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刚划下最后一针,姜芷还没来得及摘下沾血的手套,医馆的木门就被人一脚踹飞。
木屑纷飞里,玄甲染尘的男人提着长戟闯进来,猩红的眼直盯着手术台上的拓跋玉,声音像淬了冰:姜芷!谁准你剖她肚子的
姜芷握着缝合针的手没抖,反而把沾着医用酒精的纱布扔在托盘里,冷声道:赫连灼,她难产,子宫破裂,不剖就是母子双亡。你要救她,还是要看着她死
赫连灼的长戟
哐当
砸在地上,震得药罐都发颤:一派胡言!女子生产哪有开膛破肚的道理你分明是想谋杀我的人!
手术台上的拓跋玉突然咳了两声,虚弱地抬眼:将军……
别怪姜大夫,是我让她剖的。
01
姜芷挑了挑眉,示意助手把新生儿抱过来。襁褓里的小家伙皱着眉,小手却死死攥着段手术线,哭声中气十足。
赫连灼的目光扫过那孩子,瞳孔猛地一缩
——
小家伙的眉眼,竟跟他小时候的画像一模一样。
这孩子……
他刚要上前,就被姜芷拦住。
无菌区,别碰。
她摘下手套,指尖在孩子耳旁轻轻念了句《外科器械图谱》的开篇,原本哭闹的小家伙竟瞬间安静,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赫连灼的脸更沉了:姜芷,你把话说清楚!这孩子是谁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开医馆三年前你不是该在和亲的路上……
和亲的队伍被你派来的人截杀了。
姜芷打断他,声音里没半分波澜,我跳崖活下来,学了医术,开了这家医馆,怎么你还想再杀我一次
赫连灼的喉结滚了滚,眼底的猩红淡了些,却仍固执地盯着手术台:我派去的人是保护你!谁让你私自跑了还有拓跋玉,你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因为我需要个‘假孕’的病人。
拓跋玉突然开口,撑着身子坐起来,我是草原拓跋部的继承人,没孩子就没法接位。姜大夫帮我找了代孕的妇人,可那妇人临盆前跑了,只能临时让姜大夫……
她话没说完,赫连灼就猛地转头看姜芷,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代孕那这孩子……
是我的。
姜芷没等他问完,就把孩子抱在怀里,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颊,三年前我跳崖时就怀了,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只知道他当年总爱跟在我身后,喊我‘姐姐’。
赫连灼的呼吸瞬间乱了。
三年前,他确实总跟在姜芷身后喊
姐姐。那年她要去和亲,他怕她受委屈,偷偷派了人去
截杀,想把她抢回来藏起来,却没想到她会跳崖。
他找了她三年,以为她早死了,直到昨天听说拓跋玉找了个女医要
开膛生孩子,他才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所以……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这孩子是我的你当年怀的是我的孩子
姜芷没回答,反而拿起手术刀,刀尖对着他:赫连灼,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拓跋玉需要术后观察,孩子需要喂奶,你要么出去,要么留下来别捣乱。
赫连灼却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我不出去。你当年能跳崖跑了,这次我不能再让你走。
他转头对身后的亲兵下令:把医馆的门封了!任何人不准进来,也不准姜大夫出去!这里就是她的手术室,也是她的住处,我守着她!
亲兵们面面相觑,却还是听话地去封门。
姜芷用力挣开他的手,怒道:赫连灼,你疯了这是医馆,不是你的军营!我是大夫,要给人看病,你不能把我锁在这里!
我没疯。
赫连灼的眼神偏执又认真,只有把你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你才不会再跑,孩子也不会没有娘。你是大夫,这里有药有器械,正好给你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让人去把军营的军医都叫来,以后你想做手术,想教医术,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姜芷看着他这副
我为你好
的疯批模样,气笑了。她转身把孩子放在恒温的摇篮里,又拿起听诊器走到拓跋玉身边,完全没理赫连灼。
拓跋玉忍着笑,小声对姜芷说:他这是怕你跑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打算跟他耗着
姜芷没抬头,专注地听着拓跋玉的心跳:耗着我还要开我的医馆,教我的学生。他想锁我,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亲兵跑进来汇报:将军!不好了!城里的百姓听说姜大夫能治难产,都堵在医馆外,说要请姜大夫去看病!
赫连灼皱了皱眉,刚要下令把人赶走,就被姜芷拉住。
你敢赶他们走,我就敢把你当年截杀和亲队伍的事捅出去。
姜芷的眼神冷得像手术刀,赫连灼,你想锁我,也得看看这满城百姓答应不答应。
赫连灼看着她眼底的决绝,又看了看摇篮里安睡的孩子,突然妥协了。
好,我不赶他们走。
他咬牙道,但你只能在医馆里看病,不准离开我的视线。我会让人在医馆外守着,谁敢伤你,我就宰了谁。
姜芷没理他,转身去拿诊箱。她知道,赫连灼的疯批劲儿上来了,一时半会儿劝不动,但只要她还能看病,还能做她的医术,就总有办法摆脱他的控制。
可她没注意到,赫连灼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他让人去请军医,可不是为了让她教医术,而是想让那些军医盯着她
——
只要她有半点要跑的迹象,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摇篮里的孩子突然哼唧了两声,赫连灼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笨拙地学着姜芷的样子,在孩子耳旁念起《外科器械图谱》。
小家伙竟真的又安静下来,还伸手抓了抓他的手指。
赫连灼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眼神里满是偏执的温柔。
姜芷,这一次,你再也跑不掉了。
而此时的姜芷,正拿着诊箱走到门口,看着堵在外面的百姓,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的医馆,从今天起,要变得不一样了。可她更知道,赫连灼的
守护,才只是个开始。
门外的阳光正好,可她的身后,却站着个能把她锁在手术室里的疯批将军。这场关于医术、孩子和爱情的拉扯,才刚刚拉开序幕。
突然,怀里的诊箱被人碰了一下,赫连灼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手里拿着件玄色的披风:外面风大,穿上。别冻着,你还要给孩子喂奶。
姜芷看着他递过来的披风,又看了看他眼底藏不住的紧张,心里竟莫名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疯批将军,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可她还是把披风推了回去:不用。我是大夫,这点风还吹不倒我。倒是你,别总想着锁我,多想想怎么帮我解决百姓看病的问题。
赫连灼没说话,却默默把披风搭在了她的肩上。
姜芷没再拒绝,转身推开了医馆的门。百姓们的欢呼声涌进来,她看着那些期盼的眼神,突然觉得,就算被赫连灼
锁
着,只要能治病救人,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只是她不知道,赫连灼早已让人在医馆的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要的,从来都不只是让她留在医馆,而是让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傍晚时分,姜芷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刚要回手术室给孩子喂奶,就看到赫连灼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
小家伙已经醒了,正咬着赫连灼的手指,笑得一脸灿烂。
他叫什么名字
赫连灼问。
姜芷走过去,把孩子抱过来:还没起。
叫赫连刀刀吧。
赫连灼脱口而出,像我一样,以后能拿刀,也能保护你和他。
姜芷愣了愣,随即笑了:赫连刀刀亏你想得出来。不过,这名字得我来定。
赫连灼没反驳,只是看着她抱着孩子的样子,眼底满是满足。
他知道,姜芷还没原谅他,还想摆脱他。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只要能把她锁在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夜色渐深,医馆的灯还亮着。姜芷在手术室里给孩子喂奶,赫连灼就坐在门外的行军床上守着。
他手里拿着本《外科器械图谱》,笨拙地学着上面的字,时不时抬头看看手术室的门,生怕里面的人会突然消失。
而手术室里的姜芷,看着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门外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疯批将军,好像也没那么难对付。只是,她真的能接受他吗能接受这个曾经想杀她,现在又想把她锁在身边的男人吗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而她的医术,她的孩子,还有她自己,都不会再任人摆布。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异动。赫连灼猛地站起来,握紧了腰间的刀。
谁在外面
他低喝一声,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姜芷也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手里悄悄拿起了手术刀。
夜色里,一个黑影闪过,消失在巷子里。
赫连灼追了出去,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支沾了毒的箭。
是冲着你来的。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看来,有人不想让你活着。
姜芷看着那支毒箭,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知道,麻烦来了。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门外的赫连灼看着她,认真地说:姜芷,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和刀刀。我会把所有想害你的人,都杀了。
他的眼神偏执又坚定,让姜芷的心里莫名安定了些。
她点了点头:好。但你不能乱杀人,要查清楚是谁干的。
赫连灼没反驳,只是把毒箭收起来:我会查。你先休息,我守着你。
姜芷抱着孩子,回到了手术台上。她知道,从今晚起,她的生活,将彻底改变。而赫连灼,这个疯批将军,也将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只是,她还不知道,这场看似平静的夜晚,只是更大风暴的开始。而那支毒箭的主人,很快就会再次找上门来。
02
手术室的铜灯晃着冷光,姜芷刚用煮沸的剪刀剪完新生儿的脐带,就见赫连灼拎着个木匣闯进来,玄甲上的血腥味还没散。
你给玉丫头肚子划那么大的口子,用这个补。
他把木匣往石台上一摔,里面滚出几颗鸽蛋大的珍珠,军营里最金贵的东西,磨成粉敷上,好得快。
姜芷正在给拓跋玉缠纱布的手顿住,回头看他时眼神像在看智障:珍珠粉止血不如蒲黄,促愈合不如蜂蜜,你是想让她伤口化脓
赫连灼眉峰一拧,伸手就想抓她手腕:你敢咒她
别动!
姜芷厉声喝止,手里的银针已经扎进拓跋玉腰侧穴位,她刚缝完七层皮肉,一动就会崩线
——
你要杀她,就直说。
这话戳中赫连灼的软肋,他僵在原地,玄甲碰撞的脆响都轻了几分。他确实不懂医,只知道
金贵的东西能治病,却忘了眼前人是三年前能在战场上给士兵做截肢手术的姜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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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台上的新生儿突然哭起来,小手攥着段染血的手术线。赫连灼的目光被那小拳头勾过去,瞳孔骤缩
——
那孩子的眉眼,竟跟他幼时画像上的模样分毫不差。
这崽……
他刚要开口,就被刚醒的拓跋玉打断。
将军,这孩子跟您没关系。
拓跋玉撑着坐起来,腰间的纱布被牵扯得发紧,却半点不在意,我找姜医官代孕,本就是为了拿‘有后’的由头继承部落,您别多心。
姜芷手里的纱布顿了顿,抬头看拓跋玉
——
这姑娘竟半点不避讳
代孕
二字,眼底只有对权力的清明,倒比那些藏着掖着的贵女坦荡多了。
赫连灼却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孩子的眉眼:代孕你找她代孕,怎么不找我……
找您
拓跋玉笑了,语气直白得扎人,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姜医官锁起来,哪有功夫管部落的事我要的是继承人,不是疯批的崽。
这话像把刀,赫连灼的脸瞬间沉下来,伸手就按在腰间佩剑上。姜芷却先一步挡在拓跋玉身前,手里还拿着沾了药水的棉布:你要动她,先过我这关
——
她伤口要是裂了,我再剖一次,这次就不一定能救回来了。
赫连灼的手顿在剑柄上,看着她眼底的冷意,突然泄了气。他从未怕过谁,却怕姜芷真的再划开一道口子
——
不是怕拓跋玉死,是怕姜芷的手沾太多血。
行,我不动她。
他收回手,却转身把手术室的铜锁
咔嗒
锁死,但你们谁也不能出去,这里最安全。
姜芷看着那把锁,气笑了:赫连灼,术后三天要观察恶露和伤口渗血,你把我们锁在这里,是想让我用你的玄甲当手术台,还是用你的佩剑当手术刀
赫连灼眼睛一亮:我的佩剑是玄铁造的,能劈开骨头,当手术刀正好!
你疯了
姜芷扶额,转身从药箱里翻出个捣药杵,玄铁没消毒,会带破伤风杆菌
——
这个磨尖了,用烈酒煮半个时辰,比你的剑好用。
赫连灼盯着那根不起眼的木杵,眉头皱成疙瘩:这么个破木头,能比我的剑锋利
要不要试试
姜芷把捣药杵递过去,你手臂上有旧伤,里面还嵌着铁屑,我用它给你挑出来,不用开刀。
赫连灼盯着她的手,想起三年前她在战场上,就是用一根类似的木杵,给中了箭的士兵挑出箭头,手稳得没一丝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撸起了袖子。
拓跋玉靠在软垫上,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突然开口:姜医官,等我伤好,能不能请你去我部落开个医馆
姜芷挑铁屑的手顿了顿:你部落离这里三百里,路不好走。
我给你修石路,再调五十个牧民当护工。
拓跋玉语气笃定,我部落的女人生产死亡率高,孩子也常闹病,你去了,不仅能救很多人,还能赚很多牛羊
——
比你在这破医馆强。
这话说到了姜芷心坎里。她前世就是外科医生,最想做的就是降低死亡率,拓跋玉的提议,正对她的胃口。
赫连灼却突然插嘴:不行!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有手术刀,还有牧民护工,能有什么危险
姜芷挑出最后一点铁屑,用棉布擦干净伤口,倒是你,总想着把人锁起来,迟早会被人当成疯子。
赫连灼没反驳,只是盯着她的手,突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去。我是将军,能保护你
——
还能给你当试验品,你想练什么手术,都能在我身上试。
姜芷愣住了,拓跋玉也愣了。谁也没料到,这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疯批将军,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石台上的新生儿突然不哭了,小手抓住了赫连灼垂下来的玄甲系带。赫连灼低头看着那只小拳头,眼底的冷意渐渐化开,竟伸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颊。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外面传来士兵的声音:将军!部落的人来了,说拓跋首领病危,要接拓跋姑娘回去!
拓跋玉的脸色瞬间变了,挣扎着就要下床:我爹病危不行,我得回去!
姜芷赶紧按住她:你伤口还没好,不能动!我跟你一起去,路上也好照顾你。
赫连灼也立刻站起来,拎起佩剑:我也去!我骑马快,能护你们周全。
他说着,就要去开锁,却发现钥匙不见了。姜芷突然想起什么,看向石台上的新生儿
——
那孩子的小手,正攥着一把铜钥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赫连灼看着那把钥匙,又看了看孩子,突然开口:这崽……
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姜芷没回答,只是把孩子抱起来,用布条缠在胸前:先别管这些,赶紧走
——
拓跋首领的病,耽误不得。
赫连灼点点头,直接用剑劈开了铜锁。门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也落在姜芷胸前的孩子身上。谁也没注意到,孩子的小手,又悄悄抓住了赫连灼的玄甲系带,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他们不知道,这一去,不仅要面对拓跋部落的危机,还要面对一个更大的秘密
——
那孩子的身世,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而姜芷的医术,也将在这次旅程中,震惊整个草原。
03
铜盆里的温水刚换好,姜芷正给赫连刀刀擦手心,婴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脸瞬间憋得青紫。
不好!
她心头一紧,立刻把孩子翻过来,指尖按在小家伙的肩胛骨之间轻叩
——
这是应对新生儿窒息的急救手法,前世在急诊室练过千百次。
赫连灼刚守在门边听完军医汇报
无菌病房需每日换三次药,转头就见这幕,瞳孔骤缩:你对他做什么!
他大步冲过来就要抢孩子,姜芷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手术刀:想让他死就碰!这是呛奶窒息,再耽误片刻神仙难救!
指尖下的小身子还在抽搐,姜芷瞥见案上的银簪,一把抓过掰弯成小钩
——
没有吸痰管,只能用这个应急。
赫连灼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单膝跪地,另一只手稳稳托着孩子的脖颈,银钩小心探进婴儿嘴角。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姜芷,冷静得像在拆解一把精密的刀,连额角的汗都顾不上擦。
咳……
一声细弱的啼哭炸开,刀刀吐出口奶沫,小脸慢慢恢复血色。
姜芷松了口气,刚把银钩放在酒精棉(她用烈酒泡过的棉布代替)上消毒,就被赫连灼攥住手腕。男人眼底满是红血丝,语气却带着偏执的笃定:以后不准离开他三步远。
赫连灼,
姜芷抬眸,甩开他的手,他需要的是科学护理,不是你的囚笼。现在必须给恒温环境,你这破手术室连个炭盆都没有
——
炭盆有烟火气,会带细菌。
赫连灼突然接话,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他画的
无菌病房图纸,歪歪扭扭的线条里竟标着
每日通风三次,每次辰时,军医说的,我记下来了。
姜芷看着那张纸,喉间竟有点发堵。这个前几天还踹门喊
你剖了我未婚妻肚子
的疯批,现在正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学怎么护着孩子。
吱呀
一声,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拓跋玉拎着个食盒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兽皮的部落长老。
姜大夫,刀刀没事吧
她把食盒往桌上一放,里面是温着的羊奶和晒干的草药,长老们听说孩子出生,要我来问一句
——
能不能借孩子的名头,跟赫连将军谈部落联盟
这话让赫连灼瞬间警惕:你想打刀刀的主意
是合作。
拓跋玉摊手,笑得坦荡,我部落有最好的羊毛,能做你要的无菌纱布;你给我们提供粮食,顺便认下刀刀这个‘半个少主’,稳住族内的老顽固。至于你和姜大夫……
她瞥了眼姜芷手里的婴儿,挑眉:你们俩的账,自己慢慢算。我只要部落能活下去。
姜芷心头一动
——
羊毛织的纱布确实比麻布柔软,更适合术后伤口愈合。她刚要开口,就见赫连灼把刀刀往她怀里一塞,抽出腰间的长刀:想合作可以,先把你部落里藏的北齐探子交出来。
拓跋玉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帐篷外埋了哨探。
赫连灼的刀抵在桌案上,刀刀是我儿子,谁也别想利用他。包括你,姜芷
——
他转头看向她,眼神复杂:三年前你去北齐和亲,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场骗局
姜芷抱着刀刀的手一紧。她确实知道,当年北齐根本没打算联姻,只是想借她这个
外科圣手
的名头,骗赫连灼自投罗网。可她不能说,说出来就等于承认,当年是她故意躲开他的。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飞进一支冷箭,直直射向姜芷怀里的刀刀!
赫连灼反应极快,挥刀挡开箭支,箭杆
当
地钉在墙上。他一把将姜芷和孩子护在身后,冲门外喊:把守住所有出口!敢伤我儿子,株连九族!
姜芷抱着刀刀缩在他身后,能感受到男人宽阔的脊背在微微发颤。刀刀被惊醒,却没哭,小手抓住了姜芷衣襟上别着的手术线
——
那是她白天缝合拓跋玉伤口时剩下的,用烈酒泡过,还带着点药味。
小家伙抓着线晃了晃,竟对着赫连灼的方向咯咯笑起来。
赫连灼回头,正好对上儿子亮晶晶的眼睛,那眉眼,那笑起来的小梨涡,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的心猛地一沉
——
这孩子,不仅长得像他,连喜欢的东西都透着股
姜芷味。
而姜芷看着怀里的刀刀,看着挡在身前的赫连灼,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北齐探子敢来这里,说明他们早就知道刀刀的身份。
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恐怕不只是手术室里的对峙,还有一场针对这个刚出生婴儿的,跨国追杀。
赫连灼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蹲下身,目光落在刀刀脸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从今天起,这手术室就是军事要塞。姜芷,你教我怎么护理他,我护你们母子周全。
他没说
锁着你们,而是说
护你们周全。
姜芷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又看了看怀里抓着手术线笑的刀刀,终是点了点头:可以。但你得听我的
——
首先,把你那把破刀挪远,别吓到孩子。
赫连灼立刻把刀插回鞘里,还往后退了两步,像个听话的学生。
拓跋玉在一旁看得直挑眉,悄悄对身后的长老使了个眼色
——
看来,部落联盟的事,有戏了。
只是谁也没注意,被钉在墙上的箭杆上,刻着个小小的
齐
字,箭头还沾着点黑色的粉末
——
那是北齐特制的毒药,见血封喉。
04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军营特有的马粪味,飘进临时医疗站。姜芷刚给拓跋玉换完药,转身就见赫连灼抱着赫连刀刀,站在手术台旁,手里攥着块带血的纱布。
这布为什么要扔
他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洗干净还能裹伤口,你这是浪费军资。
姜芷按捺住揉眉心的冲动,指了指纱布上的绿斑:这是化脓的腐肉,再用会引发败血症,死的人比省的布值钱。
赫连刀刀突然
哇
地哭起来,小手死死抓着姜芷的白大褂。赫连灼瞬间慌了,把孩子往姜芷怀里塞:你抱!他只认你,肯定是你昨天喂药时吓着他了!
我喂的是益生菌,预防术后胀气。
姜芷接过孩子,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小下巴,刀刀哭是因为你刚才用没消毒的手碰了他的脐带。
话音刚落,帐帘被猛地掀开。两个穿黑袍的人走进来,腰间挂着敌国皇室的银徽,目光直盯着姜芷:赫连将军,奉陛下令,将前朝和亲公主姜芷押回都城审问!
赫连灼瞬间挡在姜芷身前,玄铁佩剑
唰
地出鞘:谁敢动她她是我儿子的大夫,是我的人!
将军别忘了,她曾是敌国公主!
黑袍人冷笑,三年前是您亲手把她送和亲,如今留着她,就不怕她通敌
姜芷抱着刀刀,后退半步,指尖摸到身后的手术箱。她没看对峙的两人,反而看向刚坐起身的拓跋玉:你伤口还没长好,别乱动。
拓跋玉却笑了,撑着身子下床,走到黑袍人面前:你们要抓她,得先问我答不答应。
她晃了晃手里的羊皮卷,我拓跋部刚和你们签了粮草供应协议,你们动我部落的‘救命神医’,协议就作废。
黑袍人脸色一变,赫连灼趁机把剑抵在对方咽喉:听到了她现在是拓跋部的人,更是我赫连家的大夫,谁动她,就是跟我赫连灼作对。
姜芷却突然开口:不用你们护着。
她抱着刀刀走到黑袍人面前,从手术箱里拿出本泛黄的册子,这是我这三年记的外科图谱,里面有剖腹产、骨折复位的详细步骤。你们抓我可以,但得让我把这些教给你们的军医。
赫连灼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你疯了他们要抓你去坐牢!
我是大夫,我的责任是治病,不是选阵营。
姜芷翻开图谱,指着剖腹产的示意图,你们皇室有位老王爷,三年前因肠粘连差点死了,用我这方法,能救他。
黑袍人对视一眼,显然动了心。可没等他们开口,赫连灼突然伸手,把姜芷的图谱抢过来,撕了个粉碎:不准教!你的医术只能给我和刀刀用,不准给别人!
赫连灼!
姜芷第一次对他发了火,医术不是私产!你为了一己之私,不管别人的死活,跟当年送我和亲的暴君有什么区别
这话像根针,扎进赫连灼心里。他愣在原地,看着姜芷通红的眼眶,突然把剑扔在地上,蹲下身,双手抓着她的裙摆: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怕你走,怕你再被人送去和亲,怕你丢下我和刀刀。
姜芷的心颤了颤,却还是把裙摆抽出来:你要留我,就用对的方式。比如,让我把医疗站建好,让更多人能活下去。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马蹄声。拓跋玉的侍女跑进来,脸色惨白:小姐!部落的人来报,草原上爆发了瘟疫,好多人上吐下泻,还咳血!
姜芷立刻把刀刀递给赫连灼:看好他,我去拿药箱。
我跟你一起去!
赫连灼抱着孩子站起来,我的铁骑能护你安全,还能帮你搬药材。
拓跋玉也跟着起身:我去跟部落对接,把病人集中到空帐里,方便你诊治。
三人刚要出发,黑袍人突然开口:我们也去。陛下让我们抓姜芷,但没说不让我们学治病。若她真能治瘟疫,这事可以从长计议。
姜芷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她知道,这场瘟疫不仅是对医术的考验,更是对赫连灼占有欲的考验
——
他若真能放下偏执,跟着她一起救死扶伤,才算真的变了。
可刚走出医疗站,就见个小兵慌慌张张跑过来,手里举着个染血的襁褓:将军!不好了!有个牧民的孩子,刚出生就没气了,您快让姜大夫去看看!
姜芷立刻冲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小手冰凉,胸口没了起伏,可她还是立刻解开襁褓,开始做心肺复苏。赫连灼抱着刀刀,站在旁边,眼神从紧张变成震惊
——
他从没见过这样救人的方式。
半柱香后,孩子突然
哇
地哭出声。姜芷松了口气,抬头却见赫连灼盯着她的手,眼神复杂:你刚才按他的胸口,是在给他渡气
是心肺复苏,通过按压心脏让血液流动。
姜芷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方法能救很多刚出生没呼吸的孩子。
赫连灼没说话,只是悄悄把刀刀抱得更紧了。他突然觉得,姜芷的医术不是威胁,是能护住他最在意的人的宝贝。
可这份安心没持续多久。当晚,姜芷在瘟疫帐篷里诊治时,突然觉得头晕。她扶着帐篷杆,刚想喊人,就看到赫连灼冲进来,把她打横抱起:你脸色不对,必须回去休息!剩下的病人我让军医看着,他们学了一下午,肯定能行!
他们只学了皮毛,瘟疫的并发症很复杂!
姜芷挣扎着要下来,我还能撑
——
撑什么撑
赫连灼的声音发颤,你要是倒下了,刀刀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知道我之前混蛋,可我不能没有你。求你,歇会儿,就一会儿。
姜芷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软了下来。她刚要点头,帐篷外突然传来尖叫:不好了!有个病人咳血咳得厉害,军医们都没办法了!
姜芷立刻推醒赫连灼:放我下来!我去看看!
赫连灼却抱着她不肯动,反而对帐外喊:把病人抬过来!就在这里治!我守着你们,谁敢让她累着,我砍了谁!
姜芷看着他偏执的模样,又气又笑。她知道,这个疯批将军的逻辑永远是
把人锁在视线里才安全,可眼下,她只能顺着他
——
毕竟,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当病人被抬进来时,姜芷的脸色瞬间变了。病人的指甲泛着青紫色,嘴角挂着血丝,正是瘟疫最严重的败血症症状。她立刻让军医准备手术器械,转头却见赫连灼抱着刀刀,站在手术灯旁,手里拿着个捣药杵:你要的‘显微器’,我让铁匠按你画的图打出来了,用这个能看清血管吗
姜芷看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捣药杵,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个总是用错方式表达关心的疯批,其实一直在偷偷帮她。
可没等手术开始,帐帘突然被箭射穿。一支带着黑羽的箭钉在柱子上,箭尾绑着张黄纸
——
上面写着
姜芷通敌,若不交出,明日踏平军营。
赫连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把刀刀递给拓跋玉,重新拔出佩剑:你在这里做手术,我去外面守着。谁敢进来,我让他有来无回!
姜芷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她知道,这场仗,不仅是为了抵抗外敌,更是为了让赫连灼明白
——
真正的守护,不是把人锁起来,而是和她一起,守住生命的希望。
可当她低头准备给病人消毒时,突然发现病人的手腕上,有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胎记。这个发现,让她手里的手术刀,猛地顿住了。
05
姜芷刚给拓跋玉拆完缝合线,帐帘就被锦衣卫的刀挑开。为首之人举着鎏金牌令,寒光扫过她沾着药汁的白褂:姜芷,陛下有旨,即刻随我回南夏
——
你在临安的父亲,还在天牢里等着见你。
赫连灼的弯刀
噌
地出鞘,玄铁刀身映出他眼底的戾色:南夏敢动她试试北狄的铁骑三日内就能踏平你临安城门!
铁骑
锦衣卫嗤笑,抖开一份密信,西羌已断供北境玄铁,你军中的刀剑撑不过半月;更何况,拓跋部刚经历瘟疫,三千骑兵连自保都难
——
赫连将军,你拿什么跟南夏斗
姜芷的指尖猛地攥紧药箱带。她想起前两章帮西羌治天花时,西羌首领曾说
欠你一条命;也记得赫连灼提过,十年前他曾救过西羌太子的命
——
这些旧情,或许是破局的关键。但此刻父亲在天牢,她没资格赌。
我跟你们走。
她按住赫连灼的刀,声音发哑,但我要带刀刀,还要给北境留十车预防汤药
——
若你们伤了我儿子,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医术献给南夏。
拓跋玉突然撑着帐杆站起,腹部的疤痕还泛着红:我跟你一起去。拓跋部虽弱,却还藏着西羌太子当年给的信物
——
西羌若真断供玄铁,我就去西羌王庭,让他们看看太子的血书!
赫连灼攥着姜芷的手腕,指节泛白:我陪你回南夏。北狄的粮草刚到淮北,我用十万石粮草换你父亲的安全,南夏陛下不会不同意。
三日后,南夏皇宫的偏殿里,姜芷被软禁在密室。父亲拄着拐杖来看她,袖口还沾着天牢的霉味:芷儿,陛下要你交出剖腹产的医术,还要你给北狄士兵的汤药里下毒
——
你千万别答应,爹就算死,也不能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
姜芷的眼眶瞬间红了,却还是强撑着笑,从袖中摸出张折叠的图纸:爹,这是我改进的接生器械图,你帮我带给太医院的李太医
——
前章他女儿难产,是我用剖腹产救了母子,他欠我个人情,定会帮我把图纸递到西羌王庭。
她早算准了:西羌太子欠赫连灼救命之恩,李太医欠她人情,拓跋玉手里有血书
——
这三条线拧在一起,才是跟南夏陛下谈判的资本。
可没等父亲把图纸送出,赫连灼就闯了进来。他浑身是血,玄色披风上还沾着稻草,显然是从淮北灾区赶来:姜芷,我用北狄十万石粮草换了三天时间
——
南夏陛下同意让你去淮北治灾民,若能控制灾情,就放你父亲,还同意开放草药库。
十万石粮草
姜芷愣住。她知道北狄刚经历瘟疫,粮草本就紧缺,他竟为了她,赌上整个北境的民生。
赫连灼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指尖带着战场的薄茧:前章你说,医者的责任是救死扶伤。我是将军,我的责任是护着该护的人
——
你救天下人,我救你,不冲突。
接下来的二十天,姜芷被软禁在淮北医疗帐里。她不能离开帐篷半步,只能隔着帐帘指导学徒做手术,夜里偷偷改进玄铁器械
——
用拓跋玉派人送来的草原精铁,把手术刀的刀刃磨得更薄,还在刀柄上刻了防滑纹。
赫连灼每天都会送来粮草清单,有时还会带刀刀的小衣裳:刀刀学会抓玄铁了,拓跋玉说,他以后肯定能帮你打造最好的手术器械。
可就在灾情好转的前一天,西羌突然派使者来:我们可以恢复玄铁供应,但姜大夫必须嫁给西羌太子
——
当年太子承诺,要娶能救西羌的女英雄。
姜芷的手猛地顿住,手术刀在指间转了个圈,稳稳落在托盘里:请你回复西羌太子,我姜芷的医术可以给西羌,但我不会嫁任何人
——
若他非要逼我,我就毁掉所有手术图谱,让西羌再也没人会治天花。
使者刚走,赫连灼就掀帘进来。他手里拿着个玄铁小盒子,打开是把精致的手术刀,刀刃上刻着个
灼
字:我跟西羌太子谈好了。他放弃逼婚,条件是北狄帮西羌建三座医疗驿站,你派学徒去教牛痘接种术
——
前章你救过他的命,他不敢真跟你撕破脸。
姜芷看着刀身上的字,突然红了眼:你又跟人做交易北狄的粮草还没缓过来,又要帮西羌建驿站……
不是交易。
赫连灼握住她的手,把手术刀塞进她掌心,西羌给玄铁,南夏给草药,拓跋部给牧场种药材
——
三国各取所需,以后边境再不会因为瘟疫、难产死人,这才是长久之计。
一个月后,南夏陛下终于松口。他亲自到淮北医疗帐,看着灾民们捧着汤药鞠躬,又翻了姜芷记录的《外科图谱》,终是叹道:朕原以为医术是用来争权的利器,没想到竟能让三国低头
——
姜芷,朕准你建联合医疗驿站,南夏的草药库,永远对你开放。
当姜芷带着父亲走出天牢时,赫连灼正抱着刀刀站在门口。刀刀的小手里攥着那把刻着
灼
字的手术刀,看到她就咿呀喊:娘,刀刀……
拓跋玉也骑着马赶来,身后跟着西羌的铁匠:草原的第一座驿站已经建好,西羌的玄铁明天就到
——
对了,西羌太子托我带句话,说以后你的手术器械,西羌包了,不收你一文钱。
半年后的北境草原上,三国联合医疗驿站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发亮。姜芷穿着新做的白褂,正在给西羌的学徒演示剖腹产手术
——
赫连灼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她设计的玄铁止血钳,递得精准及时。
拓跋玉坐在帐外,给南夏来的郎中讲解草原草药:这是防风草,治风寒最有效,前章姜大夫就是用它给瘟疫患者退烧的……
刀刀坐在铁匠铺里,手里拿着个小铁锤,正跟着西羌铁匠敲玄铁。赫连灼走过去,拿起他敲歪的小手术刀,重新调整他的姿势:这里要轻点,不然刀刃会钝,娘做手术会费劲。
姜芷做完手术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夕阳落在父子俩身上,玄铁的光泽混着草药的清香,飘得很远。
赫连灼抬头看到她,举起手里刚磨好的手术刀:试了十次,终于做出你说的‘弧度刀刃’,以后你给产妇做手术,再也不用怕划伤子宫了。
姜芷走过去,接过手术刀,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
——
那是这些日子帮她打磨器械磨出来的。她没说话,只是把刀放进药箱,然后握住他的手,一起走向驿站外的草原。
远处,南夏的草药车、西羌的玄铁船、北狄的粮草队正朝着驿站赶来。三国的旗帜插在一起,没有战争的戾气,只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姜芷突然明白,最好的爱情从不是
你为我放弃天下,而是
我们一起把天下变成更好的模样。她的手术刀救了人,他的铁骑护了路,他们的爱情,就藏在这三国联合的医疗体系里,藏在每一个被救治者的笑容里
——
没有牵强的妥协,只有彼此成全的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