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出离婚那天,苏晚正在厨房给我炖汤。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卡通围裙,手里拿着汤勺,小心翼翼地撇去浮沫,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而我,就是她世界里那件被过度供养,以至于让她忘了自己的珍宝。
我们离婚吧。我靠在厨房门框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每一个字都淬着精心打磨过的冰冷。
苏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那只天鹅颈般优美的脖子,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向我。她的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震惊、哭泣或是歇斯底里,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理由呢她问,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锅里翻滚的浓汤。
苏晚,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抱起双臂,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她,结婚三年,你除了学会煲一百种不同的汤,还会什么你的人生,就只配围着灶台和老公转吗你太安于现状了,不求上进。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和我并肩作战的伙伴,不是一个保姆。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精准地插进她最柔软的地方。
我以为她会崩溃,会哭着求我别走,会像过去无数次争吵那样,问我到底爱不爱她。
但她没有。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那双曾经亮如星辰的眸子,此刻黯淡得像两颗被雨水打湿的石子。良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
好。
然后,她转过身,关掉了火,将那锅我永远不会喝的汤倒进了水槽。哗啦啦的水声,像是为我们这段婚姻奏响的哀乐。
第二天,民政局门口,她平静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我起草的协议极其苛刻,房子、车子、存款,都与她无关。我逼她净身出户,想用这种方式,彻底碾碎她的自尊,让她认清离开我她将一无所有的现实。
她签完字,把笔递给我,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陈默,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祝你,得偿所愿。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影挺直得像一棵倔强的白杨,没有一丝留恋。
我愣在原地,心里莫名地一阵烦躁。这和我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没有眼泪,没有乞求,没有我最期待的,她痛不欲生的样子。
我点燃一根烟,对自己说,这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不出三天,当她尝到现实的残酷时,一定会哭着回来求我。
我只需要,等着看她输得一败涂地的笑话。
2
三个月,足以让一个人的生活天翻地覆。
当然,我说的是苏晚,不是我。
我的生活,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没有了那个总在我耳边念叨少喝酒、早回家的女人,我的自由就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我可以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和同事们在酒桌上称兄道弟,也可以在周末的清晨,被阳光而不是被催促吃早餐的声音唤醒。
我在公司的项目顺风顺水,能力出众,深得老板器重,所有人都默认我是下一个部门总监。我甚至开始和公司里最漂亮的行政小妹眉来眼去,享受着久违的、被年轻女孩崇拜的虚荣。
偶尔,我也会想起苏晚。尤其是在宿醉醒来的清晨,面对着空荡荡的枕头和冷冰冰的厨房时。但那点转瞬即逝的失落,很快就被我对未来的万丈雄心所取代。
我坚信,放弃那个只配当家庭主妇的女人,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直到那天下午,公司一封全员邮件,像一颗深水炸弹,将我所有的优越感炸得粉碎。
【通知：经董事会决议,我司已被‘创世纪资本’全资收购。即日起,将由创世纪资本派驻的新任总裁接管公司一切事务。请各部门负责人于下午三点,准时参加新总裁上任后的第一次高层会议。】
创世纪资本,这个名字我如雷贯耳。那是近半年来,在业内声名鹊起的一匹黑马,行事风格以快、准、狠著称,被它盯上的公司,无一例外,都在三个月内被收入囊中。
传闻,创世纪的掌舵人,是一位极其神秘的女性,手段雷厉风行,杀伐果决,江湖人称并购女王。
一时间,公司里人心惶惶。所有高层都挤在茶水间,一边交换着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一边盘算着自己的前途。
只有我,依旧气定神闲。
我不仅是公司的业务骨干,手里还握着几个核心大客户。无论新总裁是谁,想让公司平稳过渡,都必须依仗我。这不仅不是危机,反而是我更上一层楼的绝佳机会。
我甚至精心准备了一份关于公司未来发展的PPT,准备在新老板面前,好好地展现一下我的能力和格局。
下午三点,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高层都正襟危坐,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空气紧张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我的老板,那个往日里威风八面的男人,此刻正像个跟班一样,满脸谄媚地跟在一个女人的身后,为她引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走进来的女人身上。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长发利落地挽在脑后,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她的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眼神冷冽,不带一丝温度,仿佛是行走在人间的冰山女王。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因为那张脸,那张我看了三年,又亲手抛弃了的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苏晚。
我的前妻。
3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大脑的轰鸣声,能感觉到身边同事们投来的、夹杂着震惊、同情与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我手中的那份PPT,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要拿不住。
这怎么可能
那个每天穿着围裙,为我煲汤的女人。
那个被我嫌弃不求上进,逼她净身出户的女人。
那个我以为此刻应该在某个出租屋里,为生计发愁的女人。
她怎么会,变成了那个传说中的并购女王变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荒谬,滑稽,像一场最离奇的噩梦。
苏晚目不斜视地走到主位上坐下,将手中的文件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的目光,如同巡视领地的女王,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当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没有停留,没有波动,就像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或者说,一件无生命的物体。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清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开始之前,我先说三点。
第一,从今天起,这家公司姓苏。过去所有的规则,全部作废。我的话,就是唯一的规则。
第二,我不管你们过去是谁,有什么背景,有多大的功劳。我只看结果。三天之内,所有人交一份述职报告上来,让我看到你们的价值。没有价值的人,可以直接去人事部了。
第三……
她的目光,终于,再一次,落在了我的身上。这一次,它停留了足足三秒。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像一片不起波澜的深海,却蕴含着足以将我溺毙的冰冷。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我以为她会说一些羞辱我,或者暗示我们过去关系的话。但她没有。
她只是淡淡地,对着我,或者说,对着我这个方向,说了一句。
这位员工,麻烦把会议室的咖啡续一下。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的身上。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充满了看好戏的玩味。
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屈辱、愤怒、震惊,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让我,去续咖啡
我,陈默,公司未来的部门总监,核心业务的王牌,竟然要在第一场高层会议上,被我的前妻,当着所有人的面,像使唤一个杂役一样,使唤去续咖啡
这比直接打我一巴掌,还要狠一百倍。
这是最极致的,杀人诛心。
我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尊严像一件被扒光的衣服,让我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嘲笑之下。
没听到吗苏晚的声音,提高了一点点,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寒意,还是说,你的工作能力,只体现在开会,而不是执行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我旁边的副总,用手肘悄悄地捅了我一下,压低声音说：陈默,还愣着干什么苏总叫你呢！
我深吸一口气,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我知道,我没有选择。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我所有的骄傲,都一文不值。
我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拿起那个空了的咖啡壶,一步一步,走向了会议室的门口。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自尊上。
我的背影,一定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而从始至终,苏晚都没有再看我一眼。她已经开始冷静地,布置起接下来的工作。
那一刻我才明白,三个月前,当我逼她净身出户的时候,我以为是游戏的结束。
原来,那只是她对我这场,漫长而残忍的审判的,开始。
4】
苏晚的到来,像一场十二级的飓风,将公司原本看似平静的水面,搅得天翻地覆。
她上任的第一天,就展现出了与她外表截然相反的铁血手腕。
过去那个被老板当作心腹,整天只知道拍马屁、毫无建树的行政总监,第一个被拿下。苏晚当着所有人的面,只用了三个问题,就问得他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你上个季度的行政预算,超支了百分之三十,钱花在了哪里
公司固定资产盘点,为什么有长达半年的延迟
你部门的人员冗余,高达百分之四十,这是你的管理能力,还是你的人情世故
三个问题,刀刀见血。
当天下午,行政总监就灰溜溜地卷铺盖走人了。而他留下的位置,由一个之前一直被他打压,但能力极强的年轻女孩接替。
杀鸡儆猴。
所有人都看懂了。在这位新总裁面前,一切人情关系、资历背景,都成了笑话。她只认两个字：价值。
而我,成了整个公司最尴尬的存在。
我和苏晚的关系,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成了公开的秘密。所有人都用一种同情又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曾经那些巴结我的同事,如今都对我避之不及。
而苏晚,对我,则采取了一种最高明的、也是最残忍的无视。
她从不直接批评我,也从不给我安排任何重要的工作。她只是把我晾在一边,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过去负责的核心项目,被一个个地拆分,交到别人的手里。
她会把我叫进办公室,让我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整理一堆毫无意义的旧文件。
她会在部门会议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淡淡地指出我报告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标点错误。
她甚至会,在我加班到深夜,准备用一份完美的方案来证明自己时,发一封全员邮件,宣布这个项目,由于战略调整,被取消了。
她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剥夺掉我所有的工作职能,瓦解掉我所有的专业自信,将我变成一个在公司里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我成了那个,专门负责续咖啡、订外卖、打印文件的陈总监。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这比直接开除我,更让我痛苦。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让我亲身体会,什么叫作不求上进,什么叫作没有价值。
她把我当初用来羞辱她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
我不是没有想过反抗。
有一次,我终于忍无可忍,在她又一次让我去给客户买下午茶时,冲进了她的办公室。
苏晚,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把咖啡狠狠地砸在她的办公桌上,低吼道,你如果是想报复我,没问题,你直接开除我！用这种方式羞辱我,有意思吗
她连头都没有抬,依旧看着手中的文件,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有意思。
我所有的怒火,瞬间被这三个字浇灭,只剩下无力的苍白。
她终于放下文件,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我。那眼神,冷得像冰。
陈默,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我花几十个亿收购这家公司,就是为了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报复游戏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气场强大到让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之所以留着你,不是因为我恨你,也不是因为我還在乎你。而是因为,根据收购协议,在交接期内,随意开除总监级别的员工,会触发对赌条款,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所以,对我而言,你不是我的前夫,也不是我的下属。你只是一个,价值三千万的,对赌协议的,‘标的物’而已。
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在你失去这个‘价值’之前,就请你,安安分分地,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比如现在,去把洒出来的咖啡,擦干净。
5】
我的专业自信,在苏晚面前,被碾得粉碎。
她不仅在管理上铁血,在业务上,更是强悍到让我感到恐惧。她对市场的判断,对数据的敏感,对项目风险的把控,都远在我之上。
我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一个项目,是一个与大型商超合作的线上推广方案。这个方案我跟了半年,自认为是无懈可击的完美之作。
但在苏晚接手后,她只用了一个通宵,就推翻了我所有的核心设计。
第二天,在高层会议上,她亲自操刀的PPT,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份,让我感到羞愧的,降维打击。
她用我从未想过的用户心理模型,重新定义了产品的目标客群；她引入了最新的算法,将推广渠道的效率,精准地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她甚至,连每一个广告文案的用词,都进行了优化,让转化率在理论上,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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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静地站在台上,对着那份曾经属于我的项目侃侃而谈,逻辑清晰,数据详实,每一个观点都直击要害。
而我,只能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坐在下面,仰视着她。
那一刻我才悲哀地发现,我所以为的并肩作战的伙伴,原来,我根本就不配。
这三年来,当我满足于眼前的成就,在酒桌上吹嘘自己的业绩时,她,那个被我圈禁在厨房里的女人,到底是在怎样的角落里,野蛮地生长,最终,长成了今天这棵我必须仰望的参天大树
我不知道。
会议结束后,她叫住了我。
这份方案,你有什么想法她问,语气公事公办。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自愧不如。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低下了我那颗高傲的头颅。
苏晚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依旧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这份方案,还有一个漏洞。她说,最大的风险,来自于我们的竞争对手,‘风驰科技’。他们的CEO张扬,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他知道我们拿下了这个项目,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破坏。
你的任务,她看着我,第一次,给我安排了一个真正的任务,就是去调查清楚,张扬最近所有的动向。我要知道他见的每一个人,签的每一份合同,甚至,他每天午饭,吃的是什么。
我愣住了。这是在……给我机会
别误会。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声音再次冷了下来,我让你去,不是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而是因为,你跟了张扬的助理,那个叫李娜的女孩,眉来眼去过不止一次。男人,有时候,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点用处的。
我的脸,又一次,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她什么都知道。
她不仅在专业上碾压我,甚至连我私底下那些沾沾自喜的,自以为是的风流韵事,都了如指掌,并且,将其作为可以利用的,工具。
我拿着那份任务,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心里,五味杂陈。
我以为这是她对我的又一次羞辱。
但我没想到,这,也是她对我的一次,无声的考验。
6】
张扬,风驰科技的CEO,是业内公认的一条疯狗。
他出身草根,靠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硬生生地在残酷的商战中,撕咬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他的人生信条里,没有规则,只有输赢。
果然,就在我们公司拿下商超项目的第二天,张扬的反击,就如期而至。
他先是发动了舆论战,在网络上散布我们公司产品存在安全隐患的谣言。紧接着,又用高薪,开始疯狂地挖角我们的核心技术人员。
一时间,公司内外,风声鹤唳。
苏晚却异常地镇定。她一边指挥公关团队,有条不紊地辟谣,一边亲自出面,稳定军心。她给所有核心员工,都开出了比张扬更高的薪资和更优厚的期权。
她的手腕,快、准、狠,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精准地切除着每一个坏死的组织。
而我,则按照她的吩咐,开始了对张扬的秘密调查。
我利用之前和李娜的那点交情,约她出来吃饭。那个曾经对我一脸崇拜的行政小妹,如今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同情和鄙夷。
陈总监,哦不,陈默,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听说你现在,在你前妻手下,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我压下心里的屈辱,挤出一个笑容：都是为了工作。你们张总最近,业务挺忙的吧
忙何止是忙。李娜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我们张总最近跟疯了一样,天天开会到半夜,非要跟你们公司死磕到底。他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猎鹰小组’,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们那个商超项目,搅黄。
猎鹰小组我心里一动,追问道,具体是做什么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娜摇了摇头,这是公司的最高机密,只有张总和他最信任的几个人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小组的负责人,叫周海。
周海。
这个名字,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接下来的几天,我动用了我所有的人脉,终于查到了这个周海的底细。他不是风驰科技的员工,而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商业间谍,尤其擅长,设局和陷害。
我立刻将这个情报,汇报给了苏晚。
那是我第一次,在下班后,进入她的办公室。
她正在处理文件,连晚饭都没吃。桌上,只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看到她略显疲惫的侧脸,我的心,没来由地,被刺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结婚三年,她好像,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这样疲惫的样子。她总是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把那个家,变成我最温暖的港湾。
而我,亲手,毁了那个港湾。
苏总,我查到了。我收起纷乱的思绪,将调查到的资料,放在她的桌上。
她拿起来,一页一页,看得极其仔细。
周海……她念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看来,张扬是准备,下黑手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他们的计划。我说。
不用找了。苏晚的目光,落在了资料的最后一页,那是周海的个人爱好——赛车。
他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运筹帷幄的弧度。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像一个布下天罗地网的,顶级的猎人。
而张扬,就是那只,即将落网的,猎物。
7】
苏晚的计划,疯狂而大胆。
她让我以私人名义,去约周海,参加一场地下赛车。
他这种人,生性多疑,从不相信任何人。苏晚看着我,眼神锐利,但他相信,‘物以类聚’。你要让他觉得,你和他,是同一种人——一个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我要怎么做
你要输给他。苏晚说,而且,要输得,心服口服。让他觉得,你是一个虽然技术不行,但足够疯狂,也足够有钱的,‘朋友’。
我明白了。这是一场豪赌。用金钱和信任,去敲开一个商业间谍的心防。
周末,在郊外的一处废弃赛道上,我见到了周海。他是一个外表斯文,眼神却像毒蛇一样阴冷的男人。
我开着一辆花大价钱租来的顶级跑车,在他面前,扮演了一个因为被前妻夺权,而心怀怨恨、游戏人生的前夫哥。
比赛开始。我按照苏晚的指示,在前半段,用不要命的开法,死死地咬住周海。但在最后一个弯道,我失误了。跑车撞在护栏上,车头瞬间变形。
我输了比赛,也输掉了一辆几百万的跑车。
周海走到我面前,看着狼狈的我,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陈先生,技术不错,就是,运气差了点。
妈的！我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装出暴怒的样子,再来！赌注翻倍！
周海笑了。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成了周海的好朋友。我陪他喝酒,陪他赛车,一把又一把地,把钱输给他。我让他相信,我是一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急于想找机会报复前妻的蠢货。
终于,在一个醉酒的夜晚,他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陈默,想不想,干一票大的他搂着我的肩膀,满嘴酒气地说,我帮你,把你前妻的公司,彻底搞垮。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我知道,收网的时候,到了。
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苏晚的计划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致命的打击,突然降临。
老王,出事了。
老王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也是我在公司里,最信任的兄弟。他业务能力强,为人忠厚,一直是我部门的顶梁柱。
那天下午,公司突然接到了警方的通知。老王负责的一个客户项目,核心数据被泄露,造成了对方巨大的经济损失。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老王的个人电脑。
他被警方带走了。
紧接着,苏晚以总裁的名义,发布了全员公告。
【经查,销售部总监王力（老王）,涉嫌严重泄露公司商业机密,给公司及客户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即日起,公司决定,予以开除处理,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公告一出,全公司哗然。
我疯了一样地冲进苏晚的办公室,将那份公告,狠狠地拍在她的桌上。
苏晚！你凭什么开除老王！我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案子还在调查,你凭什么就给他定了罪！他是被冤枉的！
我是这家公司的总裁。苏晚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我的决定,不需要向你解释。
他是我兄弟！我嘶吼道,他是被陷害的！是张扬！是周海干的！这是他们的‘猎鹰计划’！
我知道。
苏晚的回答,只有三个字,却像一盆冰水,将我从头浇到脚。
她知道
她知道老王是冤枉的,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开除了他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
因为,他是必要的牺牲。苏晚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背影孤绝而冰冷。
公司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这件事一出,股价大跌,客户恐慌。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开除老王,是目前,平息这场风波,成本最低,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成本我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所以,一个跟了你父亲打拼了十年的老员工,一个兢兢业业的功臣,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成本’
陈默,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冷酷到近乎残忍的女人。
我的心,彻底凉了。
这就是她。
为了胜利,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人心。
8】
老王的离去,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第一次,对苏晚,感到了彻骨的失望和愤怒。我以为,无论她变得多么强大,内心深处,总还保留着一丝过去的温情。但我错了。
商场,真的会把人,变成魔鬼。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我甚至想过,干脆辞职,离开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地方。
但第二天,宿醉醒来,看到手机上,老王妻子发来的那条,充满了信任和恳求的短信时,我动摇了。
陈总,我相信老王是清白的,求求你,一定要帮帮他！
我不能走。
如果我走了,就再也没有人,能为老王洗刷冤屈了。
我强撑着回到公司。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他们都以为,我是下一个被清洗的对象。
我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进了苏晚的办公室。
我不会辞职。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除非,我找到证据,证明老王的清白。
苏晚正在看文件,她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证据警方都找不到,你凭什么
凭我知道,谁是内鬼。
我说出了那个,我怀疑了很久的名字。是我们部门的一个新人,叫小林。他业务能力平平,却在最近,突然买了一辆新车。而且,老王被带走那天,只有他,接触过老王的电脑。
苏晚终于抬起了头。
你的意思是,他被周海收买了
没错。我拿出我的手机,将一张照片,放在她的面前。那是昨天深夜,我跟踪小林时,拍到的。照片上,小林正在一个偏僻的酒吧里,和周海见面,周海递给了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苏晚说,甚至不能作为证据。
但这是一个突破口。我盯着她的眼睛,苏晚,我知道你不相信任何人,你只相信利益和交换。那好,我们做个交易。
我,帮你搞定周海,拿到张扬完整的犯罪计划。而你,动用你所有的资源,帮我,把老王捞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用她熟悉的方式,和她谈判。
苏晚沉默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良久,她点了点头。
成交。
那一刻,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紧张的,却又不得不彼此依赖的,同盟关系。
我们不再是前夫与前妻,也不是上司与下属。
我们是两个,为了各自的目标,而被迫捆绑在一起的,战友。
一种久违的,既陌生又熟悉的默契,在我们之间,悄然滋生。
9】
我和苏晚的战争,进入了第二阶段。
我们开始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双线作战。
白天,在公司,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总裁,对我颐指气使,毫不留情。而我,也依旧扮演着那个,忍辱负重的陈总监。
但到了夜晚,我们就化身为,最默契的,地下搭档。
我们会在这间办公室里,碰头,交换情报,分析局势,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我负责,继续接近周海,想办法,从他口中,套出那个所谓猎鹰计划的全部细节。
而苏晚,则利用她强大的信息渠道和人脉,开始从外围,对风驰科技,进行釜底抽薪式的打击。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工作中的苏晚,是这样迷人。
她分析问题时,那种极致的专注和冷静；她制定计划时,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滴水不漏的逻辑；她谈判时,那种寸土不让的强势和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压迫感。
我像一个重新认识她的,初学者,贪婪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侧面。
我发现,她有一个习惯。在思考陷入僵局时,她会不自觉地,用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节奏,永远是三长两短。
那是我们过去,约定的,我爱你的,摩斯密码。
她还记得。
或许,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这个习惯的来源。但我的心,却因为这个发现,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在一次次的深夜密谈中,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去观察她。
我发现,她其实很瘦,西装之下,是单薄的肩膀。她其实很累,眼底,总是藏着一抹化不开的青色。她其实,也很孤独。
有一次,我们为了一个技术细节,争论到凌晨三点。最后,是我错了。
对不起。我低下头,声音沙哑。
她没有说话,只是起身,默默地走到咖啡机前,亲手,为我煮了一杯咖啡。
然后,她将那杯咖啡,放在我的面前。
你的胃不好,以后少喝速溶的。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继续看文件,仿佛刚才那句,带着一丝温度的话,根本不是她说的。
我的手,捧着那杯温热的咖啡,久久没有动。
这三个月来,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似乎,都在这杯咖啡的氤中,悄然融化了。
我开始反思。
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和她离婚
因为她不求上进因为她只配当个家庭主妇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是我,亲手,将一只本该翱翔九天的雄鹰,折断了翅膀,关进了我自以为是的,名为家的笼子里。
是我,用我的狭隘和自负,定义了她的人生。
是我,错了。
错得,离谱。
10】
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周海终于对我,彻底放下了戒心。他邀请我,加入他们的猎鹰计划。
在一个戒备森严的私人会所里,我见到了张扬。
他比照片上,更显得张狂和不可一世。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你,就是那个被前妻赶出家门的,陈默
我攥紧了拳头,脸上,却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张总,您好。久仰大名。
哼。张扬冷笑一声,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人。现在,你只想做我的一条狗。而狗,就要有狗的觉悟。
他将一份文件,扔在我的面前。
这是我们为苏晚,准备的一份大礼。
我打开文件,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了。
那是一份,伪造的,关于我们公司产品,存在严重质量问题的内部检测报告。报告做得天衣无缝,数据、签名、流程,一应俱全。
而他们的计划,就是让我在下周的,行业峰会上,作为良心发现的内部吹哨人,当着所有媒体和同行的面,公布这份报告。
到时候,苏晚的公司,声誉扫地,股价暴跌,那个商超项目,自然也就黄了。周海在一旁,阴笑着解释道,而你,不仅能得到一大笔钱,还能亲眼看着你前妻,身败名裂。怎么样,这个剧本,够不够解气
这是一个,歹毒到了极点的,必杀之局。
如果我照做,苏-晚的公司,将万劫不复。
如果我拒绝,我今天,恐怕就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我假装狂喜地,接过了那份文件。
太好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张扬满意地点了点头。
离开会所,我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苏晚。
听完我的叙述,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我们没有时间了。她说,必须在峰会之前,找到他们伪造报告的证据,否则,一切都完了。
但是,他们把原件看得比命都重要,我根本不可能拿到。
那就,让他们自己,把证据交出来。
苏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骇人的寒光。
那个晚上,我们第一次,通宵,没有分开。
我们就在这间办公室里,背靠着背,将张扬所有的资料,和风驰科技所有的弱点,全部摊开,寻找着那个,可以一击致命的,破绽。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终于,制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反杀计划。
计划的核心,只有两个字。
人心。
苏晚看着我,说：陈默,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在你身上。你必须,要取得张扬身边,另一个人的,绝对信任。这个人,就是风驰科技的,首席技术官,一个叫林涛的,技术宅。
为什么是他
因为,苏晚的目光,穿过晨曦,望向远方,根据我的调查,三年前,林涛的妻子,因为一场医疗事故,去世了。而那家医院的背后,最大的股东,就是张扬。
11】
林涛,是风驰科技的灵魂人物,也是张扬最倚重的一把技术尖刀。
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偏执的技术天才。他对商业上的尔虞我诈,毫无兴趣,他只相信,代码和数据。
找到他,并说服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苏晚给了我一个地址。那是林涛妻子,生前最喜欢去的一家,独立书店。
我在那里,等了整整三天。
第三天傍晚,我终于见到了他。他穿着一件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浑身散发着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气息。
他正在找一本书,一本非常冷门的,关于古代密码学的书。
我走到他身边,将我手中,早就准备好的,另一本,递了过去。
你在找的,是这本书的,初版吧我说,现在市面上,很难找到了。我这本,是我一个朋友,从国外淘回来的。
林涛愣住了,他看着我手中的书,眼神里,闪过一丝激动。
你……愿意卖给我
不卖。我笑了笑,送给你。就当是,交个朋友。
就这样,我用一本绝版的书,敲开了林涛的心门。
我们聊代码,聊算法,聊人工智能的未来。我发现,抛开商业的身份,我们竟然,有很多共同语言。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我陪他去他妻子墓前,献上一束白菊。
我听他,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的语气,讲述着他和他妻子的故事。
他告诉我,他妻子去世后,他一度想过自杀。是张扬,找到了他,给了他一个复仇的机会。张扬告诉他,那家医院,因为管理混乱,很快就会倒闭,他可以利用自己的技术,加速这个过程。
林涛信了。
他将所有的悲痛,都化作了工作的动力,没日没夜地,为张扬,构建起了风驰科技的技术壁垒。
他以为,他是在,伸张正义。
他从来不知道,他只是,被张扬,当作了一把,最好用的,枪。
在我觉得时机成熟时,我将一份文件,放在了他的面前。
那份文件,是苏晚,动用了她所有的关系,才拿到的。
里面,是那家医院,当年的,真实的,财务报告。
报告显示,就在林涛妻子去世后一个月,张扬,就以一个极低的价格,收购了那家,濒临破壁的医院,然后,改造成了一家,昂贵的,私人疗养院。
所谓的正义,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商业骗局。
林涛看着那份报告,浑身都在颤抖。
他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天崩地裂般的,痛苦。
不……不可能……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平静地说,但是,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我只是,将另一个东西,放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小型的,窃听器。
下周的行业峰会,张扬会利用一份伪造的报告,来摧毁我的公司。我需要你,帮我,拿到他亲口承认,这一切的,证据。
如果你帮我,事后,苏晚会动用她所有的法律资源,帮你,重新启动对那场医疗事故的调查。这一次,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真正的,幕后黑手。
林涛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知道,他的信仰,已经崩塌了。
而一个新的,复仇的火焰,正在,他的心中,熊熊燃起。
12】
行业峰会,如期而至。
会场里,冠盖云集,媒体的闪光灯,此起彼伏。这是决定行业未来走向的,关键时刻。
而今天,这里,也将是,我和苏晚,与张扬的,最终战场。
按照计划,我将作为吹哨人,在我的演讲环节,引爆那颗,足以摧毁苏晚公司的,重磅炸弹。
上台前,我在后台,最后一次,和苏晚见面。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她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一旦你站上去,无论结果如何,你在这个行业里,都完了。你会背上‘叛徒’的骂名,一辈子。
我知道。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了过去的轻浮,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
苏晚,这三年,我欠你的,太多了。就让我,用这种方式,还给你吧。
说完,我没有等她回答,转身,走向了那个,即将审判我,也即将让我获得救赎的,舞台。
我站上演讲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我看到了苏晚,她就站在会场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看到了张扬和周海,他们坐在第一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的笑容。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份,足以改变一切的PPT。
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以一个公司总监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有良知的,内部员工的身份。
我要揭露一个,关于我们公司产品的,惊天黑幕！
我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全场,瞬间,一片哗然。
张扬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残忍的微笑。
我将那份伪造的检测报告,一页一页地,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控诉着公司的无良和欺骗。
我的表演,天衣无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晚的公司,即将完蛋的时候。
我话锋一转。
但是！
以上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谎言。
全场,又是一片死寂。
张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按下了遥控器的下一个按钮。
大屏幕上,PPT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正在播放的,音频。
音频里,是张扬,狂妄而清晰的声音。
……没错,报告是我伪造的！那又怎么样商场如战场！我就是要让苏晚那个女人,死无葬身之地！陈默,你就是我,最好用的一条狗！哈哈哈哈……
这段音频,正是林涛,在峰会开始前,用那个窃听器,录下来的。
铁证如山。
全场,瞬间,爆炸了。
所有的镜头,都疯了一样地,转向了第一排,那个脸色惨白的男人。
张扬,彻底懵了。他像一头困兽,嘶吼着,说这是诬陷,是伪造。
但一切,都晚了。
他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和他刚才在音频里,狂妄的笑声,形成了最强烈的,最讽刺的,对比。
我知道,他完了。
而我,也完了。
13】
风暴,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席卷了整个行业。
风驰科技,因为伪造报告、恶意竞争,和随后被爆出的,更多商业犯罪,而瞬间崩塌。张扬和周海,被警方带走,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而苏晚的公司,则因为在这场风波中,展现出的,受害者的姿态,和临危不乱的应对,反而,赢得了更多的同情和支持。股价不降反升,那个商超项目,也因此,彻底稳固。
一切,尘埃落定。
苏晚,赢了。
而我,如她所料,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叛徒。
尽管最后,我反戈一击,但我在台上,亲口承认,自己参与了陷害自己公司的计划。这个污点,将永远,刻在我的职业生涯里。
没有一家公司,会再录用一个,有过这样前科的人。
我主动,向苏晚,递交了辞职信。
她没有挽留。
只是,在我离开办公室的,最后一刻,她叫住了我。
老王,已经没事了。她说,公司,也已经恢复了他的职位和名誉。他让我,替他,跟你说声,谢谢。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
还有,她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这里面,是这家公司,百分之一的,原始股。是你,应得的。
我看着那张卡,它代表的,是足以让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巨额财富。
但我,摇了摇头。
我不要。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苏晚,如果,这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那么,我告诉你,我们之间,两清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那间,见证了我,所有屈辱和成长的,办公室。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我回到了那个,我和她,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家。
讽刺的是,我当初,为了逼她离婚,将这套房子,挂在了中介。而现在,我连,住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收拾好我,为数不多的,行李。
准备,彻底,从这座城市,消失。
就在我拖着行李箱,准备关上门的,那一刻。
苏晚,却出现在了,门口。
她换下了一身强势的西装,穿上了一件,我从未见过的,米色的,连衣裙。
长发,披在肩上。
没有了冰冷的气场,没有了女王的压迫感。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温柔,而美好。
你要走了她问。
嗯。我点了点头,这座城市,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房子,我买回来了。她说,用我自己的钱。
我的心,猛地,一颤。
苏晚,你……
进来吧。她侧开身,让我进去,我们,谈谈。
14】
我们坐在,那个熟悉的,客厅里。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
一切,都和,过去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是苏晚,先打破了沉默。
这三个月,我过得很累。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疲惫,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我不敢病,不敢停下来。因为我知道,我一旦倒下,背后,就是万丈深渊。
我收购这家公司,不是为了报复你。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父亲的,东西。
她告诉我,这家公司,原本,是她父亲,和我的前老板,一起创立的。后来,她父亲,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而那个老板,则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侵吞了,所有股份。
苏晚这几年,一直在国外,一边疯狂地学习金融,一边,暗中积蓄力量。
她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天。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声音沙哑。
告诉你她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告诉你,然后让你,用一种,同情的,施舍的目光,看着我吗
陈默,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不是一个,为我遮风挡雨的,港湾。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和我一起,并肩看风景的,战友。
而你,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从来,都没给过我,这个机会。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是啊。
我从来,都不知道。
我以为,我给了她,全世界最好的,生活。
却不知道,我给她的,只是一个,我自以为是的,金丝鸟笼。
对不起。
我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晚,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欠了她,整整三年。
我说得,无比艰难,却又,无比,释然。
苏晚看着我,眼眶,渐渐地,红了。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那是这三个月来,我第一次,看到她,流泪。
不是因为恨,也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释怀。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说。
我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问出了那个,我最想问,也最不敢问的,问题。
15】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我。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熟悉的,又仿佛已经变得陌生的城市天际线。
夕阳的余晖,为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的光晕。
良久,她转过身,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陈默。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的坚定。
有些路,走过了,就回不去了。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入了谷底。我知道,这是她,最后的,答案。
我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我输掉了,那个,曾经满眼都是我,愿意为我洗手作羹汤的,女孩。
我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我拿起我的行李箱,准备,最后一次,离开这个家。
等一下。
苏-晚,却又一次,叫住了我。
她走到我的面前,递给我一份,崭新的,文件。
那是一份,聘用合同。
我,以创世纪资本总裁的身份,正式邀请你,陈默先生,担任我们公司的,首席战略顾问。
我愣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我从未见过的,自信而狡黠的微笑,我,需要一个,能和我并肩作战的,伙伴。而你,用这三个月,证明了,你有这个,资格。
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陈默。与过去无关,只与未来,有关。
你,愿意吗
我看着她,看着她向我伸出的手。
阳光下,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一片,蕴藏着无数可能的,星辰大海。
我突然,笑了。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轻松和释然。
我没有去握她的手。
我只是,退后一步,再一次,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总,以后,请多指教。
那天之后,我没有离开那座城市。
我以一种全新的身份,一种和苏晚,平等、独立、又彼此需要的身份,重新开始了我的生活。
我们是上司与下属,是战友,是,最了解彼此的,陌生人。
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过去。
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保留着那个,三长两短的,摩斯密码。
在那些,一起加班到深夜的,无数个夜晚。
我,会为她,煮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而她,会在我,陷入困境时,用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出那个,只有我能懂的,节奏。
那是在说,别怕,有我。
至于爱情……
或许,它从来没有消失过。
它只是,换了一种,我们都觉得,更舒服的,方式,重新,生长了起来。
就像那天,苏晚看着窗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你看,我们用了三年,把婚姻变成了战场。现在,我们用了三个月,把战场,变回了职场。
而我,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了后半句。
或许,还要用一辈子,才能把职场,变回,我们最初的,厨房。