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死后,师娘把我养大。
她待我亲如子侄,教我武功,为我疗伤。
我视她为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练功走火入魔,是她用嘴给我渡气喂药。
醒来时,我却在她怀里。
床榻凌乱,散落着我的腰带。
我惊骇欲绝,只当是自己魔怔时犯下大错。
她却拢了拢我的头发,笑得温柔又诡异。
乖徒儿,不是你的错。
这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她俯下身,在我耳边吐气如兰。
你的身体,你的武功,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你觉得,你还跑得掉吗
1、
我醒了。
头疼欲裂,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
酸软的无力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
不对。
这是师娘的床。
床榻凌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又陌生的香气。
我的腰带,就散落在枕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混乱又破碎。
我练功走火入魔,真气逆行,眼前发黑。
是师娘冲了进来,扶住了我。
她撬开我的嘴,渡来一口温热的药汁。
那药汁很苦,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甜。
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便是此刻。
我猛地坐起身,刺骨的羞耻感让我浑身发抖。
我做了什么
我对师娘做了什么
醒了
一道温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师娘苏晚晴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她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她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那个端庄典雅的长辈。
可我却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满足的餍足。
师娘,我……我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将粥碗放在一旁,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她的手僵在半空。
空气凝固了。
怕我她轻声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垂下头,不敢看她。
对不起,师娘,我不是人,我……
我说过,不是你的错。
她打断我,语气不容置喙。
她拿起一件外袍,披在我身上,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我的脖颈。
她的动作那么自然,那么亲昵,仿佛我们本该如此。
我感到一阵恶心。
把粥喝了。她端起碗,用银匙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
我偏过头。
我不饿。
乖,听话。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冷意,还是说,你想再尝尝那药的滋味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该死的药！
我这才明白,浑身的无力感,正是那药的后效。
我屈辱地张开嘴,将那勺粥咽了下去。
她笑了,像哄一个听话的孩子。
一勺,又一勺。
她的眼神专注又痴迷,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默儿,以后不准再动逃跑的念头。
否则,药量会加倍。
我心中一凛,她怎么知道我想逃
我尝试偷偷凝聚内力,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一丝真气都提不起来。
我的武功,被废了
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轻笑一声。
别白费力气了。
你练的《青云诀》,还是我当年默写给你师父的。你的每一个命门,我比你更清楚。
她站起身,走到庭院中。
我跟过去,扶着门框站着。
她并指如剑,对着院中的一座假山,轻轻一挥。
是我最熟悉的青云剑法第一式,清风徐来。
轰！
半人高的假山,瞬间四分五裂,碎石飞溅。
我看得手脚冰凉。
这一招,我练了十年,也绝无这等威力。
她收回手,回头看我,笑得温柔。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所以,要听话。
那天起,我被彻底囚禁在了这座庭院里。
她每日为我抚琴,为我画眉,甚至为我梳头。
她把我当成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件最珍贵的私有物。
我表面上变得温顺,每天对她笑,听她的话。
可我的内心,在疯狂地寻找一丝破绽。
终于,我发现了。
她每天午后,都会离开一炷香的时间,去后山的药圃打理草药。
风雨无阻。
这一炷香,是我唯一的机会。
2、
我花了七天时间,让她彻底相信我已经认命了。
我不再抗拒她的触碰。
她喂我吃饭,我就张嘴。
她为我梳头,我就乖乖坐着。
我甚至在她抚琴时,主动靠在她肩上,做出依赖的姿态。
她的眼神愈发痴迷,对我的看管也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机会来了。
这天午后,她像往常一样,叮嘱我乖乖等她回来,然后提着药篮走向后山。
我趴在窗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就是现在！
我冲到门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根早已磨尖的银簪子。
这是她送我的,让我用来束发。
现在,它是我逃离地狱的钥匙。
锁是铜锁,并不复杂。
我屏住呼吸,将簪子探入锁孔,凭借着练武之人对精细力道的控制,小心翼翼地拨弄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额头渗出冷汗。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我欣喜若狂,拉开门栓,拼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向外逃窜。
我不敢走大路,只能一头扎进茂密的山林。
双腿因为药力未退而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荆棘划破了我的衣衫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自由！
我只要自由！
山林熟悉又陌生,我努力辨认着师父曾经带我走过的路,朝着下山的方向狂奔。
只要逃出这座山,我就安全了。
眼看山脚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我成功了！
就在这时,一道素白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我前方的树下。
是苏晚晴。
她靠着树干,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衣衫整洁,气息平稳,仿佛一直就在那里等我。
她手里,还提着一只刚逮到的灰毛兔子,兔子的长耳朵无力地耷拉着。
跑够了吗她笑着问。
就知道你会乱跑,你看,我特意给你带了宵夜。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去了后山药圃吗
她没有愤怒,脸上甚至还带着温柔的笑意,但那笑容里,满是看透一切的戏谑。
傻徒儿,你以为你跑得掉
她拎着兔子向我走来,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这整座后山,都被我布下了迷踪阵。你跑的每一步,都在我眼里。
她走到我面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泥污。
玩够了,就该回家了。
我绝望地后退一步,转身还想跑。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僵硬地回头。
她当着我的面,面带微笑,轻描淡写地捏断了那只兔子的脖子。
兔子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她的眼神,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我。
下次再不听话。
断掉的,就不是这个了。
冰冷的绝望,将我彻底淹没。
3、
我被她抓了回去。
像拎着一只被拔了牙的野兽。
这一次,没有温柔的喂食,没有亲昵的梳头。
惩罚来了。
她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
她只是把我锁进了师父的书房。
这里,曾是我最敬畏的地方。
书房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师父在世时的模样,一尘不染。
她把我按在师父的书桌前,从一个上锁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本日记。
看看吧。
看看你那个伪君子师父,都写了些什么。
日记本的牛皮封面已经泛黄,我颤抖着手翻开。
前面的内容,都是师父记录的日常。
他记录着如何教导我练剑,如何督促我读书。
字里行间,满是对我的期望和关爱。
默儿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今日带默儿下山,他竟能将《青云剑谱》使得有模有样,吾心甚慰。
看着这些熟悉的字迹,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师父……
我继续往后翻。
日记的风格,从某一页开始,突然变了。
字迹变得潦草,充满了惊惶和不安。
近日时常头晕,精神不济,晚晴为我熬制的安神汤,似乎并无效果。
晚晴身上的香气,愈发浓郁。那是一种奇香,闻之令人心神恍惚,内力运转不畅。我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我怀疑,她在给我下毒。一种慢性的,能腐蚀心智的毒。
我必须想办法离开,带着默儿离开。这里已经不是家,是牢笼。
看到这里,我如遭雷击。
师父的死,不是练功岔了气,走火入魔！
我疯狂地翻到最后一页。
那一页上,只有一个字。
一个用血写成的,触目惊心的字。
逃！
轰的一声,我的世界崩塌了。
所有的信仰,所有的敬爱,在这一刻碎得片甲不留。
原来,我最敬爱的师父,是被我最亲近的师娘害死的！
现在,你都明白了
苏晚晴不知何时推门而入,她走到我身后,拿出一方丝帕,温柔地拭去我脸上的眼泪。
她的动作轻柔,语气也轻柔。
你师父,想摆脱我,想带着你这个小拖油瓶远走高飞。
可惜,他失败了。
她凑到我耳边,声音低沉而甜蜜。
你比他聪明,对吗乖徒儿。
我猛地推开她,双目赤红地瞪着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她笑了,笑得凄美又疯狂,因为他该死！他答应过我,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却转头就要娶什么名门正派的大小姐！他把我当什么了
我的一切都给了他,他凭什么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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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冷到了极点。
那我呢我练功走火入魔,也是你设计的
当然。
她承认得干脆利落。
我给你的那本《青云诀》秘籍,最后一页被我改动了一个小小的运气法门。一个足以让你在关键时刻真气逆行,经脉寸断的法门。
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救’你,不是吗
只有这样,你才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属于我一个人。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现在,你师父死了,你就是我的一切。
默儿,别再想着逃了,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我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是一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4、
我放弃了。
彻底放弃了任何物理逃脱的可能。
这座山是她的阵法,我的武功是她给的陷阱,我整个人,都是她精心布置的棋子。
我逃不掉。
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顺从。
我开始伪装,伪装成一个被彻底驯服的,离不开她的金丝雀。
她喜欢听我叫她晚晴,我便日日夜夜地叫。
她喜欢看我依赖她,我便在她抚琴时靠得更近,在她看书时为她研墨。
我甚至开始研究她的喜好,为她烹制她爱吃的茶点,在她疲惫时为她捏肩。
我的顺从和讨好,让她很受用。
她眼中的戒备和审视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痴迷和爱恋。
她对我的看管,也放松了许多。
有时候,她甚至会允许我走出那个小小的庭院,在山庄里稍微走动。
机会,总是在绝望中悄然降临。
这天,山庄来了一位客人。
药王谷谷主之女,林清芷。
师父在世时,曾与药王谷有过来往,林清芷也曾随她父亲来过一次。
那时,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苏晚晴为了炫耀她驯养成功的乖徒儿,竟然允许我作陪,与林清芷见面。
客厅里,林清芷见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沈默哥哥,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前些日子练功出了些岔子,不碍事。
苏晚晴坐在主位,端着茶杯,含笑看着我们,像一个慈爱的长辈。
但她的余光,从未离开我身上。
林清芷是医者仁心,她天真地伸出手,想为我把脉。
我帮你看看吧。
不必了,师娘已经为我调理好了。我连忙拒绝。
苏晚晴的笑容深了几分。
清芷姑娘有心了,默儿的身体,我最清楚。
就在这时,侍女端来了新茶。
我起身,主动为林清芷奉茶。
在她伸手接茶杯的瞬间,我用蓄了许久的指甲,飞快地在她柔软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字。
毒。
林清芷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我。
我朝她微微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她瞬间会意,脸色变得煞白,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分别时,她走在我身边,趁着苏晚晴与下人说话的间隙,飞快地将一粒小小的药丸塞进我的掌心。
她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
解百毒。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希望！
这是真正的希望！
当晚,我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存,都要顺从。
在苏晚晴情动意乱,对我毫无防备的时候。
我背对着她,将那粒承载着我所有希望的药丸,猛地吞了下去！
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在腹中化开。
我等待着,等待着体内的药力消散。
等待着丹田重新充盈。
等待着,给她致命一击的时刻。
5、
我吞下了那粒解药。
冰凉的药力顺着喉咙滑下,我满心期待着内力恢复的那一刻。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她药效发作,虚弱无力时,我该如何反击。
我要废了她的武功,让她也尝尝丹田空空如也的滋味。
然而,一息,两息,三息……
我等来的,不是师娘的虚弱。
而是我自己的丹田,突然传来一阵绞痛！
仿佛有一把烧红的烙铁,在我的气海里翻搅。
紧接着,那股清凉的药力,非但没有化解我体内的禁制,反而像一桶滚油浇在了火上！
我体内的内力变得更加混乱,在经脉里疯狂冲撞。
噗！
我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溅在她雪白的床单上,像一朵妖异的梅花。
默儿！
苏晚晴惊呼一声,连忙抱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的七窍都开始渗出细密的黑血,眼前一阵阵发黑。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解药……解药是假的
苏晚晴抱着我,看着我痛苦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她笑了。
笑得凄美,又残忍。
傻徒儿,我的乖徒儿。
她用丝帕,轻轻擦去我嘴角的血迹,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她那些小动作
你以为,我真的会放心让你和别的女人见面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清芷……
是啊,林清芷。她轻声叹息,是我故意引她来的。我就是要看看,我的默儿,是不是真的对我真心臣服了。
看来,你还是不乖。
她低头,在我的眉心,印下一个冰冷的吻。
她给你的解药,的确是解药,能解世间百毒。
可惜啊,我给你下的,根本就不是毒。
那叫‘同心蛊’,是我魔教至宝。以我的心头血为引,种在你的心脉之中。
平日里,它只会让你对我产生依赖,离不开我。可一旦遇到至阳的解毒之物,它就会被彻底催化,与你的心脉,与你的神魂,完完全全融为一体。
她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从今以后,你若对我生出一丝恨意,便会心痛如绞。
你若想离开我半步,便会尝到万蛊噬心的滋味。
乖徒儿,这世上,再也没有解药了。
你和我,注定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希望的火焰,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
不。
这不是冰水。
这是最毒的鸩酒,将我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都腐蚀得干干净净。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计谋得逞而容光焕发的脸,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的世界,陷入了永恒的,死寂的黑暗。
6、
我心死了。
彻底的,完全的。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她让我笑,我便扯动僵硬的嘴角。
她让我抱她,我便伸出麻木的双臂。
我不再有恨,不再有爱,甚至不再有任何情绪。
因为每一次情绪的波动,都会引来心脉处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只蛊虫,像一个最忠诚的守卫,扼杀着我所有不该有的念头。
我的这种状态,反而让苏晚晴更加满意。
在她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臣服。
一个没有了思想,没有了反抗意志,只为她而存在的完美的作品。
她对我,也愈发温柔,愈发没有防备。
她以为,她已经赢了。
在日复一日的麻木和绝望中,我的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师父日记里的几句话。
《青云诀》乃正道玄功,中正平和,但若辅以《逆心经》,则威力倍增,只是此功法过于邪性,以情御气,极易堕入魔道,切记,切记不可修炼……
《逆心经》。
以情御气。
以毒攻毒。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的心底,如野草般滋生。
师父不敢练,因为他心有正道,怕堕入魔道。
可我呢
我早已身处地狱,一无所有。
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死,我不怕。
但这样屈辱地活着,比死更难受。
我要赌一把！
我开始假借整理师父遗物,每天都去那间囚禁过我的书房。
苏晚晴以为我是在怀念过去,是在通过这种方式,与过去彻底告别。
她甚至有些欣慰,并未阻止我。
我将书房里的每一本书,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个遍。
师父说他把秘籍藏起来了。
会藏在哪里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房正中央,那个供奉着的师父的牌位上。
我走过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弟子不孝,今日要行大逆不道之事,还请师父在天之灵,助我一臂之力。
我伸出手,轻轻叩击着那个紫檀木的牌位。
声音,是中空的。
我心中一动,用指甲在牌位底座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抠挖。
一块小小的活板被我撬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薄薄的,已经泛黄的册子。
封面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逆心经》。
我将它紧紧地攥在手里,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苏晚晴,你用情蛊控制我。
那我就利用这份情,将你的控制,化为我自己的力量！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我,将比你更像一个魔鬼。
7、
修炼《逆心经》的过程,是极致的痛苦。
这门邪功的法门,匪夷所思。
它需要我主动去催动体内的同心蛊。
去感受它,接纳它,甚至……享受它。
享受那种由她而生的,病态的爱意。
然后,将这份扭曲的情感,转化为自己的内力。
我盘膝而坐,按照心法所载,第一次主动去触碰那只盘踞在我心脉上的蛊虫。
剧痛瞬间袭来。
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刺穿我的心脏。
我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我要感受的,不是痛。
是爱。
我强迫自己去回想,回想苏晚晴对我好的那些瞬间。
她为我疗伤,教我习武,在我生病时守在床边。
那些曾经被我视若珍宝的孺慕之情,如今成了我修炼的食粮。
很恶心。
但很有用。
当我将脑海中所有关于她的好都想了一遍后,心口的剧痛,竟然真的减轻了。
一丝微弱的,却精纯无比的内力,从心脉中缓缓升起,流入我干涸的丹田。
我成功了！
从那天起,我变了。
我不再是那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我变得越来越黏人,越来越深情。
我会主动从背后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那股让我作呕的香气,轻声说：晚晴,别离开我。
我会在她为我抚琴时,握住她的手,用最炙热的眼神看着她,说：你的琴声,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我甚至会在夜里,主动迎合她的亲近,将那些让我感到极致屈辱的动作,当成是汲取力量的修行。
每一次,我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一边要忍受着巨大的心理恶心,一边要压榨着同心蛊的力量,一边还要表现出沉溺其中的痴迷。
苏晚晴对我如今的模样,欣喜若狂。
她以为,她终于彻底得到了我的心。
她以为,我已经被她塑造成了她最想要的模样。
她对我,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她开始与我探讨武学,将她自己对《青云诀》的理解和感悟,倾囊相授。
她不知道。
她每多教我一分,我体内的力量就强大一分。
她每多沉溺一分,我就离反噬她的那一天,更近一分。
我伪装的爱意,是世界上最甜美的毒药。
而她,正甘之如饴地,一口口饮下。
8、
我的实力,在暗中飞速增长。
丹田早已充盈,内力甚至比走火入魔之前,还要精纯、浑厚。
但我依旧伪装得很好。
在苏晚晴面前,我永远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乖徒儿。
直到那天,山外来了仇家。
是三个魔教的长老。
想必是苏晚晴当年叛教之事,被他们追查到了这里。
那三人实力强劲,一出手便招招狠辣,整个山庄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苏晚晴为了保护我,将我护在身后,独自迎战。
默儿别怕,有我在。
我惊慌失措地点头,躲在她身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依赖。
实际上,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我在观察。
观察她的招式,她的身法,她每一次运气时的停顿。
《逆心经》让我对她的内力流转,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
她的所有破绽,在我眼中,都一览无遗。
战况愈发激烈。
苏晚晴以一敌三,渐渐落了下风。
一个黑衣长老瞅准一个空当,一掌狠狠印在她的肩上。
苏晚晴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身形一个踉跄。
另一个长老的长刀,已经朝着她的后心劈来！
就是现在！
师娘小心！
我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从她身后扑了出来。
我抽出她挂在腰间的软剑,用的,正是她教我的青云剑法。
但我出剑的角度,却是一种她从未想过的,刁钻诡异的角度。
剑尖不偏不倚,正好点在那长老手腕的曲池穴上。
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
也是他全身最薄弱的一点。
当啷！
长刀落地。
那长老捂着手腕,惊骇地后退。
另外两人见状,也停了手,忌惮地看着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
一击得手,我立刻收剑,退回苏晚晴身边,将她扶住,脸上满是后怕和关心。
师娘,你没事吧
苏晚晴震惊地看着我。
她震惊的,不是我突然有了武功。
而是我这一剑的精妙。
这一剑,已经有了宗师气度。
但她没有怀疑。
她眼中的震惊,很快被浓浓的感动和狂喜所取代。
默儿……你……你竟然为了我……
她以为,是我在生死关头,为了保护她,潜力爆发,才使出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剑。
她只觉得,我们的心,更近了。
那三个长老见讨不到好,对视一眼,撂下一句狠话,便匆匆退走了。
苏晚晴靠在我怀里,擦去嘴角的血,笑得无比满足。
我的默儿,长大了,知道保护我了。
我抱着她,脸上是温柔的笑。
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力量的天平,从今天起,开始倾斜了。
而她,却对此,毫不知情。
9、
《逆心经》已经大成。
我现在,已经能初步反向控制我心脉里的那只同心蛊了。
我可以让它沉睡,也可以……让它苏醒。
是时候了。
是时候让她也尝尝,心痛如绞的滋味了。
我开始布局。
我翻遍了师父书房里的藏书,找到了一本关于双修功法的孤本。
我故意将它放在床头,日日翻看。
苏晚晴很快就发现了。
默儿,在看什么
我羞涩地将书藏到身后。
没什么……
她轻笑一声,从我手中拿过书,翻看了几页,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原来我的默儿,是想和师娘的感情,更进一步啊。
我低下头,耳根泛红,默认了。
她对此,欣然应允。
在她看来,这是我彻底爱上她,想要与她灵肉合一的证明。
她哪里知道,这本功法,只是我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我真正的目的,是在那所谓的双修中,找到一个能彻底逆转蛊虫控制权的契机。
这一晚,月色如水。
红烛摇曳。
她主动褪去衣衫,眼中满是期待和痴迷。
来吧,默儿,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彼此。
我俯下身。
在她以为的,最浓情蜜意的时刻。
我催动了《逆心经》。
将我体内所有通过她汲取而来的内力,毫无保留地,全部灌注回那只同心蛊之中！
同心蛊,子母连心。
我体内的子蛊,是她用心头血喂养。
我将力量逆转,那股力量便会通过无形的连接,瞬间反噬到她体内的母蛊上！
嗯！
苏晚晴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她一把推开我,捂住自己的胸口,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那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那是蛊虫反噬的剧痛。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惊骇地看着我,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子蛊明明种在我身上,痛的却是她。
我缓缓坐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收敛了脸上所有伪装的爱意。
我的眼神,冰冷如霜。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如今痛苦地蜷缩在床上。
师娘。
我轻轻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情蛊的滋味,如何
她瞳孔巨震,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引以为傲的,用以囚禁我的笼子。
已经被我,变成了绞杀她的,最锋利的武器。
攻守之势,异也！
10、
不！不可能！
苏晚晴捂着心口,痛苦地嘶吼。
同心蛊……你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同心蛊！
我冷冷地看着她。
你教我的,以毒攻毒。
她被情蛊反噬,心神大乱,力量也随之大减。
她彻底疯狂了,像一头困兽,对我嘶吼,对我咆哮。
我那么爱你！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沈默！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你那个伪君子师父一模一样！
在癫狂之中,她终于道出了全部的真相。
她本是魔教圣女,天之骄女。
为了一个叫沈长青的男人,也就是我的师父,她叛出魔教,舍弃了一切。
可师父,始终对她的出身心存芥蒂。
他一边享受着她带来的武功秘籍和魔教资源,一边却又清高地表示,他的妻子,必须是名门正派的大家闺秀。
他甚至已经选好了人,是当时武林盟主的千金。
他想娶新人,又不想放开她这个强大的助力。
于是,他把她囚禁在这座山庄里,名为金屋藏娇,实为软禁。
爱,在日复一日的失望和屈辱中,变成了恨。
她因爱生恨,终于在他练功的紧要关头,给他下了致命的毒。
然后,她将所有的执念,都投射到了我的身上。
我是师父唯一的弟子,是师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延续。
她要占有我,控制我,把我培养成一个完美的,只爱她一个人的情人。
用我,来弥补师父带给她的所有遗憾。
她甚至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从柜子里取出了师父的牌位,紧紧抱在怀里。
长青,你看到了吗
她对着牌位,又哭又笑。
你不要我,可你的徒弟爱我！他离不开我！他现在是我的！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你后悔吗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我静静地看着她疯癫的模样。
这个女人,可恨,也可悲。
她一生都在追求一份得不到的爱,最终被这份执念吞噬,变成了现在的怪物。
我心中,最后一丝对她的复杂情绪,也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11、
我彻底掌控了情蛊。
现在,苏晚晴的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
只要我一个念头,她体内的母蛊就会爆裂,让她当场毙命。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疯狂的叫嚣停止了。
她扔掉师父的牌位,爬到我的脚边,抓着我的裤脚,苦苦哀求。
默儿,不要……不要杀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她跪倒在地,姿态卑微如尘土。
那张曾经让我又敬、又爱、又怕、又恨的脸,此刻布满了泪水和恐惧。
杀她
我看着她,内心百感交集。
一剑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她加诸在我身上所有的痛苦、屈辱和绝望,岂是一死就能偿还的
我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你不是爱我吗
她疯狂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爱！我爱你！默儿,我只爱你！
好啊。我笑了,那就用你的余生,来证明吧。
我伸出两指,点在她丹田的气海穴上。
雄浑的内力涌入,将她苦心修炼数十年的功力,冲得一干二净。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瘫软在地,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但这还没完。
我催动《逆心经》,将我体内的子蛊,用内力包裹,生生逼出了体外。
那是一只血红色的小虫,离体后便化作一滩血水。
子蛊一毁,我便彻底摆脱了控制。
但她体内的母蛊,我却保留了下来。
从此以后,母蛊再也感受不到子蛊的回应。
她将日日夜夜,承受那种爱意不得,牵挂落空的噬心之痛。
一如,她曾经对我做的那样。
你……她惊恐地看着我,明白了我的意图。
这种惩罚,比杀了她,要残忍一百倍,一千倍。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
你把我囚禁在这里,视我为玩物。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囚笼。
你就在这里,好好地‘爱’我一辈子吧。
我转身,走出了这间让我窒息的屋子。
身后,是她绝望而怨毒的哭嚎。
我没有回头。
大仇得报,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复杂的平静。
12、
我走出了那座囚禁我许久的庭院。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挡了一下。
自由的空气,如此清新。
我回到房间,找到了那本薄薄的《逆心经》。
我将它付之一炬。
火焰升腾,也埋葬了那段不堪的过去。
我没有立刻下山。
我去了后山。
在苏晚晴那个隐秘的药圃旁,我找到了一个被封住的山洞。
推开巨石,里面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是林清芷。
她没有死。
苏晚晴只是将她囚禁了起来,当做万一我再次不听话时,用来威胁我的后手。
我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只是中了迷药。
我从药圃里找齐了解药所需的药材,为她熬制了解药。
喂她服下后,她悠悠转醒。
沈默哥哥她看着我,眼神还有些迷茫。
是我。我点点头,心中有愧,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她摇摇头,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那个妖女呢
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我没有细说。
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我将她送到了山下。
分别时,她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不舍和期盼。
你……要去哪里
我想了想,抬头看向远方连绵不绝的山脉和广阔的天空。
去走一条师父没走完的路。
去过一种我自己选择的人生。
我向她道歉,也向她道别。
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离开了这座承载了我所有童年美好和青年噩梦的山。
一个人,一柄剑,走向了那个属于我的,广阔的江湖。
至于那个庭院里的女人。
她会永远活在自己编织的爱与痛苦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我,已经获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