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顾家当了三年保姆,只因侧脸像极了少爷的初恋白月光。
生日那天,少爷的白月光本尊回国。
我默默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却被白月光死死拉住衣袖。
她声音发颤:姐姐...别走。
少爷惊得摔了红酒杯:心柔你叫她什么
我冷笑甩开白月光的手:顾总,令千金叫错了。
我姓苏,江城苏家的长女。
三年前混进顾家,只为查清我亲妹妹被拐的真相。
现在人找到了,游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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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窗外,城市连绵的灯火像是凝固的星河,无声地流淌着,却照不进顾家这间冰冷空旷的厨房。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咖啡豆研磨后残余的焦香,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来自客厅昂贵插花的甜腻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窒息的氛围。
水龙头被我拧开又拧紧,最终彻底关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咬合声,我垂着眼,盯着水槽里那只刚刚被我擦拭得光可鉴人的水晶杯。
杯壁映着顶灯惨白的光,也映出我模糊的侧脸轮廓——一个影子,一个替代品。三年了,整整三年,我的影子都投射在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上:江心柔。
今天是我生日,没有蛋糕,没有蜡烛,甚至没有人记得。
手机屏幕在围裙口袋里安静得像一块冰冷的墓碑,除了几则无关紧要的垃圾短信,再无其他。这寂静本身,就是最刺耳的嘲讽。
苏晚。
管家陈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寂静里。
他递过来一张打印纸,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疏离,纸张的边缘划过我的指尖,留下一道细微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凉意。
江小姐乘坐的航班信息。明天下午三点,T2航站楼。少爷吩咐,派家里那辆新到的宾利去接。
我接过来,指尖冰凉。那张薄薄的纸上,冰冷的宋体字清晰地印着江心柔三个字。
视线扫过,像被细小的针尖刺了一下,心脏深处某个地方,传来一阵钝痛,随即被一种更强大的、近乎麻木的冰冷覆盖。
知道了。我的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纹,将那张纸随意地折了两下,塞进围裙口袋,和那部沉默的手机作伴。
陈伯,明天中午之后,厨房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陈伯那张刻板的脸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最终价值。
少爷没说让你走。他提醒道,语气里带着顾家佣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抬起头,第一次,目光没有回避,直直地迎上他的视线。厨房顶灯的光线落在我眼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沉寂的冰湖。
他很快就不需要了。我扯了扯嘴角,一个弧度极浅、毫无笑意的动作,江小姐回来了。
陈伯沉默了,像是在消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几秒钟后,他微微颔首,那动作更像是一种程序性的确认,而非理解,你的东西,天亮前收拾干净。别让江小姐看到碍眼。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厨房,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渐行渐远。
碍眼。这个词像一枚生锈的钉子,轻轻敲进耳膜,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彻底的清明,很好。
不再看那只映着我侧影的水晶杯,我解下身上那件穿了三年、浆洗得有些发硬的藏青色围裙。
布料摩擦过皮肤,发出细微的声响。我将围裙仔细地叠好,放在厨房岛台冰冷的石英石台面上,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完成一个庄重的告别仪式。
然后,转身,走出这间困了我整整一千多个日夜的囚笼。
我住的地方,是主宅后面独立出去的一个狭小佣人房。推开门,一股久未通风的、混杂着淡淡清洁剂和旧木家具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单人铁架床,一个掉了漆的旧衣柜,一张磨损严重的书桌,一把椅子——这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没有开顶灯,只拧亮了书桌上那盏昏黄的旧台灯,光线昏沉,像垂死的夕阳,勉强照亮桌角放着的一个廉价相框,相框里没有照片,只有一张巴掌大小的、泛黄的旧报纸剪报。剪报上,印着一张模糊不清的小女孩黑白照片,标题是触目惊心的黑体字:江城苏氏幼女苏晚晴于慈善晚宴后失踪,警方全力搜寻!
照片旁边,一个更小的女孩紧紧牵着她的手,眼神里盛满了全世界的依赖。
我的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过剪报上那个更小、更模糊的身影,那是我妹妹——苏晚晴。
十二年了,这张剪报,是我从无数旧报纸堆里翻找出来,像护身符一样保存至今的唯一念想。
每一次指尖的触碰,都像是直接按在心脏暴露的伤口上,尖锐的痛楚瞬间蔓延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窒息感。
十二年,四千多个日夜的寻找,像没有尽头的荆棘路,每一步都扎得血肉模糊。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冰冷的现实扑灭,最后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直到三年前,一条模糊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线索,鬼使神差地将我引到了顾家,引到了顾承泽面前。
线索指向顾氏集团名下某个不起眼的慈善基金会,而那个基金会,曾参与过妹妹失踪那场晚宴的赞助。
为了这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线头,我剪掉了精心养护的长发,换上了最不起眼的衣服,学着用最卑微的姿态说话做事,像一个真正的、为了生计奔波的底层人。
我成功应聘成了顾家的保姆,只因为,管家陈伯第一次见到我时,盯着我的侧脸看了很久,然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说:嗯,少爷应该会满意。
后来我才知道,他口中的满意,是因为我的侧脸轮廓,像极了一个人——顾承泽那位远在海外求学的、心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江心柔。
于是,我的侧脸成了我的通行证,也成了我的囚笼。
在顾承泽眼里,我从来就不是苏晚。我只是一个廉价的、可随时替换的赝品,一个在某些特定角度、特定光线下,能让他短暂慰藉思念的影子。
他会在深夜应酬归来,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眼神迷离地看向厨房里忙碌的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看向我的侧影。
那种眼神,黏稠又空洞,穿过我的身体,落在一个遥远的、名叫江心柔的幻影上。
那种被当成物品、被目光穿透的感觉,像细密的针,无声地扎进每一寸皮肤,留下看不见却时刻作痛的伤痕。
无数个夜晚,我蜷缩在这张冰冷的铁架床上,听着主宅那边偶尔传来的、属于顾承泽世界的喧嚣,一遍遍质问自己:值得吗用三年最卑微的时光,赌一个渺茫到近乎虚幻的可能为了寻找一个或许早已不在人世、甚至可能被顾家亲手抹去的妹妹
每一次,答案都只有一个——值得。
只要有一丝可能,哪怕是万劫不复,我也要找到她。晚晴,姐姐来了,无论你在哪里,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子。
思绪如同沉入冰冷黑暗的海水,被一阵由远及近的汽车引擎声猛地拽回现实,那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张扬,划破了黎明前最深的寂静。
来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又猛地松开,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沉入冰冷的深渊。我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桌腿,发出沉闷的响声,疼痛却毫无知觉。
窗外,两道刺目的白色光柱穿透薄薄的晨雾,像两把利剑,精准地刺向佣人房的方向,将窗户上廉价的百叶帘切割成惨白的光斑。
引擎声由咆哮转为低沉的怠速,最终停歇在庭院里,车门开关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
紧接着,一个我熟悉到骨髓里、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男声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近乎表演性质的温柔:心柔,慢点,小心台阶。坐了那么久飞机,累坏了吧
是顾承泽。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从未给过苏晚的呵护与宠溺。
没有回答,但我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指尖冰凉,动作却异常稳定。
我迅速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从几件叠好的旧衣服下面,摸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只有半个巴掌大的U盘。
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里面存储的东西,是我三年来在顾家如履薄冰、一点点收集的碎片——关于那个慈善基金会,关于顾氏某些隐秘的资金流向,关于顾承泽父亲顾振山早年一些讳莫如深的慈善行为。
这些碎片本身或许无法直接定罪,但足以拼凑出指向某个深渊的轮廓。
我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提起早已收拾好的、那个用了多年的陈旧行李箱。箱子很轻,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我最重要的几样东西,包括那张泛黄的剪报。
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佣人房那扇单薄的木门,清晨湿冷的空气涌进来,带着庭院里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我拖着箱子,脚步不疾不徐,踏过微湿的草坪小径,走向灯火通明的主宅大门。那扇厚重的雕花实木门此刻敞开着,像一张无声邀请的巨口。
客厅里灯火辉煌,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得有些刺眼。
顾承泽背对着门口,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人,朝着客厅中央走去。
那个人,被他的身影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一段纤细的腰肢,穿着一条质地精良、剪裁完美的米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像初绽的花瓣。
承泽哥,这里一点都没变呢。
一个柔软娇怯的女声响起,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鼻音,像是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每一个音节都透着被精心呵护的矜贵。
连我走之前最喜欢的那盆蝴蝶兰,都还在原来的位置开着。
是江心柔。
我拖着行李箱,轮子碾过光洁如镜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而持续的滚动声。
这声音在空旷奢华、此刻又格外安静的客厅里,突兀得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拉扯。
顾承泽正侧着身,小心翼翼地扶着江心柔的胳膊,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
听到声响,他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凝固,随即像被寒风吹过的湖面,迅速冻结、碎裂。他猛地转过身,眉头紧锁,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带着毫不掩饰的错愕和被打扰的不悦,直直地钉在我身上,尤其是我脚边的行李箱上。
苏晚
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尖锐,你干什么谁让你现在出来的没看到我在接待贵客吗!
那语气,充满了上位者惯有的呵斥,像是在驱赶一只不合时宜闯入宴会的苍蝇。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试图将江心柔完全挡在自己身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然而,就在他挪动的瞬间,被他护在臂弯里的那个身影,却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微微向前探出了头。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灯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照亮了那张脸。
我的呼吸,在那一刹那,彻底停止了。
那张脸……精致,白皙,眉眼弯弯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弱感,是标准的、被富养出来的千金模样。
可那双眼睛!那双此刻正带着一丝初来乍到的怯意和好奇望过来的眼睛!那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那瞳孔深处一点不易察觉的浅褐色……
像!
太像了!
像到……像到足以让我的灵魂在瞬间发出撕裂般的尖啸!
我死死地盯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睫毛的颤动,都如同慢镜头在我眼前放大,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撞击着耳膜,发出轰隆的巨响。
是她吗是晚晴吗那个剪报上模糊的小女孩,那个在无数个噩梦里哭着喊姐姐的小女孩
可是……
她叫江心柔。
她是顾承泽心尖上的白月光。
她看我的眼神,陌生而疏离,带着一丝被下人冒犯的轻微不悦。
巨大的冲击和混乱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
我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摇摇欲坠的理智。
不,不能失态,现在还不是时候。
证据,我需要证据!
U盘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递到掌心,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张酷似妹妹的脸,胸腔里翻江倒海,面上却必须维持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我微微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汹涌的惊涛骇浪,对着顾承泽的方向,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顾总,江小姐回来了,我的工作也结束了,这就离开,不打扰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说完,我拉着行李箱,轮子重新滚动起来,径直朝着敞开的、通往自由的大门走去。
脊背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上,也踩在自己摇摇欲坠的心上。
站住!
顾承泽的呵斥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严厉,带着被彻底无视的恼怒。
谁准你现在走的你的合同……
他的话被另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
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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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像风中飘摇的蛛丝,却又清晰地穿透了客厅凝滞的空气。
我的脚步,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骤然停住。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声呼唤下,仿佛瞬间逆流、冻结!
姐姐
这个称呼……这个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称呼……
我猛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目光如同利箭,射向声音的来源——江心柔。
她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顾承泽下意识拦阻的手,向前踉跄了一步,那双酷似晚晴、此刻却盛满了巨大惊愕和某种更深邃情绪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她的脸色在璀璨的水晶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微微哆嗦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像是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姐……姐姐她又唤了一声,声音里的颤抖更加明显,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和确认。
她下意识地朝我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徒劳地抓握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顾承泽彻底懵了,他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惊和荒谬,看看我,又看看身边失魂落魄的江心柔,最后目光落回我身上,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心柔你……你叫她什么他下意识地去拉江心柔的胳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不确定,你认识她她只是个保姆……
姐姐!别走!江心柔,不,此刻我几乎已经能肯定她就是苏晚晴!
她猛地甩开顾承泽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般的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冲动,整个人像失控的小兽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她的动作太快,太突然,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顾承泽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扑向我。
我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如铁。
她没有扑进我怀里,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抓住了我提行李箱那只手的衣袖!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凸起,指节泛着绝望的青白。
她的指甲甚至隔着薄薄的布料深深陷进了我的皮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抬起头,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爬满了那张酷似妹妹的、此刻却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扭曲的脸庞。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怯生生的陌生,而是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恐惧、狂喜、绝望、哀求……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也将我彻底淹没。
姐姐……别走……求你……
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心肺里挤出来的血沫。
是我……是我啊……晚晴……姐姐……
晚晴两个字,如同两道九天惊雷,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开了我脑中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壁垒!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谋划,在这两个字面前,轰然倒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血液奔涌的声音淹没了周遭的一切。
是她!真的是她!我的晚晴!
那个在剪报上模糊的小女孩,那个在我梦里哭泣了十二年的妹妹!她就站在我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抓着我,哭喊着我的名字!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我,几乎要将我溺毙!
可紧随其后的,是排山倒海的愤怒和噬骨的痛楚!是谁是谁把她变成了江心柔
是谁让她用这样恐惧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是谁夺走了我们姐妹相依为命的十二年!
顾承泽彻底惊呆了,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塑。
他手中原本端着的、准备递给江心柔的那杯水,不知何时已经滑落。
哐当!
一声脆响,精致的水晶杯砸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粉身碎骨,清澈的水混合着尖锐的玻璃碎片,在璀璨的灯光下四溅开来,如同炸开了一朵破碎的冰花。
这刺耳的碎裂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破了笼罩在我心头的狂乱迷雾。
晚晴……苏晚晴……她扑在我身上,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滚烫的泪水透过我单薄的衣袖,灼烧着我的皮肤。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我的胳膊,指甲深陷,那疼痛尖锐而真实。
姐姐……是我……晚晴……
她呜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血沫,带着濒死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确认。
这声音,这温度,这不顾一切抓住我的力量……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脑中那堵摇摇欲坠的理智之墙!
是她!
我的晚晴!我的妹妹!
那个在无数个深夜里抱着小熊玩偶、软软糯糯喊我姐姐的小女孩!那个在泛黄剪报上模糊了面容、却永远刻在我心尖上的孩子!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灭顶的海啸,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将我瞬间吞没!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血液在血管里轰隆作响,几乎要冲破耳膜!眼前阵阵发黑,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只剩下她扑在我身上带来的、那微不足道却足以支撑我不倒下的重量。
然而,狂喜的巨浪尚未平息,更汹涌、更黑暗的愤怒和痛楚便如同海底爆发的火山,裹挟着毁灭性的熔岩喷薄而出!
是谁!
是谁把她变成了眼前这个穿着米白色昂贵连衣裙、被顾承泽小心翼翼护在臂弯里的江心柔
是谁让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如此巨大的恐惧和绝望
是谁在她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残忍地斩断了我们的骨肉相连,夺走了我们相依为命的十二年
那四千多个日日夜夜的锥心之痛,那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冰冷黎明,那一次次燃起希望又被现实踩灭的绝望深渊……
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一个人!
我的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猛地刺向那个呆立在破碎水晶杯旁的男人——顾承泽!
他英俊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全然的空白和难以置信的荒谬。震惊、困惑、茫然……
种种情绪像打翻的颜料盘,在他脸上混合成一种极其滑稽的表情。
他看看死死抓着我、哭得撕心裂肺的江心柔,又看看我,眼神像是在看一场完全超出他理解范畴的荒诞剧。
心柔……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他试图上前一步,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
你叫她姐姐她只是个保姆!苏晚!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的矛头下意识地指向我,带着一种习惯性的、高高在上的质疑和迁怒。
保姆苏晚
呵。
这两个词像两颗烧红的子弹,瞬间射穿了我所有残存的忍耐。
就在顾承泽的手即将碰到晚晴肩膀的瞬间,我动了。
积蓄了十二年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点燃,化为一股决绝的力量!我猛地抬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性的强硬,狠狠地甩开了晚晴死死抓着我衣袖的手!
啊!
晚晴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被我甩开的力量带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被顾承泽慌忙扶住。
晚晴!
顾承泽的声音充满了惊怒交加。
我没有看他。我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冰冷地落在晚晴那张布满泪痕、写满惊愕和受伤的小脸上。
那张脸,酷似我记忆中的妹妹,却又被一种陌生的、属于江心柔的柔弱气质所覆盖。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但此刻,我必须狠下心肠。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烈焰被强行压入冰封的海面之下。再抬眼时,眼底只剩下彻骨的寒冰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然后,我缓缓地、极其清晰地,转向了惊怒交加的顾承泽。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弧度。
顾总,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钉入死寂的空气,令千金,认错人了。
令千金三个字,被我咬得异常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顾承泽扶住晚晴的手臂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你……你说什么!
晚晴也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受伤和困惑。
姐……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却被我冰冷刺骨的眼神硬生生冻了回去。
我无视他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扫过这间奢华冰冷、此刻却弥漫着荒诞气息的客厅,最后落回他那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英俊面孔上。
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重新认识一下,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寒冰的刀刃,在死寂的客厅里刮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我姓苏。
苏晚。
江城苏家的长女。
江城苏家四个字落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四颗重磅炸弹!
顾承泽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他扶住晚晴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魔咒!
江城苏家!那个在江城乃至全国都盘踞多年、根基深厚、连顾氏都要避让三分的庞然大物!那个据说极其低调、神秘、护短到近乎偏执的顶级豪门!
这怎么可能!眼前这个在他家做了三年保姆、被他当成替身影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是苏家的长女!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顾承泽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颠覆性的惊恐!
而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在欣赏一出拙劣的默剧。
至于为什么
我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优雅,与过去三年那个沉默寡言的保姆判若两人。
我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狙击枪,缓缓地、带着千钧之力,移到了他臂弯里那个仍在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女孩身上,一字一顿,如同最后的审判:
要在你这顾家,做三年低眉顺眼的保姆……
我顿了顿,看着顾承泽眼中那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看着晚晴眼中翻涌起更深的恐惧和茫然。
然后,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当然是为了……查清楚,我唯一的亲妹妹——苏晚晴,当年到底是怎么被拐卖的。
轰隆!
这句话,不啻于在顾承泽耳边引爆了一颗精神核弹!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扶住晚晴的手瞬间脱力,晚晴惊呼一声,差点软倒在地。
顾承泽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价值不菲的黄花梨木茶几上!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被震得跳起来,又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苏晚晴顾承泽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全然的、无法理解的惊骇。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见了鬼一样死死盯住臂弯里那张泪痕交错的脸庞,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模样。
江心柔……不,苏晚晴那个他捧在心尖上、当成纯白无瑕月光小心呵护了多年的心柔……是苏家那个被拐卖了十二年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天方夜谭!是苏晚这个疯女人的报复!
胡说八道!顾承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站直身体,脸上因极度的惊怒和恐慌而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跳,指着我厉声咆哮,试图用声音的洪流来冲垮这颠覆性的现实。
苏晚!你发什么疯!为了报复我为了钱还是为了留在顾家竟然编造出这种荒谬绝伦的谎言!心柔她姓江!她是江家……
顾总,我冷冷地打断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他的嘶吼。我的右手,一直紧紧攥着行李箱的拉杆,此刻缓缓抬起,伸进了外套的内侧口袋。
这个动作,让顾承泽的咆哮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着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在晚晴同样惊惧茫然的目光中,在顾承泽如临大敌的注视下,我缓缓地、从口袋里抽出了一份折叠整齐的纸张。纸张很薄,边缘甚至有些磨损,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我面无表情地将它展开,然后,手腕一抖,那份文件如同被赋予生命的白鸽,带着清晰的风声,精准地、狠狠地摔在了顾承泽脚下那张沾染了水晶碎片和水渍的昂贵波斯地毯上!
纸张摊开。
最上方,是加粗的黑体字标题:DNA亲权关系鉴定意见书。
下方,是冰冷清晰的表格和数据。
委托人:苏晚(江城苏家)。样本A提供者:苏晚(血样)。样本B提供者:江心柔(发丝样本)。鉴定结果:依据DNA分析结果,支持苏晚是江心柔的生物学同父同母姐姐。累积亲权指数(CPI)大于10000,亲权概率(RCP)大于99.99%。
在鉴定结果那一栏,鲜红的公章像一滩凝固的血,刺目地盖在那里。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客厅里只剩下晚晴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以及顾承泽那越来越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份摊开的鉴定书上,如同看到了地狱的邀请函。
他的脸色由涨红迅速转为惨白,又从惨白变成一种死灰般的铁青。高大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坍塌。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充满了全然的崩溃和难以置信。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像是要用目光将我撕碎。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苏晚!你从哪里弄来的心柔的头发!你伪造的!你……
头发我嗤笑一声,打断他徒劳的指控,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顾总,你以为我混进顾家这三年,真的只是在给你煮咖啡、擦地板、扮演你心上人的影子吗
我的目光扫过他身后那张巨大的、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红木书桌,意有所指,顾家的安保系统,在你父亲顾振山看来固若金汤,在我眼里,不过是筛子罢了。
我刻意顿了顿,满意地看着顾承泽眼中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彻底灰飞烟灭,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
至于这份鉴定……
我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顾承泽剧烈收缩的瞳孔深处,你可以现在,立刻,马上,亲自带着‘江小姐’去江城任何一家权威机构重新做。我奉陪到底。
不过,我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寒,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在做亲子鉴定之前,顾总或许更应该好好问问你的父亲——顾振山先生。
我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如同在宣判。
问问他,当年他名下的那个打着慈善旗号、专门‘收容’孤儿的‘阳光天使基金会’,背地里……究竟在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肮脏勾当!
问问他,十二年前江城那场盛大的慈善晚宴,苏家二小姐苏晚晴在宴会后离奇失踪……他这位‘大慈善家’,在里面扮演了多么‘光彩’的角色!
再问问他……我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毒液的匕首,缓缓地、带着凌迟般的残忍,移向了顾承泽臂弯里那个早已停止哭泣、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绝望的大眼睛、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女孩身上——我的妹妹,苏晚晴。
他把我苏家的掌上明珠,我唯一的亲妹妹,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这死寂的客厅里,像驯养一只金丝雀一样,改头换面,洗去记忆,囚禁在你顾家这黄金打造的牢笼里整整十二年!把她变成你顾大少爷专属的‘白月光’江心柔!这笔血债,这笔滔天的罪孽……
我猛地踏前一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气势,目光如同燃烧的冰焰,死死锁住顾承泽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审判:
顾承泽,你们顾家,拿什么来还!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之上轰然劈落的灭世雷霆,裹挟着焚尽一切的怒火和十二年的血泪控诉,狠狠砸在顾承泽的头顶!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脸色瞬间由死灰转为骇人的青紫,眼球因极度的惊骇和恐惧而暴凸出来,布满猩红的血丝!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抽气声,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不……不可能……你胡说!我父亲……基金会……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像被砂纸磨过喉咙。他下意识地、慌乱地看向臂弯里的女孩,仿佛想从她那里寻求一丝否定这恐怖指控的证明。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晚晴那张毫无血色的、写满了巨大痛苦和茫然的脸。她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像一片在狂风中随时会碎裂的枯叶。
那双酷似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被滔天巨浪冲击后的空洞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她似乎想摇头,想否认,但巨大的信息冲击早已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本能的颤抖。
顾承泽最后的心理防线,在晚晴这副模样面前,彻底崩溃了。
他猛地松开扶着她手臂的手,仿佛晚晴是什么滚烫的烙铁,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直到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停住,他靠着墙,胸口剧烈起伏,像一条离水的鱼,眼神涣散,充满了全然的、颠覆性的惊恐。
整个客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顾承泽粗重绝望的喘息声,晚晴压抑不住的细微呜咽,以及空气中那无形却沉重得足以压垮一切的、名为真相的血腥气息在无声地弥漫。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幕荒诞剧的高潮,看着顾承泽的失魂落魄,看着晚晴的痛苦茫然,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如同岩浆,几乎要冲破喉咙喷涌而出。
但我死死地压制着。十二年的隐忍,三年的蛰伏,只为这一刻。
目的已经达到,晚晴找到了,真相的种子已经埋下,只待它在顾家内部生根发芽,将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从内部蛀空、撕裂。
够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晚晴,她的眼神空洞地望向我,里面翻涌着太多我此刻无法解读、也不忍解读的情绪,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
但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
顾家这潭浑水太深,晚晴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被洗脑了十二年,我必须确保她的安全,也必须……彻底查清父亲顾振山那个老狐狸在这桩滔天罪恶中扮演的角色!
我猛地收回目光,不再有丝毫留恋。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冰冷的金属中,轮子碾过散落在地毯上的水晶碎片,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惊心。
我挺直脊背,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拖着那个承载了我三年卑微过往的箱子,一步一步,坚定地、决绝地,朝着那扇敞开的、通往未知自由的大门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顾家光洁冰冷的地板上,也踏在顾承泽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站住!苏晚!你给我说清楚!你不能走!顾承泽如梦初醒,猛地从墙边弹起,发出困兽般的嘶吼,跌跌撞撞地就想冲过来阻拦。
我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更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如同掷出的匕首,精准地钉入他的耳膜:游戏结束了,顾承泽。
好好想想,怎么跟你那位‘慈善家’父亲解释这一切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的身影已彻底没入门外的晨光之中。
砰——!
身后,传来顾承泽暴怒绝望到极点、狠狠一拳砸在坚硬墙壁上的巨大闷响,伴随着他野兽般痛苦的咆哮。紧接着,是晚晴再也控制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姐姐——!!!
那一声哭喊,如同淬了剧毒的利箭,精准地洞穿了我刚刚筑起的心防!脚步,有那么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
但我没有回头。
晨光微熹,带着凉意涌来,将我单薄的身影吞噬,身后,是顾家那扇缓缓合拢的、象征着无尽黑暗与罪恶的沉重雕花大门,以及门内隐隐传来的、顾承泽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晚晴那令人心碎的哭喊。
门,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站在路边,清晨微凉的风吹拂着脸颊,带来一丝麻木的清醒。随手拦下了一辆恰好经过的出租车。
师傅,去苏氏集团总部大楼。我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风暴只是一场幻梦。
司机应了一声,车子平稳地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运转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我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身体里紧绷的弦一旦松懈,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但心底深处,那团名为复仇的火焰,却在经历了这场风暴后,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冰冷。
顾家,顾振山……游戏,才刚刚开始。
约莫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一栋高耸入云、极具现代设计感的摩天大楼前。巨大的苏氏集团LOGO在晨曦中闪烁着低调而冷硬的光芒。这里,才是我的战场。
我付了车费,推门下车。站在苏氏集团总部大楼那光可鉴人的巨大旋转玻璃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清晨微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城市特有的金属和尘埃的味道,却奇异地让我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下来。
玻璃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是另一个世界。明亮、空旷、一尘不染,巨大的挑高空间营造出强烈的压迫感,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中央空调恒定的凉风,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秩序。
我拖着那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旧行李箱,轮子碾过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发出清晰的滚动声。
这声音在异常安静、只有零星几个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匆匆走过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前台两位妆容精致、穿着合身套装的年轻女孩闻声抬起头。
她们脸上原本挂着的职业性微笑,在看清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和脚边的旧箱子时,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淡淡的轻蔑所取代。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有预约吗
左边稍高挑的前台公式化地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层无形的冰霜,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过,重点在我廉价的鞋子和那个旧箱子上停留了几秒。
我没有理会她的审视,径直走到前台前。右手伸进外套内侧口袋,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小巧的金属物件——一枚造型极其简约、只在中心处镶嵌着一颗微小却深邃如海的蓝钻的指环。这是苏家掌舵人身份的象征之一,也是开启苏氏核心权限的钥匙。
我将那枚指环轻轻放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告诉苏振邦,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旷大厅的背景音,苏晚回来了。
那枚指环在晨光下折射出一点幽冷的蓝光。
前台那位稍高挑的女孩目光触及指环的瞬间,脸上的公式化表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咔嚓一声,彻底碎裂!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台面上那枚看似不起眼、实则象征着苏氏最高权力的指环,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剧烈收缩!她身边的同事显然也认出了那东西,捂住了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大……大小姐!高挑的前台失声叫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而变了调,带着明显的颤抖。她手忙脚乱地拿起内线电话,手指哆嗦得几乎按不准按键。
我没有再看她们,只是平静地转过身,目光投向大厅深处那几部专属的、直达顶层总裁办公区的电梯。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如同我的心跳,缓慢而坚定。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一条加密信息。
我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信息来自一个匿名的、经过多重加密的号码。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行字:
顾承泽已封锁别墅,江心柔(目标)情绪崩溃,顾振山正紧急返航,预计三小时后抵达江城国际机场。另:目标在您离开后,曾试图用摩斯密码向窗外发送信号,内容为危险,快走。
危险,快走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晚晴!她……她认出我了她不是被洗脑了她是在向我示警!顾振山那个老狐狸……他到底对晚晴做了什么他察觉到了他要对晚晴不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刚刚压下的怒火和担忧如同被浇了油的烈焰,轰然爆燃!
叮——
就在此刻,面前那部专属电梯的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个穿着剪裁精良、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冷峻干练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正是我父亲苏振邦的头号心腹,特助周延。
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快步迎向我:大小姐!您终于……
他的目光在触及我脸上那无法掩饰的冰寒杀意和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时,话语戛然而止,神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发生什么事了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向周延。所有的疲惫、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剥落,只剩下最原始的、护犊的凶狠和滔天的怒火。
周叔,我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马上!给我调集苏家能动用的所有安保力量!
我的目光扫过周延瞬间绷紧的脸,扫过前台那两个噤若寒蝉、脸色煞白的女孩,最后仿佛穿透了重重空间,落在了顾家那栋此刻必然如同惊弓之鸟的别墅之上。
目标:顾家别墅!给我盯死!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也不许飞出来!
我顿了顿,胸腔里翻涌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我妹妹苏晚晴,还在里面!
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盯着周延镜片后骤然锐利起来的眼神,一字一句,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我要整个顾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