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丈夫陈卫东约定丁克的第十年,亲手领回一对龙凤胎。他那偏心眼的老娘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你个下不出蛋的鸡,还有脸在外面偷人!带着你的野种滚!
我爸妈气得要跟我断亲,骂我不检点。陈卫东更绝,直接把离婚协议甩我脸上,让我净身出户。我擦掉脸上的泪,笑了,抓起那份协议,在他眼前撕得粉碎:陈卫东,有人是要净身出户,但那个人,是你。
01
沈蔓!你疯了!
陈卫东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他指着我身后那对怯生生的小身影,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
我那个十年没给过我好脸色的婆婆,此刻更是化身夜叉,一个箭步冲上来,扬手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不要脸的贱货!我们老陈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不会下蛋还到处偷人的玩意儿!
火辣辣的疼从脸颊蔓延到心里。我没躲,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身后,那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鼓起勇气把我护在身后,用还带着奶音的嗓子喊:不准打我……打我小姨!
这一声小姨,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婆婆愣住了,陈卫东也愣住了。
我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前,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背,然后抬眼看向我名义上的丈夫,陈卫东。他脸上的震惊还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揭穿的恐慌。
陈卫东,结婚十年,你说你身体有毛病,生不了。我信了。你说要丁克,我也同意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地扎向他。
我爸妈骂我,说我不孝,断了香火。你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些,我都忍了。
可你呢
我往前一步,逼近他,你一边在我这儿装可怜,一边拿我的钱,拿我家的资源,去填你老家那个无底洞!
婆婆反应过来了,立刻撒泼打滚: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东子是什么人我们不清楚倒是你,这两个小野种是哪来的你今天不交代清楚,我撕了你的嘴!
交代
我笑了,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几本存折,狠狠地摔在茶几上。这是你们母子俩这几年背着我存的钱吧每一笔,都是从我爸厂里的账上走的。陈卫东,你好大的胆子,我爸提拔你当采购科副科长,是让你给他当蛀虫的
陈卫东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他大概以为我还是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对他言听计从的傻女人。
我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还有,这两个孩子,不是我的野种。陈卫东,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孩子的眉眼,跟你那个好姐姐陈卫红,像不像
我把小男孩的脸转向他。那双眼睛,那个鼻子,简直是陈卫东的翻版。
他彻底慌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将一份离婚协议书拍在他面前,这份,是我拟的。
离婚。房子是我爸妈买的,归我。你这些年从我这拿走的钱,一分不少地给我吐出来。不然,我们就去我爸厂里的保卫科,好好聊聊你这只硕鼠是怎么监守自盗的。
我看着他和他妈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十年的青春,喂了狗。
现在,是时候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
我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转身准备上楼。走到楼梯口,我停下脚步,回头,对着面如死灰的陈卫东,补上了最后一刀。
哦,忘了告诉你。上周我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医生说,我身体好得很,随时都能生。
02
十年前,我和陈卫东结婚,是自由恋爱。
他是我们厂里最年轻有为的技术员,高大英俊,说话又好听。而我是厂长沈大海的独生女。我们的结合,在当时被传为一段佳话。
婚后第二年,我们开始备孕,却迟迟没有动静。去医院检查,结果是陈卫东的精子活力不足,几乎不可能生育。
我记得那天,他从医院出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他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们沈家。
我心疼坏了,抱着他安慰:没关系,卫东,我爱你,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孩子。我们两个过一辈子,也挺好。
从那天起,我们成了厂里第一对丁克夫妻。
为此,我没少受我妈的气。她总说我傻,说一个女人不生孩子,将来老了怎么办。婆婆更是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绝了。
可我都因为爱情,忍了。
我以为陈卫东会因为这份愧疚,加倍对我好。他也确实做到了。他对我温柔体贴,包揽了所有家务,我爸妈面前更是二十四孝好女婿。我爸一路提拔他,从技术员到车间主任,再到采购科副科长。
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搬进了厂里分的最好的一栋楼房。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味
大概是三年前,他当上采购科副科长开始。他开始频繁地出差,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礼物,但眼神却越来越闪躲。家里的开销也莫名大了起来,我问他,他总说是为了打点关系,为了往上爬,为了我们更好的未来。
我信了。
直到半年前,我妈生病住院,我翻箱倒柜找家里的备用金,却意外地在他书房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账本。
那个抽屉的钥匙,一直挂在他的钥匙串上,从不离身。那天他走得急,落在了床头柜。
账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笔笔支出。
给娘汇款200元。
大姐家盖房,赞助500元。
小弟娶媳妇,彩礼1000元。
……
最大的一笔,是上个月,为强强、妞妞缴纳罚款2000元。
我当时浑身冰冷。强强、妞妞是谁计划生育的罚款难道他在外面……
我不敢想下去。
我拿着账本,手指都在发抖。我没有立刻去质问他,我知道,没有十足的证据,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狡辩。
我开始留心他的一举一动。我发现他每个月都会偷偷去邮局汇款,收款地址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偏远山村。
我托人去查了。
那是他的老家,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山沟沟。而收款人,是他的亲姐姐,陈卫红。
上周,他借口去南方出差,我悄悄买了同一趟的火车票,跟了上去。但我没有去他说的那个南方城市,而是转车去了他的老家。
那是我第一次去他的家乡。破败的土坯房,泥泞的道路,和我家窗明几净的小洋楼,简直是两个世界。
我在村口,就看到了那对龙凤胎。他们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在泥地里玩耍,脸上却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我走过去,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挺起胸膛,大声说:我叫陈强强!
小女孩躲在哥哥身后,小声说:我叫陈妞妞。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我找到了陈卫红。她看到我,先是惊恐,然后是理直气壮。她以为我是来抢孩子的。
我没跟她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我告诉她,陈卫东马上就要因为贪污公款被抓了,他们陈家所有人,都别想再从我们沈家拿到一分钱。
陈卫红慌了。在我的逼问下,她全招了。
原来,当年那份不育证明,是陈卫东和婆婆一起伪造的。他们怕我生了孩子,就会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不能全心全意地帮扶他们陈家。
他们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让我因为愧疚,心甘情愿地当一个扶贫工具人。
而这对龙凤胎,是陈卫红超生的。为了躲避罚款,陈卫东就把他们接到城里,谎称是远房亲戚的孩子,需要暂住。实际上,是想找机会,让我领养。
多可笑的计划。
我从那个山村回来,心里一片死寂。我没有哭,因为眼泪已经流干了。
我直接去了医院,做了最全面的妇科检查。拿到那张写着一切正常的报告单时,我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第一次为自己这十年感到不值。
现在,看着陈卫东和他妈那副嘴脸,我只觉得恶心。
怎么没话说了我冷笑,陈卫东,你是不是觉得我沈蔓特别傻傻到可以让你和你这一家子吸血鬼,趴在我身上吸一辈子血
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喊:蔓蔓,我错了!我都是被我妈逼的!我太爱你了,我怕失去你啊!
婆婆也跟着嚎啕大哭: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你跪她干什么!
我低头,看着这个抱着我腿的男人。他的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裤腿。
我只觉得,脏。
03
放开。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陈卫东却抱得更紧了,声泪俱下地表演着他的悔恨:蔓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跟他们断绝关系!以后我只对你好!我们好好过日子!
过日子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卫东,你配吗
我用力一脚,踹开了他。
他没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或许在他印象里,我永远是那个温柔顺从的妻子,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你……你敢打我
打你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给你两条路。第一,签了这份离婚协议,把你贪的钱都还回来,然后滚出这个家。第二,我现在就去厂保卫科,把你做的好事都捅出去。你自己选。
婆婆见儿子被我踹,疯了一样扑过来要抓我的头发:你个黑心肝的烂货!敢动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我没动,身后的强强却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
不准欺负我小姨!
婆婆被这个小不点撞得一个趔趄,指着他骂:你个小野种,滚开!
他不是野种。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们齐齐回头。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身姿笔挺,眉目刚毅。他肩上扛着行李,风尘仆仆,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是严峥。我发小,也是我爸老战友的儿子。他去边疆当兵,已经八年没回来了。
严峥的出现,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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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行李,径直走到我面前,目光在我红肿的脸颊上停顿了一秒,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转头看向陈卫东,声音冷得像冰碴子:陈卫东,是你自己滚,还是我帮你
陈卫东从地上爬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谁啊你!这是我的家事,你管得着吗!
你的家事严峥冷笑一声,他比陈卫东高了半个头,气势上完全是碾压,在我妹妹家,打我妹妹,还敢说是你的家事
妹妹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他就把我当亲妹妹一样护着。
陈卫东显然不信:你少在这儿攀亲戚!沈蔓是我老婆!
马上就不是了。严峥看都没看他,而是转向我,声音柔和了许多,蔓蔓,爸妈让我来接你回家。
我爸妈他们不是气得要跟我断绝关系吗
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严峥解释道:叔叔阿姨一开始是生气,但冷静下来就想通了。他们说,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让我务必把你安全带回去。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就是我的家人。无论我怎么样,他们永远是我的后盾。
而陈卫东呢他的家人,只会把他当成摇钱树。
婆婆见势不妙,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哭天抢地:没天理了啊!这女人在外面偷人,还找来帮手打老公啊!大家快来看啊!
她想耍赖。
可惜,严峥不吃她这一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本,扔到婆婆面前: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干什么的。再敢撒泼,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扭送到派出所,告你一个诽谤罪!
军官证。
婆婆瞬间哑火了。在这个年代,军人,是绝对权威的象征。
陈卫东也彻底蔫了。他知道,严峥的出现,意味着我爸妈已经知道了所有事,并且站在了我这边。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我签……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捡起地上的离婚协议,手抖得连笔都快握不住。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严峥走到我身边,脱下他的军大衣,披在我身上。大衣上还带着外面的风雪气息,却异常温暖。
走吧,回家。他说。
我点点头,拉起强强和妞妞的手。
走到门口,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家。如今,只觉得无比陌生和讽刺。
再见了,陈卫东。
再见了,我愚蠢的十年青春。
04
回到娘家,我妈一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眼泪就下来了,抱着我直骂自己糊涂。我爸则在一旁抽着闷烟,脸色铁青。
严峥把强强和妞妞安顿在客房,给他们拿了糖果和点心,两个孩子很乖,不哭不闹,只是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环境。
客厅里,我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爸妈,包括那份伪造的孕检报告,和那个记录着陈家贪婪的账本。
爸,对不起,是我识人不清,还连累了厂里。
我爸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个畜生!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他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沈蔓,你放心,这件事,爸给你做主!他吃了我们家多少,就得给我加倍吐出来!
我妈则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掉眼泪:我的傻女儿,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早点跟家里说啊!
我怕你们担心。
你才是我们最大的担心!我爸停下脚步,看着我,明天我就去厂里开会,把陈卫东这个蛀虫揪出来!我沈大海的女儿,不能白白被人欺负!
看着维护我的父母,我心里暖洋洋的。
晚上,我躺在自己出嫁前的房间里,闻着被子上熟悉的阳光味道,却怎么也睡不着。十年的婚姻,像一场荒唐的梦。
门被轻轻敲响了。
是严峥。他端着一杯热牛奶。
睡不着他把牛奶递给我,喝点热的会好受些。
谢谢你,严峥哥。我接过杯子,牛奶的温度从手心传到心里。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动作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我听叔叔说了,你做得对。对付那种人,就不能心软。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八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得更加沉稳可靠。他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非但没有破坏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几分硬汉的气质。
你……这次回来,还走吗我小声问。
不走了。他看着我,目光专注,我调回来了,以后就在本市的军区。本来想过两天再来给你们一个惊喜,没想到……
他没说下去,但我知道他的意思。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微妙。
那两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他主动打破了沉默。
这也是我正在头疼的问题。把他们送回陈家那个狼窝,等于毁了他们。可留在我身边,名不正言un顺,闲言碎语都能把人淹死。
我还没想好。我叹了口气,他们是无辜的。
严峥沉吟片刻,说: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有个老战友在民政部门,或许可以找到合法的解决办法。
真的吗我眼睛一亮。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天塌下来,有我们给你顶着。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我瞬间安心下来。
是啊,我不再是孤军奋战了。我有爱我的父母,有为我出头的严峥哥。
我喝完牛奶,把杯子还给他。
严峥哥,谢谢你。
傻丫头。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得仿佛我们从未分开过八年,快睡吧。
他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我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也许,结束一段错误的过去,是为了迎接一个更好的未来。
05
第二天,我爸雷厉风行,直接在厂里召开了全体干部大会。
陈卫东被当场拿下。
当保卫科的人从他办公室里搜出那本还没来得及销毁的黑账本,以及几张数额巨大的采购回扣单时,他整个人都瘫了。
人证物证俱在,他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贪污公款,监守自盗,在八十年代,这是足以毁掉一个人一辈子的重罪。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厂。
那些曾经羡慕我嫁得好的,现在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那些曾经嫉妒我、在背后说我闲话的,现在都夸我果断,及时止损。
人言可畏,也人言可笑。
我没去理会那些风言风语,而是去了趟律师事务所,咨询离婚和财产分割的细节。陈卫东是过错方,又是罪犯,这场官司,我赢定了。
从律所出来,我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陈卫东的母亲。
她不再是那天那个嚣张跋扈的泼妇,而是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她看到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沈蔓,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卫东吧!他还年轻,不能去坐牢啊!她抱着我的腿,哭得老泪纵横,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逼他这么做的!你让他把钱还上,你们别离婚了,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我冷漠地看着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说这些,晚了。我试图挣脱她,她却死死抱住。
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当牛做马!她一边说,一边真的在地上磕起头来,一下又一下,撞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围开始有路人围观,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眉头紧锁,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把我拉到了身后。
是严峥。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像一堵墙,把我护得严严实实。
阿姨,这里是公共场合,您再这样,我就只能报警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婆婆抬起头,看到严峥那身军装,和冷峻的表情,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不甘心地哭嚎:你们不能这么绝情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恩严峥冷笑,你们母子俩把她当摇钱树,当生育工具,骗了她十年,现在还有脸提‘恩’字
他弯下腰,凑到婆婆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看到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她松开了手,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好奇地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严峥直起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告诉她,如果她再敢来骚扰你,我不介意去她老家,跟村委会好好聊聊他们家这些年的‘光荣事迹’。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确实是能拿捏住她的命脉。他们一家人最好面子,也最怕丢人。
走吧,不是要去看看孩子吗他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包。
你怎么知道
叔叔阿C姨不放心你一个人,让我跟着你。他坦然道。
我们并肩走在街上,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侧头看着他,他走路的姿势,挺拔又稳健,每一步都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严峥哥,你眉毛上的疤,是怎么来的我突然问。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眉骨。
一次任务里,为了救一个新兵,不小心划到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却听得心头一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不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疼吗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早就好了。男人身上,有点疤才算功勋章。
那一刻,我看着他的笑脸,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06
陈卫东的案子很快就判了。贪污数额巨大,性质恶劣,数罪并罚,判了十五年。
我们家的钱,除了被他挥霍掉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追了回来。
离婚手续也办得异常顺利。他净身出户,一无所有。
据说,他被带走的那天,他母亲追着警车跑了很远,哭得撕心裂肺。他姐姐陈卫红也来城里闹过一次,想让我高抬贵手,被我爸直接叫保安赶了出去。
从那以后,陈家的人,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生活仿佛一下子清净了。
我辞去了厂里清闲的文员工作。我爸想让我在厂里换个岗位,我拒绝了。我想靠自己,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八十年代末,改革的春风已经吹遍了大地。个体户、下海经商,不再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我用追回来的钱,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盘下了一个小门面。
我想开一家服装店。
这个想法,起初遭到了我妈的强烈反对。她觉得放着铁饭碗不要,去当个体户,太不稳定了。
蔓蔓,你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地做生意,多辛苦啊!还容易被人说闲话。
妈,时代不同了。我不想再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我态度坚决。
最后,还是我爸拍了板:让她去!我女儿想做什么,就让她放手去做!亏了算我的!
严峥也无条件地支持我。
店面装修那段时间,他只要一有空,就过来帮忙。刷墙、铺地板、装电灯……所有脏活累活,他全包了。他一个堂堂的军官,干起活来却像个专业的装修师傅,T恤的袖子卷到肩膀,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感。
我给他递水,用毛巾给他擦汗,他会咧开嘴,对我笑。
那种感觉很奇妙,我们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强强和妞妞的问题,严峥也帮我解决了。他通过战友的关系,联系上了一对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生育的知识分子夫妇。那对夫妇非常喜欢孩子,家庭条件也很好。
我带着两个孩子去和他们见了面。强强和妞妞虽然舍不得我,但他们也渴望一个完整、安定的家。
送走孩子那天,妞妞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小声说:小姨,你一定要幸福。
我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服装店很快就开业了,我给它取名蔓延。我亲自去南方挑选货源,凭借着超前的审美和对时尚的敏锐嗅感,店里的生意异常火爆。那些款式新颖、质量上乘的衣服,成了城里时髦女性追捧的对象。
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人却越来越精神,越来越自信。我剪掉了留了多年的长发,换上了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自己店里最时髦的衣服,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妈看着我,常常感叹:还是得靠自己,女人有自己的事业,腰杆子就是硬。
这天晚上,我盘完账,锁上店门,准备回家。一转身,就看到了等在路灯下的严峥。
他穿着便装,身形依然挺拔。夜色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你怎么来了我笑着走过去。
顺路,接你下班。他接过我手里的包,很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薄薄的茧,握着我的手,刚刚好。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07
从那天起,严峥接我下班,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他话不多,但总会默默地为我做很多事。店里缺人手,他会叫来休假的战友帮忙。我忙得忘了吃饭,他会把热腾腾的饭菜送到我面前。下雨了,他会提前带着伞等在店门口。
厂里开始有流言蜚语,说我刚离婚就勾搭上了军官,说我水性杨花。
我不在乎。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
但我妈很在乎。她把我叫回家,忧心忡忡地问:蔓蔓,你和严峥……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我们挺好的。
好什么好!我妈急了,他是个军人,家世又好,他家里能接受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吗你别再一头栽进去了!
我沉默了。
我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在这个时代,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始终是一个污点。
严峥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会接受我吗
那天晚上,严峥照例来接我。我一路上都心事重重。
到了我家楼下,我停住脚步,没有上楼。
严峥哥,我们……我鼓起勇气,想把话说清楚。
他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打断了我:蔓蔓,我爸妈想见你。
我愣住了:见我
嗯。他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他们了。
那……他们怎么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说,我三十岁了,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他们得赶紧把把关。他学着他母亲的语气,逗我笑。
我却笑不出来,紧张地攥着衣角。
别怕。他握住我的手,紧了紧,我妈说,她相信我的眼光。她说,能把我爸那个老顽固的宝贝女儿教得这么出色,说明沈家家风好,你的人品也绝对错不了。至于你过去经历的那些,不是你的错,反而是你的勋章,证明你是个坚强勇敢的好姑娘。
听着他的转述,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以为会是狂风暴雨,没想到却是和风细雨。
严峥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我的眼泪,动作温柔得不像一个铁血军人。
傻丫头,哭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爸妈还说,让我赶紧把你定下来,不然这么好的儿媳妇,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我被他逗得又哭又笑。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怜惜和爱意。他慢慢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
我闭上了眼睛。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沈蔓,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
我睁开眼,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映着我的倒影,也映着漫天星光。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08
和严峥的父母见面,比我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他的父亲是一位退休的老首长,不怒自威,但看我的眼神却很温和。他的母亲是一位大学教授,气质优雅,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言语间满是亲切。
他们没有提我过去那段失败的婚姻,反而一直夸我能干、有魄力。
严妈妈握着我的手说:蔓蔓,我们家严峥,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以后,要多麻烦你照顾他了。
我受宠若惊,连连摇头:阿姨,是严峥哥一直在照顾我。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从严家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掐了掐自己的脸。
严峥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不是梦。以后,他们也是你的爸妈。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我们的关系确定下来后,严峥更是对我百般呵护。他开始学着说一些骚话,虽然常常说得磕磕巴巴,却总能把我逗笑。
比如,他会指着我店里的新款连衣裙,一本正经地说:这件衣服,只有穿在你身上,才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
再比如,我夸他今天穿军装真帅,他会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那我穿便装的时候,是不是更帅
我发现,这个铁血硬汉,内心其实住着一个纯情的大男孩。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甜蜜下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再次出现了。
是陈卫东的姐姐,陈卫红。
那天,她直接冲进了我的服装店,像个疯子一样,见东西就砸,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沈蔓你个狐狸精!害了我弟弟还不够,还想霸占我们家的钱!我今天跟你拼了!
店里的客人吓得四散而逃。
我护着店员,冷冷地看着她发疯:陈卫红,你再不住手,我就报警了。
报警我怕你啊!她抓起一个衣架就朝我砸过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是严峥。
他不知什么时候赶到的,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了那一下。
你没事吧他紧张地检查着我。
我摇摇头,看向他的后背,白色的衬衫上,渗出了一丝血迹。
你受伤了!
皮外伤,没事。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然后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刀子,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去派出所
陈卫红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但还是壮着胆子叫嚣:你凭什么管我!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凭什么严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本本,摔在她面前。
是我们的结婚证。
现在,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卫红看着那本刺眼的结婚证,彻底傻眼了。
我和严峥,领证了。就在他父母同意我们婚事的第二天,他就拉着我去了民政局。他说,他不想再有任何变数,他要用最快的方式,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陈卫红失魂落魄地走了。
严峥拉着我坐下,小心翼翼地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我看着他为我紧张的模样,又看着被砸得一片狼藉的店铺,心里非但没有难过,反而涌上一股暖流。
严峥。

我们结婚的事,还没告诉我爸妈呢。
他身体一僵,有些紧张地看着我:叔叔阿姨……会怪我吗
我看着他难得一见的局促模样,故意板起脸:我爸可能会。他总说,他养了二十多年的白菜,不能就这么轻易被猪拱了。
严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不过,如果是你这头‘猪’,我想他会同意的。
09
我爸妈知道我们先斩后奏领了证,果然把我数落了一顿。但当他们看到严峥那副紧张又愧疚,恨不得立下军令状保证对我好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我爸拍着严峥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小子,我女儿过去吃了十年苦,以后你要是敢让她受半点委屈,我饶不了你。
爸,您放心,我拿我的命保证。严峥站得笔直,语气无比郑重。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只请了双方的至亲好友。
没有豪华的排场,但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爱。婚礼上,严峥看着我,眼里有星辰大海。他说:沈蔓,谢谢你,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愿意相信我,走向我。从今往后,你的世界,由我来守护。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握着他的手,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婚后,我们搬进了军区大院分的房子。房子不大,但很温馨。严峥只要不忙,就会包揽所有家务。我这个曾经的甩手掌柜,也开始学着为他洗手作羹汤。
我喜欢看他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样子,也喜欢看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我的服装店生意越来越好,我还开了两家分店。我成了别人口中成功的女老板,但我知道,我只是一个被爱包围的幸福小女人。
一年后,我怀孕了。
当B超单显示是双胞胎时,全家人都乐疯了。严峥更是小心翼翼地把我当成了国宝,走路都恨不得抱着我。
我常常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想起强强和妞妞。我和那对收养他们的夫妇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们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两个孩子健康、开朗,已经完全融入了新的家庭。
偶尔,他们会给我写信,信里画着歪歪扭扭的画,告诉我他们又考了双百分,又被老师表扬了。信的末尾,总会写上一句:祝小姨和小姨夫,永远幸福。
陈卫东的下场,我也略有耳闻。他在牢里表现不好,屡次违规,刑期又被加了两年。他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中风瘫痪了。他姐姐陈卫红,因为上次砸了我的店,被拘留了十五天,出来后也安分了许多。
那些曾经给我带来无尽痛苦的人,最终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
而我,在经历了背叛和欺骗之后,终于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份安稳和幸福。
10
十月怀胎,我顺利产下一对龙凤胎。
儿子像严峥,从小就一脸严肃,不爱笑。女儿像我,眼睛弯弯的,一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严峥成了女儿奴,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女儿亲个没完,把儿子晾在一边。儿子也不哭不闹,就那么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酷酷地看着他爸。
每当这时,我都会笑着说:严峥,你偏心得也太明显了。
他就会抱着女儿,凑过来亲我一下,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家的女士,都应该被宠着。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而温馨的幸福中,一天天过去。
我的服装事业越做越大,成了本市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严峥也在部队里不断进步,立了好几次功,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
我们成了大院里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有一年冬天,我们一家四口去公园堆雪人。两个小家伙在雪地里打滚,笑得咯咯作响。严峥把我裹在他的军大衣里,两个人看着不远处的孩子,相视而笑。
蔓蔓,你后悔过吗他突然问。
后悔什么
后悔……遇到我之前,经历的那些事。
我摇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雪花在空中飞舞。
不后悔。我轻声说,如果没有那些过去,我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我,更不会懂得,现在拥有的一切,有多么珍贵。
是那段不堪的过去,让我学会了坚强和独立。
是那个错误的人,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爱和值得。
我抬头,看着严峥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和呼出的白气。
严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我最糟糕的时候,爱上我。
他收紧了抱着我的手臂,低头,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傻瓜,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好的。
不远处,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传来。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芒。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它来得有些晚,但终究没有缺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