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犬眼观世 > 第一章

我父亲是上世纪70年代北大荒的知青,他总说我们的猎犬黑风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直到那个冬夜,黑风带着我们闯入被遗忘的日军地下工事,我在荧光壁画前突然明白:它眼中映出的不仅是我们的世界,还有一个正在坍缩的宇宙。
1
1972年,北大荒的冬天,白毛风刮得正猛。我缩在炕上,透过糊了油毡纸的窗户往外看,整个世界像被装进了一个灰蒙蒙的玻璃罐子。父亲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刺骨的冷气和酒味。他身后跟着黑风——一条毛色纯黑、体型壮硕的本地猎犬,它的眼睛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黑风又找到东西了。父亲脱下冻硬的大衣,跺掉脚上的雪,在老林子边上,围着棵枯树转悠,不肯走。
母亲从灶台边抬起头,眉头蹙在一起:又是哪儿别去了,上次挖出来的那些东西……不吉利。她指的是几个月前黑风在同一地点刨出的一些锈蚀的日军钢盔和残破的尸骨。
父亲没接话,只是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抚过黑风的头顶。黑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用鼻子轻轻拱着父亲的手,那双眼睛望着父亲,仿佛在传递某种无法言说的信息。
这狗,父亲抬头,目光有些飘忽,眼睛太亮,不像狗眼,倒像……像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那时我十岁,不太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只觉得黑风的眼睛确实特别,看久了,好像能把人吸进去。后来我才知道,父亲的感觉没错。黑风的眼睛,确实连接着另一个世界,一个正在死去的宇宙。
北大荒的夜,寂静得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我睡不着,偷偷爬下炕,看到父亲坐在外屋,就着煤油灯擦拭他的猎枪。黑风安静地趴在他脚边,但耳朵竖着,似乎在倾听远方我们无法感知的动静。
爸,我小声问,黑风真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吗
父亲动作顿了一下,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谁知道呢。老辈人说,有些畜生眼睛亮,是通了灵。这地方……死过太多人,中方方的,日本的,埋在地下的东西,谁说得清。他叹了口气,睡吧,明天还要去场部拉饲料。
我躺回炕上,却睁着眼。窗外,风声凄厉,偶尔夹杂着几声悠远狼嚎。黑风突然抬起头,对着窗外低吼了一声,那声音不像警告,反而带着某种……悲悯它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光,我仿佛看到那光中有细微的星点闪烁,如同夏日夜空。但那只是错觉,我告诉自己,是困倦带来的眼花。
2
变故发生在三天后的傍晚。天气骤变,暴风雪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父亲去场部拉饲料还没回来,母亲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收音机里嘶嘶啦啦地播报着恶劣天气预警,信号断断续续。
不行,我得去找他。母亲终于下定决心,开始裹上厚厚的棉衣。
妈,我也去!我跳下炕,生怕被一个人留在家里。
母亲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窗外几乎完全漆黑的天色和狂舞的雪花,最终点了点头:跟紧我,别乱跑!
我们刚推开房门,风雪就劈头盖脸地砸来,几乎让人窒息。手电筒的光柱在风雪中微弱得像一根随时会熄灭的火柴。才走出家门不到百米,我们就彻底迷失了方向,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地。
就在我们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冲破风雪,扑到我们面前——是黑风!它浑身挂满了冰凌,焦躁地围着我们转圈,不停地吠叫,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跑去,又跑回来,重复着这个动作。
它要带我们去哪儿我大声喊,声音被风撕碎。
跟着它!母亲毫不犹豫,你爸可能出事了,黑风是来找救兵的!
我们跟着黑风在风雪中艰难跋涉。不知走了多久,黑风突然停在一片被风吹得露出黑色地面的地方,疯狂地用前爪刨着地上的冰雪和泥土。
就是这儿!母亲认了出来,它上次就在这儿找到那些东西的!
手电光下,我们看到黑风刨开的地方,露出一个扭曲锈蚀的铁质舱门一角,上面模糊可见几个早已褪色的猩红色圆形印记。旁边,一辆拉饲料的马车侧翻在地,父亲被压在车辕下,已经昏迷,腿上都是血。
母亲扑过去试图抬起车辕,但那太重了。我急得团团转,手电光慌乱地扫过周围,最后定格在那扇被黑风刨出大半的诡异铁门上。
妈!这门……这下面
maybe
有能帮上忙的东西!一个疯狂的念头钻进我的脑子。
黑风仿佛听懂了我的话,更加卖力地刨着铁门边缘的冻土,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咽。它的眼睛在风雪和手电光中,闪烁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那里面有焦急,有一种近乎人类的智慧,甚至还有一种……古老的悲伤。
我和母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决绝。母亲点了点头。我们开始用手,用能找到的碎木棍,和黑风一起,清理铁门周围的冰雪和泥土。
铁门比我们想象的要沉重得多,锈蚀得几乎与大地融为一体。我们拼尽全力,手指被划破,冻得麻木,却只能撼动分毫。
就在我们快要力竭时,黑风突然发出一声低沉而奇特的嗥叫,不像狗,也不像狼。它人立而起,将双爪按在铁门某个特定的锈蚀纹路上,猛地向下一压!
咔哒……
一声沉闷的机械响动从地下传来,铁门居然向下沉陷了少许,然后缓缓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向一侧滑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陈腐、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的风,从黑暗中涌出。
黑风毫不犹豫,第一个钻了进去。母亲看了看昏迷的父亲,又看了看我,一咬牙:你在这儿守着爸!我下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妈!小心!我喊道。
母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洞口。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恐惧却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的心脏。父亲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我紧紧抓着他冰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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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母亲和黑风仿佛被那片黑暗吞噬了。
就在我几乎要被恐惧压垮时,黑风率先冲了出来,它嘴里叼着一捆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粗绳索。紧接着,母亲也爬了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恍惚,手里还拿着半截锈蚀的军用铁锹。
我们来不及细想,用绳索套住车辕,借助滑轮的原理(这是父亲教我的),拼尽全身力气,终于将沉重的车辕从父亲腿上挪开。母亲简单给父亲包扎了伤口,我们把他安置在暂时能避风的门洞旁。
忙完这一切,我才得空看向母亲:妈,下面……下面是什么
母亲的眼神复杂极了,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下面……下面有些东西,我看不懂……但黑风它……它好像知道。她看向黑风,黑风正蹲坐在那个洞口,望着里面深沉的黑暗,然后又回头看看我们,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在雪地的映衬下,流转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非尘世的色彩。
我下去看看。不知哪来的勇气,我说道。
不行!母亲立刻反对。
爸暂时没事了,我们就守在洞口!我就看一眼!黑风带我们来的,它刚才还帮我们开了门!我固执地坚持着,内心被一种巨大的好奇攫住。
母亲最终妥协了,她守着父亲,叮嘱我绝不能深入,看一眼就回来。
我拿起手电,深吸一口气,侧身滑进了那个黑暗的洞口。黑风无声地跟在我身边。
3
门后是一段向下的水泥阶梯,陡峭而潮湿。空气里那股陈腐的味道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类似臭氧的金属味。手电光向下照去,深不见底。
我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黑风紧贴着我腿侧,它的体温透过棉裤传来,让我稍微安心。阶梯尽头连接着一条宽阔的甬道,墙壁是冰冷的水泥,有些地方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钢筋。地上散落着一些朽坏的木箱和杂物。
这里显然是一处废弃的军事工事,而且规模不小。手电光柱扫过墙壁,我看到了一些模糊的日文标语和符号。
黑风忽然加快脚步,走向甬道深处的一个拱门。它回头看我,眼神催促着。
我跟着它走进拱门,里面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像是指挥所或者仓库。房间中央堆着一些盖着帆布的物件,墙角还有几张锈蚀的铁架床。
而最让我震惊的,是四周的墙壁。
墙上布满了壁画。
不是用颜料画的,而是用一种发出幽幽荧光的神秘物质镶嵌、勾勒出来的。那光芒很微弱,但在绝对黑暗中,足以看清其轮廓。
那根本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图景。
巨大的、结构奇特的星舰悬浮在破碎的星云中;难以名状的巨大生物漂浮在虚空,它们的形态超越了任何地球生物的想象;宏伟又怪异的城市遗迹散布在荒凉的星球上,那些建筑的几何角度令人极度不适;还有无数星辰坍缩、燃烧、寂灭的景象……
这些壁画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宏大和悲怆,记录着一个辉煌文明最终的毁灭历程。它们的笔触(如果那能算笔触的话)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美感。
我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僵在原地。手电光无意识地在壁画上移动。
最后,光束定格在房间最里面的一面墙壁上。
那面墙上的图案相对简单,却更加令人费解。那是一个巨大的、无数个同心圆构成的复杂符号,像是某种徽记,又像是一个无比精密的数学模型。在符号下方,用那种发光物质描绘着几个形象。
左边是一个简略的、类似日本军官模样的小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正递给中间的一个形象。中间的那个形象……竟然是黑风!画得极为神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用两小块格外明亮的荧光物质点缀,栩栩如生。黑风在画中昂着头,似乎在接收那个盒子。而画面的最右边,还画着好几个一模一样的黑风,它们四散跑开,奔向远方,身影逐渐淡去,融入星空背景。
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一个上世纪日军地下工事里,出现了描绘着外星文明和……黑风的壁画
就在这时,黑风走到那面墙前,蹲坐下来。它仰着头,看着画中那个接收盒子的自己,然后又转过头,用它那双在荧光下更显深邃的琥珀色眼睛望着我。
那一刻,它的眼神不再是狗的眼神。
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有古老的悲伤,有沉重的责任,有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疲惫,还有一种……仿佛见到老朋友般的温和亲切。
我突然明白了父亲的话。
明白了黑风为何总能找到东西。
明白了它为何能带我们在风雪中找到父亲。
明白了它为何能打开那扇尘封的铁门。
它看的,从来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
黑风……我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话,你……你到底从哪儿来
黑风无法回答。但它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箱旁,用鼻子拱了拱箱子已经锈蚀的锁。箱子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武器,没有文件,只有一件东西——一个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极其复杂精密纹路的黑色盒子。盒子的正中央,赫然刻着墙上那个同心圆符号!
黑风小心翼翼地叼起那个盒子,走到我面前,轻轻把它放在我的脚边。然后,它再次抬头看我,眼神平静,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等待了太久太久的使命。
我颤抖着,弯腰捡起那个盒子。触手冰凉,那些纹路在荧光壁画的光芒下,似乎还在缓缓流动。
盒子里传来极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安静地呼吸。
4
父亲最终得救了。我们谁也没有对外提起地下工事和荧光壁画的具体细节,只说找到一处废弃工事避风,并找到了些有用的东西。那个黑盒子,被我偷偷藏了起来。
黑风的变化越来越大。它常常一整天都趴在院子里,望着天空,眼神辽远,仿佛在凝视着无限遥远的深空。它不再对邻居家的母狗感兴趣,也不再热衷于追逐野兔。它吃的很少,身体却不见消瘦,反而那身黑色的毛发越发油亮,眼睛里的光芒也越来越盛。
有时我会拿出那个黑盒子,放在它面前。黑风就会伸出爪子,轻轻触摸盒子表面的同心圆符号。每一次触摸,盒子表面的纹路都会流淌出微弱的光芒,盒子的震动也会暂时变得明显一些。这时,黑风眼中就会流露出一种深切的、几乎能将人淹没的眷恋与乡愁。
我开始疯狂地查阅所有能找到的书籍和资料。70年代的信息极其匮乏,但我还是从《科学画报》的边角、《参考消息》的零星报道里,拼凑出一些关于宇宙、关于量子、关于多维空间的碎片化概念。我隐隐感觉到,黑风,以及它背后的那个文明,其科技和理解早已远远超越了我们的想象。
它们或许来自一个即将彻底坍缩归零的宇宙。在最后的时刻,它们选择了某种方式,将文明的精华、记忆、或许还有最后的火种,封装进了那个奇特的盒子。而黑风,或者说,是承载了那个文明某个个体意识的存在,是信使,是播种者,也可能是最后的守墓人。
它不知如何流落到了地球,又如何在阴差阳错之下,被日军得到,却无人能识,最终被遗忘在那片黑土地之下。直到父亲的出现,直到我的出现……它选择了我们。
它眼中所映出的,是两个宇宙的景象——一个是生它养它、却正在死去的故乡宇宙;一个是它漂泊至此、充满生机却也蒙昧的新世界。
那年秋天,黑风不见了。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跟我去上学,也没有在家门口迎接我放学。我们找遍了整个建设兵团,都没有它的踪影。
我发疯似的跑向那个日军工事入口。那里已经被风雪和泥土重新掩埋了大半,看不出任何痕迹。只有我知道,在这片土地之下,埋藏着一个怎样惊心动魄的秘密。
我在那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我拿出那个黑盒子,它在我手中安静地躺着,纹路黯淡。
忽然,盒子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光芒,持续了大约十几秒,然后再次沉寂下去。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黑风完成了它的使命。它或许去了某个地方,守护着那个连接两个宇宙的微弱通道;或许它的能量终于耗尽,化作了这片黑土地的一部分;又或许,它只是换了一种形态,继续存在着。
我紧紧握着那个盒子,感受着它冰冷的温度和偶尔传来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悸动。那里沉睡着一个宇宙最后的叹息,而我的黑风,是守护这声叹息直到最后的眼睛。
抬头望去,北大荒的天空辽阔而高远,夕阳将云层染成壮丽的血红色。一群归巢的乌鸦飞过,它们的影子落在这片厚重而沉默的土地上。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看天空的眼神,再也不一样了。因为我知道,在这片天空之外,在那无尽的星海深处,曾经有一个文明,它们活过,爱过,思考过,最终死去。而它们留下的最后的目光,曾通过一双犬眼,凝视过我们这个稚嫩的世界。
寒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打着旋儿吹过。我仿佛又听到了黑风低沉的呜咽,就在风里,就在这片它守护过的土地之下,就在每一个凝视星空的夜晚里。
我站起身,向家的方向走去。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盒子,攥着一个宇宙冰冷的骨灰,也攥着一份跨越了亿万光年的、沉甸甸的信任。
身后的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第一颗星星在渐暗的天幕上亮了起来。
那双眼睛,或许就在那颗星星上,静静地望着我,望着这个世界。
5
日子一天天过去,北大荒的冬天愈发严寒。我时常独自一人坐在炕头,捧着那个黑盒子发呆。它的表面那些复杂纹路似乎总是在变化,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将耳朵贴近盒子,能听到里面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像是星尘洒落,又像是遥远的叹息。
父亲伤愈后变得沉默了许多。有时我会看见他站在院门口,望着黑风经常蹲坐的方向出神。母亲则更加勤快地打理家务,仿佛只要忙碌起来,就能忘记那个风雪之夜看到的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个月后的夜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黑风站在一片璀璨的星海中,它的眼睛如同两颗缩小了的恒星,发出温和而智慧的光芒。它没有开口,但我却能听懂它想要传达的信息——那个盒子需要被保护,直到某一天,某个特定时刻的到来。
醒来后,我悄悄爬下炕,从藏匿处取出黑盒子。令我惊讶的是,盒子的表面正在发出极其微弱的脉冲光芒,节奏稳定得像心跳。我将手掌覆于其上,感受到一阵轻微的温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
第二天,我决定去找些关于宇宙和星星的书籍。建设兵团的图书室很小,大多是农业技术和政治读物,但我还是在角落找到了几本落满灰尘的科普读物。其中一本《星际之谜》的封面已经破损,内页有多处被撕毁的痕迹,但关于恒星演化、黑洞和宇宙膨胀的部分还大致完整。
我如饥似渴地阅读着,试图理解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书中提到了宇宙可能存在的多重维度,以及时间并非线性流动的可能性。这些概念对一个北大荒的孩子来说太过艰深,但我却莫名觉得熟悉,仿佛黑风早已将这些知识的种子埋在了我的意识深处。
6
开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兵团东头的老李家生了一窝小狗,其中一只通体漆黑,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消息传开后,不少人都跑去看稀奇。
我跟着人群来到老李家,挤进围观的队伍。在那窝哼哼唧唧的小狗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它——简直和黑风小时候一模一样。更令人惊讶的是,当我们的目光相遇时,那只小狗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用还没长齐牙的嘴巴轻轻啃咬我的手指。
这狗崽子怪得很,老李抽着旱烟说,生下来就不叫唤,就爱抬头看天,有时候一看就是大半天。
我心里一震,蹲下身仔细打量这只小狗。它的眼神中有种超越寻常犬类的深邃,让我想起黑风凝视星空时的模样。我恳求老李将这只小狗让给我,用积攒了半年的粮票换来了它。
抱着小狗回家的路上,我给牠取名星瞳。它安静地待在我怀里,不时抬头望天,仿佛在寻找什么。回到家后,我取出黑盒子,放在星瞳面前。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星瞳看到盒子后并没有表现出普通小狗的好奇,而是静静地坐下来,伸出前爪轻轻触摸盒子表面的同心圆符号,就像黑风曾经做的那样。盒子随即发出柔和的脉冲光,与星瞳的呼吸节奏逐渐同步。
那一刻我明白了,黑风并没有真正离开。它以某种方式将它的使命和一部分意识传递了下来,通过这个奇特的盒子,通过这片它曾经守护过的土地,通过这只新生命继续存在着。
那天晚上,我抱着星瞳爬上屋顶,一起仰望北大荒璀璨的星空。黑盒子放在我们中间,发出与星辰交相辉映的微光。星瞳安静地靠在我身边,它的眼睛倒映着整个银河,仿佛承载着两个宇宙的记忆。
我知道,在这无垠的宇宙中,有些联系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有些使命会以各种形式延续下去。而我和星瞳,将会守护这个秘密,直到该它被揭开的那一天到来。
远处的白桦林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黑风低沉而温柔的呜咽,又像是一个文明跨越亿万光年传来的最后问候。我轻轻抚摸着星瞳柔软的毛发,感受着黑盒子传来的微弱震动,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敬畏和对未来的期待。
星空之下,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