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机的铁臂砸进泥土时,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像是敲在一口生锈的棺材上。李建国叼着烟,眯眼瞅着那片被挖开的烂泥地——巴拉克街这块地荒了快三十年,据说民国时是乱葬岗,后来又成了工厂废料堆,如今开发商要盖楼,挖土机没日没夜地啃着土,倒像是要把这地方的骨头都嚼碎了。
“李队,这边!”
徒弟小王的喊声带着颤音,不像是发现了宝贝,更像见了鬼。李建国掐了烟,踩着泥泞走过去,刚靠近就闻到一股味儿——不是烂泥的腥气,是那种……混合着腐朽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怪味,直冲鼻腔。
挖开的土坑里,躺着个黑黢黢的东西。
不是之前挖出来的那六具骸骨。那六具早就被装袋运走了,骨头朽得一碰就碎,法医说最少埋了五十年,手脚骨上还缠着锈成渣的铁丝,一看就是旧社会的沉冤旧案,大概率是黑帮火并或者灭门惨案,早过了追诉期,只能归档成“历史悬案”。
但这具不一样。
它被一块褪色的帆布裹着,轮廓清晰得吓人,能看出是个人形,而且……很新。帆布边缘没烂透,甚至能摸到里面隐约的“肉感”——当然不是真的肉,是某种还没完全腐化的组织,硬邦邦地贴在帆布上。
“别碰!”李建国吼了一声,拦住想伸手的工人,“叫法医,现在!”
他蹲下身,盯着帆布上的一个破洞。透过破洞,能看到一小片苍白的皮肤,上面沾着泥,但没像骸骨那样发黑发脆。更诡异的是,帆布裹得很紧,却在脖颈的位置鼓出一块,像是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法医老陈来得很快,戴着白手套的手掀开帆布一角时,连他都倒吸了口冷气。
“女的,”老陈的声音压得很低,“死亡时间……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李建国的心沉了下去。六具旧骨是历史,一具新尸是命案。而且看这埋尸的位置,就在第六具骸骨旁边不到三米,像是有人故意把她藏在“老邻居”中间,等着被挖土机一起翻出来。
“颈部有异物。”老陈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帆布,露出一圈深色的痕迹,“不是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硌着,嵌进肉里了。”
他夹起一块沾着泥的硬物,放在证物袋里。李建国凑过去看,那东西小小的,金属质感,表面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个……编号牌?
“把尸l抬出来,小心点。”李建国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工人和远处的警戒线,“查这片地近一个月的监控,还有所有进出工地的人。另外,查失踪人口,女性,二十到四十岁之间。”
小王在旁边飞快地记着,忽然指着土坑边缘:“李队,你看那是什么?”
泥土里,露出半张折叠的纸片,像是从帆布口袋里掉出来的。李建国捡起来,展开——是张普通的笔记本纸,边缘被水泡得发皱,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字,墨迹晕开了些,但能看清:
“她是第七个。”
风从工地的围栏外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李建国捏着那张纸,忽然觉得那六具朽骨好像在黑暗里睁开了眼,而这第七具新鲜的尸l,只是个开始。
他抬头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巴拉克街,挖出来的不是历史,是个还没结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