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湿漉漉的遗产
林薇从泳池里爬上来,看台上的欢呼声像隔了一层水,闷闷的。她甩了甩头,水珠溅在计时器上——比平时慢了一秒半。教练老张的脸黑得像她泳镜的胶圈。
怎么回事最后二十五米腿软了老张递过毛巾,语气硬邦邦的。
林薇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水里好像有人拽我脚踝。她试图让这话听起来像个玩笑。
老张没笑:输比赛的理由我听过一百种,这个最新鲜。他摇摇头走开了。
更衣室里,手机在储物柜里嗡嗡震个不停。她解锁屏幕,一条新邮件顶在最上面。发件人是个陌生的律师事务所。邮件标题很直接:关于您继承林国栋先生遗产事宜通知。
林国栋。她那个几乎没印象的、脾气古怪的叔公。
她皱着眉点开邮件。正文法律术语一堆,但核心意思简单明了:林国栋挂了,留给她一处房产。地址在城郊一个她从来没听过的地方。附件里有几张照片。一栋老房子的外部,长得像个灰扑扑的方盒子。最后一张照片角度刁钻,对着房子里通向地下的楼梯口,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邮件最后一行加粗:该房产内含一特殊构造(地下私人泳池),需您亲自接收查验。
地下泳池林薇挑了挑眉。这听起来可比城市游泳馆的氯水味道有趣多了。
她正看着,一个阴影挡在她面前。是同队的孙莉莉,刚拿了刚才那场小组第一。
哟,状态不行啊林薇,孙莉莉声音甜得发腻,手里玩着金牌带子,看来城里泳池的水你不适应。要不要试试去下水道找找感觉那儿更配你。
林薇把手机塞进包:不劳费心。说不定我真找到个更带劲的池子呢。
她拉上背包拉链,肩膀撞开孙莉莉,径直走出更衣室。背后的嘀咕声她全当没听见。
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她拿出手机,给邮件里那个律师号码发了条短信:
地址发我。明天下午三点。
几秒后,一个详细地址回了过来。后面还跟了一句,像是提醒:
林小姐,请务必白天前往。那地方……晚上信号不太好。
林薇撇撇嘴,关掉屏幕。
一个破房子,一个地下泳池,还有一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律师。她扯了扯湿漉漉的头发。至少,比回队里听老张唠叨强。
2.锈迹斑斑的钥匙
下午三点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把柏油路面晒得有些发软。林薇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导航显示的终点——一堵爬满枯藤的灰墙,和一扇对开的、漆皮剥落严重的铁门。地址没错。
她摁了下喇叭,声音在空旷的郊区传出去老远,没人应。
搞什么……她嘀咕着下了车,走到铁门前。门上挂着一把老旧的挂锁,锁眼都锈死了。旁边有个门铃按钮,她按下去,指腹沾了一层灰,里面也没任何动静。
她正准备给那律师打电话,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老头从旁边一栋自建房的小院里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把修剪花枝的剪刀。
找谁老头问,眼神里带着点警惕。
您好,我是林薇。这房子是我叔公留给我的。林薇尽量让语气显得友好。
老头上下打量她一番,像是要把她和记忆里的谁对上号。老林头的侄孙女他慢吞吞地走过来,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哗啦啦地响。他之前留了我一把备用的。说是万一哪天有人来,别让吃闭门羹。
他挑出一把最大的、锈迹斑斑的钥匙,插进锁孔,费劲地拧了半天,锁舌才咔哒一声弹开。
这地方有些年头没人住了,老头推开铁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里面东西估计都朽了。你自己进去看吧,有啥事喊一声,我就在隔壁。
谢谢您。林薇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荒草快长到膝盖。那栋方盒子一样的二层小楼立在中间,窗户都蒙着厚厚的灰,看不清里面。她没先急着进楼,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果然,在房子后墙根,她发现了一扇低矮的、几乎被杂草完全掩盖的铁皮门。门上同样挂着锁。
看来这就是地下泳池的入口了。
她回到车前,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强光手电筒和一把多功能工具钳。再回到那铁皮门前,她用手电敲了敲铁皮,发出沉闷的回响。锁比大门那个新一点,但也锈得厉害。她用工具钳夹住锁梁,使劲一别,啪的一声,锁扣崩开了。
一股带着浓重霉味和湿气的冷风从门缝里涌出来,激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门后是向下的水泥台阶,光线只能照见前面几级,再往下就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手电,抬脚往下走。
台阶又陡又窄,墙壁摸上去又湿又冷。走了大概十几级,台阶拐了个弯,空间豁然开阔。手电光扫过去,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巨大的、反着微弱光斑的水面。空气里的霉味更重了,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多年沉淀下来的水腥气。
她把手电光抬高,打量这个地下空间。泳池很大,占满了中间区域,池水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看不到底。池壁贴着老式的白色马赛克瓷砖,很多已经剥落,露出里面黑色的水泥。
泳池四周是一圈湿滑的水泥地,再往外,靠着墙壁,有几个门洞,应该是邮件里说的附属房间。所有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从水池深处传来咕咚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吐了个泡。
林薇把手电光投向最近的一个门洞,那像是个设备间,里面堆着些黑乎乎的机器轮廓。她正犹豫着是先看房间还是先去池边看看,头顶上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像是有人狠狠踹了一脚那扇进来的铁皮门。
她猛地抬头,心脏差点跳出来。手电光迅速扫向楼梯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那里,背光,看不清脸,但轮廓透着一股子不好惹的劲儿。
谁在上面林薇大声问,手电光稳稳照着对方。
那人没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开始往下走。皮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清晰又压迫的脚步声。咚。咚。咚。
走了五六级,他停住了,刚好能让林薇看清他的样子。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皮夹克,脸色不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怒气。
他盯着林薇,开口了,声音粗哑: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3.阴冷池水与警告
手电光直直打在那男人脸上,他眯了下眼,更不耐烦了。
关你屁事。林薇没挪地方,手电也没动,这地方现在是我的。你谁啊
你的男人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又往下走了两阶,距离拉近,林薇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林国栋是我叔公。这破地方,轮得到你
巧了,林薇晃了晃手机,律师邮件白纸黑字,写的是我的名字。林薇。你哪位
林强。男人吐出名字,像吐口痰,我爸才是他亲侄子。你算哪门子的
那你得去问律师,或者去底下问我叔公。林薇顶了回去,心里大概明白了。来个抢遗产的。
林强眼神阴沉地扫了一圈地下空间,目光在那墨绿色的池水上停留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好像有点紧张。但他很快又盯回林薇。
这鬼地方邪门得很。他语气硬邦邦的,听我句劝,拿上该拿的钱,赶紧走人。别碰这里的东西,尤其是这池子水。
为什么里面有宝贝林薇故意问。
有要命的东西!林强突然提高了音量,声音在封闭空间里撞出回音,老头怎么没的就是在这池子里泡久了,脑子进了水!疯疯癫癫!你想步他后尘
他话说的狠,但林薇总觉得他眼里除了厌恶,还有别的,像是……害怕。他在怕这个池子。
哦林薇挑眉,那我更得看看了。到底是什么能要命。
她说着,突然把手电筒往旁边墙壁上一照,光柱划过,然后猛地转向泳池,光束刺破黑暗,直射水面。
几乎在手电光照到水面的一瞬间,靠近池中心的地方,咕咚一声,冒起一个不小的水泡,随即一圈涟漪缓缓荡开。
林强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踩空了台阶,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脸色有点发白。
你他妈……他喘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林薇一眼,又忌惮地瞥了瞥恢复平静的池水,行!你非要找死我不拦着!有你哭的时候!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几乎是蹿上了楼梯,铁皮门被摔得山响。
地下空间重新陷入寂静,只有手电光柱里漂浮的尘埃和水面偶尔不明的咕咚声。
林薇走到池边,蹲下身,用手电仔细照着水面。水绿得深沉,看不到下面任何情况。她伸出手指,试探地碰了一下池水。
刺骨的冷。远超寻常泳池的冷。
她缩回手,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一种陈旧的、像是水草腐烂又混合了铁锈的腥气。
她站起身,光束扫过那几个黑乎乎的门洞。设备间、更衣室、还有一扇看起来更结实的木门,像是休息室或者什么。
钥匙。刚才林强虽然态度恶劣,但他的话反而勾起了林薇更大的好奇心。这池子,还有这些房间,到底藏着什么
她记得老头给的大门钥匙串上,好像还有几把小的。
得上去拿钥匙。顺便问问隔壁那老头,这个林强又是什么来路。
她最后看了一眼墨绿色的池水,转身走上楼梯。脚步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推开铁皮门,下午的阳光有点刺眼。她眯着眼,看到隔壁院门口,那老头正站着往这边看,显然刚才的动静他都听见了。
林薇走过去,直接亮出钥匙串:大爷,还有几把钥匙是开下面哪里的
老头没直接回答,反而先叹了口气:碰上林强了
嗯。说这地方应该是他的。
哼,老头撇撇嘴,那小子,游手好闲,以前就没少来缠着老林头要钱要东西。老林头懒得理他。这下好了,直接来抢了。他看了看林薇手里的钥匙串,指了其中两把小的,那两把,一把是设备间的,一把是里头那小休息室的。不过有些年头没开了,能不能打开难说。
谢谢。林薇收起钥匙,我叔公他……到底怎么没的
老头眼神闪烁了一下,摆摆手:岁数大了,毛病多。具体我也不清楚。你……自己看归看,底下那池子水,最好别碰。
又是别碰池子水。
林薇没再问,点点头,转身再次走向那扇铁皮门。
这次,她直接下了楼梯,目标明确地走向那扇看起来最结实的木门。钥匙插进去,有点涩,拧不动。她加了点力,来回试了几下。
咔哒。
锁开了。
4.尘封的记录
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声音,像是有人掐着脖子呻吟。一股更浓重的灰尘和纸张霉变的味道扑面而来,林薇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手电光柱扫进去。房间不大,更像是个储藏室。靠墙摆着几个金属架子,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盒子。角落里塞着一张旧书桌,桌面上放着一台老式台灯,灯罩歪斜着。
她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泳池空间那种无处不在的湿气。这里的空气虽然陈腐,但至少是干燥的。
书桌抽屉没锁。第一个抽屉里是些生锈的文具、按钉、几截干涸的墨水管。第二个抽屉卡住了,林薇费了点劲才拉开。里面躺着一本硬皮笔记本,封面是暗绿色的,没有任何字样,边角磨损得厉害。
她拿起笔记本,吹掉封面的厚灰,翻开。
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字迹是钢笔写的,蓝黑色墨水,有些地方已经晕开。笔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像是记录者情绪波动很大。
前面几页像是日记,又像是观测记录。
七月十五,池水温度异常下降至12度。泵机检查无故障。水面无风起涟漪。夜半闻异响,如人低语,源似水下。
七月廿一,强子又来要钱。声色俱厉,警告我远离池水。可笑,此为我心血所在。然,其眼中惧色不似作伪。他知晓什么
八月初三,实验记录:投入活性物质(红字标注,字迹剧烈潦草:失败!失败!完全失败!)。水体浑浊三小时,复清。观测到短暂磷光现象。低语声加剧,清晰可辨数字:‘七’……‘四’……何意
八月十日(日期被涂改过),无法安眠。声音持续不断。它们想要什么钥匙不对……是门池底有门(后面一行字被用力划掉,几乎戳破纸张)
林薇快速翻动着纸页,后面的记录越来越混乱,夹杂着大量意义不明的符号和涂鸦,看起来记录者的精神正在迅速崩溃。最后几页甚至没有了日期,只剩下大段重复的、颤抖的字迹:
不能靠近……不能答应……代价太大……
它们会出来……
锁死……必须锁死……
水是通道……门在水底……
最后一行字几乎是用尽全力写下的,墨迹深嵌纸背:
绝不可再下水!!!
林薇合上笔记本,指尖有点凉。她靠在积灰的书桌上,消化着看到的内容。实验它们门在水底这都什么跟什么叔公到底在这里搞什么名堂林强的警告和恐惧,似乎有了点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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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手电光重新投向那几个金属架子。架子上大多是些废弃的泳池维护工具,生锈的网兜、破裂的浮板、几瓶看不清标签的化学药剂。
但在最底层架子靠里的地方,塞着一个黑色的塑料工具箱,外面挂着一把小锁。
林薇蹲下身,拽了拽那把锁,很结实。她环顾四周,从旁边架子上抄起一个生锈的扳手,掂量了一下,对准锁扣猛地一砸。
哐当一声,锁扣应声而断。
她打开工具箱。里面没有工具,只有一些零碎物件。几张褪色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几个年轻人站在一个崭新的泳池边笑着,泳池看起来就是外面这个,但崭新明亮。她认出其中一个年轻些的是叔公林国栋。
照片下面,压着一本薄薄的工作证,单位名称模糊不清,但职位栏写着:水质研究员-特殊项目。
最底下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东西。她解开绑绳,油布散开,里面是一把样式很老的黄铜钥匙,比门钥匙精致得多,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模糊的数字:3。
还有一把小巧的、刃口异常锋利的匕首,像是某种仪式用品,刀柄缠绕着暗色的线,触手冰凉。
林薇拿起那把黄铜钥匙和匕首,皱紧了眉。工具箱里没有关于它们或门的任何直接解释,反而增添了更多疑问。研究员特殊项目这把钥匙是开什么的这匕首又是干嘛的
她把钥匙和匕首塞进外套口袋,正准备再仔细翻翻架子,头顶上突然传来咣当!咣当!的剧烈敲击声!
是那扇铁皮门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砸着。
紧接着,林强暴躁的吼声从楼梯口轰了下来,带着回音:
林薇!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下面!把你拿的东西交出来!那不属于你!
5.水下的画面
铁皮门被砸得像是要散架,林强的吼声在封闭空间里嗡嗡回荡。
听见没有!滚出来!把东西交出来!
林薇迅速把笔记本塞进怀里,匕首和钥匙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她关掉手电,整个人缩进书桌下方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头顶的砸门声和叫骂声异常清晰。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林强骂骂咧咧,砸门的动静停了。接着是铁皮门被粗暴拉开的刺耳声音,然后是重重的、毫不掩饰的脚步声砸在水泥台阶上。他下来了。
手电光柱在他手里乱晃,扫过泳池水面,扫过空荡荡的水泥地,最后定格在休息室那扇紧闭的木门上。
躲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脚步声朝着木门逼近。
林薇的心提到嗓子眼,手悄悄摸向外套口袋里的匕首。硬拼肯定吃亏。
就在林强的手快要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泳池中心猛地传来一声巨大的咕咚!声,像是有什么体积不小的东西重重地沉入水底,又或者是……撞了一下池底
水声在寂静中格外吓人。
林强的动作猛地僵住,手电光唰一下转向泳池。光柱颤抖着扫过墨绿色的水面,那里正荡开一圈又一圈剧烈的涟漪。
谁…谁在那儿林强的声音有点变调,没了刚才的凶狠,透着心虚和恐惧。
水面没有回应,只有涟漪慢慢平复。
但紧接着,一阵低语声毫无征兆地出现了。非常模糊,听不清具体内容,像是很多人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的源头飘忽不定,但明显是从泳池方向传来的。
林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两步,手电光乱晃:闭嘴!都闭嘴!不关我的事!是老头子自己……是他自己搞的!
低语声变大了些,似乎带着某种嘲弄的意味。
林强彻底慌了,手电都拿不稳了,光柱在天花板和墙壁上疯狂跳跃。不是我!钥匙不在我这儿!找我也没用!他语无伦次地喊着,突然转身,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上楼梯,铁皮门再次被摔得山响。
地下空间重归死寂。低语声消失了,只剩下林薇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敲着鼓。
她等了几分钟,才慢慢从书桌下钻出来,重新打开手电。光束指向泳池,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墨绿得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翡翠。
刚才那是什么配合得太巧了。是巧合,还是……这水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帮她或者,只是在吓跑林强
她想起笔记本上的记录:低语声、它们。
心脏还在狂跳,但一种强烈的好奇压过了恐惧。她慢慢走到泳池边。水面的腥气似乎更重了。她蹲下身,鬼使神差地,将手电光照向水面之下。
光线艰难地穿透了几厘米深的墨绿色水体,然后就被彻底吞噬,什么也看不清。
她不死心,换了个角度,几乎将脸贴到水面上,死死盯着光束试图到达的深处。
突然,水下似乎有微弱的磷光一闪而过!就像笔记本里记录的那样。
紧接着,一些混乱破碎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撞进她的脑海——
——一只苍老枯槁的手,死死抓着池边,指甲劈裂,满是血污。(视角像是从水下往上仰视)
——一张扭曲变形的脸(是林国栋!),充满极致的恐惧,嘴巴张大到离谱的程度,像是在无声尖叫。气泡从他口中不断涌出。
——浑浊的水流中,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圆形金属轮廓,像是……一扇门门上似乎有数字,看不清。
——最后是一双充满怨恨和贪婪的眼睛,是林强!但看起来年轻些,他正从楼梯口的方向望过来,眼神冰冷。
画面骤然消失。
林薇猛地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电筒差点脱手。她大口喘着气,额头冒出一层冷汗。那些画面太真实了,像是有人强行把一段记忆塞进了她脑子里。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远离了池边。心脏还在咚咚狂跳。
她明白了。叔公林国栋根本不是自然死亡或简单的意外。他死在了这个池子里,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怖。而林强,当时在场或者……他知道内情
那扇水下的门,是真的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那个模糊的数字3。
所以林强那么想要这里的东西,是害怕被发现还是他也想得到什么
低语声再次响起,非常轻微,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若有若无。
这次,林薇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冰冷的愤怒慢慢升腾起来。
她把手电光重新投向那墨绿色的、深不见底的池水。
好吧,她低声说,像是在对水里的什么东西,也像是对自己说,我们来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6.不请自来的帮手
林薇没在底下多待。那些冰冷破碎的画面和低语声像蛛网一样粘在脑子里,让她后颈发凉。她需要上去透口气,理理思路。
推开铁皮门,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才觉得胸口没那么堵了。隔壁老头还在院门口张望,看见她出来,明显松了口气。
没事吧我刚好像听见林强那小子大呼小叫的,没把你怎么样吧老头问。
没事,林薇摇摇头,走过去,吵了几句,他走了。她没提水下的事,大爷,您之前说我叔公……毛病多他最后那段时间,有什么特别吗比如,害怕水或者总说胡话
老头皱起眉,琢磨了一会儿: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儿。最后那几个月,他基本不出门,也不让人来看他。我去送过两次菜,隔着门说了两句话,感觉他精神头是不太好,嘴里老是嘀嘀咕咕的,也听不清说啥。至于水……他压低了点声音,街坊传过,说听见他半夜在院子里喊,说什么‘别从水里出来’之类的疯话。我们都当他老糊涂了。
别从水里出来。这和笔记本里的它们会出来对上了。
那林强呢那段时间他常来吗
常来!老头语气肯定,来得更勤快了,没少拍门吵吵,有时候还能听见里头爷俩吵架。好像就是为了这房子地契的事儿。老林头没了之后,他就消停了,没想到今天又蹦出来了。
林薇心里大概有了谱。她谢过老头,回到自己车上。关上车门,世界安静下来。她从怀里掏出那本硬皮笔记本,又仔细翻看最后那些混乱的页迹。
代价太大……
锁死……必须锁死……
水是通道……门在水底……
绝不可再下水!!!
还有那把黄铜钥匙,数字3。那柄冰凉锋利的匕首。
叔公在害怕,但也在隐藏什么。林强想要,但又恐惧。钥匙是干嘛的锁死什么门又是什么
她正想着,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林薇小姐电话那头是个有点耳熟的男声,语气带着点故作熟络的殷勤,我是陈明,李律师事务所的,您叔公遗产的经办人。
是那个发邮件的律师。
有事林薇语气冷淡。这律师之前可没提过还有林强这号人物和这些破事。
哎,就是跟进一下,您今天去过遗产地点了吧一切还顺利吗陈律师干笑着问。
挺顺利的,林薇看着车窗外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除了有个叫林强的跑来闹事,说房子应该是他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声音有点不自然了:呃……这个,家庭内部有些小纠纷是正常的。林强先生确实也表达过一些诉求,但我们还是严格遵照林国栋先生的遗嘱执行的……
他还说那池子水有问题,我叔公死得蹊跷。林薇打断他。
胡说八道!陈律师立刻拔高了声音,又迅速压低,那都是无稽之谈!林老先生是年老体衰,意外溺亡,有警方结论的。林薇小姐,您千万别听信这些。那处房产价值主要在土地上,您尽快处理掉就好,没必要深究。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透着一种急于掩盖什么的慌张。
是吗林薇慢悠悠地说,可我好像在我叔公留下的东西里,发现点别的。
电话那头呼吸明显一滞:……什么东西
比如,一把挺奇怪的钥匙。林薇故意说得模糊。
陈律师彻底没声了。过了好几秒,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上了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林小姐,听我一句劝。有些东西……不该碰的别碰。有些旧事,挖出来对谁都没好处。您还年轻,拿钱走人最安稳。需要的话,我可以立刻帮您联系买家。
他的反应太大了。这不像个正常的律师该说的话。
不劳费心,林薇说,我觉得这地方挺有意思,想再研究研究。尤其是那个池子。她故意强调了池子。
你!陈律师差点破音,强行忍住,……唉,您这是……何必呢!那这样,我认识一位先生,他对这类老建筑很有研究,也许能给您提供些专业的帮助我让他联系您
行啊。林薇爽快答应了。她倒要看看,还能冒出什么牛鬼蛇神。
挂了电话没多久,另一个陌生号码就发了条短信过来:林小姐您好,陈律师推荐。可否明日上午拜访或许能解答您关于‘水下结构’的疑问。
来得真快。林薇回了个好,把地址发了过去。
她靠在车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律师、林强、还有这个马上要来的专家。这潭水,比她想的要深得多。他们都在害怕那个池子,但又都围着它打转。
他们到底想隐藏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那个专家,是真的来帮忙,还是林强或者律师找来的另一个说客
她拿出那把黄铜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清醒。不管怎么样,钥匙在她手里。这意味着,她暂时占了先手。
她得在下一次下水前,搞明白这钥匙是开什么的。还有那柄匕首……总让人觉得不安。
她看向那扇铁皮门,它沉默地矗立在渐沉的暮色里,像一道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
明天。等那个专家来了,看看他到底能放出什么屁来。
7.专家与蓝图
第二天早上九点,一辆擦得锃亮的黑色轿车停在了林薇车后面。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四十岁上下,穿着卡其色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一个厚重的公文包。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但眼神锐利,像在评估一切。
林薇小姐我是吴铭,陈律师提到的建筑顾问。他伸出手,笑容专业。
林薇和他握了下手,触感干燥有力。麻烦你跑一趟了,吴先生。她没多余寒暄。
应该的。老建筑总是有很多故事,尤其是带这种特殊地下结构的。吴铭的目光已经越过她,落在了那扇锈铁皮门上,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热切,我们进去谈
下面味道不太好,光线也差。林薇没动。
没关系,工作需要。吴铭笑得无懈可击,实地勘察更重要。
林薇没再说什么,拿出钥匙开了锁。推开铁门,那股熟悉的霉湿气味涌了出来。吴铭面不改色,甚至还深吸了一口,像是品味什么似的。
他率先走下楼梯,步伐稳健。林薇跟在他后面。
到了底下,吴铭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强光手电,比林薇那个专业得多。光柱扫过整个泳池区域,看得非常仔细,从池壁的瓷砖到天花板的结构,再到那几个门洞。
很有年代感了。他评价道,语气像是博物馆的讲解员,这种私人地下泳池,当时造价不菲。您叔公很有品味。
林薇没接话,看着他表演。
吴铭走到泳池边,光束投向墨绿色的水面。水深大概多少有测量过吗
没量过,看不到底。林薇说。
正常,这种老池子,沉淀物多。吴铭点点头,蹲下身,似乎也想用手去碰水面,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缩回了手,只用手电仔细照着水下的池壁。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嗯
他的光束停在池壁某处,那里有一片马赛克瓷砖脱落得特别厉害,露出底下深色的内壁。
这里……他凑近了些,像是后来修补过的,材料不太一样。
林薇心里一动,想起笔记本里提到的实验和投入活性物质。
吴铭站起身,不再关注水池,转向那几个房间。设备间和休息室都看过了
粗略看了下。林薇说。
这种老式泳池,有时候会有些意想不到的设计。吴铭状似随意地说着,走向休息室那扇门。林薇昨天离开时并没有锁死。
他推门进去,手电光扫过书架、书桌。您叔公似乎在这里花了不少时间。他走到书桌前,手指抹过桌面,看着指尖的灰尘。
林薇靠在门框上:你好像对这里挺熟悉
吴铭转过身,笑容不变:图纸看得多。类似的结构有过研究。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卷泛黄的蓝图,在积灰的书桌上铺开一部分。巧了,我正好找到了这份当年的建筑草图副本。
林薇走过去。蓝图很复杂,各种线条和标注。吴铭的手指指向泳池底部的一个区域,那里有一个特殊的标记,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编号:S3。
看这里,标准设计里很少见。这下面似乎有一个检修通道,或者……某种隔离舱口。他抬起头,看着林薇,通常会用专门的通道口接入,但这份草图显示,它似乎只能从泳池内部某个特定位置开启。很奇怪,不是吗
他的手指若无其事地敲了敲那个编号S3。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S3。她口袋里的黄铜钥匙,柄上刻着的数字是3。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通道是干嘛用的她问,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只是好奇。
不清楚,图纸上没有明确标注。吴铭收起蓝图,动作慢条斯理,也许只是设计冗余。很多老建筑都有这种无关紧要的谜团。他话锋一转,林小姐,说实话,这地方维护成本很高,结构也存在一定风险。陈律师的建议很中肯,尽快出手是明智之举。我可以帮你评估个合理的价格。
他果然是为这个来的。
我再想想。林薇说,你刚才说的那个通道口,具体在池底什么位置
吴铭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但脸上还是笑着:年代久远,图纸和实物可能有出入,需要专业设备定位。而且,就算找到,没有专用钥匙也打不开,那种老锁恐怕早就锈死了。他紧紧盯着林薇的反应。
是吗林薇表情没什么变化,那就算了,我也就随便问问。
吴铭又试探了几句,见林薇滴水不漏,终于失去了耐心。
好吧,林小姐,如果您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他递过一张名片,这地方……毕竟出过意外,不宜久留。
他意有所指地说完,拎起公文包,转身向外走去。
林薇跟着他走上楼梯。看着他开车离开,她脸上的平静才褪去。
她拿出那把黄铜钥匙。S3。检修通道隔离舱口需要专用钥匙。
所以林强、陈律师、还有这个吴铭,他们想要的,是这个他们以为钥匙在她这或者知道可能在她这
吴铭故意透露蓝图信息,是想引诱她去找还是试探钥匙在不在她手里
她低头看着那扇铁皮门。
门在水底。钥匙在她手里。
她好像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8.潜入
吴铭的车尾灯刚消失在路口,林薇脸上的平静就垮了下来。她没犹豫,转身再次钻回那扇铁皮门后。
地下空间的阴冷瞬间包裹了她,但这次感觉不一样了。之前是漫无目的的探索,现在有了明确的目标——找到那个S3入口。
她没去休息室,直接走到泳池边。墨绿色的水面对着她,沉默,幽深,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她从工具袋里翻出昨天用过的那卷粗尼龙绳,又找了两根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金属短棍,交叉捆紧,做了个简易的锚点,卡在池边一处瓷砖脱落后露出的钢筋头上。用力拽了拽,很稳。
她把绳子另一头扔进水里。绳子很快沉入墨绿色的水中,看不见了。
做完这个,她回到休息室,反锁了门。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黄铜钥匙和那柄冰凉匕首。钥匙柄上的3字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
她脱下外套和长裤,里面是早就穿好的泳衣。冰凉的空气激得她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把匕首用剩下的绳子缠紧,绑在小腿上,冰冷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钥匙则用一根细绳穿了,挂在脖子上,贴着胸口。
准备就绪。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笔记本上最后那行颤抖的字迹绝不可再下水!!!在她脑子里尖叫。
但那些破碎的画面——叔公恐惧的脸、水下的金属轮廓、林强冰冷的眼睛——推着她。
她拉开门,走到池边。绳子静静地垂在水里。
水面的腥气钻入鼻孔。她最后看了一眼楼梯口,空无一人。
然后,她抓住绳子,深吸一口气,滑入了水中。
刺骨的冰冷瞬间淹没了她,比之前手指触碰的感觉强烈百倍,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水流挤压着她的耳膜,咕噜作响。光线迅速变暗,周围是令人窒息的墨绿色,能见度低得可怕,只能看清眼前一小片区域。
她抓紧绳子,努力向下潜。水的压力越来越大。手电的光束在水里变得昏黄无力,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不到一米的距离。
池壁粗糙的瓷砖表面偶尔擦过她的身体。她努力回忆着蓝图上标注的大致方位,沿着池壁摸索。
突然,小腿绑着的匕首传来一阵剧烈的、冰凉的震动,震得她肌肉一麻。
几乎同时,一阵强烈的拖拽感从下方深处传来,不是物理上的力量,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引力,拉着她往下沉!脖子上的钥匙也开始发烫,烫得皮肤生疼。
周围的低语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在空气中,而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混乱而急切,夹杂着无法理解的音节和某种……催促
她咬紧牙关,抵抗着那股向下拉的诡异力量,拼命瞪大眼睛,借着昏黄的手电光搜寻池壁。
就在她感觉肺部空气快要耗尽,脑子开始发晕的时候,手电光扫过的池壁出现了一片异常的区域。
那里的瓷砖几乎完全脱落了,露出底下深色的、看起来像是金属的内壁。金属壁上,有一个清晰的、锈蚀严重的圆形凹槽,中央是一个锁孔。凹槽上方,模糊刻着一个几乎被锈迹盖住的标识:S3。
找到了!
她奋力游过去,冰冷的水流似乎变得更加粘滞,阻碍着她的动作。脑子里的低语声变成了尖锐的嘶鸣。
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钥匙,对准那个锁孔插了进去。大小正好!
她用力一拧。
钥匙转动了,发出水下沉闷的咔哒一声。
紧接着,那一整块圆形金属壁猛地向内一缩,然后无声地向下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直径约一米的洞口。一股更强的吸力从洞内涌出,水流开始缓慢地旋转着向里灌入。
洞口边缘的金属闪着幽暗的光。
林薇来不及多想,肺部的灼烧感已经到了极限。她猛地向上蹬腿,抓着绳子奋力向上游去。
破水而出的瞬间,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空气呛得她直咳嗽。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岸,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湿透,不住地发抖。
她回头看向水面。那个打开的洞口在水下像是一个黑色的深渊之眼,墨绿色的水流正被缓缓吸入其中。
低语声和拖拽感都消失了。只有匕首的冰凉和钥匙滚烫的余温还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她真的找到了。并且打开了它。
那下面是什么
她看着那幽深的洞口,心里没有答案,只有更深的寒意和一种无法回头的感觉。
9.水下的门
林薇瘫在池边,水泥地的冰冷透过湿透的泳衣直往骨头里钻。她牙齿打着颤,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水腥味和胸腔的刺痛。
她死死盯着水面下那个刚刚打开的黑色洞口。墨绿色的水正缓慢地、持续地被吸进去,在水面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漩涡。
它开着。真的开着。
笔记本里的门,蓝图上的S3,都不是疯话。
刚才水下那可怕的拖拽力,冰冷的匕首,发烫的钥匙,还有脑子里那些尖锐的嘶鸣……它们都想让她进去。
休息一会儿。必须休息一会儿。她对自己说。体温在流失,肌肉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发抖。现在再下去就是送死。
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冲进休息室,反手锁上门。从那个破工具箱里翻出几条看起来还算干燥的旧毛巾,拼命擦干身体,套上长裤和外套。冰冷的衣服贴在皮肤上,感觉更冷了。她裹紧自己,缩在书桌下的角落里,听着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慢慢平复。
外面泳池方向安静得出奇。连平时偶尔的咕咚声都没有了。只有那个洞口在无声地吞噬池水。
过了大概十分钟,或者更久,她感觉身体回暖了一些,力气也回来了些许。她拿出手机,没有信号。意料之中。
她必须再下去一次。不是现在,但必须尽快。她需要知道那洞里有什么。是什么让叔公发疯,让林强恐惧,让律师和那个吴铭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或掩盖。
她需要装备。更好的照明,也许还需要氧气她车里有个小型车载充气泵,或许可以改造一下……不行,时间不够,也不专业。
那就只能靠她自己了。更长的绳子,更好的灯。
她想起设备间里好像看到过一些东西。她拉开门,再次走出去。手电光先扫向水面,那个黑洞还在,漩涡似乎更明显了一点。
她快步走到设备间门口,用钥匙打开门。里面堆满了废弃的过滤器泵和一堆生锈的金属零件。她在角落里找到一个落满灰的防水探照灯,比她的手电大得多,试着按了下开关——居然亮了!光线强劲,像一把利剑。
她还找到了一捆更长的尼龙绳,虽然旧,但看起来比她那卷结实。
就这些了。
她把长绳一头同样固定在池边,另一头扔进水里,这次绳子直接垂向了那个黑洞的方向。
她调整了一下绑在小腿上的匕首,确认挂钥匙的绳子还牢牢在脖子上。然后,她拿起沉重的探照灯,再次走到池边。
水面的漩涡似乎产生了一点吸力。
这次没有犹豫。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探照灯,沿着绳子再次潜入水中。
冰冷再次袭来,但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强光探照灯撕开了墨绿色的黑暗,能看清周围好几米。她迅速下潜,直奔那个黑洞。
快到洞口时,那股精神上的拖拽感又出现了,比上次更强,像无数只手在把她往下拉。脑子里的低语变成了轰鸣,吵得她头晕目眩。
她咬紧牙关,抵抗着那股力量,奋力游到洞口边。一只手紧紧抓着洞口的金属边缘,另一只手将探照灯的光柱射向洞内。
光柱刺破黑暗。
洞口下面是一段垂直的、布满锈蚀和黏滑藻类的金属管道,直径刚好容一人通过。管道笔直向下,深不见底。探照灯的光勉强照到管道内壁,上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难辨的图案或文字。
而在管道下方深处,光线即将被吞噬的地方,她看到了——
——一扇门。
一扇巨大的、圆形的、看起来无比沉重的金属门,严丝合缝地嵌在管道底部。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一个复杂的、由多个同心圆组成的巨大浮雕图案,图案中心是一个凹陷的、巴掌大的奇怪符号。
门紧闭着。
但就在探照灯光扫过那扇门的瞬间,林薇感到挂在她胸口的钥匙再次剧烈发烫!同时,小腿上的匕首也震动起来,频率高得吓人。
门上的那个中心符号,和她脖子上这把黄铜钥匙的柄部形状,一模一样!
钥匙不是开上面那个锁孔的!那个锁孔只是个开关,打开这个通道入口!这把钥匙,是开下面这扇真正的门的!
巨大的震惊让她差点松手。肺里的空气再次告急。她强迫自己冷静,用灯仔细照那扇门和周围的管道内壁。
在门上方不远处的管道内壁上,她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凹槽,形状……正好能插入这把钥匙
她记下位置,不敢再多停留。那股向下拖拽的力量越来越强,轰鸣声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她猛地一蹬管道内壁,抓着绳子拼命向上游去。
再次浮出水面,爬上岸。她跪在地上咳嗽,吐出来的水带着铁锈味。
她知道了。
所有的碎片都拼上了。叔公的恐惧,林强的贪婪,律师的慌张,吴铭的刺探……都是为了这扇门。这扇藏在城市地下泳池最深处、需要特定钥匙才能开启的、该死的门!
钥匙在她手里。
她瘫坐在地上,看着水下那个入口,湿头发贴在脸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现在,轮到她做选择了。
10.选择与封存
林薇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看着水面下那个幽深的洞口。水流的漩涡似乎慢了一些,但那个入口依旧敞开着,像一道黑色的伤口。
冷。浑身都冷。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钥匙贴着她的胸口皮肤,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余温。匕首绑在小腿上,冰凉坚硬。
那扇门。那扇需要这把钥匙才能打开的门。
里面是什么笔记本里提到的它们代价太大的东西能让叔公疯狂、让林强惧怕又渴望、让律师和专家绕着弯子来打探的东西
好奇像一只爪子,挠着她的心。几乎要推着她再次下水,去把那钥匙插进管道里的凹槽,打开那扇门看个究竟。
但那些冰冷的画面再次闪过——叔公扭曲恐惧的脸,他无声的尖叫。还有那句用尽力气写下的绝不可再下水!!!
这不是冒险。这是玩命。
林强、吴铭、陈律师……他们想要这个。他们或许知道里面有什么,或许不知道,但他们都想要控制它,得到它背后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
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叔公最后选择了锁死。也许他是对的。
林薇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她走到设备间,目光扫过那些生锈的废弃机器。最后,停在一个老旧的、连接着管道的巨大阀门上。阀门手柄锈死了,旁边扔着一把大号活动扳手。
她捡起扳手,卡在阀门手柄上,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压。
手柄纹丝不动。
她喘了口气,换个姿势,把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肌肉绷紧,骨头都在发出抗议。
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手柄松动了一点。
她再次发力,额头青筋暴起。
嘎吱——嘎——!
手柄被猛地扳动了四分之一圈!紧接着,一阵沉闷的轰隆声从泳池下方传来,像是某个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了。
她跑到池边。只见水面剧烈翻腾,那个黑色的洞口内部,传来巨大的金属摩擦声。一扇厚重的、之前完全没看到的内部隔断闸门,正从管道上方缓缓落下!
水流被剧烈搅动。几秒钟后,轰!!!一声沉重的巨响,闸门彻底落下,严严实实地封死了那个洞口。
水面的漩涡消失了。洞口不见了。只剩下墨绿色的、死寂的池水。
几乎在闸门落下的同时,她脑子里那些纠缠不清的低语和轰鸣声,像被掐断了信号,骤然消失。地下空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
封死了。
她站在原地,等了很久。水面再也没有任何异动。只有探照灯的光柱,投在水面上,反射着微弱的光。
她弯腰,解下小腿上的匕首,又摘下脖子上的钥匙。两样东西都失去了所有异常的温度和震动,变得冰冷而普通。
她走到池边,最后看了一眼那池深水。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把匕首和钥匙远远扔了出去。
它们划过两道短暂的弧线,噗通两声,前后落入池心,溅起一小片水花,很快沉入那片墨绿之中,消失不见。
让它们待在该待的地方吧。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推开铁皮门。
外面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她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肺里的寒意慢慢被驱散。
隔壁老头又探出头,看着她一身湿漉漉的样子,张了张嘴,没说话。
林薇没看他,直接拿出手机,找到陈律师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林小姐您考虑得怎么样了陈律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
我考虑好了,林薇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点轻松,这地方我不要了。你们谁爱要谁拿去。手续你看着办。
不等对方反应,她直接挂了电话,把电池抠了出来。
她走到车边,拉开车门,把那个沾着水渍的探照灯扔进后备箱,然后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引擎声响起。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栋灰扑扑的房子和紧闭的铁皮门,然后打方向盘,驶离了路边。
车子开上大路,汇入车流。城市的噪音包围过来。
她摇下车窗,让风彻底吹干她的头发。
下一个路口右转,有一家很大的游泳馆。她很久没去那种明亮、嘈杂、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游泳了。
她想去游一圈。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