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马逃婚了,因为他的白月光。
我笑了,反手拨出一个电话:结婚,来吗
后来,竹马在门外哭红了眼
我却被抵在门上,眼尾泛红
宝宝,叫给他听
谢邀。
现在站在圣托里尼的酒店阳台,海风有点咸。无名指上的戒指是卡地亚的,但不是我挑的那款。
昨天,我和沈昱风的婚礼上,他逃了。
对,就是那种最俗套、最狗血、放在知乎故事区都没人敢这么写的情节。
司仪第三次问新郎你是否愿意时,台下死一样的寂静。我攥着捧花,指甲掐进掌心,听着身后宾客席从窃窃私语变成一片嗡鸣。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我妈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沈昱风的手机在伴郎手里震动。一条短信,短短三个字:对不起。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白月光学姐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左腿骨折。他穿着我们一起选的Brioni西装,开着婚车头车,直接奔去了四十公里外的市二院。
多感人啊。真的。如果我不是那个穿着Vera
Wang婚纱被扔在台上的女主角的话。
牧师和婚庆主管围过来,语气小心翼翼,说郁小姐,仪式是不是先暂停……
我看着台下那些或同情或看戏或幸灾乐祸的脸,看着我爸铁青的面色和我妈通红的眼眶,看着满地玫瑰花瓣和那个没派上用场的巨大香槟塔。
血液好像一下子冲上天灵盖,又猛地冷下来。我听见自己笑了一声,声音稳得可怕:不用停。
我提着重工刺绣的婚纱裙摆,一步步走下台,从伴娘抖得不成样子的手里拿过我的手机。
指纹解锁,通讯录下拉,第一个名字就是秦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通了。背景音有点吵,好像是在某个会议室。
我没哭,也没歇斯底里,甚至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秦霄,我这边婚礼现场,缺个新郎。你现在过来,还是我过去
对面沉默了两秒。我几乎能想象他蹙起眉的样子。然后,我听见他合上文件的声音,起身,衣料摩擦过话筒。
地址发我。二十分钟。他没问为什么,没问沈昱风去了哪,没问任何废话。
就像很多年前,在那片彻骨寒冷的雪地下,我吓得牙齿打颤,哭都哭不出来,是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说:别怕,郁蓁,我在。
那场雪崩,把我人生劈成了两截。
前一秒我还和秦霄为了最后一块巧克力争得面红耳赤,后一秒,天就黑了。不是天黑,是雪砸下来的世界,彻底黑了。
耳朵里灌满了雪沫,冰冷刺骨,呼吸一下都像吞刀子。我的右腿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动弹不得。
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来,我吓得连哭都忘了。
然后,一只同样冰冷,但格外用力的手抓住了我。是秦霄。他把我往他那边拽,动作有点粗暴,但我那时候只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可靠的力气。
十岁的他,用根本还没长开的、单薄的小身板,硬是扭成一个别扭的姿势,把我尽可能多地圈进他怀里,用他的背脊替我扛住了大部分压下来的碎雪和寒气。
郁蓁,他声音抖得厉害,却还在命令我,别哭!保存体力!哭会冻住脸!我拼命把呜咽咽回去,牙齿磕得咯咯响。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他同样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我后背上。太冷了,冷得人绝望。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只过了几分钟,也可能过了一个世纪。
我感觉意识都在慢慢飘走。秦霄……我好像……要睡着了……我喃喃道。不许睡!他猛地掐我的手,痛感让我清醒了一瞬。郁蓁,跟我说话!说什么都行!
于是我开始了语无伦次的絮叨。我说我妈做的红烧肉最好吃,说我最讨厌数学课,说我家楼下那只总晒太阳的肥猫,说我偷偷藏起来的糖纸……我把我能想到的一切琐碎、无聊、温暖的事都翻出来说,好像只要不停说话,就能对抗这片吞噬一切的冰冷和死寂。我说得嗓子沙哑,浑身打颤。
突然,他打断我,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十岁男孩罕有的认真:郁蓁,如果我们能出去……
你能不能……每年都给我留一块巧克力
就这块巧克力,成了吊住我们俩的那口气。
后来我才知道,我那些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碎碎念,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不是噪音。是他锚定现实、抵抗虚无的唯一坐标。是他在无边黑暗和逐渐麻木的寒冷里,能抓到的惟一有温度的东西。
而他那句关于巧克力的、笨拙的约定,成了把我从放弃边缘拉回来的惟一绳索。
我们像两只冻僵的小兽,在末日般的废墟下,靠着一点可怜的体温和毫无根据的承诺,互相喂着那点微弱的生念。
救援队挖开雪层,强光刺下来的那一刻,我最后看到的,是他死死环抱着我的、已经冻得发紫的胳膊,以及他看向我的、亮得惊人的眼睛。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多年后,在一次商业晚宴上,有人调侃秦总为何对巧克力情有独钟。那时已是周身浸染寒潭深水般气场的秦霄,闻言只是微微晃了晃酒杯,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焦,然后极淡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他说,只是欠了别人一块。一直没还上。
直到那天,我在我的婚礼现场,拨通了他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他穿着定制西装,风尘仆仆地推开教堂的门,像当年推开压在我们身上的积雪一样果断。他走向我,每一步都踩碎了过往所有的荒唐和委屈。
他握住我冰凉的手时,温度一如当年雪地之下。
在交换戒指的瞬间,他低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郁蓁,这次出去以后,你的巧克力,我包了。
原来救赎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施舍。
是十年前雪地下的絮语,穿过了呼啸的寒风,终于在十年后的圣坛前,得到了那句迟来的回响。
我们谁都不是谁的救世主。
我们只是,在彼此最绝望的时刻,互相借了一把火,然后磕磕绊绊地,照亮了对方走出黑夜的路。
这件事成了两家人酒后饭余的谈资,笑谈我们差点成了雪原夫妻。后来我们各自读书、长大,他成了雷厉风行的秦总,我成了别人眼中即将和沈家公子步入婚姻殿堂的郁小姐。
那点孩提时代的惊魂插曲,似乎早已被时光封存。
直到昨天。
二十分钟,一分不差。秦霄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像是刚从某个重要谈判桌上下来。他推开教堂大门走进来,逆着光,步伐坚定。
全场鸦雀无声。
他走到我面前,额角有一层细密的汗。他看着我,目光深沉得像海。
司仪都结巴了:秦、秦先生,您这是……
秦霄没理他,直接看向我,伸出手:郁蓁,我来晚了。
我把手放在他掌心,被他紧紧握住。他的温度一如既往,干燥,温暖,有力。
后来的仪式很顺利。交换戒指,宣誓,亲吻脸颊。台下的人表情从震惊到茫然,最后统统化为礼貌的鼓掌。
我知道明天圈子里会传成什么样。我知道这很荒唐,很冲动。
但当我看着秦霄的眼睛,听着他说我愿意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雪崩被救后,他康复出院那天,跑来我家,特别认真地对我爸说:郁叔叔,我以后会照顾好蓁蓁的。
原来他不是说说而已。
昨晚,他助理送来了新戒指和护照。此刻,他正在屋里帮我热牛奶。
海风吹起我的头发。秦霄走过来,把一条披肩搭在我肩上。
想什么呢他问。
我摇摇头,靠进他怀里。
就在想……沈昱风大概永远不知道,他扔掉的,是别人赌上余生才敢开口的珍宝。
而那个在冰雪下给予他全部温暖和生念的女孩,这一次,终于被他从一场更大的灾难里,毫不犹豫地救了出来。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它可能迟到了十几年,但最终,还是会精准地找到你。
仪式结束后的当晚,我们住在秦霄名下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
巨大的空间安静得能听见香槟气泡碎裂的声音,空气中残留着晚香玉的甜腻,那是我的捧花的味道,此刻却显得格外讽刺。
我卸掉厚重的妆,脸上皮肤因为长时间的带妆和情绪起伏而微微刺疼。换上自己带来的简单真丝睡裙,走出浴室时,看到秦霄正靠在落地窗边解领带。
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勾勒出他挺拔利落的轮廓,月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清冷的银边,却也无声地在我们之间划出一道看不见的界限。
多年不见,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漫长的时光,还有这场仓促到儿戏的婚姻带来的微妙尴尬。他不再是雪地里那个会用力抓住我手的男孩,而是气场强大、喜怒不形于色的秦总。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只会絮絮叨叨用废话驱散恐惧的小女孩,成了一个在婚礼上被抛弃、然后慌不择路拉人救场的笑话。
今天……谢谢你。我率先打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攥着睡裙的衣角,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真的很抱歉,把你卷进这种荒唐事里。当时那种情况,我脑子一热,只想到了你……我知道这很自私,也很不公平。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随时去办离婚手续,对外就说……就说是一场合作,或者我一个人的闹剧,不会影响你的……
郁蓁。他打断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缓力量。他转过身,眸色在夜色里深得像墨,里面情绪翻涌,我看不真切。你不需要对我感到抱歉。
他走近几步,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我感到压迫,却又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我做的决定,我自己负责。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脸上,像是要透过我强装的镇定,看进我惊惶未定的心底,你不用想着怎么补偿我,或者觉得亏欠我。更不用……急着给我任何答案或交代。
他顿了一下,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把更深处、更汹涌的话艰难地咽了回去。那一刻,我莫名而清晰地感觉到,他平静无波甚至堪称宽容体贴的外表下,藏着一片几乎要决堤却被他用惊人自制力死死压住的深海。
这里,或者说任何地方,只要你需要,你可以一直住下去。以你想要的任何身份。他最终只是用这种近乎公式化的冷静语气,为我划出了最大限度的安全区。然后他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向门口,早点休息。我睡次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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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轻轻合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
我独自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块微湿的衣角,心里酸胀得厉害,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却又空落落地疼。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逼迫,没有趁机索取任何承诺,甚至体贴周到地替我预留了所有退路和体面。
可这种过分的尊重、克制和界限分明,反而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在我心里刻下一行字——我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名叫时光、名为意外、更名为他不愿让我感到负担的巨大鸿沟。
同居生活就这样以一种诡异又平静的方式开始了。
秦霄很忙,身为集团的掌舵人,他常常需要开越洋会议,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但他总是尽可能准时回家吃晚饭。
餐桌上的气氛常常是安静的。他话不多,我也还没有从打击中完全恢复,常常食不知味。但他总是会很自然地把挑干净鱼刺的鱼肉、剥好的虾、去骨的鸡翅放进我碗里,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我偶尔抬头,会撞见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深沉而复杂,里面藏着我看不懂的、浓得化不开的情绪,但当我看去时,那情绪又迅速隐没,只余下平静的温和。
然后,我逐渐发现,这个以黑白灰为主色调、设计感极强却略显冷感的房子里,悄无声息地多了很多东西。
客厅的玻璃茶几上,那个原本空着的多层零食盒,总是被塞得满满当当。里面从比利时Godiva、日本Royce生巧,到瑞士莲软心,甚至还有几种我小时候偶然提过的、早已停产只能在记忆里回味的老式国产巧克力糖——我不知道他费了多大功夫才找到这些。
双开门冰箱的冷藏室里,常备着哈根达斯的巧克力扁桃仁或巧克力布朗尼口味冰淇淋。冷冻格里还有整盒的巧克力脆皮雪糕。
清晨,餐桌上出现的鲜奶燕麦粥,总会淋上恰到好处的巧克力酱。甚至连烤吐司旁边,有时都会配一小碟融化的黑巧克力用来蘸着吃。
他从不刻意提起,从不邀功,只是用这种无声而持续的方式,一点点、一件件地,将他那句郁蓁,这次出去以后,你的巧克力,我包了的承诺,夯实在我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里。
这些细碎、日常、却持续不断的暖意,像温和的水流,缓慢却坚定地渗透过被失望和伤害冻得坚硬的土地。那些因为沈昱风而起的褶皱和伤痕,在这种无声的浸润下,竟真的被一点点抚平、软化。
我开始习惯在午后拿起一块巧克力,习惯在晚上看剧时挖一勺冰淇淋,习惯早餐里那点淡淡的甜苦交织的可可味。甚至开始习惯,这个房子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存在。
这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在一周后,被沈昱风的突然到访打破。
他站在客厅中央,穿着皱巴巴的衬衫,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是浓重的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焦虑。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我身上柔软的奶白色家居服,以及我正极其自然地从秦霄手里接过的那杯冒着热气的、加了双倍棉花糖的热可可。
蓁蓁,我们谈谈。他开口,声音沙哑,语气里压抑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怒火和焦躁,你不能因为跟我赌气,就真的跟……跟他……他像是难以启齿,目光扫过秦霄,带着明显的敌意,就真的跟他结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太冲动、太儿戏了!你冷静下来想想!
我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用整个青春岁月去喜欢、去追逐的人。心里那片曾经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掀起惊涛骇浪的海域,不知从何时起,风停了,浪歇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了。
原来极致的失望,不是歇斯底里,而是再无波澜。
沈昱风,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在你扔下我,穿着我们一起选的礼服,毫不犹豫地选择奔向另一个人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我的任何决定,都与你无关了。无论是赌气,还是儿戏,都是我的事。
他像是被我这种彻底的冷静和疏离刺痛了,猛地上前一步,下意识就想像过去那样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他身边。
但一直沉默地站在我侧后方的秦霄,几乎在同一时间,不着痕迹地侧身半步,用身体隔开了他的动作,姿态保护意味十足,却又不失分寸。
沈昱风的手抓了个空,他难以置信地看看我,又狠狠瞪向秦霄,语气激动起来:蓁蓁!我知道你生气!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但我当时真的没办法!她腿骨折了,一个人孤零零在医院,哭得话都说不清楚!她在这里没有别的亲人!我只是去处理一下紧急情况,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极端,直接找别人……
没想到我会找别人完成婚礼没想到我没有像以前一样,乖乖站在原地等你处理完你的‘紧急情况’,再回过头来施舍我一点注意力我接过他的话,甚至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是啊,你怎么会想到呢。沈昱风,你大概一直都觉得,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因为那位‘白月光’学姐失约多少次,放我多少次鸽子,甚至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永远排在别人后面,我都会毫无怨言地、永远在原地等你吧
一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因为他的出现和辩解,再次翻涌上来。
我想起我二十岁生日那天,说好了一起去庆祝,他却因为学姐一个心情不好的电话,匆匆赶去陪她看夜景,留我一个人对着蛋糕等到深夜。
我想起我重感冒发高烧,迷迷糊糊给他打电话,他却因为学姐的毕业论文需要紧急指导,只在电话里嘱咐我多喝热水,然后帮我叫了个跑腿送药。
我想起我们拍婚纱照那天,选好的外景地,他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原因是学姐的车在半路抛锚了,他去帮忙处理。
每一次,他都有正当又紧急的理由。每一次,他都会事后道歉,给我买礼物,说蓁蓁,你最懂事了。而我,竟然真的就一次次地懂事下来,像温水煮青蛙一样,降低着自己的期待和底线,为他找尽借口,欺骗自己他只是心软,只是善良,只是不会拒绝。
直到婚礼这场终极的、公开的、无处遁形的抛弃,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把我打醒。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畅通无阻地穿过胸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
婚约作废吧,沈昱风。我说,声音清晰而平稳,没有一丝颤抖,我不等你了。也等不起了。
他彻底愣住了,脸上原本的愤怒、焦急、和不耐烦瞬间凝固,然后像脆弱的玻璃一样寸寸碎裂,逐渐转为一种茫然的、近乎空白的震惊。他像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见我,看见我眼底那片死寂的灰烬。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似乎有无数挽回和辩解的话想要冲口而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那个专属的、设置了特殊铃声的来电,在极度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像一把尖刀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他像是被这个铃声骤然从失神中唤醒,身体甚至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几乎是触电般地掏出手机接听,语气瞬间切换成我熟悉的、那种带着无奈和纵容的紧张与温柔:怎么了别哭,别哭,慢慢说……药找不到放在哪个抽屉忘了好,好,你别动,你腿不方便,我马上过来!等我!
他挂了电话,脸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挣扎和尴尬,看向我,语气急促:蓁蓁,她那边有点情况,药找不到了她很慌,我必须得去一趟……我们的事,我们晚点再谈,等我回来,我好好跟你解释,行吗
他甚至没有等到我的任何回应——哪怕是一个点头或者摇头——就像那天在婚礼上一样,毫不犹豫地转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公寓,仿佛那个电话那头的人,才是他世界裡唯一的重心和紧急。
大门嘭地一声被关上,隔绝了他远去的脚步声。
客厅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甚至比之前更加空旷。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哭。心脏那个地方,奇异地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只剩下一片彻底燃烧殆尽后的冷灰,和一种近乎残忍的释然。
看,这就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他永远都知道怎么做最能伤我,也永远都会在关键时刻,做出同样的选择。
一次不差。
一只温暖而干燥的大手轻轻覆上我微凉的手背。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容错辩的安抚和支撑的力量。
我抬起头,撞进秦霄的目光里。
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胜利者的炫耀,没有趁虚而入的试探,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静海般的理解,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等待。
他没有说话。
但他无声的目光,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有些人,注定会在人生的雪崩时刻,松开你的手,去奔赴他认为更重要的风景。
而有些人,却会在你跌落冰窟、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时候,无声地为你筑起一个避风港,在里面细心地装满你童年记忆里的糖果,然后安静地站在门口,告诉你——
门开着,灯亮着,巧克力在桌上。不急,我等你真正想走进来的那一天。
我接手了一个新的并购案,忙得脚不沾地。不得不说,工作是麻痹神经、封印往事的最佳良药。连轴转了七天,感觉脑子里那点关于沈昱风的破事,终于被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条款挤压到了某个几乎遗忘的角落。
周五晚上,项目第一阶段顺利收尾。团队出去庆祝,我累得只想回家躺平,却被我那个号称夜店小王子的男闺蜜苏航死活拉住了。
郁大小姐,你看看你这张脸,惨白得跟刚从坟里刨出来似的!失恋是失恋,工作是工作,但人不能被熬干吧他戳着我的额头,走走走,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喝两杯,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不然你迟早得崩!
苏航是我大学同学,性别男,爱好男,所以我和他厮混在一起,双方家长都无比放心。他性格跳脱,是个人来疯,但心眼极好。
我拗不过他,也确实觉得身心俱疲,需要一点东西来宣泄一下积压的情绪,便被他半拖半拽地拉进了本市一家知名酒吧。
音乐震耳欲聋,灯光暧昧闪烁。苏航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卡座、点酒。几杯特调鸡尾酒下肚,酒精混合着这段时间的疲惫、委屈、强装镇定,猛地冲了上来。
我开始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从骂沈昱风那个瞎了眼的王八蛋,到吐槽甲方的奇葩要求,最后拍着桌子宣布:苏航我告诉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长得帅的!心都是黑的!老娘以后……老娘以后就封心锁爱!搞钱!独自美丽!男人呵,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苏航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配合地举手:支持郁总搞事业!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我又灌下一杯酒,感觉天旋地转,最后的理智绷断前,我猛地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喊了一句:对!封心锁爱!谁爱谁傻——
哔——字还没出口,脚下一软,眼前一黑,直接向前栽倒。
苏航吓坏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我。
而我,彻底断片了,软绵绵地倒在了他怀里,不省人事。
——但我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恰好被另一个刚应酬完、路过酒吧门口的男人,尽收眼底。
秦霄那天晚上有个推不掉的酒局,就在酒吧隔壁的酒店。他提前离场,想早点回家。经过酒吧门口时,只是下意识地一瞥。
就这一眼,让他脚步瞬间钉死在原地。
透过玻璃窗,他清晰地看到:暖昧的灯光下,我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显然醉得不轻。而我正被一个穿着时髦、长相扎眼的年轻男人搂在怀里,我甚至还在对那个男人投怀送抱,最后整个人软倒在他怀中。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焦急和……关心
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看到了我挥舞手臂喊出的那句话口型——结合我当时的状态和语境,解读出封心锁爱四个字,并不难。
在秦霄的视角里:他的新婚妻子,深夜在酒吧买醉,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并高喊着封心锁爱。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后悔了。后悔这场仓促的婚姻。后悔选择了他。她要用酒精麻痹自己,甚至可能……已经准备彻底将他拒之门外。
他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等待,所有的不急,在这一刻,显得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以为的温水煮青蛙,或许只是把她推得更远,推向了别人的怀抱。
那一瞬间,秦霄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和恐慌,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几乎要摧毁他所有的理智。他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手背青筋暴起,眼神阴鸷得吓人,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路过的人都下意识绕开他走。
他几乎要冲进去。
但最终,他死死压下了那股几乎失控的冲动。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去,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只是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在车里坐了整整十分钟,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动引擎,黑色的轿车如同暗夜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入车流。
——这一切,醉死的我,浑然不知。
我被苏航和小助理合伙送回家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
我头晕目眩,脚下像踩了棉花,凭着本能摸进门,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骂着沈昱风混蛋甲方是狗酒是难喝之类的车轱辘话。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沙发上一个人影。
我眯着眼,晕乎乎地看过去。
哦,是秦霄。
他还没睡啊。
我咧开一个傻笑,跌跌撞撞地朝他走过去,想问他怎么还不睡。
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一个趔趄,眼看就要直直磕在前面的茶几角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伸过来,揽住我的腰,用力一带!
天旋地转间,我整个人撞进一个坚硬滚烫的胸膛里。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好闻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压抑的烟草味——他很少抽烟。
我晕乎乎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心里猛地一咯噔。
他的眼睛是红的。不是熬夜的红血丝,而是一种近乎狰狞的、压抑着巨大风暴的猩红。他下颚线绷得极紧,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呃……秦霄我迟钝的大脑试图运转,你……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又凶又沉,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脆弱
我被他看得发毛,酒精让我的胆子莫名肥了起来,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胸口:喂……你说话呀谁惹你……
后面的话,彻底消失在一个猝不及防、却又仿佛积蓄了太久太久的吻里。
他猛地低头,狠狠地噙住了我的唇!
那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近乎凶猛的掠夺,带着烟草的微涩和一种绝望般的愤怒。他撬开我的牙关,攻城掠地,气息灼热而混乱,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拆吃入腹,连灵魂都吞噬殆尽。
唔……!我瞬间瞪大了眼睛,酒意被吓醒了一大半!
缺氧让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几乎失控的力道和情绪。
直到我快要呼吸不过来,开始微弱地挣扎,他才猛地松开我,额头却还抵着我的额头,呼吸粗重地喷在我的脸上,灼烫一片。
我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和他猩红的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占有欲,彻底懵了。
郁蓁……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你就这么……后悔吗
啊我茫然。
封心锁爱他盯着我,眼底风暴凝聚,当着别的男人的面嗯
我:我什么时候……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收紧箍在我腰上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我。
我告诉你,郁蓁,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滚烫的呼吸烫着我的耳廓,晚了。
从你打电话给我的那一刻起,就晚了。
从你在雪地里抓住我的手那一刻起,就注定晚了!
你想封心锁爱你想都不要想!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偏执的狠厉,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要破碎的哽咽。
我彻底惊呆了。
这是我认识的那个永远冷静自持、克制守礼的秦霄
这明明是一头被彻底激怒、受伤后露出獠牙、却又害怕被抛弃的野兽!
而男人的眼泪(哪怕只是红着眼眶),果然是女人最好的……兴奋剂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和失控的心跳,心里那点惊吓莫名其妙地转化成了另一种滚烫的情绪。
秦霄,你……我下意识地想解释。
但他显然已经不想再听任何辩解。
他猛地再次吻住我,这次的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疯狂。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
秦霄!你等等……你听我说……我慌了,手脚并用地挣扎。
闭嘴。他把我扔进柔软的大床,沉重的身躯随即覆了上来,灼热的吻落在我的脖颈、锁骨,带着惩罚性的啃咬,声音暗哑得可怕,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现在,你只需要感受我。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压抑了太久的欲望、恐惧、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占有。
感受我,郁蓁。他咬着我的耳垂,喘息粗重,看清楚,现在抱着你的人,是谁。
我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理智在酒精和他狂风暴雨般的侵袭下节节败退。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感官冲击和他一遍遍在我耳边重复的、低沉而偏执的宣告。
什么克制,什么等待,什么循序渐进……在这一夜,彻底崩塌。
他在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打破所有距离,确认我的存在,将他的名字,刻进我的身体里。
从门前到床上,我最终在这头失控的野兽半是惩罚、半是乞求的攻势下,被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淦。
谁说成熟稳重的霸总不会变疯批狼狗的
还有……
谁能拒绝一个为你红着眼发疯、动作却依旧下意识护着你后脑勺的秦霄啊!
秦霄先生用实际行动深刻诠释了什么叫不开张则已,一开张吃三年。他那积累了小半辈子的克制、耐心和所谓绅士风度,在那一夜之后,彻底转化为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精益求精的探索精神和执行能力。
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仿佛被打上了新的坐标和用途。落地窗,沙发,餐桌,甚至是他那张堆满了文件的书桌……都留下了我们胡闹的痕迹。而那个装满各种巧克力的零食盒,也开发出了全新的、令人面红耳赤的用途。
融化了的黑巧克力淋在哪里最甜,微苦的可可粉沾在皮肤上如何擦除,酒心巧克力的滋味在唇齿间交换时会如何发酵……这些课题,秦总都秉持着严谨的科研态度,与我一同进行了深入且反复的实践论证。
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想把过去错失的所有时光,都用这种密集型、高强度的方式补偿回来。
而这一切,都在某个周末的傍晚,达到了一个戏剧性的高潮。
那天下午天色阴沉,颇有山雨欲来的架势。室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空气里弥漫着刚拆封的松露巧克力浓郁的甜香,和某种更黏腻暧昧的气息。
我被他困在客厅柔软的长毛地毯上,身上只松松垮垮地套着他的一件白衬衫。他正俯身,耐心地、用一种近乎折磨人的缓慢速度,用舌尖卷走我锁骨凹陷处那点刚刚融化的巧克力酱。
箭已上弦,弓拉满月。
气氛浓稠得化不开。
就在此时——
门铃疯了似的响起来。不是按,是砸。伴随着一个歇斯底里的、我绝不想再听到的声音。
郁蓁!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给我出来!郁蓁——!
是沈昱风。
他的声音嘶哑、狂乱,完全失了理智,像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
我身体猛地一僵,所有意乱情迷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尴尬和难堪。
身上的秦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头。
就那么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变了。不再是情动时的灼热和蛊惑,而是一种骤然降临的、极其危险的冰冷。那双刚刚还盛满欲念和温柔的眼睛,顷刻间沉了下去,变得幽深、锐利,像是结了冰的寒潭,深处却燃着能焚毁一切的暗火。
他撑起身,并没有立刻从我身上离开,反而就着这个极具占有意味的姿势,侧耳听着门外不堪入耳的嘶吼和捶门声。
沈昱风还在外面发疯地喊我的名字,语无伦次,夹杂着痛苦的质问和悔恨的咆哮。
秦霄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又冷又沉,听得我心脏猛地一缩。
他重新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我的鼻尖,灼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他好像,还是很想你。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
他猛地沉腰!
那是一个带着明确惩罚和宣誓意味的动作,粗暴直接,瞬间击碎了我所有的思绪!我猝不及防,指甲猛地掐进他手臂的肌肉里,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门外的叫嚷声似乎停顿了一秒,随即变得更加疯狂绝望。
秦霄却像是被这声音彻底取悦了,或是彻底激怒了。
他开始了动作,不再是之前的温存缓进,而是另一种风格的、近乎凶狠的征伐,每一次都又深又重,像是要借着这场连接,将门外那个阴魂不散的名字彻底从我生命里撞出去、碾碎。
我被他拖入情欲与失控的漩涡,理智寸寸崩塌,只能徒劳地攀附着他的肩膀,咬着唇抑制快要溢出喉咙的声音。
别咬。他喘息着命令,拇指有些粗暴地撬开我的齿关,眼底是骇人的猩红和占有欲,宝宝,叫出来。
我羞耻地摇头,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他却俯身,啃咬着我的耳垂,用一种性感又残忍的气声,下达了最终指令:
叫给他听。
我喜欢。
轰——!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脸上!
羞耻、快感、背叛感、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堕落感……所有情绪疯狂交织,几乎将我撕裂!
而他的动作越来越凶,像一场不知疲倦的狂风暴雨。
在门外那人绝望的背景音下,在他猩红眼眸的注视下,在他那句魔鬼般的指令下……我最终溃不成军,理智全面失守。
那一晚后来是怎么结束的,记忆已经模糊。
只记得雨终于下了起来,哗啦啦地敲打着玻璃窗,掩盖了门外所有的喧嚣,也冲刷掉了一切不堪的痕迹。
自那之后,沈昱风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彻底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生活似乎重新恢复了某种平静,却又和之前的平静截然不同。
我和秦霄,依旧会分享同一块巧克力,只是不再需要任何理由。
有时深夜醒来,会发现他并没有睡,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我,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我的头发。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里面有种失而复得后的小心翼翼,有种深不见底的迷恋,还有一种……我无法精准描述的、类似于毁灭欲被满足后的平静。
他似乎终于通过那种极端的方式,确认了某种独一无二的占有权,并将所有不安的因子彻底剔除。
我们的生活,就像那盒被无限续杯的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滋味。或许是黑巧的醇苦,或许是酒心的微醺,或许是牛奶的甜腻。
但唯一确定的是,剥开糖纸,放入口中的那个人,永远只会是他。
后来我才明白,最高级的幸福,并非毫无阴影的纯粹光明,而是有人愿意为你吞噬所有阴霾,然后将最后一点甜,毫无保留地渡入你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