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亲宴上,我被深爱的沈修当众揭穿。他说我是他花十万块雇来的贫民窟骗子。
众人嘲笑我。保安拖我出门。我以为人生完了。
可那个我本该陷害的男人,江澈,拦住了一切。
他指着我肩上的胎记,声音颤抖:她不是演员,她是我失踪了二十年的妹妹!
沈修,季瑶,你们给我等着!
1
化妆间里,冷气很足。空气中飘着一股昂贵的香水味。
沈修在我身后,手扶着我肩膀。我们一起看镜子里的陌生女人。
他指尖温热,隔着薄薄的真丝礼服,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皮肤。
真美。他弯腰,在我耳边说,声音温柔得像蜜糖:默默,今晚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没人能分开我们。
我大口呼吸他身上木质香,看镜子里被精心打扮的自己。宝蓝色高定礼服,衬得皮肤像冷玉。脖子上星河项链,钻石晃眼,却冰冷刺骨。精致妆容下,是一张我快认不出的脸。
这一切,像随时会碎的梦。
三个月前,我是林默。在贫民窟,为一口冷馒头,能和野狗抢食。我的世界只有饥饿、肮脏和暴力。
沈修来了。他穿白衬衫,站在泥泞巷口,向我伸手。
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
他说要给我新身份,季家失踪二十年的千金,季安安。
他说等他处理完事,就带我远走高飞,去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我信了。
我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爱上这个把我从地狱拉到天堂的男人。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小纸包,塞进我的手包。
记住,宴会到一半,找机会接近江澈,把这个放进他酒杯。
他更近了,温热气息喷在我耳廓,我身体一颤。别怕,这药只会让他睡一觉,误了城南项目竞标会。江家拿不到地,我们就赢了。我们的未来,就赢了。
我攥紧手包,指尖冰凉。心脏因为紧张和重任,跳得很快。
为了我们的未来。
这六个字,是我的所有。
我点头,声音很轻:我懂了。
沈修笑了,笑容温柔得能溺死人。他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像给他的所有物盖章。
去吧,我的公主。
他松开我,退后一步。眼里欣赏,像看一件完美艺术品。
可我却在他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冰冷算计。
那感觉太快,我以为是错觉。
我甩开荒谬念头,深吸一口气,推开化妆间大门。走向那个属于我,也将毁灭我的华丽舞台。
2
宴会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把大厅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都是钱的味道。
衣香鬓影,酒杯碰撞。小提琴声伴着人群低语,像一条丝带流淌。
我挽着名义上的父亲,季氏董事长季文海手臂。脸上挂着练过千次的微笑,接受着各方审视、恭维和祝福。
季董,恭喜啊!女儿找回来了,大喜事!
季小姐真漂亮,跟您夫人年轻时一模一样!
季文海对我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很热情。他拍着我的手,向每位来宾介绍我。他眼里骄傲,好像我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可我清楚,那热情下是商人骨子里的算计。
我不过是季家巩固地位、联姻获利的漂亮棋子。
我和沈修都明白这点。所以我们才要逃。
我目光像雷达在人群中搜索,很快锁定江澈。他穿黑西装,冷峻。
他被商界名流围着,手里端杯威士忌。神情淡漠,偶尔点头回应。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像喧闹盛宴里的一个异类,冷静得不合时宜。
他好像察觉到我目光,隔着人群,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他眼神深邃,像古井,带着审视。我心里一紧。
我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香槟。冰凉液体透过杯壁,让我心跳平复了些。
深吸一口气,我提起裙摆,准备走过去。
姐姐。
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像小猫叫,带着怯生生。
我回头,看到季家另一个養女,季瑤。
她穿白色纱裙,长发披肩,淡妆。像个不谙世事、需要保护的纯洁公主。
姐姐,我……我能敬你一杯吗欢迎你回家。
她笑得天真,大眼睛里盛满真诚,让人不忍拒绝。
我知道,她是沈修安排给我的对手。衬托我这个真千金的假公主。沈修说过,我不用理她。
我轻轻点头,和她碰杯。
我正要把酒杯送到唇边,她脚下忽然一踉跄,像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朝我扑过来。
啊——
她惊叫一声。手中那杯红酒,全泼在我宝蓝色礼服前襟上。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躲开,来不及了。冰凉液体浸透布料,黏在我皮肤上。我手里的香槟也因为冲撞,脱手而出,摔在大理石地面上。
啪一声脆响,在音乐声中格外刺耳。
计划第一步,就这么当众失败了。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
季瑶眼眶红了。像受了天大委屈,抓着我手臂,不停道歉,带哭腔。
宾客被动静吸引,围过来,对我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这新找回来的千金,这么不小心,连杯酒都端不稳。
你看她那样,季瑶小姐都快哭了,她还一脸不高兴,一点气度都没有。
果然是在外面野惯了,上不了台面。
我没理会窃窃私语。低头,冷冷看季瑶。她低垂的眼眸里,那抹一闪而过的得意和挑衅,像针刺进我眼睛。
她不是不小心。
她是故意的。
3
我还没开口,一只手伸过来,铁钳一样抓住我手腕,用力把我拽到一边。
是沈修。
他脸色铁青,平时温柔的眼睛,现在结了冰。他抓我胳膊的手,力气大得像要捏碎我骨头。
跟我来。
他声音从牙缝挤出,带着怒火。
他几乎拖着我,粗鲁穿过指指点点的人群,快步来到宴会厅外的露台。
门关上,隔绝了喧嚣。
晚风带着凉意,吹在我湿透的裙子上,我冷得起鸡皮疙瘩。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沈修猛地甩开我的手。我一个踉跄,后背撞在冰冷石栏上,疼得倒吸凉气。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这样。不耐烦,狰狞。
他不再是那个温柔体贴的男人。眼神像淬冰的刀子,一下下割着我的心。
我不是故意的,是季瑶……她故意撞我的!我边说边发抖,又疼又委屈。
够了!他粗暴打断我,像被激怒的狮子,我不想听借口!林默,我把你从垃圾堆捞出来,以为你跟蠢货不一样,至少有点脑子!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没用!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我。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我尊严里。
废物!
这两个字,像两记耳光,扇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呆在原地,浑身发抖。不是冷,是震惊和失望。
我看着他。那个我深爱、视若神明的男人。他的脸在月光下陌生又冷酷。
沈修,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带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可能也发现自己失态了。烦躁耙了把头发,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僵硬。
好了,别哭了。是我太急了,计划被打乱,我失控了。
他又变回温柔的沈修,伸手想揽我入怀,像每次我不安时那样。
这次,我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又沉了。那点温情消失了。
闹够了没有一个意外而已,你还想怎样非要我现在进去,当着所有人面,为了你骂季瑶吗
我没有闹。我倔强抬头,迎上他冰冷目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是季瑶故意的,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又怎样他冷笑一声,满是嘲讽,林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她是季文海捧在手心里的‘准儿媳’,季家最受宠的养女。你呢你一个刚回来、没站稳脚跟的‘真千金’,除了这个名头,你还有什么你拿什么跟她斗
我……我哑口无言。
记住你身份,林默。他逼近一步。修长手指捏住我下巴,很重,强迫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你现在是季安安,季家千金。你要做的,是讨好季文海,坐稳位置,为我们计划铺路。而不是像个白痴,为点小事和养女争风吃醋。
他的话,像一盆带冰碴的冷水,从头浇到脚,浇灭了我心里最后一丝幻想。
原来在他眼里,我和季瑶的冲突,只是女人间无聊的争风吃醋。
他根本不关心我是否被陷害,不关心我是否委屈。
他只关心他的计划,他的大局。
滚回去,换件衣服,别再给我丢人。
他最后看我一眼,眼神里是警告和厌恶。然后整理领带,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宴会厅。
我一个人被丢在露台上。晚风吹干我脸上的泪痕,也一点点,吹冷了我那颗滚烫的心。
4
我在露台站了很久,直到礼服酒渍被风吹得半干,留下丑陋印记。我才整理好情绪,回到宴会厅。
侍者带我去休息室。我换了件备用香槟色小礼服。
看镜子里红肿的眼睛,我用冷水拍脸,强迫自己冷静。
我不能让沈修计划失败。
我必须成功。不只为他,也为我自己。我不想再回贫民窟那种不见天日的生活。
我补好妆,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喧闹舞台。
我换了杯酒。这次,我直接走向江澈。
这次,没人打扰。
江先生。我走到他面前,努力挤出最完美的微笑。
江澈正和几个人交谈。听到我声音,他转过身。他比我想象中高很多,我得仰头看清他。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探究,没有鄙夷。很平静,像一潭深水。
季小姐,有事他声音低沉,有种奇特的磁性。
我想敬您一杯,为刚才的失礼道歉。我说出想好的说辞。
他挑了挑眉,也许意外我会主动找他。
但他还是示意了一下。侍者递上一杯新酒。
季小姐客气了。
我手心全是冷汗。手指紧捏手包,感受里面小纸包的轮廓。
只要他喝下这杯酒……只要他喝下去……
这时,江澈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季小姐,喜欢听什么歌
我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
我只是好奇,他晃了晃酒杯,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漾开。他神色淡然,像随口一问,你刚从外面回来,应该会喜欢些……不一样的音乐吧。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含糊回答:还好,都听。
是吗他直直看我眼睛。那双眼睛太深,像能看透人心底所有秘密。他又问,那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人给你唱过一首关于星星的摇篮曲
我的心,猛地一跳。
星星的摇篮曲
这个词像把生锈的钥匙,瞬间撬开一段尘封模糊的记忆。
零碎画面在脑海闪过:一个温暖怀抱,一个温柔男声,哼唱着断断续续的旋律……我记不清了。
我不记得了。我几乎立刻否认。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怎么会知道不可能!
季小姐记性,好像不太好。江澈嘴角勾起一抹笑,没半分暖意,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不记得也正常。
他的话让我背脊发凉。
他到底想说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不敢再看他眼睛,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让我不安的对话。
江先生,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我甚至顾不上下药了,转身想走。
手腕却被他抓住。
他的手很稳,力气不大,却不容挣脱。
季小姐,别急着走。他微微俯身,靠近我。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能听见,这场戏,才刚开始。
我的大脑嗡一声,空白。
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
我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宴会厅所有灯光,突然暗了。
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
沈修手里拿着话筒,走上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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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各位来宾,晚上好。
沈修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宴会厅每个角落。
他穿一身白西装,在追光下,像童话里走出的王子。
感谢大家今晚来参加小妹安安的认亲宴。安安流落在外二十年,吃了很多苦。如今回家,是我们季家大喜事。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黑暗,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温柔,带着安抚和歉意。我冰冷的心,又开始跳动。
也许,刚才在露台,他太急了。他不是故意的。
他还是爱我的。
我看着他,眼里重燃期待。
但是,沈修话锋一转,嘴角笑容诡异而残忍,今天,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向大家宣布。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预感,像冰冷潮水淹没我。
为了让大家看清事实,我准备了一段视频。相信大家看完,会对我的‘好妹妹’,有新认识。
他打了个响指。
舞台后方LED屏幕亮起。
画面里,是肮脏混乱的贫民窟。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为黑馒头大打出手。嘴里骂着脏话。
其中一个女孩,头发乱像鸡窝,满脸污泥。动作最凶狠,眼神最像野兽。她就是三个月前的我。
视频里,我一脚踹开抢馒头的瘦弱男人,死死护着那个冰冷馒头。龇着牙,像头护食的绝望野兽。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震惊、鄙夷。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目光在我光鲜亮丽和视频肮脏不堪之间来回扫。
我呆立原地,血液凝固。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他怎么能把我最不堪、最想忘记的过去,血淋淋地当众撕开展览!
各位,看清楚了吗沈修声音带着轻快笑意,像毒蛇信子,冰冷舔舐我神经,让我不寒而栗。
这位,就是我们今天主角,季安安小姐。
他顿了顿,像故意给人消化巨大反差的时间。然后一字一句,把我打入深渊:
哦不,抱歉,我说错了。她不叫季安安,她叫林默。
是我,从贫民窟花十万块,雇来的演员。
轰——
我的大脑炸了。
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所有声音都远去。只剩沈修那张含笑的俊美残忍的脸,在我视野里放大。
她的表演,还精彩吗
他像完美谢幕的导演,笑着问台下观众。
全场死寂。
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嘲笑和议论。
天哪!居然是假的!这是今年最大笑话!
季家搞什么鬼找个贫民窟骗子当千金疯了吧!
我就说嘛,看她那样,畏畏缩缩,哪像豪门千金,粗俗不堪!
我的父亲季文海,脸色从涨红变成猪肝色。他指着我,气得发抖,几乎要晕过去。
你……你这个骗子!保安!保安呢!把这个脏东西扔出去!别让她污染我地毯!
我像被抽走所有力气,目光空洞看着台上的沈修。
他正和身旁季瑶相视而笑。笑容里充满胜利快意,和对我这个小丑的嘲弄。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计划。
没有商业竞标,没有陷害江澈。
从头到尾,他要毁灭的人,只有我。
我算什么
我对所谓的一见钟情,对未来美好幻想,都算什么
我只是他羞辱季家、讨好季瑶的工具。
用完,就随意丢弃的肮脏工具。
眼泪,模糊我视线。
我的心,碎了。
6
两个高大保安冲过来,一左一右架住我胳膊,要把我拖出宴会厅。
我没挣扎。
灵魂在那一刻,像被沈修亲手杀死。只剩一具没思想的躯壳。
周围人纷纷避让,看我像看一堆发臭的垃圾。
我的高跟鞋被拖掉一只,光脚踩在冰冷大理石上。香槟色裙摆撕裂一角,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我快被拖出大门,彻底消失在这场闹剧时,一个冷峻身影,挡在保安面前。
是江澈。
放开她。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和冷意。
保安愣住,面面相觑。看了看他,又回头看舞台上脸色阴沉的季文海。
江先生,这是季家家事……一个保安犹豫着说。
我让你们放开她。江澈语气又冷几分,眼神锐利如刀。
保安被他气场震慑,松开了手。
他脱下黑西装外套,快步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披在我身上。遮住我破损礼服和裸露皮肤。
那外套带着他体温和雪松香气,像个安全堡垒。把我与周围所有恶意目光隔绝开。
我抬头,透过泪眼看他轮廓分明的下颌。
他为什么要帮我这个我差点下药陷害的男人。
谢谢。我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喉咙。
他没说话,伸出手,指腹轻轻拨开我额前被泪水沾湿的乱发。动作轻柔。
然后,他目光落在我因礼服滑落而露出的左肩上。
那里,有块月牙形的胎记。从小就有,是我身上唯一的印记。
找到了。他突然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不明所以看他,脑子一片混沌。
下一秒,他转身,面对全场错愕宾客。面对台上脸色惨白的沈修和季瑶。
他指着我肩膀,声音清晰坚定,像巨石投入平静湖面。
她不姓季,她姓江。
全场再次死寂。
江澈拿出手机,操作几下,连接上舞台后方大屏幕。
一张翻拍的泛黄黑白照片,取代沈修得意的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照片上,一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被英俊儒雅的男人抱着,笑得灿烂骄傲。
小女孩左肩上,也有一块月牙形胎记。
和我的,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一场意外。我江家女儿在混乱中走失,从此杳无音信。
江澈的声音在宴会厅回荡,带着压抑二十年的痛苦和思念。
我们找了她二十年。
他转头,深深看着我。那双总是冷峻的眼睛,现在泛着红,盛满复杂情绪。
她不是骗子,不是演员。
她叫江月,是我江澈的亲妹妹。是我们江家掌上明珠。
7
世界像按了静音键。
我呆呆看着大屏幕上那个笑得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看着江澈泛红的眼眶。大脑空白,无法思考。
我是……江家女儿江月
这怎么可能
这比我被沈修选中当假千金,还荒诞。
舞台上,季文海的脸从猪肝色变成死灰色。他张着嘴,像离水的鱼。
沈修和季瑶的表情,比见了鬼还惊恐。
沈修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里充满震惊,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他怕了。
这个发现,让我破碎混乱的心,涌上一丝报复的快感。
江澈没理那些惊掉下巴的人。他弯腰,捡起我掉落的高跟鞋,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小心帮我穿好。
然后,在全场死寂中,他打横抱起我。
我们回家。
他声音,温柔得前所未有。
我身体僵硬。大脑无法处理这接连的巨大冲击。只能任由他抱着我,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出这个让我从天堂跌落地狱,又从地狱看到一丝诡异曙光的宴会厅。
……
江家别墅,在半山腰。比季家那栋商业豪宅更气派,更有底蕴。
一对保养得宜、气质卓然的中年夫妇,在门口焦急等待。
看到江澈抱着我下车。穿旗袍、美丽温婉的妇人冲上来,捂着嘴,眼泪像断线珍珠,滚滚而下。
月月……我的月月……
她想碰我,又不敢。手在半空中颤抖。
江澈稳稳放下我。江夫人——我的母亲,一把将我紧抱怀里。
孩子,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她怀抱很温暖,带着栀子花香。让我想起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哼唱星星摇篮曲的怀抱。
我的眼泪,终于在那一刻,彻底决堤。积攒二十年的委屈、孤独和痛苦,在那一刻找到宣泄口。
那天晚上,我听他们断断续续讲完我的身世。
二十年前,江家别墅意外失火。保姆带我逃生,在混乱中与江家人走散。后来保姆葬身火海,我阴差阳错被送进孤儿院。
我在孤儿院待几年,不堪忍受院长虐待逃了出来。从此在城市最黑暗的角落——贫民窟里流浪。靠小偷小摸和贩卖不入流情报挣扎求生。
江家,从没放弃过找我。
那个沈修……我父亲,江氏董事长江正宏,脸色阴沉可怕。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比季文海强百倍,他早就通过渠道,查到你身份,对不对
我点头,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真相像把尖刀,剖开所有甜蜜伪装,露出腐烂恶臭。
沈修根本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他处心积虑接近我,把我包装成季家千金。再在最盛大场合将我狠狠摔下。不是羞辱季家,而是羞辱我,羞辱我背后的江家。
他知道我是江家女儿。所以他要用最残忍恶毒的方式,在我认祖归宗前,彻底毁掉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江家和他无冤无仇。我无法理解这种纯粹、不计后果的恶意。
因为他恨我们。江澈声音冷像冰,或者说,他恨所有比他过得好的人。他心理,早就扭曲了。
江澈告诉我,沈修身世复杂。他也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从小受尽白眼欺凌,性格极度偏执阴暗。他靠各种不光彩手段往上爬。最大乐趣,就是把那些曾经看不起他,或他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人,狠狠踩在脚下,欣赏他们痛苦挣扎的样子。
江家,作为京市顶级豪门,自然成了他最想征服和摧毁的目标。
月月,我母亲林文君握着我的手,心疼得几乎要溢出来,你想怎么做,都告诉我们。爸爸妈妈和哥哥,都会替你出头。
我看着他们关切的眼神。那是我二十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无条件温暖和爱。
我心底恨意,像浇了油的火,像见光滋生的藤蔓,瞬间席卷我整个心脏。
沈修,季瑶……
你们欠我的,我要让你们,千倍百倍,连本带利还回来。
不,我摇头,擦干眼泪,声音平静却坚定,这笔账,我要亲自来算。
8
我回到江家第三天,就以江月身份,进入江氏集团。
江澈没给我清闲职位,直接给了我信息安全部特别顾问的头衔。
这正合我意。
贫民窟那几年,为活下去,不被欺负,我练就一身本事。追踪、窃听、破解密码,在鱼龙混杂的地下情报市场建立人脉网……这些,都是我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技能。
现在,这些技能终于能用在正途。
我第一个目标,是季瑶。
那个踩着我尊严上位,在沈修身边扮演白莲花的女人。
我动用过去在地下情报市场所有资源,像蜘蛛一样,悄无声息撒开我的网。很快,挖出季瑶老底。
她根本不是单纯养女,而是代号Echo的技术黑客。
这些年,她利用季氏集团职务,作为沈修暗箭,为他窃取季氏内部及其竞争对手的商业机密。其中,就包括几次针对江氏集团的恶意攻击。
我将她所有犯罪证据,包括IP地址、交易记录、攻击代码,整理成一份详细证据链报告。然后,匿名发给警方和几家财经界有影响力的媒体。
时机,我选在备受瞩目的跨国并购案签约仪式上。
那天,季瑶作为季氏核心代表,代替焦头烂额的沈修,风光无限坐在谈判桌前。她穿干练职业套装,脸上是自信微笑,好像忘了几天前宴会闹剧。
双方即将落笔签约,镁光灯闪成一片。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警察和记者一拥而入。
闪光灯和摄像机对准季瑶那张从自信转为错愕,再到惊恐的脸。
季瑶小姐,你涉嫌多起商业间谍案和非法窃取商业机密罪,证据确凿,请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手铐,铐住她那双敲击键盘、窃取秘密的纤细手腕。
她被警察带走时,面如死灰,浑身发抖。她透过人群,绝望搜寻。最后看到站在角落阴影里的我。
我朝她举了举咖啡杯,微笑着,无声做了个干杯口型。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鬼,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9
解决了季瑶,下一个就是沈修。
对付他这种自负多疑的毒蛇,我需要耐心,也需要致命一击。
我让江澈配合我,故意通过内部渠道放风。说江家找到了二十年前大火中抱错的另一个孩子——真正的季家千金。并准备一个星期后开记者会,正式对外公布认亲。
我知道,沈修会坐不住。
因为那个真千金,根本不存在。
但我需要这个虚无诱饵,把他藏在暗处所有底牌和势力,都引到明面上。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我安插在沈修身边的眼线,不断传来消息。
他动用所有关系,像疯了一样,疯狂调查真千金下落。他甚至不惜重金,派出道上顶级杀手,准备记者会前,将这个威胁他地位的隐患,永绝后患。
他以为自己布下天罗地网,能掌控一切。
却不知道,他自己,才是那张网里,最重要的一条鱼。
一个星期后,季氏集团年度股东大会上。
我作为江氏集团代表,带着律师团队,不请自来。
沈修在主席台看到我,眼神阴鸷得能杀人。但当着所有股东面,他还是挤出虚伪笑容:江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我们季氏的股东大会,和江氏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我笑了笑,走到他面前,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他面前桌上,只是来给各位股东,看个有趣的东西。
我的律师团队,将同样文件夹,分发给在场每一个人。
那是一份DNA鉴定报告。
一份,关于沈修和季文海的亲子鉴定报告。
报告最后一页,结论清晰写着:两人父子关系,成立。
全场哗然。
沈修的脸,在看清报告内容那一瞬,失去所有血色。
你……你……他指着我,嘴唇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那份运筹帷幄的镇定,彻底碎裂。
很惊讶吗我走到他面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
沈修,或者我该叫你……季修
二十年前,大火中被抱错的孩子,不是我。是你,和你名义上的哥哥,江澈。
不,这不可能!你胡说!你伪造的!他终于找到自己声音,疯狂咆哮。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冷冷看着他,像看跳梁小丑,当年,你在无意中得知真相后,为能名正言顺回到季家,夺回你认为属于你的一切,不惜制造车祸,害死了江家养子——也就是季文海真正的养子。然后,你伪造了身世,以一个无父无母、可怜私生子身份,博取季文海同情和愧疚,顺利进入季家,步步为营,直到今天。
你以为你做的一切天衣无缝,可惜。你当年杀人灭口时,留下一个活口。那个被你撞成植物人的司机,前天醒了。他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
我的话,像把沉重铁锤,彻底击碎沈修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瘫倒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在场股东看他的眼神,从震惊,变成恐惧和厌恶。
坐轮椅的季文海,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指着自己疼爱多年的养子,如今的亲生儿子,这个杀人凶手。气得浑身抽搐,捂着胸口,直挺挺倒了下去。
季氏集团,这座看似辉煌的大厦,在这一天,彻底完了。
10
季氏集团股价,一夜跌停。
股东疯狂抛售股票,银行上门催债,所有合作方第一时间终止合同。
曾经辉煌的商业帝国,几天内土崩瓦解,成一具空壳。
季文海中风瘫痪,躺在医院。他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清,每天流着口水,啊啊叫。
沈修,作为始作俑者,不仅面临故意杀人罪指控,更成了商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从云端,狠狠摔进比我当年贫民窟还肮脏绝望的地狱。
我以为,我和他不会再有交集。
直到一个暴雨天。
我车驶离公司路上,被一个疯了一样冲出马路的人影拦下。
是沈修。
他浑身湿透,昂贵西装皱巴巴贴在身上。头发凌乱贴在额头。曾经温柔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
他拍打我车窗,声嘶力竭喊我名字。早已没了风度。
默默!林默!你下来!你下来见我!我有话对你说!
司机回头看我,眼神询问。
我沉默片刻,看着窗外那张被雨水冲刷得扭曲的脸,平静说:停车。
我撑开黑伞,走下车。
豆大雨水砸在伞面,发出沉闷密集的响声。
沈修看到我,踉跄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积水里。
冰冷泥水溅湿我裙摆和鞋面。
默默,我错了……他抓住我脚踝,力气惊人。他仰头,满脸雨水和泪水,狼狈不堪,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做那些事,都因为我恨!我恨我人生被偷走,我恨他们所有人都过得比我好!我恨江澈能轻易拥有一切,而我只能在泥潭里挣扎!
可是默默,我是真的爱过你!贫民窟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上你了!我看到你眼睛里的光,那么倔强,那么不服输,那么像我!我想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拉出来,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
他哭得像个孩子,言辞恳切。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那些背叛和伤害,我几乎就要信了。
爱我
爱我就是把我当棋子,随意利用
爱我就是把我最深的伤疤揭开,当众羞辱
爱我就是在把我推入深渊后,还能和别的女人相视而笑,欣赏我的惨状
可笑。
我静静看着他。这个我曾经用尽生命去爱的男人,现在像狗一样,跪在我脚下。
我心里,没有波澜。
没有恨,也没有爱。
只剩一片荒芜的平静。
我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弯下腰,扔在他面前积水里。卡片在浑浊水中,若隐若现。
十万块。
我看着他错愕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像宣读最后的判决:
你的演出费,一分不少。
现在,戏演完了。
我直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回到温暖干燥的车上。
车子启动,平稳向前驶去。将那个跪在雨中的身影,连同他绝望的哭喊声,远远抛在身后。
后视镜里,他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一缕金色阳光,穿透云层照进来,在我手背上,印下一片温暖光斑。
我的新人生,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