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色成人礼
我叫赵娣,招娣,一个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出生的女孩。
五岁那年,家里终于得了弟弟,我被父母以两千块钱的价格,卖给了陈家村的陈瘸子。
陈瘸子告诉我,买我来,是给他体弱多病的小儿子陈安当童养媳。
我信了。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大山里,陈安是我唯一的光。他比我小两岁,长得眉清目秀,不像村里其他孩子那样野。他会把学校里发的、自己舍不得吃的糖省下来给我;会在我被陈瘸子打骂时,怯生生地挡在我身前;会拉着我的手,指着远方的山峦说:姐姐,等我长大了,我带你出去,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我把这句话,当成了活下去的唯一指望。我拼了命地干活,洗衣做饭,下地砍柴,像一头沉默的牲口,只为能让陈安多读一点书,让他能早点带我离开这个地狱。
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陈瘸子破天荒地宰了一只鸡,陈安的娘,那个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的女人,也拿出了一套崭新的大红衣裳,笑得满脸褶子:娣啊,快换上,今天是你成人的大日子,全村人都要来给你庆贺呢。
我有些受宠若惊,看着镜子里那个被映得脸色红润的自己,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陈安站在我身后,眼睛亮晶晶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廉价的塑料头花,笨拙地给我别在发间:姐姐,你今天真好看,像新娘子。
我羞红了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晚宴设在村里的祠堂,这是村里最高规格的礼遇。全村老少都来了,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有怜悯,有兴奋,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狂热。
陈瘸子举起酒杯,高声宣布:吉时已到!开祠堂,迎新人!
我被陈安牵着手,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那座阴森的祠堂。祠堂里没有点灯,只在正中央的牌位前点着两根白色的蜡烛,火光幽幽,映得满堂的牌位都像是活了过来,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窥伺着我。
我的心,莫名地开始狂跳。
姐姐,别怕。陈安紧了紧我的手,掌心却是一片冰冷的汗湿。
祠堂的门,在我们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了。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门外隐约传来的唢呐声,那调子欢快又诡异,吹得我头皮发麻。
安子,这是……要做什么我感到了不对劲,想把手抽回来。
陈安却死死攥住我,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双我曾以为最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躲闪和愧疚。他把我拉到祠堂中央,那里放着一张供桌,桌上没有酒菜,只有一个黑陶碗,里面盛着半碗浑浊的液体,飘着几张烧成灰的符纸。
姐姐,喝了这碗符水,你就是我们陈家的人了。
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我不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姐姐。陈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一步步向我逼近,你别怪我……我考上大学了,是城里的大学!爹说,只要……只要你和我大哥办了事,他就把家里的地和钱都给我,供我上学。
大哥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陈家的大儿子,早在十年前就掉进后山的深井里淹死了!
冥……冥婚我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陈安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不敢看我,只是重复着:姐姐,对不起,我不想一辈子困在这山里……你帮帮我,最后帮我一次……大哥一个人在下边很孤单,你去了,正好陪陪他。
我看着他,这个我守护了十三年,曾以为是彼此唯一依靠的少年。那些温暖的承诺,那些清澈的眼神,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不是他的童养媳,我是给他死鬼哥哥预备的祭品。
我的成人礼,是我的葬礼。
滚开!我疯了一样推开他,向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冲去。我用手砸,用身体撞,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开门!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畜生!
门外,唢呐声更响了,还夹杂着全村人的欢呼和拍手声,仿佛在为我的绝望伴奏。
陈安从后面抱住我,他的力气不知为何变得很大,将我死死地禁锢住。
姐姐,没用的,这是我们村的规矩。你认命吧。
两个黑影从祠堂的暗处走了出来,是陈瘸子和他婆娘。他们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两尊木偶,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的胳膊。
我拼命挣扎,用牙咬,用脚踢,却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所有的反抗都显得那么徒劳。
陈安端起那碗符水,撬开我的嘴,冰冷、腥臭的液体混着纸灰灌进了我的喉咙。我的力气在迅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
我被他们拖着,走向祠堂最深处。那里没有棺材,只有一口被铁链锁住的古井,井口黑漆漆的,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他们解开铁链,推开沉重的井盖。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腐烂和怨恨的气味,从井底喷涌而出。
我看到陈安最后一眼,他站在烛光下,泪流满面,却亲手将我,推向了那片无尽的黑暗。
坠落的瞬间,我没有听到恶鬼的嘶吼。
我听到的,是无数女人的哭声,她们在井底,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反复呢喃着一句话。
那声音凄厉、悲伤,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欢迎。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不是去死。
我是去回家。
第二章:井底军团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这不是水的温度,而是一种直接渗透进灵魂的寒意。我以为我会摔得粉身碎骨,但身体却像是陷入了某种粘稠的泥沼,不断下沉,下沉……
我的意识在消散,陈安那张流着泪的脸,陈瘸子夫妇麻木的表情,还有全村人狂热的眼神,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我叫赵娣,一个可笑的名字,一场可悲的人生。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
我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我生来就要为弟弟牺牲凭什么我被卖掉,被奴役,最后还要成为一个死人的陪葬凭什么陈安可以用我的命,去换他的锦绣前程
凭什么!
强烈的怨恨像一团火,在我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开。
就在这时,那些哭声,那些呢喃声,变得清晰起来。
它们不再是来自外部,而是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
【妹妹,你好疼啊……】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悲悯。我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像是在为我擦去眼泪。
【又来一个,又来一个可怜的……】
【别怕,我们都在这里。】
【一百年了,陈家村的债,该还了。】
无数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了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一个穿着清末嫁衣的女孩,被她的未婚夫推下井,因为算命的说她克夫。
我看到了一个民国时期的女学生,被拐卖到这里,因不从被活活打死,扔下井。
我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女孩,她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有着不同的面容,却有着相同的命运——被欺骗,被献祭,被遗忘在这口井里。
她们的恐惧,她们的痛苦,她们的怨恨,她们对亲人的思念,对背叛者的诅咒……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最纯粹的能量,灌入了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在被撕裂,又在被重组。
我的灵魂在被分解,又在与上百个残破的灵魂融合。
疼,无法言喻的疼。
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她们的意志。
【活下去。】
【替我们活下去。】
【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让他们……血债血偿!】
啊——!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
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井底,脚下不是水,而是一层厚厚的、由女人的骸骨和头发纠缠而成的地毯。井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们囚禁在这里。
而我,不再是我。
我能感觉到她们,每一个她,都成了我的一部分。我抬起手,看到的却是一只苍白、近乎透明的手,指甲修长而漆黑。我能听到她们在我脑中交谈,时而悲泣,时而怒骂,像一个混乱的集市。
我们,是Legion(军团)。
因为我们,是无数人。
井口,传来了陈瘸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封井!快,用镇魂钉!
几根刻着符文的粗大铁钉被敲入井盖,井壁上的符文猛地亮了一下,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脑海里的姐妹们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没用的。我,或者说我们,用一种混合了上百种声线的诡异声音开口了,这口井,镇不住我们了。
因为,我们有了核心。
我,赵娣,是百年来第一个带着如此强烈活下去的执念被献祭的新娘。我的怨恨,成了点燃所有怨念的火种。
我抬起头,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井口微弱的光。
让他……付出代价。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充满了对男人的刻骨仇恨。
不,要让他生不如死。另一个声音尖锐地反驳,让他尝遍我们受过的苦。
先出去。我的主意识,赵娣的意识,强行压下了脑中的嘈杂。
我伸出手,按在了满是符文的井壁上。
滋啦——
一阵黑烟冒起,我的手掌传来被烙铁烫伤的剧痛。但同时,那些符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我的身体,这个由百鬼怨念重塑的身体,正是这些封印的克星。
我开始攀爬。
每向上一步,井壁上的符文就熄灭一片。每向上一步,脑海里的姐妹们就发出一阵欢呼。每向上一步,来自井盖的压力就减轻一分。
砰!
第一根镇魂钉被无形的力量弹飞了出去。
祠堂里传来陈瘸子惊恐的尖叫:怎么回事!她……她要出来了!
砰!砰!砰!
剩下的镇魂钉接二连三地飞出。
最终,在一声巨响中,沉重的井盖被一股黑色的怨气冲天顶起,重重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就站在井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祠堂里那三个瑟瑟发抖的人。
陈瘸-子和他婆娘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而陈安,我曾经最疼爱的弟弟,正瞪大着眼睛,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姐姐……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我们不是你姐姐。
我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忽男忽女。
我一步一步地走出古井,身上没有沾染一滴水,只有那件大红嫁衣,此刻却像是被血浸透了一般,红得发黑。我的长发无风自动,遮住了我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没有丝毫情感的、漆黑的眼睛。
鬼……鬼啊!陈瘸子终于崩溃了,连滚带爬地想往外跑。
我只是抬了抬眼皮。
祠堂那扇沉重的木门,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我身上弥漫开来,迅速笼罩了整个祠堂。蜡烛熄灭了,祠堂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黑暗中,响起了女人凄厉的哭声、婴儿的啼哭声、指甲刮过木板的刺耳声……
这是姐妹们在欢庆她们的自由。
不……不要过来!陈安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不断后退,最后被绊倒在地。
我缓缓地向他走去,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像一个飘荡的幽灵。
你怕什么我蹲下身,伸出冰冷的手,抚上他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你不是希望我陪你大哥吗
我……我错了……姐姐,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吧……他痛哭流涕,语无伦次。
晚了。
我凑到他耳边,用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你的大学,你的前程……我会亲眼看着,它们是如何一点点,被你自己亲手毁掉的。
从今天起,我会成为你的梦魇,陈安。
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说完,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黑气如同潮水般退回我的体内。
祠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全村的人,都跑了。
我没有去追。
我知道,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守夜人
我离开了陈家村。
或者说,我们离开了。
踏出村口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仿佛整座山都在为我们的离去而哀鸣。这里是她们的埋骨地,也是囚禁她们的牢笼。如今,牢笼已破。
山路崎岖,但我走得异常平稳。身体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脑海里的姐妹们前所未有地活跃,她们贪婪地感受着自由的空气,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未来。
【去城里,我要穿最漂亮的洋裙。】这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声音,带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找个男人,把他心肝脾肺肾都挖出来!】这是一个充满怨毒的声音。
【我要读书,我要考大学……】这是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赵娣,作为这个混乱集合体的主意识,感到一阵头痛欲裂。我必须学会控制她们,引导她们,否则我们很快就会因为内耗而崩溃,或者成为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走到山下公路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越野车,毫无征兆地停在了我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女人,她身材高挑,气质冷冽。她看了我一眼,墨镜下的眉头微微皱起。
好惊人的怨气。她开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冷,你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她。我能感觉到,这个女人不简单,她身上有一种让我很不舒服的气息,像是……天敌。
不回答吗女人从风衣内侧掏出一个罗盘状的东西,指针正疯狂地旋转,发出嗡嗡的声响。怨气指数超过A级,接近S级。但没有血腥味,说明你还没开杀戒。跟我走一趟吧。
她向我走来,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杀了她!】
【她要抓我们!】
脑海里的姐妹们瞬间躁动起来。一股不受控制的黑气从我体内涌出,化作数只利爪,抓向那个女人。
女人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黄色的符篆,口中念念有词。符篆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金光,将黑气利爪尽数击溃。
好强。
我意识到,硬拼我不是对手。我现在的力量虽然庞大,但驳杂不纯,而且毫无章法。
我没有恶意。我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诡异的混合音。
女人停下脚步,似乎有些意外我能清晰地沟通。有没有恶意,不是你说了算。她指了指手中的罗盘,它说了算。现在,跟我走,或者我‘请’你走。
权衡利弊后,我选择了前者。
我被带到了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地方。那是一座隐藏在城市地下的巨大基地,充满了现代科技与古典玄学的矛盾结合。穿着统一制服的人来来往往,神色肃穆。墙壁上刻着三个大字——镇魂司。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内部更喜欢称自己为守夜人。一个从古时流传至今,专门处理各种超自然事件的秘密组织。
我被关在一个四壁都是银白色金属的房间里,据说这种金属可以抑制灵体的能量。脑海里的姐妹们变得萎靡不振,抱怨连连。
那个抓我回来的女人走了进来,摘下了墨镜。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丹凤眼,但眼神锐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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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秦筝,守夜人A级执行官。她自我介绍,现在,说说你的情况。你是怎么形成的目的是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将陈家村发生的一切,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我隐去了陈安的名字,只说自己是被全村人献祭的。
秦筝听完,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动容的神色。她调出了陈家村的档案,那是一个被标记为高危民俗观察区的地方。档案里记录了近百年来,陈家村频繁的人口失踪,尤其是外来女性。
原来那些失踪的人……都成了你的一部分。秦筝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忌惮。上百个怨灵的集合体,却保留了主意识……这种情况,史无前例。按照规定,你这种不稳定的存在,必须被‘清除’。
【她要杀了我们!】
姐妹们在我脑中发出惊恐的尖叫。
但你还没有伤及无辜。秦筝话锋一转,而且,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上面对你很感兴趣。他们给了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成为我们的‘编外顾问’。秦筝说,你的体质很特殊,对灵体有极强的感知和……威慑力。我们可以教你如何控制体内的力量,为你提供全新的身份和庇护。作为交换,你需要协助我们处理一些棘手的案子。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我需要庇护,更需要学习如何掌控这具身体。
我答应。我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要亲眼看着,那些把我推下深井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的声音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恨意。
秦筝看着我,良久,点了点头:可以。但必须在我们的监控下进行。你不能亲自动手杀人。
我不会杀人。我笑了,那笑容一定很诡异,杀人,太便宜他们了。
就这样,我成了守夜人的零号顾问。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Legion。
他们为我伪造了全新的身份,一个在海外长大的孤儿,名叫黎,继承了一笔不菲的遗产。他们教我如何梳理脑中庞杂的记忆,如何引导那些姐妹们的力量,而不是被她们的怨念吞噬。
我学会了发疯文学式的战斗方式。
当面对一个凶悍的恶灵时,我会释放出一个生前被活活烧死的姐姐的执念。瞬间,恶灵就会陷入被烈火焚身的幻觉,在极致的痛苦中哀嚎,不战自溃。
当面对一个擅长制造幻境的精怪时,我会释放出一个精神失常的姐姐的执念。她的疯癫,她的混乱,她那毫无逻辑的思维,会瞬间冲垮对方的幻境,甚至让对方的意识也陷入崩溃。
我用她们生前最恐惧、最怨恨的方式,制造出无比诡异且无法防御的攻击。
秦筝说,我是她见过最可怕,也最可怜的武器。
我不在乎。
我在等待,等待一个重返陈家村的机会。
这一等,就是五年。
第四章:归乡的调查员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偏远的山村发生一些变化,也足以让一些罪恶,被新的繁华所掩盖。
陈家村,通了公路,盖起了小洋楼,甚至还打着原生态古村落的旗号,搞起了旅游开发。
而这一切的领头人,是陈家村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学生,如今衣锦还乡的企业家——陈安。
他靠着我那条命换来的钱,读了大学,认识了有钱的妻子,靠着岳家的势力,摇身一变成了成功人士。然后,他带着资本,回到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成了全村人的骄傲和希望。
多么讽刺。
当我从秦筝手中接过这份关于陈家村的旅游开发异常事件调查档案时,我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是他……】
【那个畜生!】
【杀了他!杀了他!】
脑海里的姐妹们瞬间沸腾了,五年来的平静荡然无存,怨气几乎要冲破我的身体。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她们的怒火压下。
冷静。我的主意识在脑中发出指令,我们回去,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审判。
秦筝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黎,你确定你能控制住自己吗这次的任务,你可以选择放弃。
不。我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个案子,只有我能接。
档案显示,陈家村的旅游项目在开发到后山区域时,频频发生意外。工人失踪,机器无故损坏,甚至有人在半夜听到无数女人在哭。项目被迫停工,陈安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通过他岳父的关系,求助到了守夜人这里。
真是天道好轮回。
我以守夜人特派调查员黎的身份,重返陈家村。
还是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村口。五年前,我从这里狼狈逃离;五年后,我以审判者的姿态归来。
陈安带着几个村干部,早已在村口等候。
五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可当他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我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瞳孔在剧烈收缩,嘴唇无声地开合,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和死人一样惨白。
他身后的村干部见他不对劲,推了推他:陈总,陈总这位就是上面派来的专家。
陈安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回过神来。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骇、恐惧,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探寻。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陈总,你好,我叫黎。接下来,由我全权负责此地的异常事件调查。
我的声音,不再是五年前那诡异的混合音。经过五年的训练,我已经可以完美地控制声带,发出和普通人无异的声音。
但就是这正常的声音,反而让陈安更加恐惧。
他颤抖着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他的手,冰冷、汗湿,和我记忆中将我推下深井前的那只手,一模一样。
黎……小姐。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目光却不敢与我对视。
他认出我了。
不,他不敢认。一个死了五年的人,怎么可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看错了,或者只是长得像。
这种自我怀疑和恐惧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将他折磨得夜不能寐。
这就够了。
陈总,带我去现场看看吧。我收回手,语气平淡,仿佛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陈安浑浑噩噩地带着我往后山走。一路上,他几次想开口问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的恐惧,已经压倒了他的理智。
工地上,一片狼藉。
我走在其中,闭上眼睛。
【是这里……】
【那个杀千刀的,把我埋在了这棵树下……】
【我好冷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没出生……】
姐妹们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无尽的悲凉。这片看似平静的山林,地下埋葬了不知多少罪恶。陈安的开发,惊扰了她们的安息之地。
黎小姐,你……你看出了什么陈安小心翼翼地问。
我睁开眼,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看出来了。这里……很‘热闹’啊。
我的话音刚落,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刮过。
工地上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一个年轻的工人,突然像失了魂一样,眼神呆滞地走向旁边的一台挖掘机。他爬上驾驶室,发动了机器。
小六!你干什么!工头大喊。
挖掘机的铁臂缓缓抬起,然后猛地向着人群砸了下来!
众人惊慌失逃。
而那铁臂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站在陈安身边的,他那位穿着名牌、一脸娇气的妻子。
啊——!陈安的妻子吓得花容失色,瘫倒在地。
陈安也吓傻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铁臂即将砸下的瞬间,我动了。
我只是抬起手,对着挖掘机,轻轻打了个响指。
砰!
一声巨响,挖掘机的引擎瞬间爆出一团火花,熄火了。巨大的铁臂,停在了离陈安妻子不到半米的地方。
整个工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我缓缓走到那个名叫小六的工人面前,他已经昏了过去。我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一缕微不可见的黑气,从他天灵盖冒出,消散在空气中。
我转过身,看着面无人色的陈安,笑容依旧温和:陈总,看来你们惹上的麻烦,不小啊。
第五章:夜半鬼敲门
那晚之后,我在陈家村的身份,就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诡异的色彩。
村民们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敬畏和恐惧。他们私下里议论,说我是上面派来的高人,是能降妖除魔的活神仙。
只有陈安,他看我的眼神,是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把我安排在村里最好的一栋小楼里,那是他为自己建的别墅。他自己,却连夜搬回了老宅,那个曾经埋葬了我所有希望和绝望的地方。
他不敢和我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怕的,不是高人,而是故人。
入夜,我一个人坐在别墅空旷的客厅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这个房子真大,比我们祠堂大多了。】
【他凭什么住这么好的房子用我们的命换的!】
【我要去他床头唱歌,吓死他!】
姐妹们在我脑中七嘴八舌。这五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她们的存在,甚至能和她们像朋友一样聊天。
别急。我安抚她们,让他再多享受几天‘成功人士’的生活。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疼。
我闭上眼,将自己的意识沉入这片土地。
我的力量,与这片土地下埋藏的怨念,同出一源。在这里,我就是神。
我能看到,陈安在老宅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喝了很多酒,想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但我的脸,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能听到,他和他的妻子在激烈地争吵。他妻子尖叫着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而他,却因为某种恐惧,不敢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我还能闻到,空气中,除了那些陈年的怨气,还多了一丝新的……血腥味。
失踪的工人,不止一个。
我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陈安,你以为你只是惊扰了亡魂吗不,你唤醒的,是比亡魂更可怕的东西。
午夜十二点,我走出了别墅。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我缓步走向村子最东头,那里是陈瘸子和他婆娘的家。五年来,这两个老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变得沉默寡言,整日大门不出。
我站在他们家门口,没有敲门。
【让我来!】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调皮的意味。
下一秒,一阵阴风刮过,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树枝,像一只鬼手,反复地、有节奏地敲击着他们的窗户。
叩……叩叩……
屋里,传来了陈瘸子婆娘惊恐的尖叫。
谁!谁在外面!陈瘸子色厉内荏地吼道。
没有人回答,只有那不紧不慢的敲窗声,像催命的鼓点。
很快,屋里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一股浓烈的香灰味飘了出来。他们在烧香,在拜神,在祈求那些他们早已不信的东西保佑。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
这只是开胃菜。
我的下一个目标,是陈安的老宅。
老宅里,陈安的妻子已经哭闹着睡着了。而陈安,正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我在他家院墙外站定。
这一次,我释放了一个特殊的姐姐的执念。
她生前,是个戏子,最擅长唱《锁麟囊》里的那段春秋亭。
凄婉、哀怨的唱腔,幽幽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陈安的耳朵里。
我能看到,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抖得像筛糠。
谁谁在唱歌他抓起床头的台灯,惊恐地四下张望。
唱腔没有停,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像……有人正贴着他的耳朵在唱。
滚!都给我滚!他崩溃地大吼,将台灯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妻子被惊醒,看到他疯癫的样子,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整个老宅,乱成了一锅粥。
我静静地听着里面的鸡飞狗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陈安,这只是开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恐惧不是看到鬼,而是你明知道身边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你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疯狂。
我收回了姐姐的执念,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我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黑影,正从村子后山的方向,悄无声息地向老宅靠近。
那不是人,也不是普通的怨灵。
他身上,带着一股……活物的腥气,和死物的腐气。
我眯起眼睛。
看来,今晚的客人,不止我一个。
第六章:井中女鬼
那个黑影的动作极快,几个起落就翻进了陈安家的院墙,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我隐匿在暗处,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黑影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陈安夫妻的卧室。他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移动到了窗下。
窗户,被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无声地打开了。
屋里,陈安的妻子还在尖叫,陈安则在暴怒地嘶吼,两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黑影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人,上面似乎还贴着生辰八字。他将小人放在窗台上,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咬破指尖,滴了一滴黑色的血在小人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便迅速退走,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是个中老手。
【是邪术!】
【他在害人!】
脑海里的姐妹们立刻骚动起来。
我没有动。
我看着那个沾了黑血的诅咒娃娃,它身上的红布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黑气,如同一条条细小的毒蛇,钻进了卧室内。
黑气缠绕在陈安妻子的身上,她原本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渐渐弱了下去,眼神开始变得呆滞,最后,她像一个木偶一样,直挺挺地躺回了床上,沉沉睡去。
而陈安,因为情绪激动,阳火正旺,那黑气一时半会儿竟近不了他的身。
我笑了。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陈安的开发项目进行下去,想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方式,把他吓走。
不过,这倒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到院子里,捡起了那个诅咒娃娃。
娃娃入手冰冷,上面充满了邪恶的气息。
【好脏的东西,扔掉它!】
不。我轻轻抚摸着娃娃的脸,这是个好东西。
我将自己的一丝怨气,注入了娃娃体内。
瞬间,娃娃身上的黑气暴涨,原本只是淡淡的烟雾,此刻却变得如同实质,将整个卧室都笼罩了起来。
屋里,陈安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披头散发,从墙壁里,缓缓地渗了出来。
那女人的脸,和我,和赵娣,一模一样。
啊——!
陈安发出了比他妻子刚才还要凄厉百倍的惨叫。他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你……你到底是谁!他指着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不是黎小姐……你是赵娣!你没死!
我没有回答,只是歪着头,用一种天真又诡异的表情看着他,然后,缓缓地向他飘了过去。
别过来!别过来!
陈安彻底崩溃了,他抓起床头柜上的一把水果刀,胡乱地向前挥舞着。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怪物!
刀锋,轻易地穿过了我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我的脸,已经贴在了他的面前。
陈安,一个幽幽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我好冷啊……井底下,好冷啊……
你下来……陪我吧。
我伸出苍白的手,掐向了他的脖子。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阳气突然从陈安的口袋里爆发出来。那是一块玉佩,显然是高人开过光的护身符。
金光一闪,我的幻象瞬间被击溃,诅咒娃娃上的黑气也消散了大半。
陈安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涕泪横流,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而我,早已带着诅咒娃娃,离开了现场。
第二天,整个陈家村都炸了锅。
陈安疯了。
他赤着脚,穿着睡衣,在村里的大街上狂奔,见人就说有鬼,说赵娣回来索命了。
他那位娇贵的妻子,也被吓得精神失常,连夜被家人接回了城里,临走前还留下话,要跟他离婚。
陈家的股票,应声大跌。
旅游开发项目,彻底停摆。
陈安,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成功人士,一夜之间,妻离子散,事业崩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全村人的笑话。
我坐在别墅的阳台上,喝着秦筝派人送来的咖啡,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太便宜他了!】
【就这么疯了我们的仇还没报完!】
姐妹们在我脑中愤愤不平。
别急。我放下咖啡杯,看着被几个村民强行按住、嘴里还在胡言乱语的陈安,这还不是结束。
疯了,才好办事。
我拿出那个诅咒娃娃,昨晚那个邪术师留下的气息,还残留在上面。
我将娃娃放在桌上,闭上眼,顺着这缕气息,追溯而去。
很快,我的意识就锁定了一个目标。
村子后山,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那个邪术师,就藏在那里。
而且,我还在那里,闻到了失踪工人的……味道。
第七章:山神庙的秘密
山神庙早已荒废多年,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当我走进庙里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
神台下面,躺着两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正是失踪的那两个工人。他们的心脏,都被人挖走了。
神台后面,一个穿着灰色道袍、面容枯槁的老道士,正盘膝而坐。他面前摆着一个陶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活物,正在不停地蠕动。
他就是昨晚那个邪术师。
看到我进来,他并不惊讶,只是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
好重的怨气。他沙哑地开口,你不是活人。
彼此彼此。我看着他身上缠绕的黑气和死气,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呵呵……老道士笑了,声音像夜枭一样难听,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看在你也是同道的份上,现在离开,老夫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同道我笑了,别把我和你这种靠挖人心肝修炼邪术的垃圾相提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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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
我的话,显然激怒了他。
老道士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来了,就把你的怨气留下,做我‘血神童子’的养料吧!
话音刚落,他面前的陶罐猛地炸开。
一个浑身赤裸、皮肤血红的婴儿,从里面跳了出来。那婴儿长着一口锋利的獠牙,眼中闪着嗜血的红光,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向我扑了过来。
这就是他用工人的心脏喂养的邪物。
【好恶心!】
【撕碎它!】
姐妹们的厌恶和愤怒,瞬间转化为我的力量。
我没有躲闪,只是伸出一只手。
一股黑色的怨气从我掌心喷涌而出,化作一张巨大的鬼脸,一口就将那血神童子吞了下去。
鬼脸的嘴巴里,传来婴儿凄厉的惨叫和骨骼被碾碎的声音。
几秒钟后,鬼脸消失,地上只留下一滩腥臭的黑水。
老道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惊恐地看着我,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去。他修炼了几十年的邪物,竟然被我一个照面就给秒了。
我是来讨债的。
我一步步向他走去。
不……不要过来!老道士彻底慌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粉末,向我撒来。
那是尸油和骨灰混合而成的化尸粉,活人沾上一点,就会皮开肉绽,化为脓水。
但我不是活人。
粉末穿过我的身体,落在地上,腐蚀出一片滋滋作响的坑洞。
我毫发无伤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冷冷地问。
老道士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哆哆嗦嗦地全招了。
原来,他是陈安的商业对手雇来的。对方看中了陈家村这块地,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陈安逼走,然后自己来接盘。
还有呢我看着他的眼睛,这两个工人的死,只是为了炼制那个小鬼吗
老道士的眼神开始闪烁。
我加重了语气:说!
一股强大的精神威压,直接冲入他的脑海。
老道士惨叫一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最后终于扛不住,喊道:我说!我说!后山……后山那片地下面,有东西!我们挖到了一座古墓!
古墓
我愣了一下。
那古墓里有什么
不知道……我们只挖开了一个角,里面就冒出一股很可怕的黑气……老道士惊恐地说,我的‘血神童子’,就是被那黑气侵蚀后,才变得那么凶残的。雇主说,只要能把陈安赶走,那墓里的东西就都归我……
我明白了。
陈家村的异常,不只是因为惊扰了那些被埋葬的姐妹们。
更是因为,他们挖开了一个更可怕的潘多拉魔盒。
而那个老道士,就是想利用这股力量,为自己谋利。
带我去看。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在我的胁迫下,老道士带着我来到了后山那片被封锁的工地。他指着一处被篷布盖住的深坑,颤抖着说:就……就在下面。
我掀开篷布。
一股比老道士身上邪恶百倍的、充满了暴虐和死亡气息的黑气,从坑底冲天而起。
我能感觉到,脑海里的姐妹们都在这股气息的压迫下,瑟瑟发抖。
这,不是普通的怨气。
这是……煞。
千年古煞。
我看着深不见底的坑洞,又看了看旁边吓得面无人色的老道士,突然笑了。
谢谢你带路。
你……你想干什么老道士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当然是……废物利用。
说完,我手一扬,将他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深坑里。
啊——!
老道士的惨叫声,只响了半秒,就被坑底涌动的黑气吞噬,戛然而止。
我站在坑边,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坑底的黑气开始剧烈地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第八章:百鬼夜行
深坑之中,煞气冲天。
一只由纯粹的黑色煞气构成的巨大利爪,猛地从坑中伸出,搭在了坑沿上,将地面腐蚀出一大片焦黑的痕迹。
紧接着,一个高达三米的、由无数残破盔甲和白骨拼接而成的怪物,从坑中缓缓爬了出来。
它没有头颅,胸腔里燃烧着一团幽绿色的鬼火,手中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巨斧。它每走一步,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千年将军煞。
它苏醒了。
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血食。它的目光,或者说它的感知,瞬间锁定在了山下那个人气最旺的地方——陈家村。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那是由纯粹的杀意和暴虐构成的精神冲击,瞬间席卷了整个山林。
【好可怕……】
【我们会死的……】
姐妹们在我脑中发出了恐惧的悲鸣。她们的怨气,在这纯粹的、经历了千年杀伐的煞气面前,就像是溪流遇上了大海,渺小而不堪一击。
别怕。我安抚着她们,它,是我们的‘礼物’。
我转过身,看着山下的陈家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今晚,我要送给陈家村一场,永生难忘的……盛宴。
将军煞迈开大步,向着山下冲去。它所过之处,树木枯萎,生机断绝。
而我,则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跟在它身后。
此时的陈家村,正乱作一团。
陈安疯了的消息,像瘟疫一样传遍了全村。村民们惶惶不安,聚集在祠堂门口,在村里几个老人的带领下,烧香磕头,祈求祖宗保佑。
陈瘸子和他婆娘,也在其中。
他们跪在最前面,神情恍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报应啊……报应来了……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震动。
地震了
村民们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四下张望。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从后山冲下来的,如同魔神一般的骸骨将军。
那……那是什么东西!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每一个人。尖叫声,哭喊声,响彻了整个村庄。
他们四散奔逃,却发现,无论跑到哪里,都无法逃出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惧。
将军煞冲进村子,手中的巨斧随意一挥。
轰!
一栋小洋楼,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它没有立刻开始杀戮,它在享受猎物们的恐惧。恐惧,是它最好的开胃菜。
村民们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全都退回了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祠堂。
他们以为,躲进祠-堂,就能得到祖宗的庇佑。
多么可笑。
将军煞停在了祠堂门口,巨大的身躯,将月光完全遮蔽。
祠堂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幽幽地在他们耳边响起。
想活命吗
村民们惊恐地四下张望,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想活命的话,就把当年献祭赵娣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喊出来。
谁……谁在说话村长老头颤抖着问。
喊出来,你们就能活。
不说,你们就和这祠堂一起,化为灰烬。
我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如同神明的审判。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和保守秘密的羞耻。
我说!我说!一个当年参与过捆绑我的村民,第一个崩溃了,是陈瘸子!是他提议用赵娣那个外来女给大儿子配冥婚的!他说这样能保佑陈安考上大学!
还有村长!另一个女人尖叫道,是村长主持的仪式!他还拿了陈瘸子家一头猪!
一个又一个的秘密,被当众揭开。
每个人都在指证别人,也在被人指证。
为了活命,他们撕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最丑陋、最自私的嘴脸。
陈瘸子和他婆娘,成了众矢之的。他们被愤怒的村民们推搡着,咒骂着,像两条丧家之犬。
而那个曾经被他们视为骄傲的儿子,陈安,此刻正蜷缩在祠堂的角落里,抱着头,痴痴地笑着,嘴里反复念叨着:报应……都是报应……
我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然后,我出现在了祠堂的屋顶上。
我张开双臂,身上那件血红色的嫁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现在,轮到我们了。
我将体内属于姐妹们的怨气,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祠堂,阴风怒号,鬼哭神嚎。
上百个穿着不同时代嫁衣的女鬼身影,从我身后浮现出来。她们有的断了手臂,有的没了头颅,有的浑身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她们围绕着祠堂,翩翩起舞。
这是一场,迟到了百年的,百鬼夜行。
祠堂里的村民们,看到了他们祖辈犯下的罪孽,看到了那些被他们遗忘、被他们献祭的女孩。
极致的恐惧,让他们彻底崩溃了。
祠堂的信仰,宗族的荣耀,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门口的将军煞,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滔天的怨气,停下了动作,胸腔里的鬼火不安地跳动着。
它,竟然也感到了……恐惧。
我缓缓从屋顶飘落,站在祠堂门口,站在那巨大的将军煞面前。
看够了吗我问它。
将军煞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
现在,该你干活了。
我伸出手,指向祠堂里,那个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村长老头。
拆了这里。
一个,都别留。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将军煞,这个千年凶物,竟然真的举起了手中的巨斧。
在村民们绝望的尖叫声中,在姐妹们畅快的欢笑声中,巨斧,轰然落下。
第九章:永恒的梦魇
祠堂塌了。
那座承载了陈家村数百年荣耀与罪恶的建筑,在将军煞的巨斧下,化为了一片废墟。
尘埃落定后,废墟之中,一片死寂。
我没有让将军煞杀死他们。
我只是让它,毁掉了他们最后的精神支柱。
然后,我当着所有幸存村民的面,伸出手,按在了将军煞的胸口。
黑色的怨气,如同无数条锁链,缠绕住了它。
将军煞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试图挣脱。但在我这个由百鬼怨念构成的集合体面前,它的煞气,被死死地克制住了。
回去。我冷冷地命令道。
在村民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不可一世的千年凶物,竟然真的被我一点点地,重新压回了后山那个深坑之中。
我用姐妹们的力量,在坑口布下了一道封印。
从今往后,它将成为陈家村的……守护神。
一个悬在他们头顶,永恒的噩梦。
做完这一切,我缓缓走回祠堂的废墟。
村民们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归来的魔神,眼神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我的目光,落在了陈安身上。
他没有死,只是被倒塌的房梁砸断了一条腿,此刻正躺在地上,痴傻地笑着。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陈安。我轻轻地喊他的名字。
他浑身一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他想往后爬,却牵动了断腿的伤口,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姐姐……不……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语无伦次地求饶,你放过我吧……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也不需要你的忏悔。
我回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还记得吗你曾经对我说,等长大了,要带我离开这里。
现在,我做到了。我离开了。
而你,陈安,将永远被困在这里。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
我环视着那些幸存的村民,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这座古墓的守墓人。
你们的子子孙孙,都将生活在这位‘山神爷’的阴影之下。
你们要日夜祈祷,祈祷它永远不要再出来。
这就是你们,为你们的祖辈,为你们自己犯下的罪,付出的代价。
说完,我转身,向村外走去。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知道,陈家村完了。
不是物理上的毁灭,而是精神上的彻底死亡。
他们将永远活在恐惧之中,活在自己罪孽的阴影之下,直到血脉断绝。
这,比杀了他们,要解恨得多。
【结束了吗】
【我……我感觉好累……】
【我想……回家了……】
脑海里,姐妹们的声音变得虚弱而平静。她们最大的执念,已经了结。滔天的怨气,正在缓缓消散。
我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我知道,当她们的怨气彻底消散时,我这个集合体,也将不复存在。
我并不害怕。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我走出村口,秦筝和守夜人的车队,早已等在了那里。
她看着我身后那个已经化为废墟的村庄,又看了看我这副即将消散的模样,眼神复杂。
你……还好吗她问。
前所未有的好。我笑了,那是五年来,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地方,睡一觉。我说,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就在我的身体即将完全透明时,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我脑海最深处响起。
【我……我还不想消失……】
【我还没有……考上大学……】
是那个女学生的执念。她是所有姐妹中,怨念最轻,却也最纯粹的一个。
她的执念,不是复仇,而是……希望。
正是这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像一根锚,将我即将溃散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
我的身体,停止了消散,重新变得凝实。
脑海里,那些即将离去的姐妹们,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
【是啊……我们还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呢……】
【那个叫‘电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想穿一次高跟鞋……】
她们的怨气虽然消散了,但她们作为人时,那些最普通、最微小的愿望,却留了下来。
这些愿望,与我的主意识,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我不再是怨念的集合体。
我成了她们……生命的延续。
我睁开眼,看着秦筝,眼神清澈而坚定。
秦队,你们守夜人,还缺顾问吗
一个,活着的顾问。
秦筝愣住了,随即,她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真正的笑容。
欢迎归队,黎。
第十章:我们的新生
我回到了守夜人基地。
这一次,我不再是编号零,而是拥有了真正的身份——黎,守夜人特殊顾问,前百鬼军团唯一幸存者。
我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我不再需要依靠怨气来维持形态,那些姐妹们留下的纯粹执念,化作了一种全新的能量,温和而强大。我依然能感受到她们的存在,但她们不再是吵闹的、愤怒的声音,而是化作了我性格中不同的侧面。
有时,我会突然对历史剧产生浓厚的兴趣,我知道,那是清末的那个姐姐在看。
有时,我会不自觉地哼起一段婉转的昆曲,我知道,那是民国的那个戏子姐姐在唱。
有时,我会在训练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我知道,那是所有姐妹们在为我加油。
我们,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共存着。
陈家村的后续,秦筝也告诉了我。
守夜人接管了那里,将后山的古墓彻底封印,并以地质灾害高发区的名义,将整个村子列为了禁区。
村民们被强制迁出,分散到了全国各地。
但诅咒,并没有消失。
据说,那些离开的村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在午夜梦回时,听到祠堂的唢呐声,看到那被巨斧劈开的废墟,和废墟上空,那上百个翩翩起舞的血色嫁衣。
他们将带着这份永恒的梦魇,孤独地活下去,直到死亡。
而陈安,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去看过他一次。
他已经彻底废了,蜷缩在病房的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枕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姐姐……别走……我带你出去……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他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回到了那个还会对着我许下诺言的午后。
可他和我,都再也回不去了。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在窗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放下,不是原谅。
而是我的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的第一份正式任务,是去调查一所女子大学的连环失踪案。
站在大学门口,看着那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庞,我脑海里,那个女学生姐姐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向往。
【大学……真好啊……】
我笑了笑,走进校园。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知道,我的路,才刚刚开始。
我不再是那个为了弟弟而活的赵娣,也不再是那个被仇恨驱动的复仇之鬼。
我是黎,是守夜人,也是上百个破碎灵魂希望的延续。
我会带着她们的眼睛,去看她们没看过的世界。
我会用我们的力量,去守护那些像我们一样,被黑暗觊觎的女孩。
我会让这世间,少一些像陈家村那样的悲剧,少一些像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
这是我的新生,也是我们的新生。
这条路或许会很长,很危险。
但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
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