走出,脸色铁青,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屡屡与我作对!
我……她话未说完。
随着一声猫叫,她突然抬手,并非攻击,而是自焚
她点燃了自己,照亮了黑夜。
我瞳孔一缩,这是傀儡术
猫桑看了半天戏。
终于舍得从树上跳下来。
区区小妖也敢造次,要不是她和你祖上有些渊源,我早吃了她本体。
吞金兽明显有事瞒着我。
我问了他就说,时机未到,后面我就会知道。
所以暂时孟婆的搁了浅。
12
这鬼贩子,真是片刻不得清闲。
魂血损耗的亏空还没补回来,走道儿都打飘。
活像被十个艳鬼轮流吸了一遍。
我正琢磨着是烧张十全大补符兑水喝,还是去鬼市淘点过期的阴灵芝凑合时,那部催命电话又响了。
这回是个带着浓重口音的老爷子。
嗓门洪亮得差点把我听筒震裂,
喂!九爷吗哎呦喂可算是联系的你了,你快给瞧瞧吧!我家……我家祖坟让人给薅了!
我乐笑了,薅祖坟是几个意思,让人刨了这年头还有这种操作
他说,不是刨,是让人给借走了。
哈哈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老爷子急得直蹦,
就我太爷爷那坟,昨儿清明我去上坟,发现坟头土被动过。刨开一看,棺材板儿让人掀了,里头我太爷爷……没啦,就留了张字条!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借……借走了字条写的啥
老爷子气得哆嗦说,写的事急从权,借贵府先人一用,三日必还,利息三筐纸钱。
落款,写了隔壁老王。
我:……
这他娘是哪路神仙干的缺德带冒烟的事儿
偷尸贼现在都这么讲江湖规矩了。
还打欠条,隔壁老王
这署名怎么这么膈应人呢。
当天我去见了委托人。
九爷可得帮我把太爷爷找回来啊!老爷子带着哭腔,
这要不找回来,我以后下去了,在底下怎么在抬得起头。我太爷爷好歹也是个有功名的秀才,这让人掳了去,像话吗!
我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活儿听起来有些不靠谱。
但老爷子开价意外地厚道。
而且……我实在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根据老爷子提供的地址。
他太爷爷坟头的坐标和隔壁老王,这个诡异线索。
我拖着半残的身躯。
根据作案现场残留的鬼气。
一路摸到了邻省一个更加偏僻的山沟沟。
这叫隔壁
我叉着腰大喘气,给我累得够呛。
还没到地儿,就听见山里敲锣打鼓。
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调子还挺欢快,像是迎亲
我循着声音摸过去,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面往前一看,好家伙!
13
一片乱葬岗子被收拾得,张灯结彩。
破烂的墓碑上贴着歪歪扭扭的喜字。
几个缺胳膊少腿的老鬼,正吭哧吭哧地吹着唢呐。
调子跑得姥姥家都找不着。
一群穿着寿衣,脸色惨白的乡亲父老鬼围成一圈。
抻着脖子看热闹。
圈子中央,一个穿着皱巴巴中山装,戴着瓜皮帽,看起来贼眉鼠眼的老鬼。
他身上的鬼气,想必就是那位隔壁老王。
他拉着一个穿着秀才服,一脸懵逼又羞愤欲绝的老鬼,是老爷子的太爷爷。
我看过照片,模样八九不离十。
老王将秀才,使劲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鬼手里塞!
那女鬼身形佝偻,穿着红嫁衣。
看背影岁数估计比这两位加起来都大!
老王头还在那嚷嚷:
李秀才,你就从了我家老姑奶奶吧!她守寡一百多年了,就稀罕你这种文化人。你看这排场,这聘礼,十筐上好的纸钱呐,过了门,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李秀才气得胡子直抖,唇上重复着有辱斯文,
强抢民男……啊不,强抢老男!王扒皮,你生前偷鸡摸狗,死后还不干人事,快放开老夫!
我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原来是隔壁老王家的老姑奶奶恨嫁。
这老王头,居然想出借个老秀才,回来拜堂的馊主意。
这阴间婚恋市场已经这么卷了吗
眼看那老姑奶奶就要一把抱住李秀才。
李秀才绝望得,快要自碎魂芯了。
我干咳两声。
从树后钻了出来。
咳咳,那什么,打扰一下各位的雅兴
一群鬼齐刷刷地扭头看我,阴风阵阵。
老王头一看来了活人。
还是个身上带着法力的,顿时有点慌。
但还在那强撑,臭小子你谁啊没看见这办喜事呢吗,闲杂活人回避!
我亮出老爷子给的半块玉佩。
表示受人所托,来找这位李秀才。
老王,你这借人的方式,挺别致啊,还打欠条。
老王头一看玉佩,顿时蔫了半截,嘟囔着:真……真小气,说了会还的……
那老姑奶奶一把掀开红盖头。
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涂脂抹粉的脸,叉腰骂,哪个不长眼的敢坏老娘好事,活腻歪了是吧!
我赶紧拱手,
老人家息怒息怒。强扭的瓜不甜不是您看李秀才这宁死不从的劲儿,就算拜了堂,他天天给您甩脸子,这日子过得也没滋味啊。
老姑奶奶一愣,似乎觉得有点道理。
我趁热打铁,继续说:
这样,您放李秀才回去。我呢,帮您个忙。我在下面认识几个靠谱的婚介……啊不是,是缘牵阴司的鬼媒婆,专门给您这种资深美女……资深美鬼服务!保证给您介绍几个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的!您看咋样
老姑奶奶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有……有喜欢跳广场舞的吗
我:有!必须有!还有喜欢下棋、听戏的,款式齐全,任您挑选。
老王头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
下一秒,被老姑奶奶一巴掌扇到一边。
成交,这老梆菜还你,赶紧给老娘介绍好的!不差钱,管够。
就喜欢这种明智的鬼,她瞧出了我身份不简单,真打起来,损鬼不利己。
各给台阶下罢了。
我赶紧把一脸劫后余生的李秀才拉过来,塞进专门带来的养魂塔里。
临走前,我给那帮还在吹拉弹唱的鬼魂们散了点纸钱当辛苦费。
又给老姑奶奶留了个鬼媒婆的联系方式。
以前帮一个喜欢牵红线的老鬼处理过情敌,她送的VIP名片。
走时老姑奶奶朝我抛了个媚眼。
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回去的路上,李秀才在塔里唉声叹气,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我憋着笑,老爷子,您这魅力可以啊,一百多年的老姑奶奶都为您疯狂。
李秀才:休得胡言,爷门要脸!
把李秀才完好无损地交还给他那重孙子。
老爷子千恩万谢,付了厚厚一笔酬金。
还额外加了三筐上好的纸钱,让我转交给那位隔壁老王,说是利息照付,以后……以后还是别借了。
看着那三筐纸钱,我哭笑不得。
得,这鬼贩子当的,差点成了阴间婚庆兼媒婆,路又走宽了。
正准备关门歇业,好好休养几天。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不是鬼,是那个东南亚降头师,他搓着手,一脸谄笑,
七爷,听说您路子野,连借尸还魂这种业务都接我想……
乖,别想!
我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打烊了,概不接待!再烦我就放鬼咬你!
门外瞬间安静了。
我靠在门上,长长叹了口气。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不过,好像也不算太坏。
至少不愁钱了。
老腰突然一闪。
明天去看看鬼市有没有卖护腰的,这老腰,快被这帮奇葩客户和鬼魂折腾散了。
日子像渗了水的黄纸。
看似平整,一戳就软塌塌地往下陷。
有点小钱。
我连小店门槛,都换成阴沉木的。
这玩意儿防鬼。
主要还是防艳鬼上门,吵得人睡不着觉。
14
魂血的损耗只有鬼市的药能补回来的。
上次我拒绝了潜规则,没在她那买药。
店主后面下令,哪只死鬼敢卖我药,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瘫在柜台后的太师椅里,感觉身体像个漏风的破口袋,阳气呲呲地往外冒。
只能烧固魂符兑水喝。
味道像糊了的锅巴拌香灰,效果嘛,大概就是让我的脸色。
从死人白,变成了痨病鬼的灰败。
我摩挲着那枚生锈的铜钱阴邮。
北山公墓那位抱怨邻居太吵的鬼主顾,给的夜明珠定金,还在我抽屉里散发着幽幽冷光。
这单生意还没做,但我突然有点提不起劲。
鬼贩子这行当,干久了。
看人看鬼都差不多。
活人有活人的算计,死鬼有死鬼的执念。
倒腾的不是鬼,是那点放不下的贪嗔痴。
以前觉得是生意,现在总觉得这业障缠得越来越深。
每个鬼魂背后都拖着长长的因果线。
一不小心就能把自己绕进去。
啧,矫情。我骂了自己一句,试图把这点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甩出去。
活着,喘气,做生意,还债,就这么简单。
想太多容易短命。
虽然我可能已经欠了不知道几条命了。
15
就在这时,店门被轻轻推开了。
没有久违的风铃声。
我早把那玩意儿拆了,嫌吵。
进来的是个年轻人,穿着快递员的制服。
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扁平包裹。
您的加急件。
他声音有点哑,低着头,看不清脸。
我皱眉疑惑。
我没订东西啊。
而且,哪个快递员会在这个点,往这种偏僻小店送件
对方付了加急费,指定这个时间送到。
快递员把包裹放在柜台上,动作有点僵硬,让我签收。
包裹没有任何寄件信息,只在中间用毛笔写了两个遒劲九爷二字。
那字迹透着一股子令人不安的气息。
我心头一跳,警惕地看着他,谁送的
快递员缓缓抬起头。
帽檐下,他的脸异常苍白。
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却挂着极其标准的职业假笑。
客户隐私,无可奉告。他声音平淡无波,祝您生活愉快。
说完,他转身就走,动作依旧僵硬,像个提线木偶。
我定眼一看,又是个傀儡人。
我猛地起身想拦住他,却牵动了内伤,一阵头晕目眩。
再抬头时,店门已经关上。
诡异的快递员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店里又只剩下我和柜台上的那个包裹。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攥紧了我的心脏。
这手法,这做派,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了
我盯着那包裹。
像是盯着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前世债,今生祸。
这鬼贩子的营生。
怕是真要做到头了。
鬼蜮人间,贩的是执念,倒腾的是因果。
价格谈得拢,阎王爷的裤衩都敢估价。
但有些债,标不了价。
有些局,入了就难抽身。
从来没有回头这一说法。
路早就被自己和前世的脚印堵死了。
只能往下走。
看看是先把债还清,还是先被这口阴阳饭噎死。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彻底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