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想当我女友先赢过我的调酒器
我叫凌澈,是一家私人酒吧浮生的主理人。
这家店,以及我本人,在圈子里都有点小名气。原因有三。
第一,我调的酒,好喝。
第二,我定的规矩,多。比如,禁止大声喧哗,禁止搭讪,以及,禁止向调酒师本人示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这个人,很无趣。
或者用客人们的话说,叫不近人情。
所以,当萧若叶,这个北城出了名的混世魔女,一脚踹开我酒吧大门,把一张黑卡拍在我吧台上,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宣布我要追你的时候。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将一块写着请勿喧哗的提示牌,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萧小姐,我擦拭着手中的古典杯,声音比杯子里的冰块还冷,如果您是来喝酒的,我欢迎。如果您是来发情的,出门右转,有更适合您的地方。
她好像没料到我会这么不给面子,那张扬明艳的脸,愣了一下,随即燃烧起两团更盛的火焰。
你这女人,怎么不识好歹她抱起手臂,气势汹汹,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萧若叶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观点：嗯,福气给你,你拿着它,出门,慢走,不送。
你！她气得跺脚,胸前那对初具规模的资本,也跟着晃了晃。
我视若无睹,继续调着手中的酒。
浮生里的客人,都是熟客,见怪不怪,甚至有人低笑着,开了个盘,赌这位萧大小姐能在我这里坚持几分钟。
结果很显然,不到三分钟。
行,凌澈,你够种！她被我气得口不择言,你不就是嫌我吵吗老娘今晚就把你这破酒吧包下来！价钱你随便开！
我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抬起眼,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大小姐。
张扬的红色长裙,海藻般的波浪卷发,一双猫似的眼睛里,烧着不服输的火焰。
年轻,漂亮,像一团燃烧的火。
可惜,我最讨厌的,就是热。
我从酒柜上,取下一瓶陈年的苏格兰威士忌,倒了半盎司在杯中,又滴入几滴苦精,用橙皮在杯口熏了一下香,最后,放上一块手凿的巨大冰球。
我将这杯Old
Fashioned（古典鸡尾酒）,推到她面前。
然后,当着她的面,取出一张便签,用钢笔在上面写下三个字。
痴人说梦。
我将便签,压在杯下。
萧小姐,这是我请你的。我说,喝完,就请回吧。
整个酒吧,瞬间爆发出压抑的笑声。
萧若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看看酒,又看看我,似乎在天人交战。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呛得她眼圈都红了,但她还是强撑着,把杯子重重地放在吧台上。
凌澈！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狠话,她便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逃也似的,跑了。
我看着她狼狈的背影,摇了摇头。
本以为,这场闹剧就此结束。
可我没想到,我的这句话,似乎激起了某种奇特的化学反应。
那天晚上之后,每天都有各路名媛千金,打着挑战的名义,来我这里,进行一些匪夷所思的示爱行为。
有送花的,有弹琴的,甚至还有在吧台前给我背诗的。
我的请勿喧哗提示牌,都快被磨出火星子了。
终于,在一个星期后,当我再次看到萧若叶,背着一套闪闪发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全新调酒工具,出现在我酒吧门口时。
我彻底失去了耐心。
那天晚上,我对围在我吧台前的,所有眼睛放光的挑战者们,宣布了一条新规矩。
想做我女朋友
我擦拭着我那把心爱的吧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可以。
在调酒上赢过我。
无论是谁,只要你调的酒,能让我说一个‘好’字。那我凌澈,就是你的。
这个规则,永久有效。
我说完,整个酒吧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在开一个,最高级的,最冷的玩笑。
用我最擅长、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来设立一个,根本不可能被跨越的门槛。
看着她们脸上知难而退的表情,我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然而,我的目光,扫过人群。
却看到,只有萧若叶,不仅没有退缩,那双漂亮的猫眼里,反而燃起了,比上次还要明亮的,名为斗志的火焰。
第二章：大小姐的挑战书,和我那该死的胜负欲
我低估了萧若叶的脸皮厚度,或者说,执行力。
第二天下午,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她就准时出现在了门口。
依旧是那身火红的裙子,只是手里,多了一个巨大的工具箱,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我来了！她宣布,像一个即将出征的女将军。
我正靠在吧台后,慢悠悠地擦拭着我的酒杯,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浮生还没到营业时间。
我知道。她径直走到吧台前,将那套崭新的调酒工具,一件一件地,摆了出来,叮当作响,我是来挑战你的！
我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眼,像看一个智障一样看着她。
萧小姐,我的规则是,调出一杯能让我满意的酒。我提醒她,而不是在我准备开店的时候,来这里……过家家。
谁跟你过家家了！她不服气地挺起胸膛,我昨晚回去之后,连夜看完了《调酒师的自我修养》、《鸡尾酒入门到精通》还有……
停。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所以,你看了一晚上书,就觉得自己可以了
当然！她自信满满,理论知识我已经掌握了！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萧若叶的天赋！
我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行。
不让你亲自碰壁,你是不知道天赋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今天我要挑战的,是最基础,也是最能体现一个调酒师功力的——波士顿摇和法！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亮得能闪瞎人眼的摇酒器。
然后,她笨手笨脚地,将基酒、辅料和冰块,倒了进去。
叮叮当当,声势浩大,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液体,洒在了吧台上。
我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块抹布。
她尴尬地笑了笑,盖上摇酒器的顶盖。
看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摇。
那场面,我该怎么形容呢
她不像是在摇酒,更像是在摇一个……即将爆炸的煤气罐。
她整个人,都随着那个摇酒器,前后左右地剧烈晃动着,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嘴里还发出嗨、哈的奇怪声音。
我默默地,又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被误伤。
终于,在一通堪称群魔乱舞的操作后,她停了下来。
整个人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怎……怎么样她一脸求表扬地看着我,我这个动作,是不是很帅
我没回答她。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她放在吧台上的摇酒器上。
由于刚才的剧烈晃动,摇酒器内外温差过大,产生了气压差。金属的顶盖,此刻已经被锁死了。
她,打不开了。
她涨红了脸,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把盖子拔下来。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那个烫手的山芋。我找准角度,在摇酒器的腰部轻轻一拍,啵的一声,顶盖应声而开。
一股混杂着各种酒味和融化冰水的,奇怪的液体,溅了我一手。
我面无表情地,将里面的液体,过滤到一只马天尼杯里。
颜色浑浊,泡沫稀少。
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过度稀释,和摇和不足。
我将酒杯,推到她面前。
你自己,尝尝
她看着那杯卖相极差的酒,似乎也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端起来,小小地抿了一口。
下一秒,她那张明艳的小脸,瞬间就皱成了一团。
呸……呸！她吐着舌头,怎么……怎么又苦又涩,还一股水味
因为你没脑子。我毫不留情地,给出了评价。
你……
摇酒器的作用,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酒液和冰块充分撞击,达到降温和融合的目的,同时,通过撞击带入适量的空气,产生绵密的泡沫和顺滑的口感。我拿起我自己的摇酒器,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解释。
而你刚才的行为,不叫摇酒。叫‘抱着冰块做有氧运动’。你摇的时间太长,动作幅度太大,导致冰块过度融化,稀释了酒体。同时,你的力道又没有穿透冰层,酒液融合不足,所以才会又苦又涩。
我的动作,行云流水。
摇酒器在我的手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像一首打击乐。
开盖,过滤,倒酒。
一杯泡沫丰盈、颜色清澈的白色佳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尝尝。
她呆呆地看着我,又看看自己那杯失败品,第一次,那双骄傲的猫眼里,露出了……挫败的神情。
她端起我的酒,小小的抿了一口。
然后,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好喝！她惊叹道,入口是清新的柠檬香,然后是金酒的杜松子味,最后……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口感好顺滑,一点也不冲！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擦拭着我的吧台。
我输了。她放下酒杯,有些垂头丧气,你……你真的好厉害。
所以,我看着她,你可以回家了吗
不！她猛地抬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斗志,我明天还会再来的！我一定会赢过你！
说完,她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像一阵风似的,又跑了。
我看着被她弄得一团糟的吧台,无奈地叹了
口气。
这个麻烦的女人。
我走到她刚才的位置,准备做最后的清洁。
却看到,她那个全新的、闪闪发光的摇酒器,还孤零零地,留在吧台上。
上面,还沾着几滴,刚才溅出的酒液。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块干净的绒布,弯下腰,仔仔细细地,将那个摇酒器,擦拭得一尘不染。
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的嘴角,正挂着一抹,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笑意。
这个该死的胜负欲。
好像,不止是她有。
第三章：不止一个挑战者这该死的修罗场
萧若叶的挑战,成了我酒吧里一道固定的风景线。
她每天下午准时报到,风雨无阻。
从最基础的摇和、兑和、搅合法,到各种鸡尾酒的配方背诵,一样一样地,跟我死磕。
虽然进步……微乎其微。
她依旧会把酒洒得到处都是,依旧会把配方搞混,依旧会调出一些,堪称黑暗料理的饮品。
但不可否认,酒吧里的气氛,因为她的存在,变得鲜活了许多。
连我那几个常年板着一张世界欠我钱的脸的熟客,都开始期待她每天的整活儿了。
而我,也从一开始的冷漠无视,到后来的懒得理她,再到现在的……习惯。
习惯了每天下午,有一个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
习惯了每天打烊后,为某个笨手笨脚的大小姐,收拾残局。
这天晚上,酒吧的客人不多。
我正靠在吧台后,指导萧若叶练习火焰柠檬皮——一种需要用火焰瞬间烤出柠檬皮精油,增加鸡尾酒香气的技巧。
她捏着柠檬皮,对着打火机,一脸紧张,手抖得像帕金森。
别怕,手稳住,角度向下……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手一抖,那片燃烧的柠檬皮,就像个不明飞行物一样,直直地,朝我的脸上,飞了过来！
我瞳孔一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突然从我身侧伸出,精准地,用一把吧勺,凌空接住了那片暗器,然后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让橙皮的焦香,均匀地,散发在空气中。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准狠。
我愣住了。
萧若叶也愣住了。
我们俩同时回头,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救命恩人。
那是个极美的女人。
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卷发,穿着身墨绿色的丝绒长裙,衬得她皮肤白得像雪。她的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双狐狸眼,眼波流转间,带着一股子不动声色的,媚。
抱歉,她将那把还带着余温的吧勺,轻轻地,放在吧台上,对我微笑着说,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像一杯醇厚的红酒,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没……没有。萧若叶看着她,脸颊微红,说话都结巴了,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谢谢你啊。
不客气。女人笑了笑,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审视的目光。
仿佛要透过我这层冰冷的外壳,看到我最深处的,灵魂。
凌小姐
我们认识我皱起了眉,我确定,我从没见过她。
我认识您。她落落大方地,在吧台前坐了下来,我叫苏问月。久闻凌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不简单。
凌小姐,不请我喝一杯吗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冷漠。
想喝什么
就喝你的成名作吧。她想了想,说道,那杯,‘深海回响’。
我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深海回响,是我三年前,在一次国际调酒大赛上,夺冠的作品。
配方极其复杂,基酒用了三种,辅料多达七种。
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味极其隐秘的,我个人的独创——一滴,来自深海的,盐水。
这杯酒,我拿奖之后,就再也没在公开场合,调过。
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开始准备。
我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她那双狐狸眼,一眨不眨地,捕捉着。
那不是崇拜,也不是好奇。
而是一种……同类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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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杯泛着深蓝色光晕,像藏着一片星辰大海的鸡尾酒,被推到她面前时。
她没有立刻喝。
而是先闻了闻,然后,才轻轻地,抿了一口。
她闭上眼,似乎在细细地品味。
许久,才缓缓地睁开,对我露出了一个,了然于胸的微笑。
海盐,龙舌兰,君度,蓝橙……她准确地,说出了几种主要的配料。
然后,她话锋一转。
但是,你真正想表达的,不是这些吧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轻声说：
那一点点的咸,和回味里,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苦。
凌小姐的内心,比我想象的还要……寂寞呢。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个女人……
她只用了一杯酒的时间,就看穿了我,用冰冷和规则,层层包裹起来的,那颗孤独的心。
萧若叶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她也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朝我这边,靠了靠。
苏问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站起身,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吧台上。
我叫苏问月,她看着我,那双狐狸眼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也是个调酒师。
我对你的‘规则’,很感兴趣。
第四章：味蕾的对决,和她指尖的余温
苏问月的出现,像一条美女蛇,优雅地,滑入了我原本还算平静的池塘,激起了轩然大波。
最直接的反应,来自于萧若叶。
她那小动物般的直觉,让她第一时间,就把苏问月,划归到了头号劲敌的范畴。
喂！那个女人是谁啊！苏问月走后,萧若叶立刻凑过来,一脸警惕地问我,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绿茶！绝对是顶级的绿茶！
我懒得理会她的小学生式发言,只是拿起苏问月留下的那张名片。
设计得很简约,只有名字和电话。头衔是——独立品酒师。
你听见我说话没！萧若叶不满地在我眼前挥了挥手,你可不准被她勾引走！你是我先看上的！
萧小姐,我将名片收好,淡淡地提醒她,根据规则,我现在,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那个能赢了我的人。
这句话,成功地,给我自己挖了个坑。
因为它,彻底点燃了萧若叶的斗志,也正式开启了,我酒吧里,堪称水深火热的,修罗场模式。
从那天起,苏问月成了浮生的常客。
她不像萧若叶那么咋咋唬唬,她每次来,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吧台的角落里,点一杯酒,然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一看,就是一整个晚上。
而萧若叶,则会像一只护食的小狼狗,立刻占据我身边最近的位置,用眼神,和苏问月,进行三百回合的,无声厮杀。
一个热情如火,一个温柔似水。
一个咋咋唬唬,一个沉默不语。
我被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
为了早日摆脱这种甜蜜的烦恼,我决定,主动出击。
这天晚上,我对她们两人宣布：既然你们都对我的‘规则’感兴趣,那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萧若叶瞬间兴奋。
苏问月也饶有兴趣地,抬起了眼。
很简单。我从吧台后,拿出两个黑色的真丝眼罩,盲品。我给你们品尝五款不同的基酒,谁能准确地说出它们的品类、产地和大致年份,谁就算赢。
赢了有什么奖励萧若叶问。
赢了的人,我顿了顿,故意拖长了音调,可以获得,一个小时,我手把手的,私人教学。
这话一出口,我清晰地看到,萧若叶的眼睛,瞬间亮成了两颗200瓦的灯泡。
而苏问月,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狐狸眼里,也难得地,起了一丝波澜。
我先来！萧若叶自告奋勇。
我拿起一个眼罩,走到她面前。
别动。
我俯下身,为她戴上眼罩。
我们的距离,瞬间拉近。
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像阳光混杂着橘子汽水的味道。也能感觉到,她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急促的,温热的呼吸。
为了确保眼罩系紧,我的指尖,不可避免地,会擦过她柔软的耳廓,和温热的鬓角。
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我触碰到的那一刻,猛地一颤,整个人,都僵住了。
连耳根,都泛起了一层可疑的,粉红色。
我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退回到安全距离。
可以开始了吗
可……可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颤抖。
第一杯,是龙舌兰。
我将酒杯,递到她手中。
她接过来,却半天没喝,只是端着酒杯,一动不动。
怎么了
我……她似乎有些懊恼,我忘了你刚才摸我哪里了……
我：……
周围的客人,发出一阵憋不住的,闷笑。
我扶额,感觉血压飙升。
萧小姐,请你,专注于比赛。
哦哦,好。
接下来的比赛,毫无悬念。
五杯酒,萧若叶这个理论上的王者,实践上的青铜,只答对了两杯。还把威士忌和白兰地,给搞混了。
而苏问月,则优雅地,五杯全对。甚至,还准确地说出了其中一款金酒的,具体品牌。
高下立判。
今晚,是苏小姐赢了。我宣布了结果。
苏问月对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萧若叶则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拔着吧台垫上的流苏。
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的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不忍。
我走过去,将那杯我调的,白色佳人,推到她面前。
喝吧。我说,就当是,安慰奖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猫眼里,重新,燃起了一点点光。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问我：那我……那我明天,还能来吗
看着她那充满期盼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避开了苏问月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你。
第五章：手把手教学,是犯规的心跳
苏问月的私人教学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下午。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并没有要求我教她什么高深的技巧。
我们只是并肩站在吧台后,像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各自调着自己喜欢的酒,偶尔,聊上几句。
你的基本功,很扎实。我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在国内,很少见。
我之前,在伦敦的Savoy待过三年。她回答,提及的,是世界顶级的百年酒店,其American
Bar更是无数调酒师心中的圣地。
难怪。
那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静静地看着我,我听说,国内出了一个,比我更有趣的,女王。
她的话,意有所指。
我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接话。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在这种安静又有些微妙的气氛中,过去了。
临走前,苏问月突然问我：昨天,你为什么会给她安慰奖
没有为什么。我淡淡地回答,只是不想让她把我的吧台垫,揪成秃子。
苏问月闻言,低低地笑了。
那笑声,像羽毛,轻轻地,搔刮在人的心上。
凌澈,她深深地看着我,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坦诚。
……
苏问月走后没多久,萧若叶就踩着点,来了。
她今天看起来,情绪不高,恹恹的。
今天想挑战什么我问她。
不挑战了。她把下巴搁在吧台上,闷闷地说,反正也赢不了。
我挑了挑眉。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打不死的小强。
怎么,被苏问-月打击到了
才不是！她立刻反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只是觉得……光靠我自己瞎琢磨,好像不行。我想走捷径。
什么捷径
你,教我。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气笑了：萧大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竞争关系。我为什么要教我的对手
我可以付学费！她立刻从包里,掏出了一本支票簿。
看到那玩意儿,我的PTSD都要犯了。
免谈。
那你想要什么她锲而不舍,只要我有的,都可……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她看到了我正在处理的,吧台旁那台巨大的制冰机里,新到的一批冰块。
然后,她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二天,她没有来。
第三天,她还是没有来。
就在我以为,她终于放弃了的时候。
第四天下午,她带着一份文件,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凌澈！她把那份文件,拍在吧台上,一脸得意,从今天起,你们酒吧未来一年的所有冰块,都由我们家旗下的‘极地之光’公司,免费赞助了！
我愣住了。
极地之光,是国内最顶级的食用冰制造商。他们家的老冰,密度高,融化慢,无气泡,是所有顶级酒吧梦寐以求的硬通货。
价格,自然也是天价。
我酒吧现在用的冰,已经是业内顶尖了,但跟极地之光比,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这位,是他们公司的销售总监。萧若叶介绍道。
销售总监立刻对我鞠躬：凌小姐您好,这是我们和萧小姐签的赞助合同。未来一年,您需要的所有冰块,我们都会以最高规格,免费,准时送达。
我看着合同上,那刺眼的赞助方：萧若叶,再看看萧若叶那张写着快夸我的脸。
我还能说什么
钞能力,真是个了不起的东西。
所以,萧若叶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脸期待地问我,凌大调酒师,现在,我可以买你一个小时的,‘私人教学’了吗
……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教学的内容,是她自己选的——手凿冰球。
这是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技巧的活儿。需要用一把冰刀,将一块巨大的方冰,一点一点地,凿成一个完美的球形。
萧若叶显然是第一次干这个。
对着那块比她脸还干净的老冰,她根本无从下手。
放松手腕,感受冰的纹理。我站在她身后,淡淡地指导,顺着它的纹路去切,而不是跟它对抗。
她试了几下,还是不行。不是用力过猛,把冰块凿裂了,就是角度不对,凿出来的形状奇形怪状。
看着她那副笨拙又着急的样子,我鬼使神差地,叹了口气。
我上前一步,伸出手,从她身后,握住了她那只握着冰刀的手。
像这样。
我的胸膛,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
我的手,包裹着她的手。
我们的距离,瞬间,被拉到了负数。
我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那好闻的洗发水香味。也能感觉到,她因为我的靠近,而瞬间僵硬的身体,和那抑制不住的,越来越快的心跳。
咚,咚,咚。
比我凿冰的声音,还要响亮,还要……震耳欲聋。
我的心跳,似乎也被带乱了节奏。
我稳了稳心神,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冰刀,在冰块上,流畅地切割,旋转。
冰屑飞溅,落在我们两人的手上,脸上,冰冰凉凉的,却丝毫无法浇灭,那从我们紧握的手心,传来的,越来越烫的温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了。
我教的,似乎不再是凿冰。
而是在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试探。
一场,犯规的心跳。
第六章：醉后的真心话,比任何烈酒都上头
手凿冰球教学的后遗症很严重。
至少,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萧若叶看到我,都会下意识地脸红,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而我,也总是会不经意地,回想起那天,她身上温热的触感,和那快得不像话的心跳。
我好像,亲手打破了我自己定的安全距离。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我对她的训练,变得更加严苛。
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她摇酒器的角度不对,要罚。
配方记错一个单位,要罚。
连擦杯子的布,叠得不符合我的要求,都要被我说上半天。
可她,竟然都一声不吭地,全盘接受了。
无论我怎么骂她,她都只是抿着嘴,默默地改正,那双漂亮的猫眼里,写满了不服输的倔强。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拧巴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人。
一边,想用严苛把她推远。
一边,又会因为看到她被吧台边缘磕到的膝盖,而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这种矛盾的情绪,在我心里,反复拉扯。
直到那一天。
那天,是萧若叶练习调酒的,第二十九天。
她依旧失败了。
她调的那杯尼格罗尼,因为金巴利的比例稍多了一点,导致口感偏苦。
我只尝了一口,就面无表情地,把酒倒掉了。
不合格。我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那一刻,我看到,她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好像……断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东西,然后,破天荒地,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坐在了吧台前,对我说道：
凌澈,给我一杯酒。
什么酒
最烈的。她说。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我给她调了一杯长岛冰茶。
这是一款著名的失身酒,由四种烈酒混合而成,酒精度极高,但口感,却像柠檬茶一样,具有欺骗性。
她接过来,一饮而尽。
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我面前。
再来一杯。
我没动。
萧若叶,我看着她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眶,你喝醉了。
我没有！她突然提高了音量,我开心！我今天……又学到了新的东西！我得庆祝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动手,从酒柜上,拿下了一瓶龙舌兰,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我没有阻止她。
我知道,她心里那股劲儿,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就这样,一杯接一杯。
等我打烊,送走所有客人时。
她已经彻底趴在了吧台上,不省人事。
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我走过去,想把她扶起来。
她却突然像只无尾熊一样,一把抱住了吧台边上那根冰冷的不锈钢柱子,死活不撒手。
我不走……我不要走……她脸颊通红,带着浓浓的哭腔,这里有……有凌澈的味道……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戳了一下。
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她抱着柱子,把脸贴在上面,委屈地控诉,我……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每天都有在进步啊……
我长得也不差……家里也有钱……为什么,你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我知道了……她自顾自地说着,你是不是……嫌我笨
是……是挺笨的。我在她身边蹲下来,轻声说。
没想到,她听到我的声音,突然转过头,一双水汪汪的猫眼,就这么直直地,望进了我的眼底。
凌澈……
她看着我,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
像断了线的珍珠。
你为什么……总是看起来,那么不开心呢
她哽咽着,说出了一句,让我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的话。
我……我没有想赢你。
我就是觉得……
你一个人站在这里的样子,太孤独了。
我就只是……想让你看起来,开心一点……
说完这句话,她脑袋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只剩下我一个人,还蹲在原地。
久久地,无法动弹。
酒吧里,很安静。
只有老旧的冰箱,在发出轻微的嗡鸣。
我看着她那张沾着泪痕,却毫无防备的睡颜,感觉自己那颗用冰墙层层包裹起来的心脏,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有光,从那道缝里,透了进来。
比我喝过的任何一种烈酒,都更让人,上头。
第七章：我的主场危机,和两个不请自-来的骑士
我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把醉得像滩烂泥的萧若叶,一个人扔在酒吧。
我叫了代驾,翻了她的手机,找到了她家司机的电话,亲手把她移交了出去。
只是,在她被司机扶上车之前,我鬼使神差地,把我身上那件带着我体温的,羊绒披肩,盖在了她的身上。
第二天,她没来。
那块属于她的,总是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吧台区域,空荡荡的。
我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第三天,她还是没来。
我开始有些心神不宁。调酒的时候,几次差点拿错了基酒。
她该不会是,觉得太丢人,以后都不来了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
酒吧的门,被推开了。
苏问月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看起来,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英气。
需要帮忙吗她将一份文件,放在了吧台上。
什么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她指了指那份文件。
我打开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篇,刊登在本地最火的美食公众号上的,关于我酒吧的,探店文章。
标题,耸人听闻。
——《揭秘浮生：是调酒师的天堂,还是故弄玄虚的智商税》
文章的作者,叫老饕王凯,是个在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美食评论家。也是我的……老对头。
三年前,我就是在他的一片唱衰声中,拿下了那个国际大奖。
这篇文章,极尽刻薄。
把我店里的规矩,形容成是不近人情的霸王条款。
把我的成名作深海回响,贬低成是形式大于内容的花架子。
甚至,还暗戳戳地,内涵我,私生活混乱。
文章写得煽动性极强,配上几张故意找角度拍的,显得酒吧阴暗冷清的照片。
一经发出,下面的评论区,就炸了。
大部分,都是跟风的谩骂和嘲讽。
难怪了,女王人设,端着呗。
这不就是个高级PUA场所吗
……
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气得手都有些发抖。
这是诽谤。我冷声说。
我知道。苏问月点了点头,而且,是蓄意的。
我查过了,这个王凯,最近刚收了城东那家新开的,‘夜色’酒吧的好处费。那家店,完全是模仿你的风格。
所以,这是有预谋的,商业抹黑。
我捏紧了拳头。
我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我不能容忍,有人,如此玷-污我视若生命的地方。
你想怎么做苏问月问我,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律师。
不用。我摇了摇头,眼神重新恢复了冷静,这是我的主场,我自己来处理。
我刚拿起手机,准备联系我的律师。
酒吧的门,又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
我抬头一看。
竟然是萧若叶。
她看起来,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猫眼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她冲到我面前,二话不说,拿起那份文件,就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王八蛋！她怒骂道,敢欺负我的人！他是不想在北城混了！
我愣住了：你怎么……
我今天本来要上飞机的！都到机场了,看到这篇破文章,我当场就回来了！她气得胸口起伏,我爸手下,就有一个公关公司！我这就让他们去处理！保证明天天亮之前,网上看不到一个关于你的,负面词条！
说完,她就真的拿出手机,雷厉风行地,开始打电话,布置任务。
那副干练果决的样子,和我印象中那个笨手笨脚的大小姐,判若两人。
我看着她。
又看看,我身旁,一直安静地陪着我的,苏问月。
一个,为我冲锋陷阵,抵挡来自外界的所有明枪。
一个,为我出谋划策,分析局势,随时准备为我补上暗箭。
她们,就像两个,不请自来的骑士。
用她们各自的方式,笨拙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守护着我这座,孤僻的城堡。
我的心,那道已经裂开的缝隙,似乎……又扩大了一些。
有什么东西,正势不可挡地,从里面,生长出来。
第八章：不是比赛的照顾,比任何胜利都甜
萧若叶的能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她一个电话打过去,整个北城的媒体圈,似乎都抖了三抖。
不到半个小时,那篇抹黑我的文章,就从各大平台,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好几个平日里以毒舌著称的,美食大V,都齐刷刷地,发布了关于浮生的,澄清兼赞美的文章。
角度刁钻,文笔风骚,把我说成是被误解的调酒界遗珠,孤独的天才。
一套组合拳下来,舆论风向,瞬间逆转。
之前的骂声,都变成了心疼我澈姐、资本的力量好可怕。
而始作俑者王凯,也被他所在的媒体公司,宣布因个人道德问题,无限期停职。
我知道,这是萧若叶做的。
她用最简单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替我摆平了这场危机。
处理完这一切,她那股紧绷着的劲儿,才像是突然松懈了下来。
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了酒吧的卡座里。
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喂,我走过去,推了她一下,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没事……就是……为了赶回来,两天没合眼了,有点低血糖……
说完,她脑袋一歪,就真的睡了过去。
我看着她疲惫的睡颜,和眼底那浓重的乌青,心里,涌上了一股,极其复杂的滋味。
感动,心疼,还有一丝……愧疚。
我一直觉得,她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做事三分钟热度。
却没想到,她会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我沉默了片刻,转身,走进了后厨。
苏问月一直静静地站在吧台后,看着我们。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我路过她身边时,轻轻地,递给了我一颗,水果糖。
低血糖,吃这个,有用。
……
我第一次,为客人,煮了一碗醒酒汤。
哦,不,是醒神汤。
里面放了姜片,红枣,还有我私藏的,顶级蜂蜜。
我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走到卡座旁。
萧若叶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眉头微微地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
我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
起来,喝点东西再睡。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到我,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凌澈……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我把汤,递到她嘴边,喝了它。
她乖乖地,像只小猫一样,小口小口地,把那一碗汤,都喝完了。
热汤下肚,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好喝……她咂了咂嘴,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傻笑。
然后,眼皮一耷拉,又要睡过去。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储物室,拿出了我自己用的,一条干净的羊绒毯子,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我直起身。
一回头,却发现,苏问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
她手里,还拿着我的那件,黑色风衣外套。
夜深了。
她走上前,将那件带着她体温的外套,轻轻地,披在了我的肩上。
你也别着凉。
她离我很近。
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映出的,我的倒影。
那个倒影,眼神复杂,表情……是我自己都读不懂的,动容。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酒吧里,没有开灯,只有吧台后那几盏昏黄的小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我看着沙发上,那个睡得毫无防备的人。
又感受着,肩上,这件带着淡淡香气的,温暖的外套。
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荒唐又真实的感觉。
好像……这样,也不错。
不是比赛,不是挑战。
只是,两个笨拙的挑战者,和一个口是心非的女王。
这种,不计回报的照顾,和无声的守护。
好像比任何一场胜利,都更让人觉得……
甜。
第九章：决赛题目：请调一杯我的心
那晚之后,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动态平衡。
萧若叶依旧每天来练习,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我要赢你挂在嘴边。
她变得,沉稳了许多。会花更多的时间,去了解每一种基酒背后的故事,去体会每一种香料之间的,奇妙碰撞。
苏问月也依旧会来。
她不再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有时,她会带一些,她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奇特的调酒材料,与我一同探讨。
我们像两个棋逢对手的知己,在调酒这个领域,进行着无声的,却又最顶级的交流。
而我,也慢慢地,放下了我那身带刺的盔甲。
我会默认,萧若叶在练习结束后,赖在我的休息室里,吃我的零食。
我也会习惯,苏问月在我研究新酒谱时,递过来的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热茶。
浮生的吧台,依旧是修罗场。
只是,那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渐渐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酸甜甜的,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起来的,暧昧气息。
我承认,我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但,我也知道,这种平衡,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总要有一个,结果。
在我宣布那个规则的,第九十九天。
我对她们两人,同时,发出了邀请。
明天晚上,我说,最后一场比赛。
萧若叶捏着摇酒器的手,猛地一紧。
苏问月搅动冰块的吧勺,也停顿了一下。
她们同时,看向我。
比赛的题目,由我亲自定。我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题目就是……
请调一杯,能代表‘我的心’的,鸡尾酒。
……
决赛当晚,浮生没有对外营业。
客人,只有我们三个。
我坐在吧台的另一侧,第一次,以一个评委的身份,审视着,我的两位挑战者。
她们今天,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打扮。
萧若叶穿着一身白色的,露肩小礼服,头发挽起,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苏问月则选择了一条黑色的,高开叉长裙,红唇似火,像一朵在暗夜里,肆意绽放的,黑玫瑰。
时间,半小时。材料,不限。现在,开始。
我按下计时器。
两人同时,动了。
她们都没有立刻去动那些酒瓶,而是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像是在构思,像是在酝酿。
然后,我看到,苏问月走向了烈酒区。
她取下了好几瓶,我珍藏的,高年份的威士忌,和一瓶,度数高达75度的,生命之水。
而萧若叶,在犹豫了许久之后,却走向了,最基础的,金酒和伏特加区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吧台后,只剩下摇酒器清脆的撞击声,和冰块融化的,滋滋声。
半小时后。
两杯截然不同的鸡尾酒,同时,被推到了我的面前。
苏问月的作品,装在一只精美的,雕花古典杯里。酒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漂亮的,琥珀色。里面,有一块巨大的,被切割成钻石形状的冰块。
而萧若叶的作品,则装在一只最普通的,平底杯里。酒体是温暖的,粉橙色。杯沿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插了一小片,新鲜的,西柚。
我先来。苏问月开口。
她将那杯琥珀色的酒,轻轻地,推到我面前。
这杯酒,我给它取名,叫‘深海灯火’。
它的基酒,是艾雷岛的泥煤威士忌,带着海水和消毒水的味道,像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壳。里面,我加入了黑刺李金酒的甜,和生命之水的烈。
它入口,是冰冷的。甚至,有些呛人。但是,当你把它,含在口中,用你的体温,将它慢慢温暖之后……
她看着我,那双狐狸眼里,盛满了温柔和了然。
你就会发现,在它最深处,藏着一簇,永不熄灭的,温暖的灯火。
我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触动了。
她,真的懂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萧若叶。
轮到你了。
萧若叶深吸了一口气,将她那杯粉橙色的酒,推到我面前。
她的声音,还有些紧张,却充满了,不容忽视的,真诚。
我……我这杯酒,叫‘人间烟火’。
我不太懂,那些很复杂的技巧,也品不出来,那些很高级的味道。
我只知道……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猫眼,直直地,望着我。
我每次看到你,一个人站在这里,都觉得……你太冷了。
所以我,就想调一杯,温暖的,热闹的酒。里面有伏特加的直接,有西柚的酸甜,还有一点点……我自己偷偷加进去的,跳跳糖。
它可能,不高级,也不复杂。
但是,我希望,它能让你,在感觉到冷的时候,尝到一点点……属于人间的,温暖和快乐。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我,手心,都攥出了汗。
我看着眼前的这两杯酒。
一杯,是深刻的理解,是灵魂的共鸣。
一杯,是笨拙的守护,是炽热的真心。
我端起了,苏问月的那杯,深海灯火。
轻轻地,抿了一口。
冰冷,辛辣,回味悠长。
的确,是我。
然后,我又端起了,萧若叶的那杯,人间烟火。
入口,是铺天盖地的,酸甜,和果香。
紧接着,小小的糖粒,在我的舌尖上,噼里啪啦地,爆炸开来。
像一场,盛大的,迷你的,烟火。
热闹,温暖,带着一丝……傻气。
也带着,最原始的,最纯粹的,生命力。
第十章：赢家是我,奖品也是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萧若叶和苏问月,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我。
等着我的宣判。
我放下手中的两杯酒,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深海灯火,像一首精美的叙事诗。它懂我,它剖析我,它将我内心的孤独和骄傲,展现得淋漓尽致。它是我灵魂的镜像。
而人间烟火,则像一首,最简单的,最直白的,情歌。它不懂我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它只是用它全部的热情,告诉我——
别怕冷,我来温暖你。
一个是我懂你。
一个是我爱你。
我该,如何选择
许久,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对她们两人,都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看到,萧若叶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像一只被雨淋湿了的小狗。
而苏问月,则依旧保持着体面,只是嘴角那抹自信的微笑,淡了几分。
你们的酒,都很好。我开口了,声音,比平日里,多了一丝温度,但是……
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的心’。
我说完,在她们两人,震惊,又不解的目光中,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走回了吧台的内侧。
那是,属于我的,领地。
我没有去动那些琳琅满目的酒。
而是从冰柜里,取出了两个,最干净的,洛杯。
然后,我当着她们的面,什么也没加。
只是,将两个杯子里,都装满了,最纯净的,透明的,手凿冰块。
我将其中一杯,推到了苏问月的面前。
苏小姐,我看着她,真诚地说道,感谢你,让我看到了,我自己的样子。
这杯‘On
the
Rocks’（加冰）,送给你。愿你,能永远保持这份,如冰块般通透的,智慧。
苏问月看着那杯纯粹的冰,愣了许久。
最终,她了然于胸地,笑了。
她端起那杯酒,对我,遥遥地,举了一下。
那么,也祝你,她说,能早日找到,融化你这杯冰的,那团火。
说完,她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优雅地,离开了浮生。
整个酒吧,只剩下了我和……已经呆若木鸡的,萧若叶。
她看看苏问（月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我,似乎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那我……那我呢她指了指自己,傻傻地问。
我没说话。
只是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
然后,我端起了,她调的那杯,人间烟火。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酸甜的,炽热的酒液,滑过我的喉咙,温暖了我整个胸腔。
紧接着。
我俯下身。
在萧若叶那双,越睁越大的,漂亮的猫眼里。
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很软,很甜。
带着西柚的果香,和……一丝,跳跳糖的,惊喜。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大脑,也估计已经彻底当机了。
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
我很快,就退开了。
我看着她那张,已经红得快要冒烟的,可爱的脸,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还残留着一丝甜味的嘴唇。
然后,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带着一丝沙哑和笑意的,女王般的声线,宣布了,最后的,比赛结果。
酒,不合格。
但是……
调酒师,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